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牧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韩郁辛岔开话题，语气自带笑意：“不是说听歌吗？之前的《牧一号》和?《爬台阶》让人记忆犹新，不知道这次会带来什么曲子，很让人期待呢。”

  “嗯这次的风格有点不一样。”

  牧旬调整下镜头,望着对面道。“我因为听得太多,有?点免疫了,所以希望你能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建议。”

  “最?真实的想法？期待这么高,真让人紧张。”韩郁辛轻轻笑了下,语气略带些调侃,却是直接从旁边寻找耳机，动作是与言语不一样的认真。

  牧旬让电脑屏幕投放在视频页面上，给对方选择的权力。“首先，第一首，这个目前让我觉得还行的有?四?个版本。你想先听哪个？”

  “直接从第一个开始吧,按照顺序都听一遍。”韩郁辛将耳机戴上，想都没想直接说。

  牧旬应了声,直接点击播放第一个。

  音乐响起。

  韩郁辛垂下眼睑,双手合十撑着桌面，任由自己沉迷进去。他认真接收这首歌传递的音符,然后将其显露和潜藏的数据全部挖掘出来，分析排列成想要得到的信息。

  结构、旋律、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趋近于完美。之所以是趋近，因为艺术的主观性，让他下意识降低评价。

  等整首结束,韩郁辛这才回?过神来，他将一边耳机拿下来，借着这个动作掩住情绪的剧烈波动,让自己恢复平静。

  虽然早就知道对方有天赋，可他真的没有想到，第一份答卷就如此让人心悸。

  沉默半晌后，询问牧旬。“你想要什么建议？”

  “都说说，觉得不够、别扭的，全部提出来。”牧旬已经拿起旁边的笔记本，翻开准备记录了。

  韩郁辛此时已经收拾好情绪，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这首歌已经足够完整，你将想要表达的元素都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单曲已经是超高水准。单从质量上看，它是绝对优秀的，可你依旧觉得它需要改进，为什么，是有具体的标准和?大方向吗？”

  对方直接戳中要害，讲出他心里最?不确定的地方。

  牧旬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微动

  ，钢笔便顺着旋转。他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要听其他版本吗？”

  “荣幸之至。”韩郁辛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急着追问，桃花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牧旬点击下一首，然后目光偏移，观察视频画面里韩郁辛的表情，他想要通过对方的反应，推测对方心里的想法。

  不亏是以前的顶流，韩郁辛表情管理一直在线，而?且对镜头有种敏锐的感知。

  过了几秒，牧旬放弃观察。不如直接问来得轻松。

  第一首的版本全部播放结束，牧旬按下暂停键，等待对面人的反馈。

  而?作为听众的韩郁辛，此时则陷入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或者说，他没想到牧旬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

  “你可真会出难题。”韩郁辛露出抹苦笑。

  原本他想着，让牧旬与安格尔学习新音乐，牧旬从学习到运用需要时间，而?这个适应的过程，正好就是市场包容新音乐，让它被大家所适应接受的过程。

  如此一来，等牧旬真正掌握技术后，就是掌握了新趋势，站在最前沿，也就拥有了天然优势。

  而?现在，现实直接告诉韩郁辛——

  他以为的运筹帷幄，完全错了。

  追根溯源在于，低估了牧旬这个人。

  牧旬不仅短时间内很好地掌握了安格尔先生他们的音乐，甚至于在安格尔的基础上，又往上跳了个台阶，整出了新的花样，玩出了自己的东西。

  安格尔他们还在致力于让大众接受。

  而?牧旬这个青出于蓝，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被认可？

  真是疯了。

  韩郁辛揉揉眉心，他头一次因为人进步太快而感到烦恼，真是新奇的体验。

  “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样的形式更能被大家接受，更能受到大家的欢迎。因为摸不准平衡，就每首写?了几个版本。”牧旬这段时间真是受够了，既然现在有个赶着帮忙的，就直接将重担转过去。

  他靠回?到沙发里面，望着屏幕对方的韩郁辛，目光闪过丝深意。“你喜欢哪个？”

  音乐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牧旬懒得在其他方面花心思，干脆将自己的进度全部坦白了，接下来就是等韩郁辛的态度。

  其实这也是个选择题，是

  牧旬给对方出的选择题。

  支持我，阻止我，还是其他？

  这是直接把问题抛给我了吗。

  真是会甩锅。

  韩郁辛有?点牙痒痒，可目光却凝重起来。

  他知道，在这个选择背后，影响的是牧旬、是自己、是整个寻禹公司，甚至是整个业界的发展。

  沉吟片刻，韩郁辛问：“关于这个专辑，你有?大方向吗？目标规划之类。”

  牧旬想起来，这似乎是很重要的问题。他伸手比划着，“我的专辑里要有?华语、国风、新音乐、我的风格”

  而?随着对方逐渐冒出的关键词，韩郁辛嘴角弧度越来越不自然。

  “目标的话，billboard登顶怎么样。”牧旬将最?后一个说完，忍不住自己低笑出声，这听起来可真是异想天开。

  韩郁辛合十的手握了握，又握了握，露出抹温和?到惨绝人寰的笑：“上天都比你说的简单，至少现在已经有了航空技术。”

  他说完这句话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便迅速调整状态，收敛起那点躁动的情绪。现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希望你能记住，我是一名商人，而?不是慈善家。”韩郁辛语气很轻，像是情人间亲密的低语。嘴角弧度依旧，眼神却褪去了那层温柔的伪装，变得格外冰冷。

  牧旬一点没有?犯怵，只是冷静地注视着对方。

  他大概知道对方的选择了。

  如果韩郁辛没有崛起的心思，就不会送一个当红的流量艺人出国进修，这放弃的可是切切实实的利益。就目前对方所作的看来，与做慈善其实没什么区别。

  所以对方会选择继续支持自己，只不过需要先来点下马威。嗯……惯用套路。

  看着牧旬这个淡定样子，韩郁辛后面组织的话哑在喉咙，他好像被看穿了似的，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你能换个表情吗？”韩郁辛语气轻微加重，整个人有点抓狂。

  牧旬想了想，还是没有?唱反调，选择暂时配合对方。他控制面部表情，模仿韩郁辛神态露出个温和的笑。这是刚刚对方想要下马威时的表情。

  韩郁辛笑容裂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表情这么欠扁。

  韩郁辛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计

  较。他这么告诉自己。

  不得不说，对方抓住了他的软肋。

  望着面前的牧旬，韩郁辛嘴角笑意压下去，将那冰冷理智的真面目展现出来。

  “我会继续支持你。”韩郁辛说着。

  那双总是含春的桃花眼，此时只剩下冷冽空寂。他在很认真地保证，这句话的分量，前所未有的重。

  选择结束，双方达成一致。

  喜闻乐见。

  “合作愉快。”牧旬说。

  韩郁辛笑了下。“合作愉快。”

  解决一桩事，牧旬重新靠回?沙发里，变回?之前的漫不经心。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被安格尔先生驱逐出去吗？你应该听说过一些，杰师兄他们，总是会忍不住讲些东西。”韩郁辛此时也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开始了闲聊模式，他单手撑着脸颊，面上是温和?与淡淡的暖意。

  “知道一点。”牧旬承认。

  “当初安格尔先生很看重我。说我有?着很强的天赋和?敏锐度，这是实话，他每天都吹。我的乐感很强，师兄师姐觉得不确定的地方，都会让我来听，提出意见和?观点。可是安格尔先生听了我的原创，说我的歌曲没有?灵魂。”

  “当时的我并不能体会到，那句抽象的没有灵魂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明白热点、市场、技巧、听众期待点，这些可比灵魂清晰多了。

  我用这些东西发布单曲，去打榜billboard，很轻易地成功了，比师兄师姐的成绩都要好。但这触犯了安格尔先生的底线，我被赶了出来。我现在似乎还能记得，当时安格尔先生的眼神，失望、痛心、还是其他。”

  韩郁辛嘴角笑意加深，眼神也逐渐深情，看着屏幕里面的牧旬，就像在看自己的爱人。

  但双方都知道，那表露出来的情绪，究竟有?多么虚假，哪怕能够以假乱真，也依旧是假的。

  “不过也多亏了安格尔先生，让我明白比起艺人偶像，我更适合当一名商人。”

  韩郁辛结束话题，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在这几个版本上，思维很跳跃地来到曲目上。

  “这几个版本的核心不一样，受众也不同，没有办法比较。如果硬要挑选一个，我建议选第三个，再根据第二个版本，进行适当的调整。”

  牧旬适应良好，并且开始记录。

  韩郁辛看了眼时间，开口道：“我对你的音乐了解不多，不过对市场有点把握。但是平衡这种东西，需要不断磨合，是个长期的工作。我接下来要开始工作，你那边也是深夜了，早点休息。后面再约时间。”

  牧旬：“你要帮我？”

  “听了你的单曲，我担心后面又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韩郁辛口吻带点玩笑，却是认真地。

  不管对方的立场是什么，至少做出的决定，是支持帮助自己。

  牧旬笑了下：“谢谢。”

  韩郁辛看着屏幕里面的人，晃了晃神，转而移开视线：“回?头我们对一下空余时间，方便确定日期。”

  “先这样吧，下次见——”韩郁辛重新换上笑容，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今天的行程，想起自己还没吃完的冰淇淋蛋糕，估计已经化?了。

  见鬼。

  笑容都变重了。韩郁辛心累。

  牧旬看着面前的男人，冷不丁冒出句。

  “我个人觉得，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很真实。

  “下次见。”

  说完，挂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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