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作者:屋里的星星      更新:2022-12-12 03:41      字数:4817
  铃铛和刘福到绣房时,是张嬷嬷亲自接见。

  张嬷嬷匆匆迎出来:“刘公公怎么过来了?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她这话问不过是客套,刘福是前院二把手,除了殿下吩咐外,谁叫他亲自跑这一趟?

  铃铛一进来,就察觉到旁人视线隐晦扫过她。

  和之前来那趟不同,铃铛昂首挺胸,直直对上彩月不断闪烁视线,心中轻哼。

  没时间?

  她倒要瞧瞧,有了殿下吩咐后,绣房能不能腾出这个时间?

  刘福不知姜韵和绣房究竟是何矛盾,只如常笑着道:

  “自是殿下有吩咐。”

  张嬷嬷恭敬垂首:“刘公公请说。”

  跟在张嬷嬷身后彩月就见铃铛觑了她一眼,她心中顿时一紧,莫名心虚和慌乱。

  下一刻,就听刘福笑呵呵地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绣房人跑一趟前院,给姜姐姐量一下尺寸。”

  彩月脸色彻底一僵。

  而刘福话还在继续:“姜姐姐刚从宫中出来,宫装又穿不得,殿下意思,是让绣房给姜姐姐做几套合身衣裳。”

  张嬷嬷听得迷茫。

  姜韵是跟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又待姜韵不清不楚态度,她自不会平白得罪姜韵。

  这次府中发春衫,她特意给姜韵多备了几件衣裳。

  前两日,她还特意嘱咐去前院送春衫婢女将消息带过去。

  如今,怎么却说姜韵姑娘没衣裳穿了?

  张嬷嬷拧了拧眉,堪堪道:

  “这可不是巧了,前些日子,我让给姜韵姑娘送话去,特意给她备了几身衣裳,如今恰好一起带过去。”

  这话一出,绣房内忽然静了下来,彩月脸色十分难堪。

  刘福未说话,铃铛顿时哼了一声:

  “张嬷嬷还要别戏耍奴婢了。”

  张嬷嬷倒也识得铃铛,对她话不解:“铃铛姑娘这话是何意?”

  铃铛冷笑一声,也不知张嬷嬷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奴婢先前来领嬷嬷口中衣裳,可你们绣房人却口口声声说奴婢记错了。”

  “你们绣房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给我们姜韵姐姐这般劳甚子人做衣裳?”

  张嬷嬷脸色顿时差了下来,她扫了眼绣房人,见旁人皆避开她视线,顿时知晓铃铛话不假。

  确有此事。

  她听那句劳甚子,手都抖了一下。

  若是后院某个侍妾这般,张嬷嬷恐都不会这般。

  但别忘了,姜韵可是贴身伺候殿下。

  换而言,有人愿意得罪后院中一位侍妾,可有人会去得罪殿下身边张盛吗?

  自然不会。

  后院中人想见殿下一面可不容易。

  但是这些殿下身边人,随意一句话,可却随时会影响殿下对她们印象。

  铃铛眉头一扬,哼哼唧唧:

  “如今却是又有了?”

  “你们绣房人倒是一时一出。”

  张嬷嬷管绣房多年,何时被人如此当面怼过?

  可偏生这次是她们绣房理亏。

  铃铛前脚被绣房人气走,后脚殿下吩咐就紧随而来,张嬷嬷可不信这其中姜韵什么都没做。

  可张嬷嬷心中叹了口气。

  知晓姜韵不是省油灯又如何?

  这般能左右殿下心思人,才是最最得罪不得。

  张嬷嬷抹下面子,对铃铛低了低头,捧了抹笑:“这是我们绣房弄错了,叫铃铛姑娘受了委屈,我替她们给铃铛姑娘道歉。”

  铃铛顿时抿起唇。

  这张嬷嬷倒是能屈能伸,居然直接当着所有人面对她一个小丫鬟道歉。

  即使她是前院人,可张嬷嬷终究是府中一个管事。

  铃铛顿时没了气性。

  铃铛阴阳怪气时,刘福一直当作没看见,如今见她不知说甚,才笑着开了口:

  “嬷嬷和姜姐姐之间误会日后再说也可,但殿下吩咐却耽搁不得。”

  张嬷嬷可不想说什么日后再说,她立即道:

  “那就我亲自跑一趟吧。”

  刘福却脸露为难之色,张嬷嬷心下一咯,试探发问:“刘公公可是有何为难?”

  刘福摇了摇头:

  “量个尺寸而已,倒也无需嬷嬷亲自跑这一躺。”

  他扫了眼,扬声问:“你们绣房彩月姑娘可在?”

  站在张嬷嬷身后彩月浑身一将,她揣揣不安地走出来:“奴婢在,刘公公有何吩咐?”

  觑了她一眼,刘福心中摇头,这般胆小,是如何敢得罪人?

  他没搭理彩月,直接对张嬷嬷说:

  “姜姐姐一直听说彩月姑娘手艺不错,如今特意拜托我请彩月姑娘过去一趟,张嬷嬷你看这?”

  绣房刚得罪了姜韵,姜韵就特意指了彩月。

  张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她能不应吗?

  忽视彩月哀求视线,张嬷嬷勉强点了点头:“能入姜韵姑娘眼,是她福气。”

  话说至此,这次去前院人就被定下了。

  铃铛朝彩月觑了眼,冷声:

  “彩月姑娘请吧。”

  彩月浑身一抖,活似去不是前院,而是什么令人恐惧地方般。

  等刘福带着彩月一走,张嬷嬷脸色直接撂了下来,她扫了眼绣房中人,冷斥:

  “你们胆子倒是大起来了,连前院人敢得罪!”

  “我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若是不想在绣房待,改明我请示了娘娘,就请各位回中省殿去!”

  中省殿三字一出,顿时绣房中劈里啪啦地跪了一地人,明枝苦着脸,小心翼翼地说:

  “请嬷嬷息怒,许是彩月姐姐记混了?”

  往日在绣房中,彩月较得张嬷嬷心,这也就导致彩月在绣房中地位堪高,她嘲讽铃铛时,旁人也不敢阻止。

  半晌,张嬷嬷疲累地摇了摇头。

  彩月若不是对姜韵有意见,怎会说出那些话?

  是不是弄混,已经不重要了。

  明显,这次彩月彻底得罪了姜韵。

  若想叫姜韵不迁怒旁人,只得盼着彩月这一趟聪慧些,能叫姜韵消了心中火气。

  倏然,张嬷嬷紧拧了拧眉。

  自王妃娘娘闭门不出,绣房被苏良娣接手后,绣房中就越发人心浮躁了。

  苏良娣心思,张嬷嬷也能猜到些许。

  她想将绣房握在手心。

  之前三番四次请她去过素宁苑,话里话外皆透着些许暗示。

  张嬷嬷不愿得罪苏良娣,却也不想接苏良娣橄榄枝。

  张嬷嬷摇了摇头,她在府中伺候久了,也知晓苏良娣这良娣之位是如何来。

  王妃还没有倒呢,她就想过河拆桥。

  可哪有这般容易事。

  只不过,她不会被素宁苑拉拢过去,却不代表,这绣房中人都和她一般清醒。

  刘福带着彩月回到前院时,就停了下来,对着铃铛道:

  “我还要去殿下那般伺候,你直接领着她过去。”

  绣房一个小丫头,刘福不至于亲自给她带路。

  而且,刘福觑了铃铛一眼,姜韵和绣房矛盾,他还是最好不要插进去。

  铃铛点了点头,堆着笑:

  “刘公公且去忙,奴婢带她过去就可。”

  彩月捧着银盘,上面放置着待会给姜韵量尺寸工具,整个人紧绷得不行。

  她心中暗暗后悔。

  皆说殿下待姜韵不过平平,否则也不会幸了姜韵,却不给她名分。

  谁知晓,姜韵竟有这般能耐?

  早上刚受了气,不过午时就叫殿下亲自替她打脸回来。

  铃铛扫了她一眼,冷淡道:

  “彩月姑娘和我来吧,且动静小些,若吵到殿下清净,可没人救得了你。”

  彩月忙讪笑着应下,心中却恨毒了铃铛。

  小人得势!

  见着彩月时,姜韵已经换了一套衣裳,不是往日浅紫色,只一抹降绿色,初春中透着股清凉干净,她静静地坐在凳子上,见彩月进来,还抬头弯了弯眸,露出一抹浅笑:

  “这便是彩月姑娘吧。”

  姜韵进府后,府中关于她闲言一直不少。

  彩月猜测过不少次,姜韵能有什么了不起,会叫殿下看上她?

  只当她不过一个狐媚子,伺机爬了殿下床罢了。

  可适才女子抬眸刹那间,那抹风情叫暗淡厢房都生了些亮色。

  徒余叫人惊艳。

  彩月这才知晓,原来一个奴才也能生得这般风情。

  她不知是嫉是恨,连带着分自惭形秽,她堪堪避开姜韵视线,咬声道:

  “奴婢来给姜韵姑娘量尺寸。”

  姜韵仿若没看见她神色般,摇头打断了她:“这倒是不急。”

  她伸手摸了摸桌子上摆着衣裳,带着分心疼和可惜,道:

  “这件衣裳是殿下前些日子刚赏,我方穿了一日,就坏了去。”

  彩月警惕地看向她,不知她是何意。

  下一刻,姜韵就扬眸看向她:“常听说彩月姑娘手巧,可否帮我将这衣裳补好?”

  她话音温柔,只是软声软句地请求,可彩月顶着她视线,却知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机会。

  只不过,彩月还想挣扎下,她勉强扯出一抹笑:

  “奴婢只是奉命给姜韵姑娘量尺寸——”

  话音未尽,眼前女子脸上笑就寡淡了下来,她轻飘飘地抬了抬眸:

  “看来彩月姑娘是不愿帮我这个忙了。”

  彩月掐了掐手心,忙憋出一句:“自然不是,可是奴婢只带了给姑娘量尺寸工具。”

  姜韵眉眼又透了笑,打断她,朝铃铛看去,遂后才对她弯眸笑了笑:

  “彩月放心,针线这些东西,我房间还是有。”

  说罢,姜韵站起了身,给彩月将位置腾出来,她说:

  “那彩月姑娘就请吧。”

  彩月整个人都乱了,她根本没想帮姜韵补衣裳。

  而且,就算是真要补,也只会先将衣裳带回去,可没有想要在这里将衣裳补好。

  姜韵衣裳本就和旁婢女不同,皆是上等布料,做工也甚是精致。

  想要将其缝补得和之前一般,看不出什么瑕疵,那可不是一般费功夫。

  她刚想说些什么,姜韵就似看出了她想法:

  “我有些急,就麻烦彩月姑娘尽量在今日替我将这衣裳补好了。”

  她没给彩月拒绝机会,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殿下也甚喜欢我穿这身衣裳。”

  彩月所有拒绝之言顿时皆数堵在了口中。

  一句殿下喜欢,她还能怎么办?

  彩月对上姜韵含笑温和眸子,顿时打了个冷颤,她还记得张嬷嬷曾说过,这府中疾言厉色人其实不如何可怕。

  最要小心,是那些温温和和用软刀子磨人女子。

  毕竟这些人脸上终日带着笑,谁也不知她们心中是如何想。

  衣裳破口子算不得大,彩月顿时松了口气。

  若这般,只大半日功夫,她就可以将这衣裳补好。

  厢房昏暗,只点了一盏烛灯,彩月缝了半个时辰后,就觉得眼睛甚为不适。

  她抬头,想请姜韵多点一盏灯,就发现不知何时房间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彩月心中倏然一凉。

  如今还是白日,她就已经不适应,待日色暗了下来,她恐不是要废了这双眼睛?

  姜韵在彩月坐下后就径直出了房门。

  她哪里不知缝补衣裳这些活最为细致,也最耗费眼力?

  但彩月来这一趟,她总不能叫人舒舒坦坦地就回了去。

  铃铛和姜韵一起退出来,拧眉将张嬷嬷话说了出来,遂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

  “奴婢瞧着,那张嬷嬷当真是不知情。”

  姜韵并不意外:“张嬷嬷能做了这么久绣房管事,又怎会无端生事。”

  铃铛低了低头,小声嘀咕:

  “只让她缝衣裳,当真是便宜了她。”

  姜韵轻笑着抬手点了点她头,嗔道:

  “若真如你所说,磨她这一场就够了,你当她回去后,张嬷嬷会对她没有作为?”

  铃铛顿了下,才理解了姜韵言下之意,她顿时笑呵呵地说:

  “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为了一个彩月,平白坏了名声,当真不值得。

  可姜姐姐这般轻拿轻放,难不成张嬷嬷就真也不当回事?

  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彩月该受罚也皆受了。

  姜韵姐姐名声却丝毫无碍,殿下为姐姐做了脸,旁人不会低看姐姐一分,反而会觉得姐姐大度。

  主子严厉惯了,她们做下人,总对这些性情温和主子更有好感些。

  姐姐这般做,方才是有得无失。

  只是……她往日总觉得姐姐容易被人欺负。

  铃铛不着痕迹地轻捏了捏衣袖,经此一事,她再也不敢将姐姐当作温柔可欺人了。

  能从宫中平安走出人,她凭什么觉得姐姐就是无害呢?

  但铃铛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被张公公吩咐伺候姐姐,和姐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姐姐进退有度,得失分寸皆在心中,对她来说,才是好事。

  姜韵温柔地弯着眸,亲昵地点着铃铛额头,仿若根本没发现铃铛偷偷打量她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