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陛下目前处于极度理性和极度神经的交叉地带,简称：帅不过秒。

  一个人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配合。

  简清嵘把沾染鲜血的帕子重新塞回兜里，像极了诡计多端的佞臣，他开始进妖言：“正如您所说,让人鱼王提前苏醒,是破局的关键。”

  温时眨了眨眼,他说这句话了吗？

  简清嵘轻声细语，像是担心吓跑一只敏感多疑的猫咪：“吾王，在您的构想里,人鱼王是最后才出现,也就是所谓的满血复活。”

  “……反向推测,提前这个时间,人鱼王会相对虚弱很多。”

  计元知几乎是瞬间捕捉到两个重要的点。

  和其他npc不同,玩家谈论游戏的话题，简清嵘似乎能听到一部分,这个还有待考量,或许游戏在某方面做了马赛克和消音。

  另外一个点才是目前的关键，行为逻辑不符。

  从副本开始,简清嵘一直以配合者的身份在协助裴温韦，但现在他开始参与掌舵者的行进方向。一个人行为逻辑和日常不符的时候，代表有其他图谋。

  “不知道人鱼王下落，弱点等关键因素,想要实现这一点，相当麻烦。”温时平和下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往日的理智，“而且投资很大。”

  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和人鱼王打交道,想要全身而退，要以消耗技能和高级道具为代价。

  简清嵘徐徐说道：“我们可以借别人的刀，您不是怀疑课堂有几个人不对劲……”

  他这时看向了计元知：“这里刚好有调查的一把好手。”

  根据稻草人的记忆反馈，对方在封棺村成功找到了傧相，足以说明调查能力。

  “幕后下黑手的人胆大心细，一直游离在局外，调查完身份，再稍微引导他们一下，您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温时目光冷静，话是没错，但引入第方，第方难免在这上面做文章。没有谁是傻子，换位思考，假如温时被拉入局，一定想尽办法在人鱼王的苏醒过程中，把危险转移给之前暗杀失败的目标。

  行为逻辑有问题。

  温时发现了奸臣的歹心，正常情况下，简清嵘不会让他们有成为鱼饵的可能。

  “我的王……”简清嵘凑近些距离，“您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他的谦卑是装出来的，他的可怜也是装出来的，还有这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都是为了媚上，温时冷笑一声，矜贵地点了下头：“可行。”

  虽然我的近臣有了点小心思，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的忠诚无可取代。

  不管简清嵘是什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进行效忠。

  猫主子很吃这套。

  那边狐仙已经做完了温时交代过的事情，温时用积分购买了【解毒剂】。

  【菌种】本身就不是什么致命病毒，游戏商城里的大部分药剂都能作缓解，不过每人一份十积分的解毒剂，十个人百积分没了，温时是还有点小心痛。

  他把解毒剂放在人鱼尸体旁边，做足了造势的前戏。

  余光扫到计元知进入电梯门，温时正要开口。提前预判出他要问什么，计元知按下关门键的同时面无表情道：“祭司现在去删监控。”

  温时点头，满意他的周到，随后拉着简清嵘躲去角落里，全程目睹看完狐仙表演，又顺着狐狸指引过来寻找解毒剂学生。

  发现人鱼尸体的一刻，学员惊得后退一步，但很快眼睛里就只有解毒剂，他们没仔细看数量，担心是有限的，险些还发生争抢事件。

  已经经过一轮精神污染的学生，现在几乎处于茫然自失的状态

  温时透过书架缝隙安静观望，一分钟后，第一个恢复的学员发出欢呼：“好多了，我的嗓子好多了。”

  “人鱼没有那位亚撒王厉害，”佩戴狐仙玉佩的学姐摸着喉咙说，“这具尸体就是对我们敬仰人鱼王的警告。”

  纸上谈兵永远没有现实里的好处奏效，随着身体的转好，他们所祈祷的对象发生了本质变化。

  “我的腿也有力气了。”一名学生兴奋不已。

  学生时代是最单纯的，一群为梦想奋斗的疯子为了一点甜头，很快把所受的高等教育抛在一边，满脑子只剩下要更好地供奉亚撒王，以得到更多好处回馈。

  系统提示音开始不间断地响起：

  【冷虹玉对你的信仰度+1】

  【隆奈对你的信仰度+1】

  ……

  温时笑纳了这些信仰度，暗道以后进入大型污染类副本，可以多注意一下。普通副本由于没有相应设定，除非npc身份过于特殊，一般再崇拜也不会生成信仰。

  想到这里，他不免偏头看向简清嵘。同样是污染副本，这位贡献了百分百的好感，零的信仰。

  简清嵘说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话：“你是信仰，但我好像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

  他的天性里似乎没有信仰这种概念。

  温时并未继续探讨这个话题，他收到了系统提示音：

  【战绩已更新。】

  泥菩萨的状态栏新增了内容：【你稍微中用了一点，除了70的概率闪避镜面怪，经你之口说出的话自动增加2公信力。】

  “即将为你新增临时面板-虚假的亚撒王。”

  【虚假的亚撒王：

  信徒：74（点击可详细查看名单）

  提示，你可通过该面板下达指令，指令遵从度将根据个人信仰程度随机产生变化】

  温时点开名单，信徒包括学生十个，宋炎一个，龟人四十。

  比起龟人的乱入，温时不动声色地想，虚假这个形容词从何得来？

  他下的第一个指令就是统一说辞，无论谁问起来，答案是统一的：他们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有奇怪的动静，灯光又忽明忽暗，吓得提前离开了图书馆。

  计元知去删除监控，自己只要负责把那些没带走的书籍和宣传稿回收即可。回头再把死去人鱼凹一个恐怖的造型，校长那种人必然不会相信什么新版鱼腹藏书的故事，但会下意识留意一切和乌撒帝国有关的事情。

  越来越多的人在意，一个东西就能从无到有。

  等等，他为什么觉得是从无到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温时产生动摇的瞬间，还不忘操心信徒之一宋炎，后者今晚独自去做湖里埋东西的支线任务，不知道进行得如何。

  ·

  从校园后面的湖泊回宿舍楼的路上，一道人影抱臂瑟瑟发抖走着。

  他浑身湿透了，被风一吹，冷意更甚。

  宋炎有着天生强悍的学习能力，为了省积分，他在湖边扑腾了很久，硬是搞会了游泳和憋气这两个项目。

  阮老师让他埋的是水草种子，湖泊里生长着很多类似的水草，乍一看很普通，但它表面会散发着淡淡的海水味道，和明珠学院空气里的气息是一致的。

  闻到这股味道时，身体会觉得舒缓很多，这才是进入学院后脚疼减轻的缘故。

  也许正如温时所猜测的，玩家具有更容易向人鱼转变的潜质，只不过他们的转化结果大致和低质量人鱼无异。

  快走到宿舍楼底下时，宋炎看到一个突然冒出来得黑影，吓得躲到树后面。

  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微顿了一下，发现树后藏人。

  在确定不是怪物而是亚尔林后，宋炎也从惊魂未定的状态下摆脱，他慢慢从树后面走出来，竟然主动上前和亚尔林说话。

  亚尔林的气势被黑夜所放大，语气微弱的宋炎在他面前就像是畏缩的兔子。

  “我想……既然确定阮老师是人鱼，是不是可以加以利用这一点？”宋炎有些慌张说：“他很适合给人鱼王捅刀子。”

  亚尔林凝视面前弱小的年轻人，目中闪过几分玩味。

  歹毒，纯粹，大胆……这个自称是小弟忠仆的人，就像是一个畸变的产物。

  阮老师是人鱼王的忠仆，想要驯服他，巧舌如簧和利益输送都不管用。

  宋炎低着眼：“人鱼有过同类相食的历史，基因和王朝一样，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节点上复辟。”

  亚尔林没有尊重弱小生物话语权的习惯，难得今天有耐性听他把话说完。

  “需要一个引导者，先去引导阮老师背叛人鱼王，当然他会拒绝，”宋炎碰了下头顶的树叶，“阮老师对人鱼王的拥护如同这棵大树，晃一下树，它根本不可能倒。”

  “……但只要能让叶片这么摇一下，我就有办法让根烂掉。”

  宋炎摊开掌心，毫无保留地展露着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变成一面镜子，越是绝对的事情，照镜子的人就越会去怀疑。”

  【哲学镜】可以让使用者质疑规则，阮老师作为关键性npc，身上最显著的一条规则就是【忠诚】。

  忠于人鱼王，帮助其苏醒这是高等人鱼与生俱来的使命。

  “……强行赋予的使命有如空中楼阁。人鱼王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他能给这些下属什么，不过是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不像他崇拜的那个人，手把手教会他生存的奥义，这才是有地基的个人崇拜。

  “以我现在的能力，或许不足以完全撼动，但只要根烂掉，你再推一把，”宋炎握住拳头，哆嗦着说，“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亚尔林习惯性想摸烟，忍住了，嘴角扬起：“你想怎么我怎么去晃这棵树？”

  宋炎耷拉着眼皮，低声道：“毁掉一个怪物，不外乎是从身体和精神两方面。”

  明明是残忍至极的言论，他开口的时候就像是在喝白开水一样自然。本体是器物的真灵比其他真灵更好对付，这是玩家的共识，因为在传统观念里，他们不知变通，古板无趣。

  但就真灵内部，所有真灵最不愿意和器物类真灵打交道。

  【脑子不正常。】

  这是真灵内部给出的统一评价。

  冷风一茬茬地刮，宋炎的低语很快被吹散在风中，亚尔林望向另一栋宿舍楼的方向：“不错的提议。”

  ……

  音乐会是一次极其隆重的盛典，由导师轮番负责。

  过去从来没有轮到过阮老师操持，尽管他每年都在积极争取。

  阴差阳错，这一次竟然以这种方式得到了，校长以为他遭受人鱼攻击被侵犯，放松了惯有的警觉。

  美中不足的是音乐会是由双人负责，他现在不能杀了另外一名导师，否则会引起怀疑。

  阮老师一边思考怎么利用好音乐会的美差，边走去桌边倒水，除非在课堂上，回到宿舍他不会控制天性里渴水的需求。

  刚走没两步，他的脚步突然顿住，手皮肤的颜色有了变化，只可惜在过渡成蹼爪前，单薄的身体被一股很强的冲击力推向前方，腹部重重磕到了桌子上。阮老师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下一秒钢刃般的精神力风暴搅碎衬衫，这份力量十分精准，皮肤完好无损，但炙热罡风带过去的摩擦，留下一道道血痕。

  “我撕碎了你的衣服，说你叫破嗓子也无用？”

  鞋底和地板接触的沉闷响动，正如同不速之客带来的低气压，亚尔林语调平和：“后一条倒也不错，怎么不继续呼唤你的王了？”

  阮老师冷白的脸上全是杀意，除非万不得已，再打扰沉睡的王，会招来王的不悦。

  “真够憋屈的是吧？”亚尔林扣住他的脖子，“其实你勉强算是和我有一战之力的，但只能受着。”

  一旦火力全开，整个宿舍楼都会发现有一条人鱼的存在。

  凶狠不代表没有智商，亚尔林上来先暗示人鱼王无法给信徒带来足够的庇佑，之后他只需要一步步引导。

  教师宿舍面积很大，阮老师喜欢复古的风格，亚尔林坐在猩红色的沙发上，背靠软垫大长腿优雅交叠：“人鱼王复苏，我销声匿迹，猜猜他会不会为了给你报仇帮你满世界地找我？”

  “……就算找到了，人鱼王又会不会出手？”

  答案是否定的。

  只要亚尔林不主动招惹，愿意远离人鱼海岸，人鱼王绝对不会做费时费力的事情。

  “崇拜的极致是做取代，”亚尔林笑眯眯道：“你去吃了人鱼王，或许会变成新的王。”

  人鱼和宋炎不同，前者有着兽类的强弱等级制度，以下克上的操作初时听会觉得荒谬，但细想就会有可操作性；同样是个人崇拜，宋炎和温时就处在一个安全区，因为宋炎想取代的是真灵。

  “你、做、梦。”阮老师控制着空气里的水分，让杯子结冰碎裂，碎片没有按照预想中飞出去，和他一样，被强悍的精神力按得死死的。

  无形的力量让他被迫抬起下巴，阮老师正对着镜子，镜子能照出沙发一角的部分场景，可惜他只能从中看到男人的部分身影。

  “我不会做得太过分，至少不会到你喊王的程度……”口中说着下流话，亚尔林的眼神却是冰冷的，“杀了我，剥皮抽筋……想实现这些幻想，你需要拥有人鱼王的力量。”

  胡作非为的精神力让阮老师无处发泄，发白的关节屈起，最后他冒着风险释放了一部分人鱼的力量，可惜依旧是无用。

  正如同亚尔林所说，除非全力出手。

  不过这点力量至少让阮老师能够抬起胳膊，他击碎了映照出屈辱容颜的镜子，仿佛连同里面的倒影一块被击碎，心中生出一丝快意。

  每一步都完美卡在计划里。

  亚尔林嘴角的弧度扩大，镜子也碎了，很快需要新的一面。

  即便对方可能很长时间不想要再照镜子，但这是个生活必需品，身上的痕迹，属于人鱼的特征……这些有没有被很好地遮掩住，都得靠镜子确定。

  亚尔林忽然站起身，阮老师身体紧绷，逐渐接近的强硬压力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嗡嗡。

  就在这时，亚尔林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后，他按下接通。

  “喂。”

  电话是温时打来的，回到宿舍后，发现他大哥不在，温时的第一反应是：不！

  第二反应是：oh，no!

  阮老师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听到背后的人用略带宠溺的声调说：“在忙。”

  他试图抓住这个机会，拼命挣扎逃脱，衬衫碎片在脚下，随着主人的挣扎不断被碾皱，顽强的抵抗以前身又一次匍匐在桌上为告终。

  在亚尔林眼里，大脑是人体最性感和敏感的部位，他用精神力将猎物所有的感官触觉调动到了极致，自己则走向窗边，冷静地伸手接住外面飘来的雨丝：

  “今晚凉，记得把被子盖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