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6)
作者:十月豆瓜      更新:2022-12-19 11:17      字数:11219
  第54章

  “双胞胎妹妹?”少年重复道。

  李一帆非常真诚的点头。

  “你当我傻吗?”少年握住李一帆脚腕的手一使力,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见着了李一帆身上那件眼熟的衣服。少年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贴身衣物,其他衣物全都不见了。

  “你身上穿着的就是我的衣服,你还敢说是什么双胞胎妹妹?明明就是你!”少年指着李一帆,“你这个偷袭的小人,快把衣服还给我!”

  他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握住李一帆的衣服往下拉。

  已经穿在自己身上了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回去?李一帆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可惜后边就是树,他被树挡着无法再退。眼看着那少年就要对他动手了,李一帆立马双手挡在胸前,大喊了一句:“非礼呀!”

  果不其然,少年被这一句话给震惊的停下了手,他猛然想起,最开始见到这人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的确实是女儿家的罗裙。

  眼角余光里,一抹绿色映入眼帘,少年指着那抹绿色:“那你为何不穿回自己的衣服?”

  “湿了啊。”李一帆理直气壮。

  少年简直要被这人气的吐血:“那我不是也已经答应了,让你过来烤火烘衣服吗!”

  “湿衣服烘干多难受啊?还不如穿干衣服呢。”

  见着面前少年面色不太好的样子,李一帆连忙说道:“这大夏天的,尽管夜晚略凉爽,公子身体健壮,想来只穿一件单衣,又有火堆,必不会感冒的。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落了水,头发都还湿着,不然公子可怜可怜我,我这就寻树枝把衣裙搭起来放一旁烘干,之后再把衣裳还给公子,可好?”

  他表情装得楚楚可怜,再加上那人就放在胸前的手让面前的少年投鼠忌器,只能满腹不愿意的答应了:“那你在那边坐着吧,我去搭架子。”

  有人代劳,那自是再好不过的,李一帆非常心安理得的走到火堆旁边,捡了个石头坐下。

  因为前面要收几点枯草干树枝来微火炖,少年早就捡了许多的数字放在一旁,此时借着记忆以及微弱的火光把可以用的数字拿出来。走到火堆旁,用力一致,长长的树枝就被插进了土里,屹立不倒。

  树枝入土的时候,少年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李一帆,却见对方仍旧笑眯眯的,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少年又转回头去把剩余的树枝架好,小声嘀咕道:“……说的都是假的。女人哪里娇柔哪里解语花了?连男人都敢打,明明是个老虎!”

  等树架子搭好之后,李一帆去旁边地上把沾满了沙土随意丢弃的衣裙捡起来,搭到那树枝上。随后又坐了回来,看着少年说道:“你刚刚是在烧烤吗?烤什么呢?闻着好香呀。”

  正想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架子上继续烤的少年猛的把手抽了回来,警惕的看着李一帆:“你没吃饭吗?”

  “不不不,我当然是吃了饭的,”李一帆解释道。

  少年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但终究还是肚子饿占了上风,把手上的东西重新架在了火上。

  这回李一帆看清楚了,大概是只兔子,已经被烤得表皮焦黄。火舌在兔肉上面舔舐,将里面的油脂逼了出来,慢慢的汇聚成一滴的油脂就顺着表皮滑落,滴落在了火堆中。

  两人一时无话,等了许久之后,李一帆才闲聊一般的说起:“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明日我府上来人后,定给重金酬谢公子。”

  少年默默道:“不用。”

  李一帆摸着身上的衣服料子,虽然颜色不起眼,但布料手感挺好,想来也是个不差钱的。但他为的不是这个:“不知道公子来这边是要做什么,若是要在京城中办事的话,也许可以问问我。”

  兔肉烤好了,少年拿出一把匕首。

  那匕首在火光的映衬下,闪过一道光,刺了下李一帆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自行转移话题说道:“公子是否知道这附近有农户呢?我想去换点东西。”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还穿着我的衣服,想跑吗?”

  “怎么会呢?等会我就回来。”李一帆眼珠一转,继续说道,“而且这衣服现在在我身上,就算还给你,我也不好脱呀。”

  少年郁闷的看着他,最终给他指了个方向。

  李一帆道了谢,便顺着那个方向往前走。

  原主之前从未来过这个地方,所以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很正常,李一帆心里没底。但还好,走了大概十分钟,他就看到了一座在夜色掩映下的农家宅院。

  他敲响院门,和里面出来的农妇说明了情况之后,拿出了原本自己带的首饰出来。

  虽说薛先生对于这些女儿家的首饰看了就烦,但他毕竟是世子明面上非常宠爱的女儿,许多贵重点的首饰,李依依有的他也有。

  这一次出来游湖,他借着这理由正大光明的把首饰都插头上了,不行的也偷偷摸摸揣兜里带了出来,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全都给他用来和农妇换东西了。

  得知李一帆的意图之后,农户非常热情的把人迎进了院门里,走回屋子里面去拿东西了。

  李一帆站在院子里,借着月色四处看了看,发现了旁边站着的一只毛驴。

  他走到那只毛驴身旁伸手摸了摸驴耳朵,又看了看旁边的一些零碎东西,露出了一个笑。

  也是等到李一帆从农户家里走出来后,□□就多了一头驴,身上还多了一个小布包。

  手里握着小皮鞭,李一帆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打眼一看,火堆还在,旁边的人也还在。只有那只被放在烤架上的兔子,骨肉分离,唯一剩下的一点残渣被那少年刨了个深坑,放到了坑里打算埋起来。

  看了眼少年那熟练的动作,李一帆走过来,把布包堆在地上打开,然后将里面的布衣递还给了少年。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从农户那边换来的粗布衣裳,虽然行动之间,皮肤被布料磨蹭的有点疼,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少年一把拿过衣服,瞪了他一眼,随后把衣服全部换上,拖着石头往后,靠在一棵树干上闭上眼睛,打算睡了。

  李一帆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靠着树干,也自顾自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李一帆就听到旁边树枝被踩动的声音。

  那人动作很小心,只是身在树林之间还是不免发出了一点声响。

  迅速睁开眼睛,在那少年轻手轻脚想要走开的时候,李一帆立马站起来扑过去,双手抱着少年的大腿:“公子你要去哪里?你难道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里面呆着吗?这里可没有人!你怎么能够放我一个弱女子待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万一来个猛兽怎么办?!”

  李一帆浑身散发着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气息,双眼四十五度向上看着少年,眼神里是欲语还休的斥责。

  少年抽了抽腿,愣是没有把腿抽出来。

  昨晚搭的火堆已经熄灭的连点火星子都瞧不见,天色也只是熹微,若要看清楚周围的话,还是有一点点困难的。

  见李一帆这么害怕的样子,少年无奈的说道:“我不走。”

  “那你这么早起来想要去干什么?你不是想要去解开马,然后骑着它策马奔腾吗?”李一帆倔强的看着他,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天色很好的模糊了少年脸上的一点红色,他停顿几回,终于说道:“我不解开马,我就去旁边捡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真的?”

  “真的。”

  得到少年的保证,李一帆这才放开手,将信将疑的目送他去了树林远处。

  等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树林掩映之间后,李一帆一下就把脸上的表情收得干净,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布包,从里面掏出一串金黄色的小果子,然后走到还被拴着的马儿旁边。

  刚刚睡醒的马儿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呼了几口气,甩了甩脑袋。

  李一帆把昨天从农妇那边换来的一点干草,夹着那一点果实送到马嘴旁边。

  闻到粮食的味道,那匹棕色的大马嗅闻了一下,随后就张开嘴,一把把李一帆手中的东西给吃到嘴里去了。

  看着马儿咀嚼吞咽的样子,李一帆微微一笑,随后在少年回来之前又坐回了原地。

  等到少年回来之后,李一帆和他搭话:“公子要去哪里?”

  大概是想着马上就要分开了,再加上已经呆了一个晚上,没有发生什么危险,少年对李一帆的警惕少了许多:“你家长辈没有说过,不要和外男随意搭话的吗?”

  “公子怎么能算是外男呢?公子帮了我,那就是我的恩人,询问公子一句,那是基本的礼仪。”

  少年哼笑一声,然后抬手指了指道路远方:“我不是要去京城,我是从京城里出来,要往西边去。”

  李一帆眼前一亮:“那公子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不能!”少年反射性的回答道,“你跟着我走作什么?你家里人不是要来寻你吗?”

  听到这话,李一帆立马伏下上半身靠在树干上,微微侧过脸,抬手搭在眼角处,声音哽咽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里人……我家里人……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家中母亲无能,父亲嗜赌如命,啊,有一个哥哥,哥哥却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每日里游手好闲,走狗斗鸡,全靠着我给别人家洗衣服赚点补贴钱。”

  “虽然每每赚回来的钱都会被父亲要去重新拿去赌,可是我一点都不怨,毕竟是一家人。其实我心里只想着能够在家里呆着,等到我那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从边塞之地回来,然后嫁给他,也算是圆了,我长这么大,唯一的一点心愿。”

  少年眯起了眼。

  李一帆哽咽之声加大,肩膀抖动,脸埋在手臂之中,哭的仿佛不能自已:“可是偏偏连我这点小小的心愿,家里人都不愿意实现!”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父亲赌输了很多钱,他还不起,就想到了把我卖去给别人家……给别人家……呜呜呜给别人家做妾!呜呜呜呜呜公子不知道,要去的那户人家,人都已经六十岁了,老得只剩层皮了!”

  少年眼中有讶异之色闪过。

  李一帆继续呜呜呜呜:“公子别看我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还带着玉镯,仿佛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其实,这是那人家给的喜钱!那家人说我虽有姿色,但穿的实在破旧,不堪入目,于是便给了钱,让我买点好东西自己装扮装扮,再被抬去他家,免得污了他们家的眼!”

  “我从懂事起便日日为家中操持,每赚了一笔钱便要被父亲母亲或者哥哥拿去,一分一厘都到不得自己手里!连给东哥的定情信物,都只能是趁着做活的间隙自己偷偷摸摸绣的小荷包,什么贵重点的东西都买不起!”

  “结果……结果东哥给我的定情信物被家里搜刮走拿去抵债不说,现在我家人居然还要把我送去、送去那狼窟之中!”

  “东哥!东哥啊!我命苦啊!没等到你啊!”

  他话说的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肩膀抖动的幅度让人觉得脆弱极了。

  少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然后问了句:“你昨天说你落水……那你现在出现在这……”

  李一帆听到他的问话,慢慢的止住了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抬手在脸颊上擦了擦:“昨日便是我要被抬去那人家家里的日子。我父亲得了一大笔钱,一早便去了赌庄,我哥哥也拿了钱去找他相好了。我母亲虽然伤心,却也不忍看我,只有我一个人跟着那群人走。”

  “他们那当家主母实在厉害,就算我是一个妾,却也不愿意抬轿子送去他们家偏门,硬生生要我走路过去,我路过河边向着见不到我的东哥,倒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谁知,连老天爷也不收我,让我这条命活了下来,在此处遇到了公子你!”李一帆转过身来,扑在少年的脚边,“公子既然要去西边,那就带上我一起吧,我想去找东哥!”

  他眼眶红红,脸颊边上还带着些未擦干的水迹,讲话之中还带着情绪过激的颤音。

  少年敛目:“可是姑娘,从此地去西边路途遥远……而且驻军之地多贫瘠荒凉,风沙又大,你可能受不了。”

  他话未说完,李一帆便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怕!只要能见到东哥,我愿意孤身一人去那荒凉之地!募兵的时候不是都说可以随军吗?我愿意随军做军户,从此以后再不回这京城来!”

  他态度坚决,再加上目光坚定,身世悲惨,少年信了。

  他挠了挠手臂,仿佛有点不适应这种情况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姑娘你所说的东哥,是在哪个军队呢?”

  李一帆眼前一亮,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连声回答道:“我知道,是连战将军的队伍!东哥他临走之前和我说过的,是连战将军的队伍!”

  少年有些意外:“那你知道是连战将军底下的哪个队伍吗?”

  “这……我不晓得……”李一帆犹豫了一瞬,立马说道,“不过,只要公子带我去了那,我便可以自行去寻找的,再不麻烦公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露出了两人相遇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把李一帆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安慰一样,紧接着立马想起来,对方是个女儿家,又把手收了回来:“不瞒你说,我也是连战将军队伍底下的兵,这回是刚好回家探亲的。既然你那情郎和我是一个统帅手底下的兵,那我便带你一同过去。”

  少年话音刚落,李一帆立马激动的感谢道:“谢谢公子,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被人这么热情的道谢,少年脸上有一点点红,他摆摆手装作无事,让李一帆坐下,自己去摘了几个野果子回来给两人当早饭吃。

  吃完之后,少年便在李一帆的提议之下挖了一个深深的坑,将昨天烘烤干的衣服,全部丢了进去买起来,上面再盖上些树叶干草作掩护。

  对于少年那要不要回去和家里说一下的提议,李一帆坚决拒绝了,用他的话来讲,那就是已经为家里奉献了这么多年,便是什么恩情都偿还了,再也不想见到他们。

  少年对于他的认知非常的赞同,也表示有这样的禽兽父母,便是杀了也是那也是活该。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便相处愉快,少年对他们有了防备感,李一帆对他的感激之情又上了一个层次,让少年老是不好意思的挠挠手臂。

  等到出发的时候,少年才牵着自己的马,有点愁的看着旁边的驴子。

  “我回来探亲是有时间限制的,得赶紧回队里去才行,现在只有一匹马,你是姑娘家我又不好带着你一起同乘一匹,可你这换回来的驴,速度又太慢了……”

  “不然我先上马骑行,等到前方驿站,再买匹马牵过来接你?”

  李一帆略带犹豫的看着少年,眼神中透露出一点点的不信任。

  少年也觉得自己这法子不太好,只是马只有一匹,而且面前这个姑娘还有情郎在自己的队伍里……虽然他不认识那个东哥,但是朋友妻不可欺啊……

  “你放心吧,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李一帆被他说服的样子点了点头。

  随后少年便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便往前奔去。

  李一帆也不着急,他从地上捡了根长树枝,然后又绑上了先前从裙子上撕下来的一条长布条,另一端系好一捆草料。

  随后坐到驴子上,把草料放在驴子眼前,引着它往前走。

  灰驴看到面前的草料,鼻子耸动,眼睛发直,立马想要去啃上一口。

  它一动,就带着背上的李一帆一起动,行进速度非常良好。

  等走了大概一刻钟,远远的,李一帆就在路边看到了一匹熟悉的马,以及一个站在旁边熟悉的人。

  他手里拿着树枝,引着驴走到那人旁边后,不解的问道:“公子怎么停下来了?”

  少年看到他,见到他吊在驴前面的草料有点惊讶,随后便是尴尬。

  李一帆像是没见到他的尴尬一样,继续问道:“公子不是说,时间紧急要快马去驿站吗?怎的在这路边放马吃草?”

  “额……”少年看了看旁边的马,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它好像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窜肚子了……”

  李一帆眼神很是惊讶的在一人一马之间扫了两遍,随后担忧的问道:“那这可怎么办?马还能骑吗?”

  少年看了看马,看起来还有一点点不舒服的迹象。但看来现在一波暂时是拉完了,也不知道下一波在哪。

  他忧愁的拍了拍马背:“走应该是能走,只是他现在病了,走的应该不快……”

  叹了口气,少年瞥了瞥旁边盯着草料目不转睛的灰驴:“想来,现在我的马和你的驴速度应该是差不多了。”

  李一帆看着那匹马,也叹了一口气,非常忧愁的皱着眉:“那这样公子的计划就被打乱了,诶~不过公子也别太过忧心,能骑就好。说不定过一会儿马就能够自己恢复了呢。”

  少年点了点头,重新骑上了马。

  因为窜稀,马的精气神明显低落了许多,四个蹄子慢慢悠悠的迈着步子,速度果真和李一帆的驴平行了。

  一路走着,安静实在是太过怪异,于是两人攀谈起来。李一帆告诉少年自己名字叫做“刘春花”。

  听到李一帆的名字,少年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春花灿烂,好名字。”

  李一帆笑笑,不置可否。

  少年则告诉李一帆,他的名字叫做“陈生”。

  李一帆给陈生讲了些京城中的风土人情,又讲了自己平时劳作的地方,讲来讲去把自己讲低落了,于是请求陈生给他讲一些边塞的风土人情,让他做做心理准备。

  陈生可怜“她”曾经的那些遭遇,绞尽脑汁的想了些自己在军队当中遇到的好玩的事情。

  一路就这么平静的度过了,两人最终在驿站里面安顿了下来。

  李一帆这边是穿着男儿装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着了。那边,得到消息的薛先生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面前站着马嬷嬷,昨天就是马嬷嬷率先回来报的信。

  得到消息之后,薛先生手里的笔一抖,浓重的墨汁盖在了刚画的猛虎脸上。

  他没想到,只是如往常一般出去游个湖居然就会发生这种事情,立马就报了世子府的管家,带了一批人出去,去湖边捞人。

  夜色之中,湖水反射着月亮的光,映照出薛先生焦急走来走去的身影。

  好几个水性极好的人在水中扑腾着,上浮又下潜,可不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应该出现的人。

  原本为了捞人的时候,防止有不知道的人碰着李一帆的身体发现不对劲,薛先生派下去捞人的都是亲信。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还是没有见着人,薛先生顾不得了,又在旁边重金雇了许多人来顺着这里到下游一起找。

  一群人从晚上打到第二天天微微亮,熬的眼睛都红了,身体也冻着了,都还没有见到李一帆的身影。只有一个人,打捞到了一件披帛,立马送到了薛先生面前。

  手里捏着那条的披帛,薛先生从着急变的狐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多人在水里捞了一夜,不可能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心里迅速排查了一遍,薛先生想起那天李一帆突然顶撞他的话,心中一凛。

  该不会是有人发现了李一帆的身份,但是他不知道,于是对方就借着这次游湖宴会把人给掳走了吧?!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薛先生把所有人都撤了回来,立马转身回府,把马嬷嬷叫到房中逼问当天还发生了什么。

  马嬷嬷是想了又想,把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可薛先生还是反反复复的提问,弄得她不耐烦极了。

  可是想到人是在她手里落水,现在生死不明的,她就只能把这股不耐烦咽下去,继续提起精神应付薛先生。

  等到晚上,薛先生联系的暗卫去下游跑了一遍,回来汇报也没发现李一帆尸体的时候,薛先生就认定了,一定是有谁知道了李一帆的存在,把他掳走了。

  房间里灯也没点,马嬷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两天一夜没合眼,实在是撑不住了,就靠着门板想要稍稍的眯了下,结果这也被薛先生发现了。

  他嫌恶的看了马嬷嬷一眼,然后让她滚了。

  马嬷嬷大气也不敢出,老实的滚了。

  她之前敢那么对薛先生,就是想着皇长孙和她的关系更为亲近,有恃无恐。可现在靠山不见了,她就只能夹起尾巴来做人了。

  等到马嬷嬷走后,一个身穿黑衣的暗卫从梁上翻了下来,跪在地上等着薛先生的指示。

  薛先生思考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边派一队人在京城中打听一下,看看是谁最可能对李一帆下手,另一边则要暗卫找一个女孩,来代替李一帆在世子府中装病不出。

  李一帆的身世只有在一些亲近的人中知道,而他的身世血脉是招集其他太子旧部的关键,要是李一帆真的发生了点什么,那这么多年的筹划就全都白费了。

  而他也会从这些暗卫的调令者薛先生,变成一个谋害少主,很可能立马就被杀死的叛徒薛先生。

  那他当初的谋划,以及对未来皇子年幼他来摄政的设想,全都会破灭。

  这是他所不允许的!就算是变,他都要变一个李一帆出来坐在那个位置上!

  暗卫领命而去。

  薛先生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眼神阴沉的盯着外边庭院里的一棵树。不论是谁这样悄无声息的知道了“李依繁”的身世还掳走了人,他都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李一帆不知道薛先生的命令,但他想来,薛先生也就只会有那几个做法,因此并不放在心上。第二天醒来之后,便骑着换来的马,和陈生两个人一同往西边去。

  从京城往边塞而去,一路是越走越荒凉的。

  陈生虽然能够看出对这边还不是特别熟悉的样子,但他毕竟走过一次,再加上有地图的加持,领着“刘春花”这么一个“弱女子”,还是走的很顺畅的。

  “前面过一个山谷,就可以到新的驿站了。”陈生对李一帆说道,“这段时间一路都是在外边扎营,你肯定怕的慌吧?等到了那个驿站便能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李一帆点了点头。

  两人没有多话,一路上培养出的一些默契,足够让两人同时夹紧马腹往前奔驰了。

  这要路过的山谷是由两座略低矮的山夹道而成,是个很容易被设卡的地方。

  李一帆心里想着,手上就轻轻拉了下缰绳。

  感觉到他的力道,马儿微微扬起脖子,减缓了向前奔跑的力度。

  果不其然,在他们即将要骑过一道巨石的时候,一条粗绳猛然从土中被拉起绷直。

  李一帆反应迅速,立马停了马不让它往前,而旁边的陈生也住了马。

  看到两人都反应迅速没有被绊马索给绊倒,躲在岩石后的人有点惊讶,咦了一声,随后直接冲了出来,站在关口处,正大光明的向他们打劫。

  略数了数对方的人数,陈生不想多生事端,主要是身后还带着‘刘春花’这么个姑娘,就掏出银子就给了对方一些。

  谁知原本只是想随意截点小财的土匪们见他这么爽快,立马起了更大的歹心。

  为首的土匪光着膀子,膘肥体壮的扛着一把刀站在正中间,嘴里叼着草,要求李一帆也付一份过路费。

  陈生皱着眉头,把李一帆的钱也给付了。

  那银子被准确的丢到了那大汉的手里,大汉接住了,在手里随意抛了抛就往后一丢,丢给后边的小丁,扭头又要求两人把马留下来。

  等到这时,陈生已经感觉到这群劫匪的不怀好意了。

  他笑了笑,示意劫匪自己过来拿。

  那大汉看上的其实也不是他的吗?是他的人因此也不在意的往前走过来,手里的刀不时晃动,上面的铁环发出碰撞的响声用来震慑他人。

  然而才走过来,壮汉就想要把刀架在了陈生的脖子上,要求他把钱全部交出来。

  然而陈生一个军队里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制伏?直接抬手就扣住了大汉的手背,劈手就把刀抢了过来。

  眨眼之间局势就变了,陈生握着刀架在大汉的脖子上,要求他放人。

  那刀刃离大汉非常近,大汉一动,皮肤就碰在刀上划出一点血痕,他立马大声慌张的叫弟兄们散开放人。

  然而实际上,大汉却是恼怒与着待宰肥羊居然还敢反抗,暗地里打招呼是让弟兄们要拿下陈生。

  可是等到陈生带着李一帆向前走,走的快要离开这设卡的地方放大汉回去的时候,大汉那胖墩墩的身子灵活的一扭,躲开了刀刃往旁边跑去。

  瞬间山上就砸下来了石头,试图将他们砸死。

  李一帆在旁边看着陈生带着他腾挪转移,从中就可以看出陈生的武功很高。

  他想到遇到的第一天拨开‘陈生’衣服时看到了玉佩上的那两个字,心里了然,大将军的儿子身手果然不凡。

  等到巨石全都滚落完毕之时,站在山上的劫匪们就拿着武器纷纷冲下来,想要围殴两个人劫财。

  陈生拎着前面从大汉手里抢来的刀,动作干脆利落的对着面前的小罗罗们拳打脚踢。

  那大汉前面尝到了陈生的厉害,根本不靠近,全都是指挥着底下的人上来送死。

  陈生心里不屑,只想着赶紧摆脱这人数众多的劫匪窝。

  从一开始,陈生就是占上风,周围小罗罗们的攻击也开始慢下来,毕竟不是谁都想要钱不要命的。

  那大汉远远的看着陈生两人就要逃脱了,咬牙切齿。

  眼看着马上就要胜利,李一帆正想给陈生鼓掌顺带拍拍马屁的时候。他忽然侧身往前一扑,挡在了陈生面前,一支利箭射到了他手臂当中,箭头紧紧的扎在了他的肌肉里。

  陈生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弄伤了,直接暴起迅速把人全部打伤,然后抬手就把刀用力一挥,冲大汉投掷了过去。

  那大汉躲避不及时,直接被刀把手臂扎在了岩石上。

  听到大汉痛苦的惨叫,李一帆心里的有些惊讶。陈生现在应该和他一样的同是十三岁的少年,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子的力量。

  李一帆没要陈生扶,自己挣扎着爬上了马,两人一起跑了许久之后才停下来。

  因为箭头扎的有点深,加上在马上颠簸许久,李一帆手臂处的衣料已经被血染透了。

  陈生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伤药包,正想处理李一帆伤口的时候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手又停了下来:“我等一下要把你的衣服撕开,露出手臂才能把箭给取出来,会很痛,你忍着点。”

  “你……那个……我这撕开了之后,等会儿到驿站就能重新换一身了,你别想太多。”

  李一帆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一眼,啥都看不见。

  他无所谓的点头:“你更懂得,你看着处理吧,怎样我都无所谓。”

  看他这个样子,陈生有点佩服。

  尽管接触的女性并不多,但是要像刘春花这个样子,面对流了这么多血的伤口,还能眼都不眨的把伤口递出来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里想着,以后刘春花要是真的随军了,那那个东哥应该不会太操心。

  就“她”现在这个宠辱不惊的模样,想来很快就能适应军队的生活的,指不定以后还能帮东哥搭把手呢。

  陈生一边想着,手上也不停顿的直接把面前人的袖子给扯开了。

  他先把剑身给掰断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箭头没有倒刺,心里松了口气。随后点燃火折子,把随身的匕首放在火上烤了一下,便割开了面前人的肉。

  血腥味很重,陈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姑娘家手臂上做这种事情,心里也紧张。

  他听军中的大汉们说姑娘家们都很爱美,于是他要求自己下刀一定要稳。不然到时候给人留一个像蜈蚣一样丑陋的伤口,可怎么办哦。

  希望这个伤口愈合之后,刘春花不会觉得太过难看。

  没有麻醉直接上刀,痛觉从伤口沿着神经一路传递到大脑,李一帆满脸都是冷汗。

  他咬着牙硬撑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陈生的一句:“好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李一帆觉得,要是还没有好的话,指不定他都要昏迷过去了。

  “谢谢。”李一帆道谢。

  陈生擦着刀上的血迹:“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扑过来帮我挡了这一箭,现在被射中的就该是我了。”

  李一帆摇摇头,虚弱的笑了。

  两人也没多推辞,陈生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小心翼翼的把人抗了起来扶到一块巨石后面,等着面前的人那股痛劲过去,然后再上马。

  若是他自己受了这种伤,那骑马奔袭千里也不是问题。可面前这人是个姑娘,大概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苦楚吧?

  想到军中大汉们所说的怜香惜玉,陈生想着,等一会儿也是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一帆感觉手臂已经完全麻木掉了,从最初尖锐的痛,变成了肿胀麻麻的感觉。

  他嘴唇还是很苍白,但是在补充了一点水分之后,好多了。

  想了想,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你去哪里?”陈生问道。

  “我去小解。”

  听到这个回答,陈生咳嗽了一下。

  随后他眼神落在李一帆受伤的手臂上:“你这受了伤,还能……?”

  姑娘家小解和他们男子可不一样啊,“她”这都痛成这样了……

  对方不回答他,陈生想着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可真是蠢,就算“她”受伤了又怎样?人有三急,必定是要解决的啊!

  尽管看一个姑娘家那啥不太好,但陈生还是很担心刘春花会晕倒,于是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刘春花去的树丛,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就瞧见刘春花一直站着。

  一直站着。

  站着。

  然后,刘春花就回来了。

  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走向和我脑子里想的剧情不一样呜呜呜呜呜

  卡文,非常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