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晋|江独发
作者:子木桃      更新:2023-02-02 04:15      字数:6637
  松江时雨的酒量确实不行,但在喝醉前总觉得自己酒品hold住,就像是每个喝醉酒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没醉一样——

  哪怕听见了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声音,松江时雨也全然忘了上一刻才跟系统的交流,大脑自顾自地认为两人是来宴会上拯救他的。

  玩家感动又不敢动,满脑子都是完蛋,他们没有身份证会不会被□□!!

  要死,让家里人知道我养了这么一窝野男人该如何是好!

  等下,万一他们俩在这又打起来我该帮谁?

  脑海中的想象过于恐怖,松江时雨忍痛选择牺牲自己,他宁可留在这跟亲戚玩宫斗简易版!

  玩家哽咽且不舍:“你们快走吧……快点走!”

  “不要待在这个世界了!”

  系统:“……”撒贝宁吸氧jpg

  “宿主——!狗宿主!”它声嘶力竭仿若杀猪的声音窜动,带着电流乱码,“你¥回去了,不能说¥!不要露馅啊啊啊!”

  松江时雨过载的大脑思考了好一会,恍然大悟:“对……我也要回去,九月八号还没过,不能让他们知道来着。”

  系统:“!!!”

  不是你要回去!是你已经回来了啊!

  还有,哪怕刚才不知道,你这句话都出来了,还有谁不知道啊!

  看着手软脚软还在试图跟赤井秀一推拉的松江时雨,系统戴上了痛苦面具。

  它想起自己上次在松江时雨发烧时吐槽他跟喝了假酒似的,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必须给这个笨蛋一点教训才能长记性!!!

  赤井秀一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

  仅仅是短短的时间,松江时雨的体温就攀升了上来,来势汹涌的变化让两人措手不及。

  赤井秀一力道轻柔地扶着松江时雨的肩,怎么也使不下力将青年给放回床上,他与降谷零对视了一眼,战火顿消。

  刚才青年仿若呓语的话还在他们耳边回荡,让降谷零一时间都没了针对赤井秀一的心思。

  什么叫他们怎么“也过来了”?他们明明从未离开过。

  降谷零先是感到疑惑,后才反应过来,松江时雨到底指的是什么。

  ——他曾无限接近死亡,真切触及过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松江……”他颤声呼唤着,却无处寻找落点,召回此刻正在挣扎的灵魂。

  松江时雨浑浑噩噩地抬起头,手臂骤然使力,直直压着赤井秀一的肩膀往外推,但因为力道不够,整个人往前倾倒,险些砸到地上。

  赤井秀一正巧蹲在松江时雨前面,这一倾,青年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接着扑腾着坐起身,屁股压着他的膝盖,后背贴着床。

  赤井秀一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僵硬地定住,没去看旁边降谷零的眼神,低声唤道:“松江,松江你醒醒。”

  “你们快走吧……快点走!”松江时雨恍若未闻,他的下唇又被他死死咬住,唇珠红肿,仿佛下一刻就渗出血来。

  青年仿佛是做出了极其艰难的选择,语气颤抖:“不要待在这个世界了!”

  一个在很久之前便心存死志、甚至为之付出行动的人,哪怕拼尽全力从地狱里爬上来,精神也早已脆弱如蛛丝。

  可哪怕精神已经崩溃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妄,自认已坠入无法回头的深渊,却还是在听到他们的声音时,条件反射地想把他们推出去。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道:“我不走!”

  似乎刚才那几句话就用尽了松江时雨的全部力气,他又一次垂下头,只能看见胸膛微微起伏。

  “零……赤井……”他低低地嘟囔了两声。

  赤井秀一松开扶着他的肩膀的手,拿起旁边干净的毛巾。

  降谷零按了床头铃后也蹲在了赤井秀一旁边。

  他伸手触碰到松江时雨的额头,被冷汗打湿的绷带触感格外怪异。

  “取下来吧。”赤井秀一轻声道,“他不舒服。”

  “……不用你提醒。”

  降谷零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绷带解开,青年浅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如流水一般散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松江时雨随着他的抬头,许久没有接触空气的眼睫湿漉,轻轻颤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

  哪怕知道松江时雨现在看不见,降谷零还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他的眼前。

  纤长的、带着水意的眼睫划过掌心,掀起一丝痒意,仿佛还能感受到他额头上的热度,松江时雨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零?”

  降谷零手猛地一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手掌慢慢挪开,露出了松江时雨苍白俊秀的脸,浅色的睫毛以略快的频率眨着,局促且不安。

  那双含着漫天星辰的钴蓝色眼眸,在时隔数月后终于再次睁开。

  降谷零从松江时雨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心中纠结蔓延的期待和焦虑忽上忽下,让他半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看得见我吗?】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了。

  “唔。”

  骤然间,两人听见松江时雨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青年眉眼微弯,带着些许抛去纠结后的纯粹。

  “那我也要回去……”他歪着身,顺着降谷零的手臂往他那边倾倒,语气含糊又坚决,“回去!”

  熟稔的语气一出,代表着精神的混乱短暂平息,两人的神经不由得舒缓了几分。

  赤井秀一扶住了松江时雨的大腿,免得他整个人又翻到床地上。

  降谷零任由软乎乎的热源贴上自己臂弯,心如鼓擂,原本放松状态的脊背肌肉瞬间紧绷,只觉得有一股气自脚底向上蹿,直直到达头顶,让耳朵都嗡鸣了。

  他选择性忽略了还松江时雨还坐在赤井秀一身上,满脑子都是被主动贴贴的不真实感。

  赤井秀一嘴角一抽,还未开口,就听松江时雨又呢喃着:“九月八号还没到……”

  “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降谷零:“……”

  赤井秀一:“……”

  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了。

  “咣!”身后突然传来声响,两人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对上刚走进来的医生护士纠结的目光。

  刚才不小心踢到柜脚的小护士胡乱地摆着手,脸已经一片通红。

  她看到了什么?

  病床上空荡荡的,床单被褥乱七八糟,一截湿漉漉的绷带被丢在上面。

  本该安分躺在上面的病人衣衫凌乱,此刻坐在黑发俊美帅哥的腿上,上半身却往旁边金发黑皮的帅哥身上倒,宽松的病号服无法挑战这个姿势,撩起了一截,露出了大段雪白的腰身。

  赤井秀一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在松江时雨腰前。

  场景又一次诡异地安静。

  只能听见松江时雨黏糊的哼哼唧唧,以及往人身上钻的动静。

  医生:“……”

  护士:“……”

  面容扭曲的降谷零:“……”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动作的赤井秀一:“……”

  看完了全程已经想死机格式化的系统:“……”

  “他好像有点发烧。”赤井秀一将被子拽下来,遮到松江时雨身上,面不改色地道,“你们先来看看吧。”

  护士颤颤巍巍下意识开口:“是,是发烧,发烧对吧?”

  她刚说完就立马惊恐地捂住口。

  救命!她出去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两天后,九月八日,松江时雨回归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医院。

  送他到墓园门口的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对搭档,两人从车上下来,帮忙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松江,真的不要我们陪你进去吗?”松田阵平问刚从车中走出的青年。

  松江时雨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领带、皮鞋,整整齐齐,一朵白菊被别在他的胸前,顺着他行走的动作微微摇曳。

  他微抿着唇,闻言缓缓摇头,不容置疑地道:“我自己去。”

  萩原研二将崭新的导盲杖拆开,递到他手中,看着松江时雨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缓缓缩回自己想要搀扶的手。

  崭新的绷带又盖住了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对方第二天清醒时下意识询问“天亮了吗?”无疑又一次击碎了他们的希望。

  萩原研二勉强在心中安慰自己,时间还长,不管是黑暗恐惧症还是视力……都有恢复的希望。

  “等下。”松田阵平拦住他,“零他说——”

  “停!”松江时雨下意识后退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警惕地道,“他没跟过来吧?”

  松田阵平顿了顿,无奈地道:“没有,只不过既然不要我们跟着,你得把这个腕表带上——检测心率的,以及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松江时雨呼了口气,伸出手,乖巧地让松田阵平把腕表给他扣上,接着再拿上一束白百合。

  本就苍白的青年,衬着同样雪白的花,浅色的金发顺着风被撩起了几缕,与花朵化作了绕指柔。

  这极其符合物哀美学的画面令旁人都不由得侧目几分,在落到眼前的绷带上又流露出几分怜悯。

  “那我走了——你们不要跟过来。”

  松江时雨没有再拖延时间,他甩开导盲杖,稳步朝墓园深处走去。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不怀疑他找不到位置,就肩并肩靠在车边发呆。

  “hagi,你说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松田阵平喃喃道,“为什么松江苏醒后对零和赤井秀一的反应会那么大?连让他们靠近都不肯了。”

  “虽然赤井秀一翻车我很高兴,但——”

  萩原研二脸色一黑:“他们两个……活该!”

  他不过就稍微激动了一点,凭什么就直接把他打昏!

  如果不是醒来时,诸伏景光过来告诉他松江时雨的精神暂且稳定的情况,萩原研二真的要暴揍同期了!

  不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萩原研二抓心挠肝,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当晚的值班医生打探一下情况。

  “研二,松田!”

  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两人一转头,果不其然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拐角。

  萩原研二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磨牙:“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啊!真的好怪!”

  四个人蹲在墓园门口眼巴巴地等松江时雨给他们可以说是情敌的对象送花——

  哪怕萩原研二心知松江时雨已经选择了他们,也很难心中不冒酸泡泡啊。

  赤羽昴!你到底给松江下了多少汤才能被这么惦记!

  松田阵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一言难尽:“走吧,坐树荫下等。”

  两人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群中,穿着一袭黑衣的银发男人无声无息地穿过,径直进入墓园。

  ……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时间,赤羽昴作为因公殉职,墓的位置也与一般民众隔开了段距离。

  松江时雨战战兢兢地走着,在彻底感受到身后无人时才彻底松了口气。

  “太尴尬了!真的太尴尬了!”玩家喃喃道,“为什么世界上有‘我祭拜我自己’这种事情就算了,还能不止一次!”

  系统:“证明你是打不死的小强?”

  松江时雨:“呸!”

  松江时雨又忍不住往后回头:“统啊,那些人真的不会跟过来吧,我怕我真的会社死到演不动……”

  “不会,他们还是很有分寸的。”系统淡定地道,“再说,你社死的次数还少吗?还是要我说说你前天晚上坐在赤井秀一身上,死死抱着降谷零哭着说不要走的画面?”

  松江时雨的脸色顿时绿了:“你闭嘴啊啊啊!”

  系统:“你发烧的时候黏人就算了,喝酒的时候怎么还那么会撒娇?但凡那时候少一点人,你第二天早上指不定就起——”

  “你再说信不信回去我就帮你绝育!”松江时雨阴惨惨地道,“我们这么久的革命情谊,你当时不拉住我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系统:“!!!你是狗吧!!就你那个黏糊劲儿谁拽得住你啊!”

  松江时雨忍不住捂住脸,喉咙中发出深深的呜咽。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喝醉酒还不断片啊!

  松江时雨清醒的时候就差没直接左脚踩右脚原地上天,恨不得真的给自己来一发“一忘皆空”。

  以后要怎么面对赤井秀一和降谷零……

  松江时雨想着想着,真的悲从中来了。

  系统还在催促:“快点!台词走个过场就行,不然世界意识很难交代哎!”

  系统:“你前面的是赤羽昴好吗!你现在还想别的男人!”

  松江时雨:“呜呜呜。”

  秋风萧瑟,落叶簌簌,由管理员清扫的墓地整洁程度只能算得上一般,还有余灰和草屑横竖躺着。

  琴酒一路遥遥尾随着松江时雨进入墓园,皮鞋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定在松江时雨十米远的地方,恰巧处于能看清但并不会被发现的距离。

  ——或许说会被发现。

  银发杀手漫不经心地想起上次在阴雨连绵的小巷,那个隔着老远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青年。

  也就是现在,所有心神都被墓碑的主人所攫取,才会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吧?

  ‘松江时雨……你还活着。’

  口中咀嚼着这个称呼,琴酒幽绿的目光沉沉,在确认目标后,逐渐染上了兴奋的侵占欲。

  他是真的没有想过,松江时雨这样还没死。

  原本就发着高热,偏偏硬靠着副作用极其明显的药剂与他抗衡,最终放倒他后却没有补枪,而是任由他活着,自己拍拍屁股离开。

  琴酒一直以为那是松江时雨自诩是强弩之末,不想跟他死在一个地方才会匆匆撤离,却一直未收到警方发布的死讯。

  ——失踪,可笑的失踪,明明他已经死了!

  偏偏在半年之后,琴酒却又一次收到了松江时雨的消息。

  那个杀|手|网站鲜少被官方人士所关注,却偏偏是脱离了组织的琴酒最熟悉的捞钱场所。

  琴酒不觉得松江时雨上暗网仅仅是为了买点无厘头的零食——这分明是在寻找他的阳谋!

  想要再次帮助警方逮捕我?

  亦或者是——想要脱离那群废物条子的监视?

  想到被阻隔在墓园外的警察,琴酒忍不住从喉中发出沉闷的笑声。

  在松江时雨放弃对他下手后,琴酒便察觉到对方对他堪称稀薄的杀意。

  也对——就a那个疯狂决绝的性格,若不是被赤羽昴影响得与组织不死不休,指不定他真的会拥有一名顶尖的黑客。

  偏偏就是赤羽昴……

  琴酒原本兴奋的劲头骤然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不远处的青年又一次蒙上了绷带,遮挡了俊秀精致的眉眼,轻巧的导盲杖用着比上次还顺手了许多。

  松江时雨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悲戚,毫无血色的唇紧抿,仿佛开口就会吐露泣不成声的话语。

  他缓缓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抚摸着墓碑,苍白的指尖一笔一划地沿着凹陷的刻痕挪动,像是在对待世间的珍宝。

  琴酒望着这幕,只感到了深深的碍眼。

  记忆中死了极久、已经没有印象的男人,此刻又浅薄地刷了几分存在感。

  琴酒与赤羽昴的交集并不多,他们分别隶属行动组和信息组,只有偶尔会在某些大型任务中有交涉,但能让boss选定为继承人的家伙,能良善到哪里去?

  那个冷硬漠然、论良心指不定还没他多的男人,却在短暂的时间内,死死地虏获了一个宝藏,并且把钥匙丢进了深海。

  脑海中闪过那个在火海中骄傲决绝仿若荆棘鸟的金色身影。

  他们当时,并不算分出胜负。

  “真是愚蠢。”琴酒带着嘲讽低低地道,“真当付出这代价值得?”

  松江时雨并没有接收到他的声音,青年挺直的脊背深深弯了下去,额头抵在墓碑上,他似乎想要看清什么,但眼前却连一抹亮光都无法捕捉到。

  白色的百合花置于墓碑旁摇曳。

  “我……我,来看你了……”

  缓慢笨拙,仿佛连开口都很困难,松江时雨低哑的声音却顺着风飘到了琴酒耳中。

  一声一声,恍若倦鸟的哀鸣。

  想到那个对他无论何时都尖牙利嘴的态度,琴酒的眼神逐渐化作冰冷。

  他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清晰,带着危险的气息。

  靠坐在墓碑旁的金发青年此刻才恍然侧头往他的方向望。

  “谁?!”

  松江时雨警惕地握紧了导盲杖,白皙细腻的脖颈随着抬头的动作暴露在琴酒眼前。

  他似乎还有些哽咽,下意识抿紧了唇。

  “许久不见,松江时雨。”

  琴酒望着对方因为压抑情绪泛着薄红的面容,目光掠过因为多次舔抿略显红肿的唇珠,嘴角无声地划过了讥讽的笑。

  “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吗?”

  松江时雨下意识攥紧了导盲杖,扶着墓碑站起身,已经长了许多的金发顺着他的动作散在黑色的西装上,像是现作的画。

  “琴酒。”松江时雨偏哑的声音给了笃定的回答,“你没死。”

  琴酒轻笑一声:“那可是你放的水啊。”

  他幽绿的目光定格在墓碑的字上,咬字清晰:“是你让我活下来的。”

  松江时雨沉默着,动作间绕过了干净的白百合,缓慢地站定在琴酒面前:“你想怎么样?”

  琴酒想起刚才进来时在墓园外等待的警察们,目光悠悠从墓碑划过。

  都是松江时雨所在乎的人啊。

  在这种地方……确实得做点什么吧?

  他可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

  银发杀手的手不紧不慢地搭在松江时雨肩膀上,嗓音沙哑低沉:“来打一场?”

  “或者——直接被我打晕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