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凯凯沉默下来, 半晌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万石低着头：“不关你的事, 只是我自己不愿去想, 这样还能保留住一个希望。

  房间里突然出现一声巨响，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冲了进去。

  一张结实的实木大床彻底崩塌, 邱费泽在地上疯狂扭动着, 血管下翻腾的液体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束缚倾泻而出，徐应秋咬牙, 或许该给他降温？

  正好几人冲了寄来，徐应秋急忙喊：“拿点水来！”

  这几天气候凉爽，现下外面风雨交加, 雷声轰鸣，自来水的温度冰凉彻骨, 徐应秋担心这过于灼烫的温度会把邱费泽的脑子给烧坏，打算用湿毛巾给他降降温。

  打湿了毛巾, 徐应秋微微拧干直接搁在邱费泽脑门上, 一分钟不到毛巾就热了，他严重怀疑如果把鸡蛋夹在邱费泽的咯吱窝下，说不定能捂熟了。

  他不停地换毛巾, 有些手忙脚乱来, 唐凯凯见状, 干脆就蹲在铁桶旁帮忙递湿毛巾。

  就这样几近一夜, 他们几乎都睡着了, 连唐凯凯也被徐应秋劝说在一旁歇息, 只有他仍在继续着重复枯燥的动作。

  不知何时，邱费泽的体温开始降了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徐应秋这才吁了一口气，一旦停止手上的动作，肌肉酸痛感立时就传达了出来，或许他该去休息一下？。

  “秋……”

  一声呓语制止了徐应秋的脚步，他愣怔在原地，茫然地看了回去。

  邱费泽仍然躺在地上，眉头紧皱，仿佛陷入了不好的梦魇，嘴里不断呓语着他的名字，最令徐应秋为之惊诧的，则是他喊的声调竟与亚伦喊他名字时一模一样！

  人鱼的嗓音独特，发音跟人类的声音有些区别，尾音放轻，带着点若有似无的蛊惑，尤其床事上，每当亚伦低吟他的名字时，总会激起他汹涌几欲没顶的情潮。

  “我等你回来……”

  徐应秋浑身颤栗着，失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唐凯凯被动静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怎么了徐老师？”

  “秋……”

  徐应秋忍不住冲上去摇曳他的身体，激动大喊：“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叫我……”

  “徐老师，你怎么哭了？泽哥他怎么了？”

  唐凯凯有些被吓到了，他不知道徐应秋受了什么刺激，看着徐应秋泪流满面，状若癫狂地推搡着邱费泽，他急忙挡在身前。

  “怎么了？”甘乐探头进来，表情茫然。

  “你来得正好，先把徐老师拉出去，他不知道怎么了……”

  甘乐好说歹说，才把徐应秋给带了出去，一群人诡异地看着徐应秋，不时交头接耳。

  “他到底怎么了？”

  “我哪知道。”

  “哭了快半个小时了吧？”

  “邱费泽那小子不是还没死么？”

  徐应秋没有搭理这群人，他坐在墙角神情恍惚，泪珠子不时滴了下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泽哥眼皮子在动，你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唐凯凯突然冲出来，他面上狂喜，急哄哄地催促着陆俊，众人略略激动不已，只有徐应秋还是保持着原样。

  陆俊惊诧道：“这么快？！”

  见陆俊表情不见喜悦反带着担忧，唐凯凯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俊困惑地摇摇头：“我们之前用necroa病毒做实验，就算是实验白鼠，想要同化身上的necroa病毒，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因为病毒的迅猛反扑，实验体在这个期间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成功的几率在30。”

  唐凯凯面沉似水：“只有30的几率你为什么不早说？！”

  陆俊苦笑道：“难道我说了你们就不会用在他身上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他们总不能看着邱费泽活活变成丧尸！

  “你赶紧进去看看！”

  陆俊满头大汗，眼带哀求地看着众人：“你们陪我进去吧！”

  万石皱眉：“他是不是有变异的可能？”

  陆俊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显然是默认了，唐凯凯顿时愤怒不已：“妈的，泽哥要是有什么问题，老子绝对要揍死你！”

  陆俊战战兢兢地往房间里走，不时看看身后的人：“你可要顾着我啊，我还要留着命研究疫苗……”

  “泽哥！”唐凯凯惊呼道。

  邱费泽此时背对着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唐凯凯终于放下心头大石，高兴得当场就想扑过去，却不想邱费泽猛地转过身来，一脚把扑过来的唐凯凯踹飞，朝他们发出一声警告的咆哮。

  唐凯凯惨叫着被踹飞在地，捂着胸口痛苦道：“泽哥，是我啊！”

  邱费泽没有说话，盯着他们的眼睛散发着危险，身上肌肉紧绷，明显处于防备状态。

  陆俊畏畏缩缩地一个劲往后挪，目光触及到他的眼睛后面露惊恐：“他变异了！他的眼睛有黑线！”

  这话一出，几人大惊失色，纷纷警惕地退了出去，只有唐凯凯还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你快出来！”

  “不！不可能！明明有百分之30的几率，你凭什么认定他变异了！”

  唐凯凯暴跳如雷，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兄弟会变成那种残忍嗜血的怪物！

  他站起身，试探性地接近：“泽哥，是我啊！咱们二十年兄弟，你都不记得了吗？”

  邱费泽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刚想对他下杀手，“住手！”一声制止喝住了他。

  他阴鸷的眼神一扫过去，顿时表情就变了样，那熟悉的身影与记忆中深深铭刻的幻象重叠，邱费泽的灵魂不住地颤栗着，仿佛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千万年。

  徐应秋眉头紧皱，他察觉到一丝怪异，邱费泽不像是变异了，他看着自己的眼里黑沉沉的，像是压抑的情绪到达极致的疯狂，让他由衷感到害怕，邱费泽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

  徐应秋有些透不过气，避开了邱费泽的目光。

  “秋……”

  徐应秋沉下了脸，“不要这么叫我！你为什么要跟唐凯凯动手？”

  “我不认识他……”邱费泽委屈的表情溢于言表。

  看着那副阳刚的面孔作出这样的表情，徐应秋顿时像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亚纶？”

  “秋！”邱费泽眼睛一亮，面上喜形于色，他直接就扑了过去，徐应秋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说人话。”

  “我在海底等了你一千年。”

  邱费泽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徐应秋却是惊得软了腿，眼见就要跌坐下去，却被邱费泽给紧紧抱住。

  “徐老师，你们俩怎么回事？”

  唐凯凯一脸莫名其妙，这两人怎么突然就演起来了？又打又抱的，他么泽哥还跟个娘们似的，被徐老师打了一巴掌竟然就哭了？

  徐应秋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你先出去吧，我跟他好好谈谈。”

  唐凯凯有点犹豫：“泽哥……应该没事的吧？”他自然也看到了邱费泽的眼睛，就像布满了红血丝般，却是黑色的，只是他向来维护邱费泽，两人的兄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先出去吧！”

  徐应秋头疼地捏捏额头，邱费泽以为他不舒服，心疼地亲了亲他，徐应秋一僵，他实在有点难以接受，亚纶用邱费泽这张脸来亲近他。

  唐凯凯张大嘴巴，只觉充满了虚幻感，什么时候泽哥跟徐老师到这一步了？不是告白没成吗？！

  “咔嚓——”

  唐凯凯顺手关上了门，心里默默念叨：泽哥，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应秋疑惑地看着他，难道邱费泽跟亚纶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会在邱费泽的身体里出现，那邱费泽又去了哪里？

  邱费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抱着你在巢穴陷入了沉眠，醒来就在这里了。”

  “沉眠？”

  看见徐应秋茫然，邱费泽低低解释道：“人鱼的生命很漫长，可以存活几千年，如果身体进入沉眠我们可以活得更久，我不害怕等待，但是我怕躯体支撑不到你来的那一刻……”

  徐应秋忍不住红了眼，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过了一千年？难道……你有意识？”

  邱费泽沉默不语，徐应秋眼泪大滴大滴地砸落下来：“你意识清醒地躺在那里度过了一千年？你是笨蛋吗！”

  他咬着牙狠狠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邱费泽亲吻他的泪水安抚道：“别哭，才躺了一千年就能见到你，多好。”

  他心满意足的模样看得徐应秋一阵心疼，“如果不是母星那次意外，结束任务以后我就可以申请退出，没想到……这期间竟然存在着这么大的时间差。”

  邱费泽手臂紧了紧：“她已经不复存在。”

  徐应秋惊诧道：“那是母星，你怎么杀得了她？”

  “她争夺精神体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邱费泽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面上带着阴霾，徐应秋没有再问下去，他现在开始烦恼的是，亚纶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如果他任务结束，回道那颗水星球，还能再见到亚纶吗？

  想到这，徐应秋心里一阵恐慌，急忙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人类只有短短一百年不到的寿命，如果你回不去了那该怎么办？”

  “我……”

  邱费泽还没说，脑袋一阵剧痛，他捂着头痛苦地低吼出声，徐应秋吓了一跳，面上难掩慌张：“你怎么了？！”

  他猛然抬头，瞳孔的黑线仿佛在流动，微张的嘴唇，手上的指甲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的指甲来，那尖锐的指甲呈乳白色十分坚硬，徐应秋忍不住摸了摸，像是在摸骨头的触感，看起来很是诡异。

  眼珠子慢慢聚焦到徐应秋身上，那嗜血残忍的眼睛仿佛从不认识他，徐应秋一阵心悸，他强作镇定，用着微微颤抖的声音：“亚纶，你难道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