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
作者:玄笺      更新:2022-06-06 09:14      字数:8438
  “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卢晓筠意外道。

  卢晓筠以为木枕溪会愿意和肖瑾复合, 一定程度上肯定是知道了过去发生在她身上&30340;事。即便有所隐瞒,比如这笔钱,却不会隐瞒太多,怎么听着木枕溪&30340;说辞, 竟像是一无所知。

  那她们是怎么重新在一起&30340;?

  假如复合轻而易举, 肖瑾又何必数年来临渊履薄。

  “说过一些, 但都一笔带过了, 否则我也不会来找你。”木枕溪说。

  “原来是这样。”卢晓筠叹了口气。

  肖瑾从小在卢晓筠心目中是个很听话&30340;乖孩子, 言听计从,知书达理, 然而十年前&30340;那场意外, 彻底改变了她固有&30340;看法。她第一次发现养了这么多年&30340;女儿骨子里头居然是那么&30340;固执和刚烈,打了她和她爸爸一个措手不及。

  换在以前木枕溪这套说辞卢晓筠不一定会信,但十年&30340;现在,她觉得倒正符合肖瑾&30340;性格。

  木枕溪威胁卢晓筠是迫不得已, 这会儿看卢晓筠神色宁静, 不由也放缓了语气, 道:“阿姨,我无意冒犯您, 只是想知道当年具体&30340;真相, 她老是瞒着我, 我……”木枕溪不擅长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30340;情绪, 顿了顿, 方说, “我心里不好受。”

  就这一句话,把卢晓筠说红了眼眶。

  岂止是木枕溪不好受,她这个当妈&30340;更不好受。若当年&30340;错事是别人造成&30340;,她大可以母亲&30340;身份去安慰肖瑾,可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她有什么脸面再去对肖瑾。

  木枕溪给卢晓筠递了张纸巾。

  卢晓筠轻呼吸一口气,将汹涌&30340;泪意压了下去:“谢谢。”

  因为肖瑾,两个人&30340;距离前所未有地拉近。

  卢晓筠缓了缓,说:“我现在就把所有&30340;事都告诉你。”

  不管肖瑾会不会生气,卢晓筠都决定要说。她知道肖瑾承担了多少,受过多少罪,她要把这件事告诉木枕溪,是想让肖瑾&30340;付出被看到。在这层意义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30340;心疼女儿&30340;母亲罢了。

  木枕溪为她斟了一杯茶水。

  卢晓筠半眯着眼,做出回忆&30340;神情,良久,道:“还要从2008年&30340;3月份说起,当时肖瑾因为申请了文科学校,我们家里&30340;气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僵硬……”

  “你们这么不想让她学文?”木枕溪道。

  “当然了。”卢晓筠用一种很莫名其妙&30340;眼神看着她,“我们家经商,自然希望她以后继承家业,好端端学什么文,用她爸爸&30340;话来讲,那种东西无法创造商业价值,是没有用&30340;,只能当作兴趣爱好。”

  木枕溪道:“您继续说。”

  卢晓筠说:“她爸爸和我都很生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肯改,她爸爸脾气一向很好,那回差点动手打了她。我们觉得一向乖巧听话&30340;女儿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带坏了她,最后锁定到了你身上。”

  木枕溪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出一抹苦涩&30340;笑容。

  她发现自己知道&30340;何止是少,简直是一无所知。

  她不会脸大地觉得当时&30340;自己能够改变肖瑾&30340;人生志愿,但说和她完全脱不了干系是不可能&30340;。林城一中虽然文理并重,但社会&30340;大风气是“重理轻文”,高一尚未分班&30340;时候,肖瑾是班主任眼里&30340;好苗子,所有人都笃定她会选择理科班,后来&30340;结果让人大跌眼镜。木枕溪问过肖瑾,肖瑾说学文学理对她来说无所谓,反正高中课程她早就自习完了,因为木枕溪在文科班她才去&30340;。

  木枕溪在肖瑾&30340;熏陶下接触了不少文学和哲学类&30340;书籍,即使囫囵吞枣,也从中琢磨出了一丝文字&30340;魅力,否则也不会爱上给肖瑾写情诗。她一早知道肖瑾要出国,闲聊&30340;时候问过她想上什么大学什么专业,肖瑾说想学文,但神情明显是犹豫&30340;。木枕溪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顾虑,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肖瑾再有主意,当时也不过是个十八岁&30340;孩子,面对将来人生&30340;抉择,做不到举重若轻。那天中午,她坐在学校操场&30340;台阶上,难得地把木枕溪当成了能够为她排忧解难&30340;对象,认真地问:“假如有一件很重要&30340;事摆在眼前,是应该听从内心,还是应该屈服现实?”

  “什么事啊?”

  “选专业&30340;事,我爸妈希望我念商科,我自己对经商没有兴趣,我想学文。你觉得我要学什么?”

  “我觉得?”象牙塔里&30340;学生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木枕溪即使早早地扛起了家庭&30340;负担,确实觉得能赚钱&30340;比做文字工作好多了,她要是能选她肯定选赚钱。肖瑾那么聪明,做什么肯定都能做好,但她希望肖瑾可以做她喜欢&30340;事,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赚钱这种事,自己以后会努力&30340;!于是回答她,“当然是选你喜欢&30340;了。”

  “可我爸妈说,那是没用&30340;东西。”肖瑾眼睫低垂,手指揪了下台阶墙根长出&30340;草。

  “怎么能是没用&30340;东西呢?!”木枕溪反应激烈,差点跳起来,肖瑾喜欢&30340;东西就是世界上最有用最好&30340;东西!肖瑾看书&30340;样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看&30340;!她绞尽脑汁地连忙宽慰她,奈何胸中点墨甚少,一会儿莎士比亚,一会儿托尔斯泰,又说文学是人类进步&30340;阶梯,总之驴唇不对马嘴。

  肖瑾被她逗笑了,揉了揉她&30340;脑袋:“好了。”

  满头大汗&30340;木枕溪:“啊?”

  肖瑾望着她,眼神坚定,说:“我决定选文科。”

  她下了决定,木枕溪反倒替她担忧起来:“那你爸妈那边?”

  肖瑾看着她忧愁&30340;小脸,忍俊不禁道:“我会解决&30340;,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言语轻松,木枕溪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十八岁&30340;木枕溪觉得,肖瑾是无所不能&30340;,她说&30340;话就是真理。

  她不知道,肖瑾也有解决不了&30340;事情,她也会身不由己,比如她&30340;专业,比如后来被骗去国外……很多很多。

  ……

  卢晓筠说:“你虽然从来不在我们在家&30340;时候来,但家里&30340;保姆、司机都认识你,肖瑾从来不带外人来家里,你是唯一一个,而且出入得非常频繁。肖瑾再怎么想隐瞒,还是让我们发现了你和她之间……过于亲近&30340;关系。”

  木枕溪道:“后来你们就将她骗走了?”

  卢晓筠摇摇头。

  “不是,那时候她爸爸想去找你谈谈,我们当时其实没打算对你做什么,就是想让你劝劝她,事情要一桩一桩解决,先解决她&30340;学校问题,再解决你们之间&30340;感情问题。但肖瑾可能误会了我们&30340;意思,她&30340;反应很激烈,就是不准她爸爸去找你,甚至答应了我们&30340;要求,放弃学文。”

  木枕溪眼睛看向头顶&30340;天花板。

  原来她父母这么早就知道了她们之间&30340;关系,并且强烈反对。还试图来找过她,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木枕溪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好像是在为外婆&30340;医药费四处奔波吧,顺便和她那个只生不养&30340;妈妈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肖瑾总是出现得很及时,陪在她身边听她讲每天&30340;烦心事,替她擦眼泪。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说过。没有说她放弃了理想,没有说她家里&30340;压力。

  如果那时候肖瑾爸妈出现,自己大概会因为无力应对而崩溃吧?

  卢晓筠道:“这事解决了以后,我们就开始盘算着下一桩了。别说你是个女孩了,就算是个男孩,你这样&30340;条件,我们是绝对不允许肖瑾和你有任何感情纠葛&30340;,当然,最重要&30340;还是因为你是个女生,当时我和她爸爸觉得这样&30340;感情是不容于世&30340;,一定不能让她走上错路,我们得纠正她。”

  木枕溪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莫大&30340;愤怒席卷在那双清眸里,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就决定把她骗走?”

  卢晓筠张了张口,涩然道:“对。”

  木枕溪说:“你们是不是觉得按照她&30340;性格,闹两天就结束了,甚至闹都不会闹,过一段时间,就会顺从地接受你们&30340;安排。”

  卢晓筠苦笑,无法反驳她:“是。”

  木枕溪冷冷地说:“你们事先经历过她对于专业&30340;坚持,还觉得她会言听计从吗?要不是你们手里捏了她&30340;把柄,她会轻易妥协吗?”

  卢晓筠理亏地说:“因为专业&30340;事已经解决了。”那时她和肖父甚至想着,等到了国外,或许可以有新&30340;机会,让她尽快踏上正确&30340;路。

  木枕溪低低地笑了声,嘴角勾起&30340;弧度充满了嘲讽。

  解决了一桩,所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肖瑾&30340;坚持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无谓&30340;挣扎罢了,最终还是要听话&30340;。他们要&30340;,到底是一台按照他们规定好&30340;按部就班&30340;机器,还是一个鲜活有生命力&30340;女儿?

  卢晓筠道:“我们本来想早些时候带她出国,但一直没有机会,她天天往医院跑。直到有一天,她趴在床上哭,我去问她,说是和你吵架了,还说了一些气话,我知道,机会来了。”

  木枕溪握着杯子&30340;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是卢晓筠这辈子做&30340;最后悔&30340;一件事。

  肖瑾被带出国,因为木枕溪&30340;原因,游玩&30340;兴致一直不高,第一天还出门,第二天就找各种理由说不想去,自己呆在房间里写卷子,做笔记,归纳题型,一坐就是一整天。

  卢晓筠就站在旁边看,夜深了给她送杯牛奶。

  她和肖父为了方便行事,从没有明显地表露对肖瑾有一个同性恋人&30340;反感,甚至卢晓筠为了降低肖瑾&30340;防备心,主动问起过木枕溪。要不是出于对卢晓筠&30340;信任,在那种时候卢晓筠说要带她出国散心,肖瑾是绝对不会同意&30340;。

  肖瑾不过是个刚成年不久&30340;孩子,对于母亲又有一种天然&30340;信任感。她爸爸态度不冷不热,卢晓筠却不反对,隐约还有赞同&30340;意思,便动了要将母亲划到自己这方阵营&30340;心思。她和卢晓筠讲木枕溪&30340;事情,讲她有多好多好,对她也很好,很努力,很上进,又讲她们是怎么认识&30340;,学校里&30340;一些趣事。

  她

  是个陷在热恋中&30340;小女孩,谈起心上人眉梢眼角都是情意,眼中闪着独特&30340;光芒。

  卢晓筠也谈过恋爱,她和肖父情谊甚笃,天天看着自己女儿身在异国,面对堆积如山&30340;枯燥试卷,不觉得苦反而开开心心,她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有点心软了,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回国&30340;日子越来越近,她去找肖父商量,能不能采取温和一点&30340;方式,或者干脆不要干涉她&30340;感情生活了,她想让那样&30340;笑容一直出现在肖瑾脸上。

  肖父比她要心肠冷硬得多,错&30340;就是错&30340;,不能在错误&30340;路上越走越远,还说卢晓筠越活越回去了,着了一个小孩子&30340;道。

  家里&30340;大事向来是肖父做主,卢晓筠听肖父说了几句,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周过去了,前一天晚上,肖瑾问卢晓筠是几点&30340;飞机回国。卢晓筠不敢面对她亮晶晶&30340;眼神,含糊地带过去,说让她去问爸爸。肖父则说出了点意外,要延迟两天回去。

  没等到两天,当晚肖瑾就偷听了他们俩说话,将父母遮掩&30340;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她一开始很冷静,完全没有被扣下&30340;慌张,肖家教出来&30340;孩子,像他们俩。肖瑾先和父母谈判,肖父油盐不进,甚至不屑于听她&30340;谈判技巧,厉声表示:她&30340;护照和身份证件已经被全数扣下,这国外她待也得待,不待也得待!

  谈判以失败告终。

  肖瑾沉默地回了房间。

  第一天上午没有动静,下午则惊天动地。

  她像变了一个人,把能砸&30340;都砸了,花瓶器皿、电视冰箱,手扔不动&30340;就搬椅子砸,双眼充血,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卢晓筠慌了,肖父按住她,冷静地眯了眯眼睛,说:“别上当了,这是她&30340;策略,就是想吓唬你。”

  知女莫若父。

  肖瑾“疯”了两天,父母冷眼旁观,干脆不出现在她面前。

  她尝试再度谈判,被拒绝。

  她决定绝食。

  不管这是策略,还是她&30340;消极抵抗,肖父和卢晓筠都被逼了出来。

  卢晓筠采取怀柔政策,肖瑾什么都不听,反复只说一句:“让我回国。”等回了国她自然会进食。

  一个人是很难抵御饥饿&30340;,卢晓筠劝不动,肖父冷着脸,决定先饿她两天。三天过去了,肖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滴米未进。

  肖父派人撬开了门,人早已昏倒在地上,身上全是为了抵抗饥饿掐出来&30340;伤痕。

  不吃饭可以,还有营养液可以吊,照样能维持生命。

  肖瑾躺在床上,不动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30340;天花板,像是一尊无知无觉&30340;石像。

  卢晓筠说到这里,喝了一口冰冷&30340;茶水,抬眼看了看对面&30340;木枕溪。

  木枕溪&30340;反应很奇怪,神情平静,但那外表下仿佛压抑着什么强烈&30340;情绪,只是死死地绷着。

  “她&30340;坚持超乎我们&30340;想象,她爸爸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木枕溪垂着眼睛,声音很轻,根本没有看她。

  已经很久了,可卢晓筠每回想起,那些细节还是无比地清晰,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多好。

  卢晓筠痛苦地闭了闭眼,哑声说:“我们把主意打到了你&30340;身上。她能为你屈服第一次,也许会为你屈服第二次。”

  木枕溪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也闭上了眼睛,眼皮温热。

  肖父在国内派了人,打听到了木枕溪给外婆治病&30340;医药费已经全部花光,还特意蹲守了两天,拍到了她在走廊里抱着胳膊哭&30340;视频。

  他在客厅,和身体虚弱&30340;肖瑾开始了第二次谈判。

  肖瑾冷漠地垂着眼睫,无动于衷,直到肖父在她面前放了这段视频。她无波无澜&30340;神情终于出现了巨大&30340;痛苦和愤怒,双目赤红,那样&30340;眼神让卢晓筠为之心惊!

  肖父就像今天木枕溪对卢晓筠一样,摆出了两个选择:要么,肖瑾和木枕溪分手,他会负责木枕溪外婆&30340;医药费;要么,肖瑾继续坚持,他不介意再给对方使一点“小绊子”。

  肖瑾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死&30340;,他可以确信,肖瑾一定会选第一条路。

  肖父运筹帷幄,这辈子从来没有失算过,唯独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造成了无法挽回&30340;后果。

  肖瑾用仇恨&30340;眼神定定地望着她&30340;父亲,又哀求地看卢晓筠。

  卢晓筠不忍地别过了头,她作不了主,选择不看。同时她心里也有个念头,希望今天过后,这件事能够彻底结束,只要挨过这次就好了。

  肖瑾黯然地笑了笑,垂下了眼帘,好像放弃抵抗了。

  夫妻俩互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谁也没注意到,她低垂&30340;双眸聚焦到了不远处&30340;那个茶几&30340;尖角上,谁也没想到,她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30340;身体居然能一瞬间爆发出那么大&30340;力量。

  直到肖瑾满头鲜血倒在地上,额头血流如注,卢晓筠才发出一声失控&30340;尖叫!

  肖父跪扑在地上,眼眶通红,浑身发抖,用手堵着她头上豁开&30340;血洞。

  肖瑾半睁着眼,脸上血迹蜿蜒,一只手死死地攥着卢晓筠&30340;衣角,惨白&30340;嘴唇翕动。

  卢晓筠凑近了去听。

  只有重复&30340;两个字。

  “帮她。”

  卢晓筠泪如泉涌:“好,我答应你。”

  肖瑾五指松开,手腕无力垂下,嘴角挂着安心&30340;笑容,闭上了眼睛。

  肖瑾选了第三条路。

  用她&30340;死,换木枕溪&30340;生。

  肖瑾被送往医院抢救,数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心脏一度停跳。她太虚弱了,又是抱着必死&30340;心,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是因为太虚弱,自尽&30340;力度不够,也留下了一线生机。

  她躺在病床上,高烧反复,短暂&30340;清醒过后迎来&30340;是更长时间&30340;昏迷。直到两个月后,病情才得到了初步&30340;稳定。

  她第一时间要回国找人,被医生勒令休养,用&30340;是很严重&30340;语气,她身体本就不好,因为大病更是虚弱,轻易动不得。可她趁看着她&30340;人不备,偷偷地跑出去,不小心摔断了腿,又做了次手术。

  肖父肖母最后只能准许她拖着病体回国。

  那时已是暑假末了。

  她走&30340;时候,四月初,草长莺飞,意气风发,回来&30340;时候,形销骨立,病体残躯。

  连林城,也换了副天地。

  最要命&30340;是,木枕溪不知所踪。

  她什么时候失踪&30340;,没有人知道。

  ……

  卢晓筠泪水涟涟,哽咽着给自己擦眼泪。

  木枕溪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可是张嘴&30340;瞬间,胸口却忽然涌上一阵让人窒息&30340;抽痛,疼得几乎要让人昏厥过去。

  她手指死死地扣住桌沿,慢慢平息着突如其来&30340;剧痛。

  卢晓筠听到木枕溪&30340;闷哼声,抬眸见她脸色苍白得可怕,问:“你怎么了?”

  木枕溪咬着牙,摇了摇头。

  卢晓筠不再多言。

  木枕溪松开手指,在桌下紧握成拳,手背迸出来根根青筋,胸口依旧隐隐作疼,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气,问道:“她&30340;头疼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那次吗?”

  卢晓筠脸色一白,沙哑道:“是。我们是后来才发现留下病根&30340;,不确定是撞&30340;那一下,还是因为后来&30340;高烧,抑或是两者都有。”

  木枕溪明知结果,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有根治&30340;可能性吗?”

  卢晓筠白着脸,低声说:“没有。”

  如果有,他们也不会这么内疚,每回肖瑾头疼发作,生不如死,就像是在他们脸上甩了一记响亮&30340;耳光,提醒当年做下&30340;错事。

  卢晓筠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悲悯,现在对木枕溪来说或许也是一样。她拿&30340;那笔钱上,沾染了肖瑾&30340;血。她好像懂了,肖瑾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真相。将来肖瑾每次发作,都会把那些不忍回首&30340;旧事拉到眼前,愧疚注定要伴随她一辈子。

  卢晓筠和肖父已经承受了十年,知道眼睁睁看着肖瑾受罪有多痛苦,如果能够以身代之,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卢晓筠忽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所做到底是对是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

  为什么一定要求一个真相呢?

  木枕溪脑子里涌现出一个疑问,当年撞得那么严重,为什么没有留下伤疤,她没有在肖瑾额头上看到旧伤痕。

  卢晓筠怜悯意味更重,看她一眼,缓缓地道:“她回国后出了一次车祸,和以前伤&30340;是同一个位置,那时你和她在一辆车上,你应该知道&30340;……”

  木枕溪脑中轰然作响,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肖瑾曾经为她奋不顾身,还是两次。

  “对不起,我先失陪了。”木枕溪站起来,嘴唇发颤,竭力维持着自己&30340;冷静,可眼泪还是在瞬间汹涌而出。卢晓筠给她递纸巾,木枕溪摆手,跌跌撞撞地离开。

  卢晓筠坐在原处不动,听到服务员关切&30340;问循声,听到木枕溪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地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还有那遥远&30340;,仿佛是多年以前传来&30340;,肖瑾在国外以为只是一个简单&30340;旅游度假时,和她提起心上人时雀跃得像小鸟儿&30340;声音。

  “妈妈,她真&30340;很好很好&30340;,等回国以后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卢晓筠泪光闪动,摸了摸女儿柔软&30340;头发,对着面前&30340;空气轻声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