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诡异死刑
作者:徒己      更新:2022-12-16 01:29      字数:5306
  莫青一死,众随从顿做猢狲散。

  也有那腿快的,跑回嘉兴城去报案,正碰上巡城的兵士。

  一听说出了命案,那还了得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

  本来也没几里地的距离,到了地方,呼延母子还在争执,最终被一网成擒。

  嘉兴本地的知府,是一个姓钱的老爷,整个从政生涯,几乎都在嘉兴一带调换着,一直熬到前年,才升任了知府。

  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人,身体还不太好,也没有太大的政治抱负,就想着安安稳稳地,干完这一任知府,就致仕回家养老去了。

  因此,钱老爷这几年一不党争,二不站队,老老实实做他分内的事儿。

  偶尔,也会贪墨两个小钱,收受点贿赂,但真正有大风险,大收益的事情,却从来不去沾边。

  平安是福,五十多岁,往六十上走的人了,得为儿孙积点福报了。

  这一天,春光明媚的,钱老爷正在府衙的后院,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听着府中豢养的两名歌姬唱曲。

  正在这时,一名主管刑事的推官,急匆匆闯了进来,也忘记事先通报了,离多远就喊上了。

  “钱大人,大事不好了,城南出人命了——”

  推官这一嗓子,就惊动了正在听曲的钱大人,老头好悬没吓得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哪里出人命了”

  “钱大人,刚刚城南出了人命,一众人犯和死者的尸体,都已经带回了府衙,就等着您过去呢。”

  其实,这名推官已经问了事情的始末,对于整个案件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只是这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让他不敢轻易做判断,只好硬着头皮,来找他的顶头上司。

  没办法,人命关天啊。

  钱老爷也顾不得喝酒、听曲了,急匆匆回到卧室,更换了官服,随着推官一起来到大堂。

  嘉兴这个地方,现在有些特殊。

  原本这些民间的刑事案件,都是直接交由当地的县衙来审理,老百姓也可以去旁听。

  府衙一般是不需要直接审理的,只是来审核县衙呈报上来的案宗,除非是有人越级来府衙上告。

  而这嘉兴城,按规定归嘉禾县管,上任嘉禾县知县,一个月前丁忧去了,这新任的知县还没到任,就推到钱老爷这里来了。

  好歹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钱老爷稳坐在大堂之上,三班衙役两旁站立,推官和一名师爷分坐在左右。

  “升堂,带人犯——”

  时间不大,一干涉事人等,都被带上大堂。

  十来个随从跑了一大半,就剩下四个没敢跑,他们是从“临安”跟着莫青一起来嘉兴的。

  媒婆、呼延凤、呼延德母子,莫青的尸体也被抬了上来,用白布蒙着脸。

  “谁是原告,说说怎么回事吧”钱老爷发话了。

  一个口齿伶俐的随从,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倒没有添油加醋,也许在他看来,他们家主子的所作所为,都是理所应当的,也就没有去文过饰非。

  钱老爷一听,这不典型的强抢民女吗只是强抢未遂,反被人家的儿子给打死了。

  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是没有定论的。

  要是放在后世,要么判无罪,算正当防卫,何况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要么,最多判防卫过当。

  但是,在这个年代,敢强抢民女的,那都是有背景的人。

  就连宋朝的开朝太祖,当年就处理过一起强抢民女的案件,最终居然是要强抢民女之人,出钱买走了该女子,算是纳了个妾室。

  “下跪的呼延凤,刚才那人所讲可属实否”

  “启禀大人,完全属实,只是我儿呼延德,年方十岁,少不更事。此事又因民妇而起,民妇愿一力承担,求大人开恩放过我儿吧。”

  “娘,你不能认罪啊。大人,人是我打死的,跟我娘无关,要抓就抓我吧,不要抓我娘。”

  呼延凤和呼延德,二人在公堂之上,都争着抢着想来顶这个罪。

  钱老爷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就算是判这二人无罪,于律法上也说的过去。

  就在这时,钱老爷右手边的师爷,悄悄上前,来到钱老爷身边,低声道。

  “钱大人,这个案件好判,但是不好断啊。”

  “这死者莫青,可不是一般的泼皮,他是从临安来的,好像还是当朝莫泽大人亲侄子,莫泽大人可是‘史相’的人,您看”

  “史相”两个字,压得钱大人差点喘不过气来,能坐到他这个位置,也算大宋朝的中层了,他可是清楚这位史相的能量。

  “双方供认不讳,就当堂签字画押吧,呼延母子暂时收监,本府要将你们的供状,上报京师刑部,等候最终的裁决吧。”

  就这样,暂时就把呼延凤母子给关了起来。

  马上派人,将双方签字画押的卷宗,一应证据,正式行文刑部。

  然后,又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专人送到临安,交到莫泽的手上。

  既要卖人情,又得找人来垫背啊。

  这种事情,反正老钱头自己,是不愿意去拍这个板的。

  万一哪天真的东窗事发了,他还想着全身而退呢。

  刑部的文书,每天有那么多,这嘉兴递上来这一份,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押滞了。

  碰巧,那位莫泽大人,还奉了史相的命令,出京办事去了。

  这一件普通的人命官司,竟然就这样迟迟地,被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

  直到一个多月前,莫泽回到临安,才有下人把那封信给他。

  莫泽看完信,勃然大怒,自己的亲侄子居然在半年前死了,而且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刑部为什么没有处理

  他虽然是史相的得力干将,但也无权管到刑部那一块儿。

  就拿着那封信,到史弥远面前去哭诉,甚至要状告刑部的不作为,要将行凶之人绳之以法,告慰他死去的侄儿。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何况这莫泽还真的死了侄子,好歹是自己的亲信,史弥远也不好袖手不管。

  就随手写了个条子,交给了莫泽,让他去刑部亲自督办此事。

  当看到史弥远的条子,刑部这帮大佬们,也都懵圈了。

  还有这种事儿

  急忙召集人手,连夜清理卷宗,终于找到了半年多前,嘉兴呈上来的行为。

  当众打开看了所有的卷宗,原、被告双方的画押,甚至还找到了那把杀人的凶器。

  人证、物证俱全,人犯自己也供认不讳,又有史相的条子,刑部连夜就下了判决文书。

  判处杀人者呼延德死刑,从犯呼延凤牢监三年。

  莫泽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虽然这个侄子他自己也不喜欢,不乐意他在自己眼前晃荡,这才打发他去了嘉兴。

  但是,如今却被人打死了,那也是要为他报仇的。

  甚至,都想连那个叫呼延凤一同处死,这个是“罪魁祸首”啊。

  也不知道是刑部的人疏忽了,还是故意为之,正好今年秋决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判了呼延德死刑,却没标明什么时候执行还是让嘉兴的那位钱老爷头疼去吧。

  再说嘉兴这位钱老爷,给刑部的公文发了,给莫泽大人的信件也发了,眼巴巴就等着回文,自己好结案呗。

  可是,左等没来,右等也没来。

  春天过了是夏天,夏天过了是秋天。

  钱老爷这次,真的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时隔半年多,终于等来了刑部的行文。

  他也不敢去嫌弃上峰的办事效率啊,好歹等来了判决不是

  再次升堂,将一干人等召集过来,也从牢房里,将已经坐了大半年牢的呼延凤母子,提了出来。

  当堂宣布了刑部的判决,然后将判决告示在城门口张贴,以警世人。

  “钱大人,好像刑部的回文有些问题,没有明确死囚的处决时间啊”

  那位负责任的师爷,好心地提醒道。

  “是吗没时间吗估计是刑部的大人们,忙中有了疏漏,没时间就先在牢里等两天吧。”

  钱老爷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心里可明白得很,想让咱老钱背这个锅没门!

  嘉禾县的知县大人,不是到岗了吗把这二人转过去就是了。

  “闹市侠隐”全金发,是在嘉禾县的大牢里,见到了呼延凤母子。

  当全金发看到二人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虽说大牢里也没人欺负他们,终归是在牢里待了半年多,吃的、喝的、住的

  这哪是正常人该待的地方

  “牢头,劳驾您去买点酒菜过来,这点钱给兄弟们也买碗酒喝吧。”

  全金发说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给了带他进来的牢头。

  “哎呀,使不得啊,全六爷,小的也是受过您大恩的人,之前不知道这呼延家母子是您的朋友,要早知道,小的好歹也给他们换个干净的地方。”

  “来人,这母子二人乃是死囚重犯,给我关到最里边的号子里去。”

  原来这个牢头,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街面的,有一次在赌坊赌钱,手气好赢了几把,出门就让人盯上了。

  要不是碰巧遇到了全金发,不仅钱财失去,他自己这条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后来找人在监狱里谋了个差事,这些年过去,也终于熬成了牢头。

  而全金发早已成了赫赫有名的“闹市侠隐”,这牢头还时不时跟同僚们吹牛,自己是“江南七侠”中全六爷的兄弟。

  这次全金发来大牢探望呼延母子,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熟人。

  熟归熟,该使的钱还是要使的。

  有人又有钱,很快呼延凤母子,就被换到了一个干净也宽敞的牢房,要比原来的牢房大上一倍,头顶还有一个窗口,每日有阳光可以透进来,除了干稻草,居然还有两床简单的被褥。

  “六爷,您先聊着,我这就去给您打酒菜。在这一亩三分地,兄弟我还是有点儿权力的,有事儿您说话,保证没人来打扰您。”

  牢头转身走了,牢房里就剩下全金发,和呼延凤母子二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把呼延凤母子弄傻了,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全金发。

  三十多年了,当年分开的时候,全金发才十岁,呼延凤还不到六岁。

  再次重逢,没想到却会是这种情景。

  “凤儿,你还认识我吗”

  全金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有些发颤。

  呼延凤仔细看了看全金发,摇了摇头。

  这去哪儿认识啊

  当年十岁的孩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四十出头的大叔,岁月那把杀猪刀,绕过了谁

  “哈哈,我老了,凤儿却还是那样的漂亮。我是全金发啊,风儿真的不记得你的‘全哥哥’了吗”

  全金发干笑着,眼泪却再次流了下来。

  “什么你是全哥哥”

  呼延凤闻言,瞪大了眼睛,再次仔细打量全金发的脸。

  于眉眼之间,依稀能分辨出当年的样子。

  “全哥哥——”

  呼延凤呼喊着,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全金发。

  这大半年来的紧张、恐惧、无助

  仿佛在这一刻,全部都被发泄了出去,瞬间化为了乌有,只剩下趴在全金发的怀里,嚎啕大哭。

  呼延德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半年的牢狱生活,似乎让孩子成长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事。

  当在大堂之上,钱老爷宣布判他死刑的时候,娘亲呼延凤哭得死去活来,而呼延德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反而站在一旁,安慰着自己的娘亲,不停地给她擦眼泪。

  哭罢多时,呼延凤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上微微一红。

  “德儿,快过来,见过你的”

  “叫舅舅吧。”全金发轻轻地说道。

  “对,德儿,过来见过你舅父大人。”

  当年相识于微末,这么多年过去了,呼延凤也没忘记,那天喝的那半碗鱼汤,而全金发更是受了对方的传艺大恩。

  呼延德赶忙走过来,直挺挺地就跪在了地上。

  “孩儿呼延德,给舅父大人磕头了。”

  从来没有过什么亲戚,尤其在住了半年多牢狱之后,突然见到一位娘亲的朋友,呼延德的心里异常的高兴,或者说是安慰。

  因为,他现在想的是,即便是自己被杀头了,娘亲今后也总算是有亲人照顾了。

  “全哥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你”

  “凤儿,我在城门口张贴的告示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嘉兴。”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看着德儿去送死的,也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可是杀人偿命,毕竟德儿”

  呼延凤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毕竟儿子是杀了人的。

  在她的心目中,杀人一定就会偿命的,只是她希望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儿子的命。

  “六爷,您要的酒菜来了。”

  这时候,牢头从外边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大食盒。

  “多谢了兄弟。”

  “瞧六爷说的,您能叫我一声‘兄弟’,那是给了我多大的面儿,您慢用,我在外面守着点儿,防止哪个不开眼的进来,冲撞了您。”

  牢头兴高采烈地出去了,被大名鼎鼎“江南七侠”的六爷,叫了声“兄弟”,那自己也是“侠”中人了吗

  “风儿,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你们犯了多大的事儿,全哥哥一定帮你摆平了!”

  “孩子跟你姓‘呼延’好啊,这也是将门之后,我全金发又怎么让将门之后,就这样屈死!”

  “这孩子真的才十岁吗长得一看就是一员猛将的胚子,出去之后,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我也一定给他找一位最好的师傅,好好地调教一番。”

  全金发招呼着呼延凤母子,席地而坐,打开了牢头带来的食盒。

  只有一小坛烧酒,菜肴却不少,一整只烧鸡,一大块东坡肘子,还有一盘大肉丸子,总共六样菜,还有满满的一小盆大米饭。

  呼延德看到吃的,眼睛都放光了,这半年多都没能吃饱过一次,他那么大的饭量,还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德儿,多吃点儿吧,你跟着为娘,有多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看到儿子的样子,呼延凤心疼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凤儿,你们的事儿有些棘手,主要是被德儿打死那人,他的叔叔是朝中的一位大官,你们可能还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不过你放心,我迟早会救你们出去的,大不了我就去求一位贵人相助。”

  一顿饭整整吃了一个时辰,连呼延凤也吃了很多。

  在全金发面前,她完全没有一丝的拘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小破庙。

  就这样,之后的一段时间,“闹市侠隐”全金发,在嘉兴城疏通了很多关系,却总是不得其法。

  好在呼延凤二人,现在只是住在牢房里,还有那牢头的照应。

  全金发又肯使钱,他们母子二人在吃喝上,倒比过去那些年都要好。

  下午酉时,“闹市侠隐”全金发,又回到了“鸳鸯山庄”。

  这次出去了几天,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看来在嘉兴这个层面,是没人敢私自更改刑部的判决的。

  虽然呼延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总住在牢房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六爷,您回来了大家主说,等您回来了,直接让您去找他。”

  门房上前,接过了全金发的马匹,想了想,忍不住又多了一句嘴。

  “六爷,默少爷一大早就过来了,现在应该就在大家主那里。”

  “什么默儿来了太好了,我这就过去。”

  “闹市侠隐”全金发,听门房说郭默到了,顿时觉得一片云彩都散了。

  顾不得再跟门房说话,竟然在自家庭院里,运起了轻身功法,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乖乖,六爷的轻功,这么厉害吗”

  独留门房,在风中怀疑自己的眼睛

  ------题外话------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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