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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胡十八      更新:2022-03-15 17:06      字数:7490
  对于这个问题,黄柔在传达的时候也颇为意外。

  友娣还没说话,刘惠忙不迭答应:“学啊学啊,她能跟着你去国外吗?哎哟去美国也太好了吧!我就知道你们美国人特别热心肠,特别喜欢关爱咱们贫困地区的孩子,哎哟我这,初一就去给你们求个平安符……”

  这样的迫不及待,阿谀谄媚,黄柔都替她臊得慌,实在翻译不出来。

  即使友娣真去学,也不至于这么巴结人吧?要知道厨师可是全凭自个儿本事吃饭的职业!

  刘惠也知道厨师是硬本事,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不请厨师?牛屎沟没有专门干这个的,一般都是从外村请,办事请两天,好吃好喝当祖宗似的供起来,还得出二块六毛六的喜钱,有钱的三块六毛六,更大方的直接给六块六毛六……这钱多好挣呐!

  就是王二妹,因为会的菜多点儿,那些舍不得请厨师的人家就请她去掌勺,一大锅一大锅的好肉搁灶房随她吃,挑着哪块好吃哪块,这样的待遇也是牛屎沟头一份!连带着崔家几个孩子也跟着二伯娘(二婶)能去帮忙的人家里混口肉吃,你说这样的工作能不香?

  友娣要是学出来了,不止能让她自己那张馋嘴免费吃,刘惠这当娘的跟着去吃几顿又怎么着?要知道厨师的好坏决定你这台喜事的效果,菜捯饬好了,客人吃着好,传出去也是主家面子,吃不好?那就等着一辈子被亲朋好友戳脊梁骨吧!

  要是再能清油肥肉捎带一星半点的回来,那可是整个崔家都能受益的!她觉着吧,家里人不可能不同意。

  更何况,要真能去了美国,别以为她不知道,美国可是比妹夫去的啥德国有名气多了,到时候她的腰杆子更直更硬,比王二妹还硬呢!别以为她不知道,王二妹现在可得意得很呐,自己给村里掌勺,做包手脚又利索,挣的钱比她多,现在更得意的是春月进了总政文工团,在队上可是军属待遇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生不了儿子算逑,闺女啊,同样能给她撑腰!

  友娣要是出了国,那可是十个春月捆一起也比不了的!

  这个时候,她哪还想得起来要坚决抵制资

  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哪还记得忆苦思甜时她可是喊得最大声最饱含激情的。

  崔老太一看她那狗吃热屎的模样,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崇洋媚外!”

  这词她还是在张爱国念的社论上学来的,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蒋帆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翻译和司机也笑了,别说,还挺贴切,刘惠还不如几个孩子稳得住呢。

  经过半天,幺妹知道卖壳叔叔不是大猫精了,因为大黑讨厌他,小猫猫们也对他龇牙,那她就不怕他啦。“叔叔,去哪里学厨师呀?”

  “北京。”

  刘惠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得声音都变了:“不是美国吗?”

  黄柔不好意思赤裸裸的翻译她的失态,只好问迈克为什么让友娣去北京学厨师,这大嫂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收敛。

  迈克耸耸肩:“因为北京的烹饪很糟糕,我们没有食物吃。”

  意思是,让友娣去给他们做饭?所谓的“学厨师”估计是翻译自行添加的,实则是做保姆,或者教他们的厨师做面包?

  可黄柔了解过,蒋帆说他们一行十八名美国乒乓球运动员,以运动训练,互相学习的理由在北京待了一个月,踏遍名胜古迹,游山玩水不算,光吃的就已经换了两拨厨师。

  先是国家乒乓球队的厨师,他们吃不惯,好吧,后来直接给换的大会堂国宴师傅,享受的不是一般外宾待遇!这样还说不好吃?那只能说明友娣说的很对,他们没有中国胃,白白浪费那么多好东西。

  国宴大师啊,普通人一辈子也吃不上一次!

  黄柔在北京长大,也就是某一年去找正在开会的父亲拿东西的时候,吃过一顿。当然,虽然她已经忘记了味道,可那时候吃的不是味道,是一种荣耀,是体面!

  而如果能有机会跟着国宴大师学做菜,那出师后的待遇可就不是简单的牛屎沟掌勺了!大会堂里的厨师基本都是各省市机关单位推荐去的,政治觉悟高,烹饪技术更高,得熬多少年才能熬成师傅级的啊?

  她要真能有这个机会,可比读书好多了!

  黄柔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很多学生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读书的料。春苗虽然不够聪明,但她勤奋,

  责任心强,上到高中想办法分配个工作也行。春晖非常聪明,而且性格果断眼光长远,要真能像她说的将来会恢复高考,那绝对是考重点大学的料。

  幺妹春芽还小,暂时看不出,可唯独友娣,最让人头疼。从小在刘惠身边长大,当她的小间谍顺风耳,学会不少坏毛病。

  聪明是聪明,可聪明用错了地方,就是耍小聪明。

  不可否认她在“吃”字上动的脑筋一般人都做不到,可偏偏学习不上心,成绩一直在中上游徘徊……想走文化这条路,肯定赶不上春苗春晖,要是能近距离跟着国宴大师学习,说不定也是另辟蹊径的好办法?

  机会送上门,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她小声的跟婆婆和大伯子说了,看他们意见。

  至于友娣?那早就双眼冒光啦,妈妈一会儿看幺妹眼神好,山里宝贝多,就让她多进山里溜达;一会儿看春苗读书好,就让她好好读书;一会儿看春月进了文工团就让她也去学唱歌,鬼哭狼嚎吊嗓子……说来说去,全是她妈眼红的,而她压根不喜欢的。

  学厨师,不就是做好吃的吗?这她喜欢,没问题,妈妈她可以诶!

  “好呀好呀!这样姐姐就能天天吃好吃的啦!”幺妹高兴的拍手手,仿佛她才是那个吃好吃的人。

  春晖也兴奋的看着友娣,鼓励道:“友娣姐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大厨师,五星级的!”她们家的姐妹呀,一个个的都要走出大山,改写命运啦。

  友娣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害,啥五星六星的,只要能给我足够的食材,我肯定能做一桌满汉全席。”小小年纪的她,不止琢磨吃的有一套,就是最基本的刀工也非常好,那土豆丝儿切出来,比黄柔的还细还匀净,片的腊肉比纸还薄。

  做菜这事还真是讲究天分,年纪说明不了啥。黄柔能切得不错,那是因为她做过很多次,又肯用心学,熟能生巧。崔老太五六十的人啦,切出来的土豆丝还照样是“条”呢!

  大家都被她自信的样子逗笑,蒋帆和翻译特意问桌上哪几个菜是她做的,他们要好好尝尝。

  迈克作为启动中美外交的重要“使臣”,他提出想带个“厨师”上北京,市里自然同意,

  不止让他带去,还派蒋帆跟着去呢,十八名运动员啥时候走,就啥时候放他和友娣回来。

  崔家人想的很简单,做菜嘛,只要去北京让人点拨点拨,哪怕一个月也足够了,现在又正是寒假,不耽误学习。

  刘惠这当妈的心也是够大,够狠,饭没吃完就立马回屋给友娣收拾东西,把几件少得可怜的衣裳塞进双肩包,还催她快点吃,别耽误了迈克的大事。

  崔家人:“……”真是狗吃热屎,没眼看。

  人老外不知道,还以为中国人都这副德行呢!

  虽然去的时间不长,可崔老太还是不放心,再三的交代去了北京不能嘴馋,不能偷吃,不能惹麻烦,手脚放勤快些,到时候市里和国家都会给她发补助,一分不少全给她。

  要是回来听说她偷吃闯祸,不仅要揍死她,补助她一分也别想要!

  友娣乐得见牙不见眼,“好嘞奶,你放心!”

  就是为了那两百块的津贴,她也会忍住哒!

  幺妹拉着她的手,“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去看看春月姐姐啊,我们都想她啦。”

  “放心吧妹,我不止去看她,还能去看你外公外婆,告诉我他们住哪儿,保准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幺妹小小的叹口气,“算啦,等我长大自己去叭。”

  北京,首都啊,主席住的地方啊,她们唱了那么多年《我爱北京天安门》《北京的金山上》,现在啊,终于能去看看真正的北京啦!全家激动得不要不要的,比春月走的时候激动得多。

  为啥?

  “姐姐快去快回,回来给我们说说北京的事儿。”很快,一个月后她就能回来了呀,她的眼睛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眼睛,还是全家,乃至全生产队的眼睛呀!

  当天晚上,他们刚走,整个牛屎沟生产队都知道老崔家又有一个闺女上北京了,还是被外宾请上北京做饭的啊!那心里啊,羡慕嫉妒啥都有。谁能想到这倒霉催的干啥啥不顺的崔家,居然接二连三遇到这么多好事儿,接二连三的飞出金凤凰?

  要早知道闺女也能这么出息,大家还费那劲生儿子干啥?又淘气吃得又多,还不让人省心,为爹娘争光的事儿一件也干不了,简直是饭桶!

  于是,继全村女娃娃们上

  山学唱歌后,这一次,全村女娃娃又开始学做饭了……他们坚信,复制崔家女孩的路子是最省力,最简单的成功之道。

  张爱国再一次提着一只老母鸡上门,“婶子咋就让她一个小女娃娃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咋说也得有个伴儿不是?”

  他们家张秋兰和友娣玩最好,要能带她去就好了,要能再有点别的机缘,他这一辈子就有指望了,哪怕只是见识见识,那也值了。

  “害,有记者陪着呢,怕啥?”崔老太这可是真心话,友娣脑子灵,只要不偷吃就不会闯祸,别人想欺负她,或者占她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没看全队这么多娃娃,就没有能哄到她的!

  况且那位蒋记者还认识阿柔,是顾学章的朋友,还在段书记手下做过事儿,这三个人都是值得崔家人信任的。

  去吧去吧,顺便给段书记捎几斤土特产,到时候让蒋记者送上门去,也是他们一方百姓的心意,挂着他老人家呢。

  最后,崔家也没收张爱国的老母鸡。他灰溜溜的抱着鸡,往村尾走去,一路走,一路不是滋味。崔家这两年真是好运过头了,他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拥有这么好的运气的。

  他挠了挠鬓角的白发,才

  三十多岁的壮劳力,满脸皱纹,白发早生。最近他老婆又病着,吃了好几副“牛太医”的药,依然不见好转,心里急得很。

  周树莲又跟他闹脾气,她不想去大河口,让他想办法把他和儿子留下来,可杨发财又不傻,他能有啥办法啥理由强留别人老婆?

  真是想想就头大!

  而更让他头大的是,回家发现圈里剩的三只老母鸡居然睡着一动不动,他把怀里那只放回去,闻到一股浓浓的新鲜的血腥味——三只鸡死了!

  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伤口深可见骨,鸡脖子都快断了。

  他顿时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这可是全家的“银行”啊!就是公社来领导他也舍不得杀的,怎……怎么就死了?

  他咬咬牙,一定是哪儿来的野狗干的!平时晚上也会来偷鸡蛋,大白天就敢出动的还是第一次,他拎起一根木棒,蹑手蹑脚围着院子找了一圈。鸡血还是热的,应该没跑远。

  当然,饶是他动作再快,力气再大

  ,也找不到“凶手”了。

  ***

  很快,春节就到了。

  春节前两天,崔家收到春月寄来的信。她性格开朗,男娃娃脾气,古道热肠,经常给一班小同学们跑腿打饭打开水,很受欢迎,刚去一个月就交到两个好朋友。

  因为她是属于电视制作中心委托培养的,津贴不低,一个月四十块呢,伙食也不错,才一个月她就觉着自己胖了,都快有幺妹那么胖了。

  幺妹听春晖姐姐念到这儿,双手托腮:我也知道我胖呀,但是我瘦不下去呀,人类的食物太美味啦!

  春月还说,等她待满三个月,就能有探亲机会啦,她一定会争取好好表现,早日回家来。当然,她居然还小大人似的嘱咐几个妹妹好好学习,以后都到北京来上学。

  还让爷爷奶奶爸妈叔伯们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可崔老太王二妹却被感动坏了,抹着眼泪说娃长大,知道心疼大人了。

  这个春节,因为风声愈发的紧了,崔家也不敢太出挑,杀鸡宰鹅的动静太大,干脆孩子们都想吃鸭子,就让黄柔上市里买两只烤鸭,到时候再包一顿饺子。

  大烤鸭配饺子,幺妹光想着就流口水。

  腊月三十一大早,天还没亮,妈妈就带着她和几个姐姐出门了。顾奶奶也跟她们一道,她手里有顾三叔叔的票,一到大河口就忙去供销社,跟她们分开了。

  腊月三十的阳城市,大街小巷喜气洋洋,政府门口还挂上红通通的大灯笼,就是街上卖东西的也多起来。这是继严打后第一次出现摆摊设点……当然,农历年的最后一天了,再穷,老百姓也得过年不是?

  原本被关闭的城南自由市场,也被睁只眼闭只眼的同意暂开半天,也没有正式发文,听说只要十二点之前离开就行。

  可大家都知道,大过年的,天气又冷,就是治安队的,谁又愿意出来吹冷风赶人?小偷都回家了!

  谁不想过个安宁年!

  拿准了这一点,卖东西的,买东西的不要太多,简直人山人海。黄柔怕孩子走失,又怕小偷扒包,挤在人群里紧紧牵着幺妹,春苗和春晖一左一右牵着春芽。

  跟她们一样成群结队大牵小的孩子也不少,一年

  到头也就今明两天能有赶集的感觉,都是从附近公社生产队和街道来的。

  孩子多,卖吃食的也多,那一根根金黄焦香的油条,一个个白面烙的饼子,甚至一个个烤土豆拌辣酱的……都是在家里做好,带来卖的。卖了钱还能割两斤肉或是扯几尺布,回去给孩子过个好年。

  像崔家这样平时挣了不少钱,今天纯赶集的倒是不多。

  “妈妈,我闻到香味啦!”

  “什么香?你可是答应过奶奶来了不要吃的啊。”不是黄柔小气,实在是她在家已经吃过东西的,不能再走哪儿吃哪儿吧,这毛病可不好。

  幺妹委屈的扁扁嘴,“那……那,妈妈能给我一角钱吗?”

  “以前给你的呢,就花完啦?”小罐头瓶她记着还存了不老少呢。

  幺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我请菲菲和丽芝吃冰棍儿,吃……吃包子……”

  得,这只地精对朋友超大方,三个好朋友玩到兴头上,她就自告奋勇跑食堂给她们买包子吃,有时是出去买冰棍,菲菲要卧床,她就和杨丽芝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去买。一来二去,她罐子里的钱就给吃光了。

  也就黄柔,自个儿节衣缩食,对闺女的零花倒不克扣,也不干涉她怎么花,要是别的家长早不乐意了,我家孩子的钱凭啥花你家孩子身上?

  “好不好嘛妈妈?”

  “妈妈我只要一角,你先赊给我,下次我就不要啦。”她讨好的,轻轻的拽着妈妈袖子。

  黄柔再硬不起心肠,一面掏钱一面问:“你还没说要买啥呢,今儿天阴不许吃冰棍儿,啊。”

  “好哒妈妈!我买麻叶酥,待会儿来这儿找你可以吗妈妈?”她指指大大的特有标志性的垃圾场。

  黄柔隐约记起刚才确实是看见卖麻叶酥的了,一角钱小小一个,春晖和春苗带她们去,她也就放心了。

  谁知她们逆着人流转回刚卖麻叶酥的地方,老奶奶摆摆手,“卖完啦,回家过年咯!”

  姐几个惋惜极了,怎么就卖光了呢,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啊。跟她们一样惋惜懊恼的还有另外两个男孩,他们一听忙问:“姚奶奶,护阳河边还有吗?”

  “有,今儿你姚爷爷带出去的多。”原来老两口以前就在护阳河

  边躲着卖麻叶酥呢,今儿老头还在河边,老太一个人来了城南,这两个买惯的孩子都知道。

  幺妹可是不怕生的,她找男娃问清楚地址,拉着春芽就往河边去,一路走一路说她最近吃过的好吃哒。麻叶酥她也没吃过,是一种用面皮绞成麻花辫的油炸食物,薄薄的面皮炸得脆生生的,再浇上一层红糖熬的糖浆,手捏上去都是黏黏的,又香又甜还是金黄色,你说地精能不爱吗?

  奶油冰棍儿都只六分钱一根,小小的麻叶酥卖一角可是奢侈品零食了,吃完一个,她舔舔嘴角的糖浆,不愿离开。

  “走吧妹,可臭啦。”

  河里也不知道咋回事,比半个月前更臭了,可幺妹站在河边就是不愿走,她看着一个个码放整齐的裹满糖浆的麻叶酥想,妈妈要是能做这个给她吃就好啦!

  春苗往河里看,忽然指着下面道:“诶你们看那是啥?”

  春晖探出脑袋一看,是个什么黑漆漆的东西漂浮在臭水里,还能看见黑漆漆的毛。

  “猪!”

  幺妹也不馋了,赶紧让姐姐拉着伸出半个身子去看,“真的是猪!”不过跟家里的不一样,肚子被泡得胀鼓鼓的像个黑色的大气球,四个蹄子反倒显得短短的,像四个黑点缀在气球上。

  “猪怎么会飘在臭水河里?”春苗奇怪的问,猪是啥?不止是肉,还是任务啊!

  每个生产队都有“任务猪”,今年开始生产队又把任务下放到家家户户,要求每家给国家一头不小于九十斤的任务猪,不能是病猪死猪,不能少一斤。所以,为了足额足量的交猪,每一家送猪前都会死命的喂它,填鸭式的把猪肚子喂得饱饱的,仿佛吹胀的气球。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这么胀的!

  更何况,一头猪值许多钱呢,怎么会死在河里?这谁舍得呀?春芽已经激动的叫起来,“猪!幺妹捡到猪啦!”

  幺妹:“???”我捡到了吗?

  春芽率先从河边一个小斜坡滑下去,下面还有一段河堤是青石板铺的,没被水淹。

  卖麻叶酥的老姚头看见,忙大声道:“这猪早死了,都臭得不行啦,你们别下去。”大黑猪飘水里,其他孩子早看见了,可知道是死的,还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谁也不敢去捞。

  春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不听劝阻,捡起一根树枝就去钩那死猪,谁知道猪皮早就胀到极致,树枝一碰它就“噗嗤”一声破了,放出一股恶臭。

  一开始只是一阵强烈的臭鸡蛋味,杨老太家曾经有这味儿,她们闻过。可这一破,忽然就像屙屎的茅坑混合着臭鸡蛋,全倒在油腻腻的猪油里……那个臭她们都形容不来,只能立马捂住口鼻。

  地精的呼吸本来就比普通人敏感得多,小傻妞还大大的吸了一口,顿时仿佛千万条蠕动的蛆虫顺着鼻孔、嘴巴、喉咙往里爬,她“呕”一声,吐了。

  老姚头吓得赶紧跑开十几米远,可这样的距离在强烈的恶臭下,压根没用。他气得捂住口鼻,埋怨道:“你这小丫头咋不听话呢,死猪有啥好捞的,这臭的,过路都没法过了吧!”

  春芽也被臭得晕乎乎的,但她胆子大,就算是捂着鼻子也要好好看看,猪肚子里密密麻麻爬出许多小小的白白的虫子,她还兴奋道:“姐,妹,你们快来看,好多蛆啊!”

  对不起,听见这一句,连春晖也给整吐了。

  她们吃的早饭,价值一毛的麻叶酥,全给吐出来了。

  有几个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闻见,全都捂着鼻子跑开,“呸呸呸,这死猪咋又臭起来了?”

  “不会是上游的又死了吧?”居民户口的城里人都不用养猪交任务,只有上游的郊区几个生产队在养,估摸着就是从上面飘下来的。

  “治安队的咋不去看看,别是发猪瘟,这猪肉还能吃不?”其他几人看着手里刚割的猪肉,也是有点害怕。猪牛五号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吃了病猪肉的人,嘴角会发烂疮,手脚的肉也会一块一块烂掉……

  “害,怕啥,这头死猪已经在水里飘了大半个月啦,要传染早传染了,肯定没事儿……就是不知道哪个缺德娃娃给弄过来的,咋比前几天还臭?”

  此时,众人口中的“缺德娃娃”正在河堤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死猪呢。蛆虫爬出后,几乎是几分钟的时间,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群绿头苍蝇,“嗡嗡嗡”的围上去。

  春苗赶紧下去,屏住呼吸把春芽抱上来,逃命似的离开河边。还啥护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