第61章 第 61 章[倒V]
作者:归途何在      更新:2022-03-16 01:27      字数:5538
  沈玉一进主院, 万万没想到迎面撞上宝钗也在此处, 再躲就不好看了。如今薛太太不在家, 人家薛家正主薛大姑娘也没理由避着他, 索性拱手弯了弯腰道:“薛大姑娘、薛二爷。”

  薛蝌同样拱手弯腰还礼,宝钗福了福身,下头自有丫鬟婆子端上茶点果子待客。时下正是新鲜杨梅采摘的时候, 一个个上好杨梅约莫有铜子儿大小, 紫莹莹圆滚滚, 果肉紧实、滋味甘酸、香味馥郁、回味悠长。这些果子小山般堆在一个豆绿冰裂纹钧瓷大茶海里, 扎扎实实估计得有小两斤。薛蝌见沈玉似是叫这分量吓着了, 忙笑着道:“这些杨梅是家下伙计送来的,大小都爱吃, 别看这一茶海挺多,一会子说不得还不够呢。”

  沈玉心里想,如今上等杨梅,不说往宫里进上的,市面儿上头一等的还不如这个,就那还少不得要上一两银子一斤, 一斤不过十来个。这一茶海下去就是三两左右的银子,按照从三品武官的俸禄来看, 一个月不吃饭也就吃上这七、八次。好在家里还颇有些祖上传下来的产业, 虽说不善经营,好歹少有盈润,不然真的只能掩面而逃了。算算家有资产, 底气才微微提了些许出来,便坐下笑着与薛蝌道:“来的不巧,薛兄弟竟不在家。听说端午后陆陆续续就有些许小国入朝进贡,薛兄弟进了鸿胪寺,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打交到,因此下过来给他提个醒儿。”

  薛蝌诚心谢了他,宝钗也在一旁笑道:“前儿家里遭人算计,多亏沈大人给主持公道,虽说终究有了定论,到底还是我们亲戚间给您添麻烦了。”沈玉摆摆手忙道:“其实未帮上甚,后来我听说市井里有些愚夫拙妇编排了不少不中听的,叫薛大姑娘受了委屈。”薛蝌闻言也叹了口气道:“我这大妹妹,再没有如此好的,可惜竟被流言所误。”宝钗毫不在意,笑了起身执壶与在座几人添上茶水道:“有甚可委屈,你见谁敢到我面前来说一句不是?我原就比旁人运气好的多,衣食无忧,亲人娇宠,还不许人眼红几分来的?”

  见她是真的想得开,沈玉少不得又把这姑娘高看了几分。锦衣卫大多时候都是暗桩活计,见多了那些自命不凡或者嘴里吃肉放碗骂娘之人,譬如诏狱里多少人走到穷途末路之时也只埋怨时运不济无人帮扶,却不全然不想他们原本就比多少普通人幸运无数倍。他这一发楞,倒看得宝钗脸红低头,薛蝌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哈哈把话题带过来:“不知道今年来朝贡的有多少。”

  沈玉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平日里并不是会盯着女孩儿使劲看的,方才也不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他忙咳了两声,张嘴正欲答话,外面管家急匆匆进来道:“大姑娘,二爷,沈爷,外头那个梅家的又来了!”

  这说的便是梅问鹤,如今薛家上下都恨他恨得牙痒痒,只憋着劲儿等机会好与梅家撕掳。宝钗起身先对薛蝌并沈玉道:“既是外男,不便在此,先回去了。”她说完,两人亦起身还礼,宝钗这才又对管家吩咐:“把人带进来吧,二哥见他原也是正经,正巧沈大人再会看人不过,也帮我们参详参详。”说着又福了一下才带着丫鬟往后头走,薛蝌和沈玉就坐在主院花厅里等了见那梅问鹤。

  梅问鹤此来,心里打了些讨价还价的主意。原本他就不是很想娶个商户女子,无非是父命在先,又看薛家与四王八公都有关系,女儿嫁妆又厚,因此才勉强应下。这几日坊间又风闻薛大姑娘好生厉害的闲话,便就想捏着这个由头叫薛家再出些血。照梅太太想的,薛家大姑娘名声坏了,那是必要往庙里送的,还剩一个二姑娘,怎么着也得吃双份儿嫁妆方才罢休,不然就要闹了与他薛家退婚,看他家里窝两个老姑娘嫁不出去将来还如何抬头见人。结果过了好几日也不见薛家急匆匆派婆子来催走礼之事,他这才沉不住气空着两只手上门来了。

  薛蝌和沈玉坐在花厅里,眼见管家领进来一个眉目如画的俊俏青年,各自心下暗叹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薛蝌只对梅问鹤介绍沈玉乃是薛蟠好友,这姓梅的便将他当做是礼部衙门里的堂官,再看过来的眼神都带了点子火热。沈玉与他拱了拱手,只是坐着不动,亦不寒暄,弄得那梅问鹤好生尴尬,憋了气转身笑看薛蝌道:“着实是不巧,薛太太并妹妹们今日竟不在,叫我走了个空。”薛蝌心道就你这空手上门儿的礼数,幸亏人都不在,不然不是白叫你看了去?面上倒还浅笑着与他说话:“今儿婶子去大慈恩寺还愿,也没想着你会来。所来为何?”

  梅问鹤斟酌了一下,也不想一上来就弄得不好看:“听说前几日贵府出了点子事儿?我们且帮不上甚么忙,只得过来道个恼问问。”

  要真有心当时都该赶着过来了,也不至这都过去十来天了才想起上门道恼。薛蝌也不与他争这个,笑笑抿了口茶不说话。倒是沈玉突然来了兴趣看着梅问鹤道:“我似乎听说梅大人要升了,本朝自开国便有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不晓得这一次如何?”梅问鹤少不得往上抬了抬头:“这位沈公子好灵通消息,家父这么多年也算是熬出头。”沈玉冲他端了端茶盏,梅问鹤自是满脸得意道:“今年加了一科恩科,就在六月里,待各地学政出京上任,少不得要补个实缺,不知沈兄在哪个衙门高就?”他这就称呼上沈兄了,也不管别人待见不待见。

  沈玉拱拱手道:“不才不才,竟不在读书人的路数里。”梅问鹤一听这个,马上又转过头拿后脑勺冲着人,直把沈玉看得哭笑不得——就这点子城府还打算出仕,估计又是和他老爹一样非要把从五品的牢底坐穿不可。

  这三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一时冷下场来又有几分尴尬,那梅问鹤又不死心,拱手问道:“今日薛二小姐何时回来呢?”薛蝌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也不想说妹子就在后院里玩儿呢,只推说女眷行踪他如何知道。梅问鹤听了又道:“这天气越来越往炎热走,听说今年要比往年热,届时各家冰窖只怕不够用。”薛蝌见他着三不着两的不知所云,索性堵了一句:“反正薛家从来不操心这个,不够去买就是。”

  梅问鹤好生无趣,没意思便起身告辞,随意拱了下手便往外走。薛蝌也不客气留人,只吩咐管家把人送出去,自己一步没动。待见着梅问鹤走了,这边薛蝌才苦笑着对沈玉道:“也不怕沈兄笑话,我父亲当年把与了些许盘缠与那梅翰林进京赶考,不料这便缠上来非要做亲家。到了今日又转头嫌弃薛家铜臭味重,估摸这是想来讨要好处呢,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沈玉认真道:“难不成都这样了还要把姑娘与他?叫我说,这真不是良配了,便是升上去也迟早要再掉下来摔个鼻青脸肿。”

  薛蝌知他帮着查过梅家,当下也不隐瞒,只说却有打算与梅家退亲:“莫说女孩儿怎样,生个女儿百年后少不得一样要春秋两祭、灵前痛哭,如何抵不得儿子。自家好端端的姊妹,怎肯眼看她掉进火坑,只恨人言可畏,少不得从长计议。”转头想想沈玉便是做这些个活计的,将来这里面的事人家想必也能猜出来,竟不必遮着掩着,便把与宝钗谋划之事和盘托出,末了哀叹:“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若不是梅家实在不成,再不愿拿人家孩子做筏子的。庶子又不是他自己想要成庶子,还不都是大人造的孽。”

  沈玉垂眼睛想了想,抿口茶水道:“只要这里面别出甚么人命损伤,后头事我且与你抹平。保

  证有办法叫梅家自己认了错处。”薛蝌闻言大喜,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谢沈兄救我幼妹于水火之中,此恩薛蝌来世也不肯忘记。”沈玉忽的想起他们家谢人果然都是一脉相承,俱是一竿子给你支到下辈子去,说不得就笑将起来弯弯起两只眼睛:“想办法、出力气都是你自家,我又能帮些甚么,竟不必如此谢,叫我吃你家几个杨梅便是。”说着果然笑嘻嘻捡了两三个拿在手里慢慢吃,以示已经拿了人好处,必会把事做漂亮。

  薛蝌知道好歹,笑着与他换了热茶,偷空又暗叫门外预备了一篮子极新鲜的杨梅冰上,等会子叫沈玉带回去用。

  到了晌午,薛太太还未回来,宝钗吩咐厨下做了些精细菜蔬,并一尾极新鲜的大鲤鱼,叫薛蝌留了沈玉用膳,自己在后院带着宝琴也用了些。姐妹两个坐在廊下一个拨弄算盘一个做针线,有一茬没一茬聊着天,忽的宝琴放下手里绣花撑子道:“这姓沈的哥儿来咱们家也是来得勤。闲下来一旬里少不得来个四、五天,忙的时候有事也要来打个招呼帮忙,你说他这是图个甚么?”宝钗戳了她一下笑道:“怎么说话的,人沈大人乃是正经的锦衣卫从三品同知,甚么哥儿不哥儿。再者,咱们家有甚可值人家图谋?能进锦衣卫必是天子心腹,想来甚么都不缺。”

  宝琴不依不饶追着道:“谁说那个了,母亲不也哥儿哥儿的喊么。倒是不知道沈大人生得甚模样,姐姐见过的,可比贾家宝玉如何?”宝钗歪头想了想:“和宝玉不一样,虽说这二人都生得好,但沈大人要更有男子阳刚气些,看上去挺有担当的样子。”若不是做了锦衣卫这个行当,想来也是能引得各家贵女引颈相望的人物,想着想着双颊微红,忙低头摆弄起手头的账目,生怕叫宝琴看了再打趣。

  外面沈玉还不知道这里头两姊妹怎么议论他呢,看看日头不早起身与薛蝌道别,薛蝌直把客人送到大门,又叫管事奉上一篮子冰镇新鲜杨梅道:“这是自家果园种来吃的,也不拿出去市,往往亲戚们之间分点子便罢了。不值当甚么,千万别客气。”沈玉果然也不与他客气,接过篮子挥挥手便往家去。薛蝌送走沈玉,拐回头又去见了宝钗宝琴两姐妹,把下晌几件事一一交代一遍,宝钗点头道:“有人在后面兜着再好不过,想来伙计们这几天便该回来了,梅家那边早晚也得开始着急找孩子。让咱们的人盯紧点,一有苗头就把消息帮他们散出去。”

  过了有两三日,家下往甘陕道的伙计果然带了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回来,大的六、七岁,小的也有三、四岁。薛家几个主子无人去见这两个庶子,只交代心腹婆子过去好生关照,千万莫让人伤了病了。婆子带了两天孩子便回来报道:“这两个着实无甚教养,说是翰林家的与乡下孩子不同,瞧着无非眼高手低罢了。再有那大的生辰似乎有毛病,算来算去竟是梅家子祖母走的时候孝期里养的。”此话一出薛太太都吓呆了,连声骂那梅问鹤道:“这竟是个畜生来的?祖母孝期里头的孽胎竟还留着做宝贝看,梅家也真真是没脸没皮了。”

  宝钗忙叫丫鬟扶了她去休息,取了银票赏了伙计们并婆子,果然就听外面盯着的下人来回梅家突然往市井人牙子那里打听消息,专门问六、七岁并三、四岁男孩子的消息,又有梅家下人背了褡裢盘缠急匆匆往甘陕道方向去,想来是这孩子不见了的消息才传过来。薛家各铺子里专门安排了人交代,不出两天,满京城都知晓梅翰林家着急上火找孩子。

  又过了一天,这梅太太突然递了帖子上门拜访薛太太,宝钗从管家处接过帖子看了看冷笑道:“可算没蠢死他们,这才明白过来。”第二天薛蟠索性请假也没去衙门,在家里穿了公服单等着要揍那梅问鹤,辰时正梅太太带着梅问鹤上门,专门等人的婆子把他们领进正院儿,门一关梅太太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道:“好叫亲家知道,这拐带人口可是重罪,您这可是犯了国法。若不是看在早年薛家恩义份儿上,咱们可不想要这么胆大包天人家养出来的女孩儿。”

  薛太太哪里又把梅太太往眼睛里看?女眷里头,王家女从来只有胆子大讹旁人的,再没有叫旁人吓住。她只重重把茶碗撂桌子上道:“真是奇了怪了,我竟都不知道你梅太太是来作甚的。巴巴递帖子上门寻人?寻的谁?我薛家要个甚么金子打的人儿花钱还弄不来,还需拐带?您别笑死这满京城里的人家。”梅太太见她这理直气壮的,当时便愣了一下,心道难不成是丈夫儿子真弄错了?见她这么一愣,宝钗忽的笑吟吟问:“我倒是听外头街面儿上传说是梅家丢了孩子,感情是上我们这里抓人贩子来的。就是奇哉怪也,我妹子还好端端坐在这里,清清白白守着闺房没过门儿呢,怎地梅公子膝下竟都养了两位哥儿?还请梅太太与我们分说一二。”

  “这!这个……”梅太太一时语塞,又想着好歹拿住薛家短处,索性心一横道:“不过是两个庶子,早早送到乡下老家里去了。谁家没点子这样的事儿,姑娘要是还计较未免不像话,怪道外面说厉害呢。”薛太太正要发作,宝钗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隔着屏风又问梅问鹤道:“敢问梅公子,我这妹子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薛家可有亏欠梅家的地方?今日上门可曾顾及我妹妹的脸面?”梅问鹤张口结舌,梅太太见状抢道:“这个不是姑娘们能议论的事情,贵府家教也忒松了些。要我说,名声坏了的丫头赶紧送去庙里清净,免得带累下头妹妹并亲戚家女孩儿婚嫁。”

  话没说完,薛蟠从椅子上猛然起身,一脚踹在梅问鹤身上,好悬把人从椅子上踹翻过去,又趁人没反应过来揪着领子给了两下。梅太太顿时扑上去边拦边惊怒道:“好个商户人家,竟都这般教养,这婚事不结也罢!”她原想着薛家必要服个软,这样才好张口谈价格,怎料新进门儿没多久的薛家大奶奶板个脸直接喊了管家来:“将这两位恶客送出去,以后也不允上门儿。至于婚事退不退,回头请大爷专程去拜访一番梅翰林,毕竟要请说话有份量的拿章程才是。”说罢竟就由着粗使婆子虎狼般把人围了推出门去,又叫管家把梅太太带来的一篮子果子原样儿送出去。

  梅太太甚是不忿,指着薛家大门跳脚叫骂。梅问鹤几番没拦住,那路边三三两两行人见了都围过来看热闹。待人围了有三两圈儿,正在梅太太骂道得意劲头上,薛家大门猛然打开,薛蝌从里面几步出来朗声道:“在下与梅太太道歉。”不等梅太太面露得色,紧接着又道:“蝌不孝,今时今日只埋怨先父当初为何要把银钱赠与梅大人。若无这份银钱,贵府一家七口此时可不是能围着泥炉子烧山芋尽享天伦之乐?也不必致使令郎与心上人无名无分无媒苟合,亦不必使膝下两位小公子无端端叫送出京城,此乃我薛家之责。”周围看客听了这一番话纷纷眼神诧异看向仍旧仰着脸的梅太太,实不知这世上怎有人能生得这般厚脸皮。梅问鹤见状急得跺了跺脚,忙扶了母亲急匆匆钻进马车,又催了车夫赶紧走,生怕慢了叫人认出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还差三十个收藏就可以入v啦~很开心。

  然而明天又要去孟津法院,估计只能先更三千字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是头猪啊,昨天竟然把直接发表点成放入存稿箱,今天还在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没挑错别字临去孟津县法院前检查了一下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