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八十年代小丈夫(11)
作者:后紫      更新:2022-04-01 16:38      字数:10301
  有苗不愁长, 悠悠很快就一岁零两个月了。

  刘山和陈默尔也进入科大半年的光阴。

  孩子们的年岁渐大, 眼界也逐渐开阔,世界变得更宽。

  就好比悠悠,现在给根草, 她并不知道嫌弃,能玩上好半天的时间。

  但是刘山早就过了玩草的年纪。

  但偶尔带孩子出门玩草, 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冬天冷的要死,四处都是光秃秃的, 真想玩草,还得好找。

  天气还算不错,刘山一早就跟苏雪桐说:“姐,我带悠悠去大院对面的公园晒太阳。”

  苏雪桐在忙着年底的绩效考核, 她想了下道:“别走太远,给她穿个棉披风。”

  “好。”

  刘山放了寒假,经常会带悠悠出门。

  前头的街口新开了一家大超市, 这种新型的零售方式, 对国人来说很是新鲜。

  刘山三天两头就会带悠悠逛一趟,给她买个果丹皮,买个大白兔,或者买包小熊饼干。吃是不给吃整个的, 不过可以舔上好几口。

  悠悠特别喜欢舅舅,快赶上喜欢爸爸的喜欢了。

  一听说舅舅要带自己出门, 悠悠自己扯来了小披风。

  这么大点的小人儿, 贼机灵, 逗得苏雪桐哈哈大笑。

  妈妈给穿好了小披风,悠悠伸出了小手,让舅舅抱。

  刘山接过了悠悠,苏雪桐又给她戴上了小帽子小口罩,最后一拍她的小屁股,“走吧!”

  悠悠用手碰了碰嘴巴,吧唧了一下,送出飞吻。

  有女万事足。

  苏雪桐眯着眼睛,笑的很是幸福,她真的觉得这样就够了。

  她也没嘱咐刘山其他的,反正每回刘山带悠悠出门,也不是他一个人,后头总得跟着陈默尔。

  用司慧茹的话说:“年轻人的事情,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

  这意思已经明摆着了,陈默尔和刘山的事情,她不反对,也不支持,保持观望态度。

  既如此,苏雪桐也是不管不问,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苏雪桐进书房前,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刘山出门时是十点,他很有分寸,一般不到十二点就会回来了。

  刘山抱着抱着悠悠到了大院门口。

  陈默尔已经等待了多时,一见他俩过来,高兴地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块巧克力,逗悠悠:“宝宝,叫小姑。”

  “她不能吃。”刘山道:“才一岁多,哪能吃带咖啡因的东西。”

  陈默尔一想也是,不过还是噘了噘嘴,“她不能吃,那你吃。”说着剥开了巧克力,塞进了刘山的嘴里,又笑着跟悠悠说:“乖宝宝,一会儿姑姑给你买奶糖。”

  “当。”悠悠重复着糖,可她说话不清。

  小孩子学本事很快的,好比昨天,她还不会说这个“当”。

  陈默尔听她开口,简直惊喜,一边走,一边教:“宝宝,叫姑姑,姑,姑!”

  刘山:“对,咕咕叫的姑姑。”

  “去你的。”陈默尔拍了一下他的臂膀。

  悠悠随妈,护短的不行。

  她见刘山挨打,举起了小手,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凶巴巴地向陈默尔示威。

  陈默尔惊讶地喊:“悠悠,我可是你姑姑。”

  悠悠咿咿呀呀一大串话,可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啥。

  陈默尔:“悠悠,你跟我吵架?是吵架吗?”

  悠悠张着小嘴,哈着白气,居然笑出了声音。

  陈默尔不满地大叫:“悠悠,姑姑生气了啊!哄不好的那种啊!”

  刘山偏头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故意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个一岁多的小孩生气!”

  “我就是生气!”陈默尔皱了皱鼻子说。

  大院对面的小公园是去年才落成的。

  公园不大,中间有一个人工湖。

  湖的四周种满了花木。

  公园的四个角还各有一个八角凉亭,东边的两个凉亭里都是老头儿,晒着太阳,对战象棋。西边的两个凉亭都是老太太,休闲可就复杂了,有做鞋底的,有缝衣裳的,还有买了菜没回家直接在凉亭里摘菜的。

  刘山和陈默尔带着悠悠去了东边的凉亭。

  凉亭地支了两个战局,周围还有好多围观的。

  小孩喜欢人多,悠悠探着头,往里瞅。

  但凡是年纪大点的也都喜欢逗小孩,尤其悠悠这个小孩长得还格外的讨人喜欢。

  几个老爷爷逗了会儿孩子,就跟刘山聊了起来。

  “工作了吗?”

  “没,还在上学。”

  “哦,上学好……”大爷看了看刘山,又扫了后头的陈默尔一眼,“上大学现在让生孩子了吗?”

  大爷误会了。

  陈默尔的脸唰就红了起来,道:“大爷,他是孩子舅舅。”

  “哦,那你工作了吗姑娘?”

  这就是个循环啊,陈默尔赶紧摆手道:“大爷,我是孩子的姑姑。”

  “哦!”大爷没弄明白这个关系,舅舅和姑姑……看起来很是要好!

  陈默尔扯了刘山一把,“走,去超市。”

  先前那点子不开心,被害羞冲散了。

  悠悠也玩着急了,一听说超市,就机灵地朝超市的方向伸了伸手。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出了公园的大门,又朝超市走。

  陈默尔一直跟在刘山的后头,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她停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刘山回头:“怎么了?”

  “没怎么!”陈默尔揉了揉眼睛,又说:“刚才出公园大门的时候,我觉得有个黑影。不过,可能是有重影,我昨晚上没睡好。”

  “看书?”刘山随口问。

  陈默尔也就考大学那一年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学习能力,这大学都考上了,她才懒得看那些书。

  但是刘山好学,他和她在一起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学习。

  她撇了下嘴说:“放假,休闲休闲不行啊!”

  “我没说不行啊!”刘山不疾不徐地说。

  陈默尔想到了什么,又来了劲,“我租了几张港台的碟片,可好看了。你要看吗?借给你!”

  “我…不看了吧,没那么多的时间。”

  “哼,没劲!”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到了超市。

  陈默尔在入口处提了绿色的篮子,还是跟在刘山的后头。

  “悠悠啊,买糖吃了,高不高兴啊?”

  “告!”悠悠瞪着黑水晶似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都新鲜。

  一个戴着黑口罩的男人紧紧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这个人眼睛里透着的光,悠悠很不喜欢。

  她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陈默尔拿着一包大白兔,在悠悠的眼前晃了晃。

  悠悠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了,她伸出了小手,想要。

  爸爸管的很严,别说奶糖了,喝米粥都不给放点白糖,整天吃的都是原味的东西,她早就厌烦了。

  她想吃点有味道的。

  悠悠吧嗒吧嗒小嘴,把一大袋奶糖都抱在了怀里。

  苏雪桐一月会给刘山二百的零用钱,他自己还有奖学金。

  刘山并不缺钱,和陈默尔逛超市,也从来都不会让她花钱。

  两个人在水果区挑挑拣拣,刘山心细,昨天姐姐说想啃甘蔗,这超市里还真有切成段的,刘山买了不少。

  付款的时候,刘山将孩子递给了陈默尔。

  买的东西不算多,拎东西比抱孩子要轻松。

  超市门口,刘山一手接了悠悠,另一只手将东西递给陈默尔。

  变故就是这时候来的,从拐角那儿突然冲出来一个男人,一把抢过了悠悠,拔腿就跑。

  陈默尔下意识尖叫了一声:“抢孩子啊!”

  “站住!”刘山扔了手里的东西,猛追了上去。

  悠悠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撕心裂肺。

  小孩的哭声离得近了,都会有炸耳朵的效果。

  况且这孩子的哭声格外的炸耳朵,刘保国只觉声音从耳朵灌进了脑袋,他的眼前莫名其妙黑了一下,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跟着一顿。

  汽车就停在路的那头,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每一步都特别的沉重。

  刘保国跑过了马路,怀里的孩子越哭越大声,他愤怒地朝她大吼:“别哭了!”

  手上还使劲晃着她小小的身子。

  悠悠尖叫了一声。

  不远处的一个垃圾箱轰隆一声炸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气浪使得刘保国踉跄了一下,离汽车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刘山一个猛扑,死命地搂住了他的腰。

  刘保国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根棍子在敲打着他的大脑。孩子还在哭嚎,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种种画面,这两世的经历加速播放了一遍,心里的戾气越来越重,他举起了孩子,重重地摔了出去,一转身和刘山扭打了起来。

  陈默尔惊叫着扑了过去,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没有接住。

  陈默尔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时候悠悠却不哭了,伸出了小手摸了摸她的眼睛,“不不!”

  陈默尔:“悠悠不怕,姑姑在呢!”

  后面又追上来几个不相识的陌生人,合力将刘保国围住。

  他像疯了一样和所有的人撕打,奈何双拳不敌四脚,被人扑到在地上,一下都动弹不了。

  不远处的汽车就是这个时候发动的。

  他绝望地大吼:“带我走!”

  汽车绝尘而去。

  口罩一撕扯下来,刘山怔了片刻,还是认出了他。

  就连陈默尔也认出了刘保国。

  她紧紧地抱着悠悠,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刘保国!你疯了吗?”刘山吐掉了口中的血水,不顾众人的阻拦,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警察来的也算快,给刘保国上了手铐,然后押上了汽车。

  刘山要配合调查,他没敢给苏雪桐打电话,而是找了司铖。

  司铖很快就到了市分局,神色匆匆。

  他从陈默尔的怀里接过了悠悠,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悠悠像是被吓住了,精神一直不太好,一见到爸爸,她呀呀了两声,立刻就趴在了爸爸的肩膀上。

  “这个人的神精可能有些问题,我们的同志问了他很多问题,发现他的眼神涣散……请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分局的同志和司铖沟通。

  司铖的眼神暗了片刻,“这个问题回头再说吧,抓捕的过程有什么伤害没有?”

  “抓捕的过程中,孩子的舅舅受了点轻伤,还有两个路人因为垃圾桶爆|炸也受了点轻伤……很奇怪,好好的垃圾箱怎么会自己炸了?我们派人简单勘测了一下,现场没有火|药残留。不过幸好垃圾桶炸了,要不然你内弟可能还追不上犯罪人。”

  司铖点了点头,看来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

  他偏头看了看怀里的悠悠。

  悠悠半合着眼皮儿,哼唧了一声,一到爸爸的怀里,她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司铖有些好笑,又替她拍了拍背。她倒是知道自己可能做的不对,不敢和他对视。

  反正,爆|炸查是查不出来的,八成是要算在刘保国的头上。

  刘山受的都是皮外的轻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只不过,要伤在其余的地方还好,偏偏是伤在了脸面上,看起来很是惨烈。

  只要一回家,苏雪桐势必得知道今天这事儿的始末。

  刘山不想回家。

  陈默尔道:“那你去哪儿?”

  “找个小旅馆住几天。”

  “这都快过年了,哪有住小旅馆的!”陈默尔皱眉,今天这个事情可是多亏了刘山,可他明明救了悠悠,却连家都不敢回了。

  “没事儿!”刘山见她低垂着眉眼,明显的不高兴,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他揉了下她柔顺的头发又说:“我怕我姐担心。”没人对他不好,做人总是要讲良心的。

  司铖抱着悠悠出来,走到汽车旁边,见刘山原地不动还站在台阶上,催促:“走啊!”

  刘山还是没动。

  司铖将孩子递了过去,“回家。”

  “姐夫,我姐……”刘山欲言又止。

  “她知道。”司铖淡淡地说。

  刘山一愣,将悠悠抱在了怀里。

  先送了陈默尔回陈家。

  超市离大院本就不远,爆|炸的声音,大院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中午就传有人搞破坏,听说还炸死了人。

  哪儿知道这事还跟自家有关联呢!

  司慧茹探头看了看这一车的孩子……万幸万幸啊。

  她拍了拍胸脯说:“赶紧回家,我明天去庙里头拜拜,咱家得去去晦气。”

  司铖笑了一下:“姑姑,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司慧茹想抬高调门的,瞧了一眼睡沉的悠悠,调门没抬上去,反倒压了下来,“算了算了,赶紧回家,雪桐不定得多着急呢。”

  刘山一听,下意识曲了曲手指。

  回到司家,苏雪桐倒显得不是那么凌乱,她看了看刘山的脸,“赶紧让温阿姨煮个鸡蛋,滚一下,消消肿。”

  刘山点了点头,“姐姐,我……”

  “刘保国是蓄谋已久。”苏雪桐板着脸说:“你不要自责,而且多亏了你,悠悠才没有被抢走。”

  刘山绷直的身体,这才松懈了下来。

  悠悠累得厉害,晃都没有晃醒。

  司铖送了悠悠上楼睡觉。

  苏雪桐安慰过了刘山,就紧跟了上去,她有一肚子的问题。

  “有东西炸了?怎么炸的?”

  司铖“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苏雪桐手臂环胸,站在门口,“你还是什么都不准备跟我说?”

  司铖眨了下眼睛:“说什么?”

  苏雪桐气恼,一转身又下了楼。

  刘保国的精神鉴定很快就出来了,他还真是得了精神病,连自己家在哪儿他都说不清楚。

  而且浑身上下,并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刘保国的所有资料,市公安局还是通过受害人了解到的。

  半个月后,公安局通知司铖,刘家来人了,司铖却不想和他们见面。

  这个事情就是个人所为,与刘家的其他人没有多少关系。

  可市公安局的人说:“犯罪人的家属指名了要见苏雪桐。”

  “见我妻子?”司铖皱了皱眉。

  “是的。”公安局的同志严肃地说:“犯罪人的家属说可以协助市局找到刘保国背后的犯罪团伙,但前提是她要求和苏雪桐见面。”

  “好的,我知道了。”

  司铖和苏雪桐略提了一下,心想着她要是不想去的话,自己就代她去一趟。

  苏雪桐想都没想,点头答应了。

  离过年还有五天,冷空气北上,全国大范围变天,首都下起了鹅毛大雪。

  出行很是困难,司铖却还是开着汽车将苏雪桐送到了市公安局。

  公安局安排的会面地点是二楼的会议室。

  苏雪桐和司铖在公安局同志的陪同下进门,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赵翠儿!”

  赵翠儿的脸色僵硬了片刻,她费劲了力气装出来的优越感,在见到苏雪桐的那一刻,立马就垮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半辈子和眼前这个女人在争什么,又在比较些什么。

  反正到头来,自己越过越惨,反倒是她,看起来还如十八那年离开家乡。

  赵翠儿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艰难开口:“是你害了他!”

  “是吗?”苏雪桐淡淡地道:“是我让他抢我女儿的吗?”

  赵翠儿的怨毒到了她的跟前,就像跟羽毛,轻易就被撇开了。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众人只觉莫名其妙,可她笑到最后,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

  赵翠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拿了包面巾纸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苏雪桐就站在那里,没有打扰她。

  等赵翠儿哭完,她擦干净了脸,和警察同志说:“半年前,刘保国在广东认识了一个叫彪哥的男人……”

  彪哥做的是皮肉买卖,可他有一个相好,常年在边境行走,干的是贩卖人口的勾当。

  男人女人孩子,她全部都卖。

  据赵翠儿说,刘保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彻底改变的。

  其实要真说起来,自打赵翠儿在广东重遇刘保国,他就不再是原来那个刘保国了。

  他满嘴的谎言,满心的钻营。他什么都干,哪怕是缺德事,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干起来就从不会眨眼。

  甚至到后来,他还鼓动赵翠儿在歌舞厅里贩卖摇头|丸。

  赵翠儿因此和他闹掰。

  赵翠儿一狠心,断了刘保国的经济来源。

  是的,这么些年,那个刘保国高不成低不就,压根儿就没挣回来多少钱。

  反倒是赵翠儿善于经营,凤仙歌舞厅从原先的两百个平方,扩建成了现成四百平方的大歌舞厅。

  赵翠儿喜欢这个男人,甘心情愿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倒贴给他。

  可这个男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已经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正是因为没了经济来源,刘保国才和彪哥搭上了线。

  赵翠儿的信息只有这么多,其余的事情得交给公安局的同志来办。

  刘保国的精神鉴定已经出来了,一个精神病人是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的人,法律不会对他进行制裁。

  赵翠儿和苏雪桐见最后一次面的时候说,她要把凤仙歌舞厅转让出去,带着刘保国回家。

  苏雪桐沉默了片刻,道:“那我祝你好运!”

  赵翠儿轻扯着嘴角,一夜间,她似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多了好几道。

  她苦笑着说:“桐姐,我不瞒你说,我做梦的时候咱们两个人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苏雪桐轻挑了一下眼睛。

  “我嫁给了保国哥,而你不知道去了哪里。”赵翠儿说到这里,低头浅笑,她笑自己当真是白日里发梦,紧跟着她叹了口气,幽幽地又说:“其实也没有多少区别,梦里我即使嫁给了他,他的心也从来都不在我这里。桐姐,我总感觉我不幸福了两辈子……”

  说着,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刘保国,苦笑:“不瞒你说,我也劝过我自己,追我的男人不是没有,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后来一想,这就是命,别说是两辈子了,就是生生世世都跟他这样纠缠,我想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雪桐哑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赵翠儿。

  这时,赵翠儿站了起来,冲苏雪桐伸出了手:“桐姐,祝你永远幸福,也祝我们永远都不再见面。我的心眼儿很小,一见到你,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羡慕嫉妒恨!”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看见乞丐我会尽力施舍,看见别人有困难我也会尽力帮扶,我不会无缘无故去诅咒什么人。可一旦见了你,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成为十恶不赦的人。

  苏雪桐深深地朝她看了过去。

  赵翠儿在笑。

  苏雪桐缓缓地说:“好!”

  这次和赵翠儿见面,真的可能会是最后一次了。

  刘山都已经上大学了,她总觉得自己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尽管,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离开。

  赵翠儿搀起了一旁目光呆滞的男人,“保国哥,咱们回家。”

  刘保国迟疑了片刻:“回家?”

  “嗯,回家!”

  苏雪桐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人缓缓走上列车的背影,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劲。

  可日子依旧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新的一年在春晚的倒计时中,准时来临。

  外面的炮竹声一直响到凌晨时分。

  就是这么一个漆黑的夜里,苏雪桐罕见地主动了起来,她紧紧地缠着司铖索取,就好像根本没有明天。

  翻转喘息中,她搂紧了司铖的脖子,轻咬着他的耳垂:“司铖!”

  “嗯!”

  “司铖!”

  “嗯!”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真想这样叫上一辈子。

  半年后,市公安局在广东市公安局的配合下,捣毁了一个大型的贩卖人口团伙,一共逮捕了十三人。

  据其中的一人交代,当时想要抢走司家的小孩,不为贩卖,只为勒索赎金,听说司家很有钱。

  这个听说,自然是从刘保国的口中听说的。

  刘保国一开始并不愿意这么干,但他被注射了一种可以影响神经的药。

  ——

  苏雪桐在一种难以述说的忐忑中又过了三年。

  悠悠四岁了,去年就上了幼儿园。

  她是一个梳着两个小揪揪,每天都笑呵呵,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可苏雪桐却一天比一天忧虑。

  刘山大学毕业了,为了建设祖国的大西北,他主动申请去了嘴偏僻的地方工作。

  司慧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抽搐了两下,默不作声地给陈默尔收拾起了行李。

  听说,陈默尔从地图上找到那个叫卡莫的县城时,眼睛都快哭瞎了。

  司慧茹咬牙切齿地劝:“你那么不想去,又何必勉强自己!”

  陈默尔哭着摇头:“妈妈你不用管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好什么呀?”

  “你不懂!我不去不甘心的。”

  为了那个男人,她哭着也会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这就是属于陈默尔的爱情。

  果然,她哭过了一场之后,欢天喜地地收拾好了行李。

  陈默尔再出现在刘山的面前时,依然是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以后你上山我就陪你上山,你下海我就陪你下海。”

  司慧茹听的直叹气,她苦笑着说:“雪桐啊,要不你劝劝刘山……”

  苏雪桐还沉浸在陈默尔那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里,根本没有听清司慧茹说了什么。

  她想,就连属于赵翠儿的爱情也很轰轰烈烈。

  唯独她的,幸福是幸福,可总觉得欠缺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是司铖的欠缺,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苏雪桐百思不得其解。

  司慧茹没有法子,留不住女儿,更留不住刘山。

  她跟陈郎峰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刘山和陈默尔离开首都之前,为他俩举行婚礼。

  挑选婚纱的时候,司慧茹拖着苏雪桐一块儿给陈默尔当参谋。

  陈默尔选中了一条有拖尾的白色婚纱,进了试衣间里。

  司慧茹压低了声音,跟苏雪桐说起了悄悄话。

  “雪桐啊,姑姑也不瞒你说,为啥非让他俩结了婚再走……我和你姑父是真怕啊,怕她下回回来,再给我带个小的回来。干脆,结婚吧!”

  苏雪桐作为刘山的姐姐,又觉尴尬又觉好笑。

  司慧茹佯怒地瞪了她一眼,又说:“你别笑,等悠悠长大,你跟我一样烦心。她不到谈恋爱的年纪,你担心她早恋。她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你又担心她嫁不出去。她不结婚,你担心她怀孕。她结婚了,你又担心她怎么还不怀孕!雪桐啊,人就是贱,不生孩子的时候想生,一有了孩子,你得为她操心一辈子。”

  苏雪桐知道司慧茹现在说的叫人之常情,但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嘴边。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悠悠长大。

  有的时候恨不得悠悠一夜间就长大,有的时候又恨不得她永远都不要长大。

  陈默尔花了半天的时间,挑选了两套礼服,一套是洁白的拖尾婚纱,另一套是大红色的旗袍,答谢宴的时候可以穿。

  苏雪桐开着车先将司慧茹母女送回了家,又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家。

  这个时间,司铖没有下班,悠悠也没有放学。

  苏雪桐去了二楼的书房,目光呆滞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

  她翻找出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拔开了钢笔,郑重地写:“亲爱的悠悠……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你,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妈妈想让你知道,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你,真的不是!

  一个月后,刘山和陈默尔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陈家的亲眷有很多,光酒席都摆了二十几桌。

  和女方相比,男方的亲戚少的有点可怜,光秃秃的只有苏雪桐和悠悠两个。

  司铖也算一个,可他忙的脚不沾地。

  悠悠吃着手里的冰淇淋问:“妈妈,我舅舅没有爸爸妈妈了是吗?”

  “是啊!”

  “那舅舅真可怜,一会儿我给他留半个冰淇淋吧。”悠悠很开心地说。

  童言无忌,以为冰淇淋就是安慰剂。

  苏雪桐原本是想笑的,可她咧了咧嘴,笑的比哭都难看。

  她揉着女儿的小脑袋,忍不住试探:“悠悠,如果有一天妈妈迷路了……”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女儿打断。

  悠悠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说:“没事儿,没事儿,当然是原谅你了。更何况爸爸说了,妈妈迷路了没关系,只要我和他不迷路就行了,我们肯定能够找到你。”

  苏雪桐心下一动,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找寻那个忙碌的身影。

  作为默尔的表哥,司铖被委以重任,他得把握整个婚礼的流程。

  伴郎和伴娘的走位对不对,花童什么时候上场,婚礼进行曲什么时候播放……

  这个年代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婚庆公司,司铖俨然成了这场婚礼的总策划人。

  苏雪桐倒了杯可乐,吩咐悠悠:“给你爸送去,看给他忙的。”

  悠悠得了命令,小短腿落地,捧着可乐,挤过了观礼的人群。

  她走到了爸爸的旁边,小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司铖看见女儿,笑弯了眉眼。

  悠悠说:“我妈让我送来的。”

  司铖一回头,刚好和苏雪桐对视到了一起,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个画面像是定格在了苏雪桐的脑海里。

  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

  苏雪桐犹如睡了很长的一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喃喃自语:“悠悠!”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叫悠悠?”

  对面的大佬西装革履,他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犹如万千的星光辉映,他笑着又说:“我女儿悠悠,今年四岁了!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

  “好…啊!”苏雪桐犹如卡壳的枪似的,一脸的懵|逼。

  我为什么在这里?

  哦,今天她们公司来竞标,甲方正是大佬的风华科技。

  大佬主动约她喝咖啡,可是让她们老板都大跌眼镜。

  但大佬有女儿……

  苏雪桐恨死了陈澜,她也太不靠谱了,居然给自己介绍了一个有妇之夫。

  对面的大佬像是有窥心术,放下了咖啡,解释道:“哦,苏小姐不要误会,我是未婚爸爸,孩子的妈妈……迷路了。”

  这么高级的秀恩爱,苏雪桐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尴尬地笑了一下,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司总,我想去个洗手间!”

  “请便!”

  苏雪桐才将离开座位,司铖的手机便欢快地响了起来。

  一接通,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奶萌的声音:“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才带我去见我妈妈?”

  “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

  “快了就是……会很快的,悠悠!”

  “好吧!那你告诉她,我没有怪她。”

  “好的。”

  苏雪桐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低不可闻地叹息。果然,天下的好男人有很多,却不一定能是她的。

  人家的老婆迷了路,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她瞎掺合什么劲!

  更何况,她的心里有一种很难形容的莫名情愫,她不想谈恋爱,好像她一旦谈了恋爱,就对不起谁似的。

  苏雪桐整理不好自己的心绪,整理了一下蓝色小西装的衣领,给司大佬发去了信息,“司总,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事,谢谢你的咖啡。”

  司铖接到信息的那一刻,不由微眯了眼睛,他快步赶到公司门外,只见那个蓝色的身影上了出租车,飞驰着离去。

  司铖抬手看了看腕表,其实连他也不懂,为什么她的这个情劫还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