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就快要分娩, 人鱼怀胎三月就可以出世, 她撑着浑圆的小肚子, 成为了重点照顾对象。

  徐应秋几乎每天都要去看看她，摸摸肚子里活泼的小人鱼，眼见好感值一点点地缓慢增长着，轻松得他做梦都要笑出来。

  最初看见徐应秋身上的鱼尾，尤莉极为震惊, 待发现在陆地上还能恢复人类的双腿时, 她隐隐还有些艳羡。

  只是这上地就能跑，下水就能游的奇妙之处，却让亚纶气得不行。

  本以为同化后, 伴侣这辈子就只能乖乖陪着他呆在水里了，没想到两条腿留着不说, 在水里还没了限制, 这下估计能跑的更远了。

  在多番尝试，徐应秋终于确定，自己一旦离开了水, 不仅鱼尾消失，力量也无法驱使。

  海底形成小型漩涡, 所到之处就像蝗虫过境，连礁石上顽固生长的寄生水植都被摧毁殆尽，不幸被卷入的微生物更是四分五裂, 消失在无边的海水中。

  “怎么样？”

  冒出水面, 徐应秋面露得意地看向亚纶。

  “很好, 青出于蓝！”

  摸着他的脸颊，亚纶目光灼灼，嘴角笑容魅惑而撩人。

  徐应秋先是一愣，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你又不经过同意，探听我的想法！”

  什么青出于蓝，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亚纶笑容一僵，显出几分不自然，伴侣满脑子都是这个，他顺着回答，有什么不对？

  难道是想要奖励？

  思及此，他起身游过来，歪着脑袋凑到徐应秋耳边：“那我让你更舒服？”

  徐应秋脑一热，似乎是想起那天令人战栗的欢愉，他的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了一下。

  微微侧过脸，他轻声道：“你别转移话题。”

  亚纶摸不透伴侣的想法，干脆试图探听他的内心，霎时眼睛就亮了，张嘴一口就叼住那脆弱的脖颈，扑身压了上去，水中嬉戏，缠绵悱恻。

  许久，两人懒洋洋地放松了身体，仰面欣赏着余霞成绮的绚丽天空，安静没有说话。

  “——”

  一道声波极远地传递过来，仿佛一个惊雷，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齐齐弓腰一个蓄力动作，向海底疾射而去。

  鱼尾疯狂摆动，徐应秋尽可能地跟上亚纶的速度，刚刚那道声波是人鱼发出的警戒，这意味着敌人的突袭！

  抵达了巢穴洞窟附近，眼前的一幕把徐应秋震住了，这是他梦境以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那些可怕的生物。

  那泛着冷光的尖锐獠牙，高低不平的倒刺，没有丝毫感情的猩红瞳孔，无一不让他感到棘手。

  亚纶的神情逐渐凝重，这数量，绝对是倾巢而出了，只是它们没有贸然全部冲进巢穴，只游进去了几只，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徐应秋挂心于洞穴里的尤莉，立马就想悄悄游过去，却被亚纶拉住了。

  “等会！”亚纶皱眉道。

  “它们对水流很敏感，你一过去就会被发现。”

  徐应秋霎时连鱼尾都停止了摆动，他睁着黑亮的眼睛，里面的担忧不加掩饰：“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难以只身对抗它们吗？”

  面对徐应秋疑问的眼神，亚纶冷声道：“被它们的牙齿伤到的地方，会变得没有力气。”

  徐应秋心中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神经毒素？”

  亚纶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是什么？”

  他只好飞快地解释：“一种对神经组织有破坏性的有毒物质，会导致反应迟钝，痉挛抽搐，身体麻痹等情况，总的来说，它们牙齿有毒。”

  这就不难明白，人鱼擅长的近身攻击派不上用场了。

  似乎失去了耐性，它们开始发狂起来，亚纶脸色一变：“就现在！”

  徐应秋定了定心，看着那群形态怪异的生物，闭上了眼睛，周遭水流的密度加大，身后开始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急剧的转速带动了周围的海水，那些怪物似乎有所觉，转头就发现了他们，不由张大嘴巴，立时就要游走过来。

  越来越近，徐应秋甚至能感受到，被那一双双猩红眼珠紧紧盯住的诡异阴冷感。

  还不够！力量还不够！他紧咬的牙根都出了血。

  亚纶如临大敌地看着这群即将要把他们包围起来的怪物，牢牢用身体护着身后的伴侣。

  就在那群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咬过来的那一刻，徐应秋猛地睁开眼，那恐怖犹如黑洞的漩涡，在他的操控下，向那群怪物卷席过去。

  “嗯哼”——徐应秋胸口闷痛，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那皮肉的坚韧程度在他预料之外，一大群怪物被漩涡卷席进去，那疯狂的转速顿时就缓上许多。

  他强行维持着，只是生生把那些怪物绞死的意图落空，现下只能尽可能对它们造成严重的伤害。

  “够了，你身体会承受不住！”亚纶面沉似水，呵斥着徐应秋的举动。

  “不，还不够，至少……”

  徐应秋身上的青筋都暴显出来，他瞪着眼睛，就是强撑着不愿放手，至少，至少也要让它们失去反抗能力！

  直到那些怪物死伤惨重，徐应秋才脱力往前一倒，亚纶及时接住了他，焦急地喊：“秋！”

  突然，察觉到水流的变动，亚纶神情一变，使出最大的气力，把怀中人一把推开。

  尖锐的倒钩从后方刺进了身体，钻心的疼痛传来，他鱼尾用力一拍，直接把偷袭的怪物一把拍开。

  肩膀破了个洞，亚纶强忍疼痛，愤怒地看向那怪物，一个闪身便直冲了过去。

  徐应秋的意识开始迷散，在陷入昏迷前，他最后见到的一幕，便是亚纶和怪物缠斗的身影。

  “亚纶——”

  徐应秋一把坐起身来，浑身肌肉紧绷，心跳如雷。

  发现自己正坐在洞穴的石台上，不见亚纶的踪影，他急忙跳下水里，往外游走去。

  一路上，受伤的人鱼比比皆是，洞穴里一片狼藉，连水都被染得发红。

  在人鱼的保护下，似乎没有人类受伤，他茫然而焦急地四处查看，在看到诺曼和尤莉后，他立刻冲了过去。

  “亚纶呢？你们看见了亚纶吗？”

  听到他的追问，尤莉先是一愣，和诺曼对视了一眼，看着徐应秋的神情有些不忍：“他受了重伤，被带到了一个洞穴疗伤了。”

  徐应秋的心咯噔一下，异常酸涩难受，他艰难地问出口：“他在哪里？不，诺曼你一定知道！带我去！”

  诺曼不做声，头往一个方向偏了偏，示意他跟上，“跟着我。”

  徐应秋急忙地跟了上去，随着他七拐八拐，到了一个似曾相似的洞穴，诺曼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洞穴，不禁喃喃道：“这个洞穴，上次亚纶带我来过。”

  诺曼一愣，继而理解地点点头，“这是前任先驱的住所。”

  “先驱？”徐应秋面带疑惑地看着他。

  “已经是过去了，亚纶是他繁衍的子嗣，继承了他的意志，成为我们现在的先驱。”诺曼努力地解释道。

  徐应秋明白了，他上次看到的那对人鱼，很有可能就是亚纶的父母，只是他竟不知道，这类似祭司的地位，还是世袭的？

  “不，亚纶的力量是最强大的，。”诺曼摇头否认。

  徐应秋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问了出来。

  “我可以进去吗？你们为什么会把他送来这里？”徐应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只要你不打扰到他们，先驱或许正在帮他治疗。走了，我想尤莉，我要回去。”

  徐应秋脸部有些抽搐，这才分开了多久？但诺曼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他只好无奈地摆摆手：“去吧去吧，不打扰你了。”

  诺曼头也不回，起身就往回游走了。

  略略有点紧张，徐应秋深吸一口气，进去了洞穴。

  一进去，他的眼睛忍不住就锁定在那石台上的黑发人鱼，看起来遍体鳞伤，细密的小伤口随处可见，最严重的则是那肩膀上狰狞的大洞。

  那两尾人鱼正在亚纶身上涂抹着什么，在徐应秋进来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但他们互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徐应秋走近亚纶，看着那可怖的伤口，眼眶发热，手颤巍地想摸摸他的脸，却又不敢下手。

  “你是亚纶的伴侣？”柔和好听的嗓音响起。

  徐应秋不由转过头去，跟他说话的人鱼，美丽的长相不必说，但他兽瞳却是少见的墨蓝色，仿佛一片神秘浩瀚的星空，让人望之忍不住沉迷其中。

  愣了一瞬，他开始反应过来：“算是吧。”

  “按照你们的语言，你可以叫我奥玛，称呼他为蓝斯。”

  奥玛指着另一尾人鱼笑道，只是那尾人鱼脾气似乎不太好，看也没看徐应秋一眼，自顾自地搅拌着容器里的东西。

  “亚纶会没事的，对吧？”徐应秋顾不上这些有的没得，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的受伤基本依靠自身自愈，只是亚纶这次的伤太重，这个东西可以让他加快痊愈，但不会很好受。”

  奥玛指着蓝斯在搅拌的东西说道。

  徐应秋瞥了一眼，那东西深绿色，涂在亚纶身上，看起来格外……恶心。

  估计是一些刺激细胞生长的植物，每涂抹上去，亚纶的肌肉都会不自觉地轻微颤动绷紧，像是昏迷了也能感受到疼痛似的，那可怜的模样，看得徐应秋有点心疼。

  刚擦拭掉亚纶脸颊上的冷汗，奥玛的一个问题，让徐应秋愣在了原地。

  “你的力量，是母星的赐予？”

  他眼睛直视着徐应秋，语气带着肯定。

  徐应秋笑笑，低头望着亚纶，轻声说：“是，我想保护他。”

  “奢求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未尝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不要迷失自我。”

  徐应秋心一动，真诚看着他道谢：“谢谢。”

  奥玛轻叹一声，眼神透着复杂，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受伤的亚纶身边，徐应秋守了一天一夜，眼见伤势一点点好转，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