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夏凯凯结婚后的第三天就回华国了。

  他十二月份还有两场比赛, 一场是月初的“华国锦标赛”，一场是跨到一月份的“世界锦标赛”,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不过这次回去, 穆渊没能跟着一起走, 十二月份对欧美国家的老百姓很重要, 这期间会有很多的聚会和应酬, 穆渊在华国浪了大半年，他必须要在米国度过整个十二月。

  分开的时候穆渊不高兴极了, 却并没有开口留下夏凯凯, 只是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注视着夏凯凯走进安检的通道, 直至背影消失。

  再转过身后, 他终于从恋爱脑变成了事业心强劲的总裁先生, 对达西说：“这一个月内我必须把所有工作完成，给我留下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就够了，我不希望浪费哪怕多一秒的时间，能做到吗？”

  夏凯凯回国了。

  独自一个人回去的。

  周悦珊和温健在比完赛就走了, 他则留下来等待结婚的通知。

  这一耽搁又是一周。

  一回去, 他就进入了紧张的训练状态, 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世界第一的排名只是他与其他对手的竞争，而他很清楚, 他和周悦珊还有很大的潜力值得挖掘, 接下来是超越自己的阶段, 很孤独，必须要耐得住寂寞的坚持，训练，训练，白天晚上的训练，专注在那片冰面上。

  唯一不同的，只有他手上多了一枚婚戒。

  夏凯凯结婚的消息还没有完全平息，夏凯凯和周悦珊又分别在国内和国外的锦标赛上拿下了两枚金牌，由此可见，一个月后的“大奖赛总决赛”也再没有人可以拦下他们夺得最后一枚金牌了。

  因而，还没等这个赛季结束，夏凯凯就被国家队请了过去。

  开会。

  针对下一个赛季，也就是奥运赛季的战略部署会议。

  冰协的正副主席，体育总局的相关领导，还有国家花样滑冰队的各位教练，以及明星运动员代表的苏宇，和作为俱乐部代表的夏凯凯全部参加了这场会议。

  会议的内容比较多，但是总结下来也就3点。

  一、下个赛季就是奥运会了，重要的比赛必须慎重对待，因而从赛季初就要做好规划。

  二、花滑队的奥运会资格改变，本赛季将不会再采取积分制，运动员只需要通过“选拔赛”获得比赛资格即可。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奥运花滑团体赛。

  三、尝试冲击团体赛的奖牌，针对花滑团体赛的规则，现在就要制定下针对性更强的方案，以保证目的达成。

  张妮总教练在会上说。

  “体育是充满挑战性，逆水行舟的事业，在十二年前，团体赛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甚至没有进入团体赛的资格，在各位运动员和教练员的不懈努力下，上个冬奥会我们终于参与到了这个项目的竞争里，但是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运动员没有晋级自由滑环节，很遗憾。”

  “但是奥运会四年只有一届，是不是知道压力大，没有可能获胜，我们就放弃呢？当然不是，我相信我们的运动员和我们的教练团队，都有着一颗迎难而上的心。”

  “因此今天开会讨论，新赛季我们的重点应该在哪里？是不是在稳住单项奖牌的基础上，争夺团体赛奖牌？还是侧重团体赛？”

  是的。

  团体赛就是这次开会的重点。

  首先，能够参加团体赛的运动员只有参加了奥运会单项的选手才有资格。

  当前，华国花样滑冰队，能够给出的奥运会名额如下。

  男单三个。

  女单一个。

  双人滑两个。

  以及冰舞三个。

  团体赛的参赛选手也只能从这九个人里面选。男单和冰舞还有周旋的余地，女单只有那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既要参加女单单项的角逐，还要准备团体滑。一个赛季练两套节目，压力不可谓不大。

  而且这里面还有个问题……华国花滑项目虽然崛起，但只是男单和冰舞的两个/组选手的明星式崛起，第二梯队的水平差距很大，这就导致大家最期望的，就是苏宇和夏凯凯这两个/组运动员可以在训练单项节目的基础上，再练习团体滑的节目。毕竟……以第二梯队的运动员世界排名情况，基本可以预见一旦把比赛的重任交给他们，华国的团体赛就没搞了。

  张妮还在说：“所以为了保险，我认为苏宇、夏凯凯和周悦珊，他们必须练习两套节目。因为他们才是我们团体赛可以出线拿分的保证，所以哪怕觉得很辛苦，也请在这个赛季咬牙坚持。”

  “至于第二梯队的闫冰冰、伍弋、江从南和沈中等人，我们可以跟米国学习，重点训练一个短节目就够了，在第一梯队无法完成任务的时候顶上，只要短节目能够增加分数，哪怕自由滑出现意外，我们也可以拿下保底的六分。”

  要说起团体赛的赛制，其实也比较简单。

  首先团体赛在单项前比。

  短节目，也算是预赛阶段，一共有十个国家的团队参加。这十个名额来自整个奥运周期的总体成绩，也就是的奥运会之前三年，国家队整体水平的考察。

  华国过去三年表现极佳，是肯定有名额的，这不用说。

  然后根据比赛规则，各个单项的选手们上场比赛，根据排名，第一名是10分，第二名是9分，以此类推，最后一名就只有1分。

  四个项目，四个短节目，在一天的时间比完，总分排名前五的国家进入自由滑。

  华国上个奥运赛季就是只排在了第六名，没能进入自由滑的决赛阶段。

  不过今年因为夏凯凯和周悦珊的横空出世，最弱项目的冰舞起来了，进入自由滑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冰协和总局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呢？说要准备团体赛，是打算进入前三名，还是冲击第一名？

  这差别可就太大了，付出的精力完全是两个级别。

  所以夏凯凯在等着张妮继续说话，但张妮啰啰嗦嗦的一直没有说到重点，夏凯凯就转眸看向了苏宇。

  苏宇的眉心已经蹙了起来。

  终于在张妮的发言告一段落后，苏宇率先开口问道：“张总，目标呢？你们定下来的团体滑目标是什么？第几名？总要说到吧。”

  张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想定下来，但也要看你们的状态来决定，如果说团体滑会影响到你们的单项成绩，我们是不会强迫你们去滑团体比赛。”

  苏宇说：“还是明确一下目标吧，留了余地就给自己留下了余力，人有了退路就会懒散不知所谓。”

  说到这里，苏宇顿了一下。

  张妮和夏凯凯都以为他的话说的是自己。

  然而谁能想到，下一秒，苏宇话锋一转，说：“我和kk他们很大可能会既保住单项奖牌，又能够保证团体滑的排名。我做得到，kk你呢？”

  夏凯凯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先是转头去看周悦珊和温健，争得他们的同意后说：“应该保证个前三名没有问题。”

  苏宇问他：“第一名呢？”

  夏凯凯摇头：“没人敢保证，你能保证吗？”

  苏宇点头，漆黑的眸子固执地看着夏凯凯，斩钉截铁地说：“我能。”

  夏凯凯和苏宇的性格差距很大很大，苏宇孤僻，夏凯凯合群，苏宇基本以自己为中心，而夏凯凯则有很大的团体意识，虽然两人都是成功人设的剧本，都具有很强大的自信，但是苏宇极致的唯我观念也让他对自己的掌控力度非常高，他说他能拿下单项和团体的两个第一名，他基本就能拿下。然而夏凯凯因为有顾虑，所以说话向来不会太满，他喜欢给自己留一点余地……虽然他觉得，团体的第一名问题应该不大，但他绝不会点头。

  苏宇说完“我能”后，就看着夏凯凯，没有等来夏凯凯的回答后，苏宇眉心一蹙，抬头环顾四周，说道：“既然这样，我放弃团体滑。”

  会场里有些骚动。

  这就要说到夏凯凯和苏宇这样的明星运动员在国家队的差别待遇了。

  既要参加单项比赛，又要参加团体赛，一个赛季四个节目，肯定不如两个节目那么精雕细琢，所以如果团体赛没有滑的必要，苏宇肯定优先保单项的金牌，而不会在团体赛上花费力气。

  所以，他要让教练团队明白，必须在赛季一开始就定好目标，该努力的人就要努力，要想两手抓，两手硬，抱歉我不和你们一起玩。

  这是明星运动员的话语权。

  他开口，其他人就必须要听。

  钱主席说：“苏宇你这是……”

  苏宇很冷静地说：“如果夏凯凯拿不到第一名，我们还有比的必要吗？相信大家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判断。双人滑两场比赛下来，也就是15分左右的成绩。而女单，我怀疑甚至拿不到10分。上个赛季总冠军的总分是68分，第三名是61分。哪怕我拿20分，kk他们只有15分，最后的总分也只有60分。这个分数连铜牌都拿不到，却有可能影响单项的比赛，那么还有什么比的必要。”

  夏凯凯扶额，笑。

  这个苏宇在逼他立军令状呢。

  但转头，苏宇又再说：“还有女单，算10分都高了，最大的可能只有8分。短节目十个国家滑□□名，也就是2~3分，进入五个队伍的自由滑之后，划水最后一名，躺赢6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行。”

  被怼了的女单教练红了脸，抿着嘴说：“……女单这些年的水平就这样，我们也会努力的。”

  苏宇问道：“怎么努力？努力躺赢？所以我想知道我们队伍的目标，是侧重单项比赛，还是侧重团体滑，是只要进了决赛满足，还是想拿个奖牌，甚至是拿金牌？我们的态度都不一样。所以都别模棱两可的，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做，这很简单不是吗？”

  张妮听完点了一下头，说：“我听懂了，苏宇说的也对。刘教，你们这个赛季看看是滑单项，还是团体，二选一一下吧。单项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团体滑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的出战选手并不是那个国家最厉害的，所以在短节目的时候把排名往前靠靠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怎么取舍，还得你们来商量。”

  女单教练沉着脸，说：“团体又不光是我们女单的事，其他单项呢？是不是都能拿到你理想的分数。”

  很好，皮球被踢回来了。

  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夏凯凯举起了手，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在灯光下闪耀，笑：“卢教练，沙教练，我可以说一下吗？”

  卢正奇和沙衡点头。

  夏凯凯说：“我还是赞成苏宇的，如果其他两个团队没有再进一步的念头，只指望着我们，恐怕我也只能说抱歉，我精力不足，团体赛你们最好另行安排人选。”

  女单教练：“……”

  这下。

  男单、女单和冰舞都开口了，双人滑也不能沉默。

  张妮作为双人滑的教练，说：“霍雪凝今年年纪有点大了，下个奥运会水平会不会下滑我也不清楚，所以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一场奥运会，他们这次的目标是保银争金，团体滑确实会分散他们的精力。”

  “看见了吗？这就是团体赛。当我们实力不够的时候，我们就只能计算，求最优解，也代表了我们阶梯队伍的不够充足。”

  “但就在昨天，我和霍雪凝谈了一下，霍雪凝说，她没有拿过金牌，这是她最大的遗憾，但是她对团体赛同样有野心，她说，她会保证团体赛的那套节目分数争取冲进第三位。”

  “我这边就是这么简单，霍雪凝和蒋阳波，优先团体赛，冲进前三名，保底16分，可以吗？”

  苏宇说：“我，19分。”

  “不是20分？”钱主席问他。

  苏宇说：“留一点余地，今年的单项我必须拿下金牌，奥运会后我就打算退役了。”

  哗然。

  苏宇竟然要退役？

  但是仔细想想，今年苏宇也23岁了，明年24，下个奥运赛季就28岁，男单选手的保质期太短了，他确实滑不动了。

  时间过去的那么快吗？

  一转眼，花滑队的第一张王牌竟然已经临近退役。

  这样的议论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夏凯凯也在和周悦珊、温健商量，最后夏凯凯说道：“我们16分吧，留个余地，我们还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状态未免不稳定。”

  这时候很多人已经在心里还是算分数了。

  双人滑承诺侧重团体滑，许下了16分的分数，也就是说两个节目的最终成绩必须在三名以内。

  冰舞这边因为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确实可能会受到影响，16分比较保守，好在也不算太低。

  男单的苏宇只给自己留下的1分的余地，依旧霸气十足。

  这么一来……女单必须要拿到11分以上。

  团体赛的自由滑决赛只进前五名，哪怕滑到最后的第五名，也有个保底的6分。那么也就是说，女单要再拿到5分，他们在短节目的比赛里，必须获得第六名的排名。

  华国的女单，向来在十名左右徘徊，历史以来单项比赛，从来都没有进入冠军组，也就是前六名比过赛，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女单的教练被所有人看着，一时间汗如雨下，实在不敢答应。

  最后还是张妮说：“别忘记，团体赛未必是团队最强运动员出场，你们这个赛季只要好好抓了短节目，还是有希望的。”

  女单教练蹙眉：“其他队伍都是留下了余地，为什么要逼着我们做很难兑现的承诺。”

  这边他话音一落，苏宇已经站了起来，冷漠的脸上一双眼睛有着一丝淡淡的厌烦情绪，说：“那行吧，团体赛我放弃。”

  一句话，逼得女单教练喘不过气来，还在试图挣扎：“冰舞那边是前三名的水准吗？他们明明可以更好。”

  夏凯凯笑了，他的手搭在桌面上，微微侧身睨着女单教练，狭长的眼睛里也泛起了冷光：“所以就是知道前面有人顶着，你们就不打算努力了是吧？行吧，我和苏宇一个选择，团体赛弃权了。”

  “小刘，你们真的应该给自己定高一点的目标，毕竟不是没有希望。”有人已经忍不住在劝了。

  “夏凯，苏宇，我们坐在再好好商量。”也有人劝和。

  “其实你不觉得夏凯他边保留的太多了一点，看把老刘逼得都快拿菜刀了。”这是站在女单那边的。

  “女单这些年越来越混，逼一逼也好，压力大一点，说不定会有惊喜。”这是认同夏凯凯和苏宇的。

  会议室里嗡嗡地乱成了一团，夏凯凯见局面一直这么僵着，便开口说了一句话，他说：“苏宇，你是想要拿团体赛的金牌吧？”

  四周围的声音一下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看苏宇。

  苏宇眉心蹙着，最后点了一下头。

  夏凯凯笑，好似谈话，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你明年都24岁了，下一个奥运会你都28岁了。还能不能参不参加是个未知数。”

  “不参加了。”苏宇回答的很明确。

  夏凯凯点头：“是的，这次的奥运会，有你，有我，双人滑也是进入前三名的水准，是最有可能拿下团体赛金牌的一届，但女单现在的水平不行，他们拿不到11分，就拿不到冠军，对不对。”

  苏宇点头。

  夏凯凯叹了一口气，环顾一圈：“各位领导教练，都听见了吗？要不金牌，要不不比，这样吧，我也定个19分的目标吧，刘教练你敢保证女单的11分吗？你只要保证了，金牌就一定是我们的。”

  听到两个世界冠军运动员对团体赛的最终目标，对金牌的势在必得，在坐的所有人都觉得有种热血涌上了头，心中一阵激荡。

  是了。

  这是华国历史以来，最有可能拿下团体赛冠军的一届。

  未来还有没有可能拥有这样的阵容，谁都不能保证。但是既然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么要退缩？

  这一刻，那些目光宛若实质一般，灼灼地看向了女单的刘教练，等待着他最后的回答。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刘教练有一点退缩，这两位强大的运动员会马上起身离开，再没有机会。

  金牌，到底和铜牌不一样。

  女单刘教练被无数双的眼睛看着，嘴巴张了张，最后一咬牙，狠狠地拍了桌面，说：“希望局里和协会能够帮我忙，我需要一套好节目，尤其是短节目，想要拿到11分，就靠它了。”

  这是，终于松口了。

  大家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目标定下来了。

  是一开始谁都不敢想的团体赛冠军。

  苏宇逼着各个单项做保证，夏凯凯亮出底牌给了大家希望，这两个人野心勃勃，一开始的保守分值根本就是为了最终的冠军承诺做出铺垫。

  也对。

  享誉全球的两大花滑运动员，横扫年度赛季全部冠军奖牌的花滑大神，又怎么看得上区区第三名呢？

  不比就不比，比就要拿金牌！

  会议结束后，夏凯凯一群人和苏宇前后脚的离开，也没注意会议室很多人都留了下来。这些人有些围着张妮低声议论着什么，也有人围上了女单的刘教练。

  “这个机会难得啊，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

  “如果说，他们有机会拿下两个满分20分，这拿下金牌的概率就真的很大了，你们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行。”

  “这样的阵容说不定明年就没有了，说不定也是我退休前的最后一次机会，我还真想看看孩子们一起站上领奖台最高处的画面。”

  刘教案被围着，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少了那被逼迫的不情愿。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真的是难得的机会。自己带了那么多年的女单，最好的成绩就是四大洲的一个第三名，像世锦赛这样的含金量大的比赛，他连领奖台的边儿都没摸过。要是真能在奥运会拿下一枚金牌，这辈子也就值得了。

  相信，小雯也能够认同自己做出的选择。

  多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