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之夜
作者:春风遥      更新:2022-11-26 07:57      字数:4215
  枯瘦女人的四肢似乎不协调,速度没有温时想象中快。但她的优势是不知疲惫,以一个恒定的速度在背后追赶。

  温时放心地扭过头来,边逃跑边想应对之策。

  就在他的大脑跟着步伐一起飞速转动的时候,一只胳膊突然从侧面伸过来,在温时转过头的瞬间,将他用力一拉。

  温时整个身体和墙面来了一次沉重地接触,要不是及时偏头,他的鼻梁骨可能都会断。

  余光瞄着墙壁,痛感瞬间被抛到脑后,温时还记得刚进古堡时,墙壁上空荡荡的,但现在出现至少七八道黑影。

  这些影子显然不是他的。

  墙壁薄得像是一层皮,黑影挤出半个身子,薄如纸张的墙壁开始浪潮一般膨胀起伏。

  对比身后正在追他的女人,这些东西的攻击力稍弱一些,但它们能伸出又长又细的胳膊,蛇一般地准备缠绕猎物。

  温时深深吸了口气:“我是跟蛇锁死了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墙里面的东西好像不能完全出来,它们更想把自己活生生地拉入墙内。

  墙体还在膨胀,走廊快要被压缩成狭长的甬道。

  温时挣扎的同时感觉到冷气从后方袭来,代表后面的女人也快要接近自己。

  他一狠心,用藏在兜里的餐刀划破手心,尽数滴在白大褂上,随后快速脱下扔到一边,用力握拳,防止掌心的伤口暴露在外。

  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血液对怪物永远有着不可言说的吸引力,勒住他脖颈的手臂松动了一下,温时趁机用力摆脱束缚,继续向前奔跑。

  这样下去不行,怪物能顺着墙壁活动,被抓住是早晚的事情。

  “一定有什么办法能摆脱这种局面。”

  温时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正前方是大厅,左拐有蜿蜒的楼梯,上楼梯应该可以短暂地摆脱墙里的怪物,但他不能一直待在楼梯上,否则会被女人追到。

  朝楼梯冲刺的时候,疼痛刺激让温时大脑飞速的运转。

  怪物好像在说什么,温时稍稍放慢脚步,勉强听到一些。

  “你来了,来陪我们。”

  “你来了,来陪我们。”

  “你来了,来陪我们。”

  沙哑痛苦的声音不断重复,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喊魂。

  怪物说话的时候,散发着类似刚刚喝过红酒的味道。

  温时猛然反应过来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是什么。

  饭厅里挂着画,前情提要也介绍过,他们和古堡主人是在画展相识,说明古堡主人很爱画。但从走廊里一路跑过来,一幅画都没有,光秃秃的墙壁分外扎眼。哪怕是一般的房子,也会挂一两幅画作为装饰。

  这些怪物该不会是从画里跑出来的?

  几乎是在这个想法诞生的一刹那,提示音响起:

  “恭喜玩家发现怪物出处。”

  “你喝了用特殊颜料浸泡的红酒,怪物很生气,它们要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怪物的出处是画。

  温时寻思着,画框应该可以起到圈禁的作用,自己只要找到画框就有生路。

  “线索提示,血池,十字架,颤抖的灵魂。”

  “线索提示,祝词,祷告,和安全屋。”

  “线索提示,跳舞吧,美女和野兽!”

  “线索提示,它可能长眠于寂静之地,也在最喧嚣的地方。”

  “线索提示……”

  不带停顿地连续播报了数条提示音,温时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这是要让他给把每一只怪物送回不同的画框?

  温时怒了:“不能群居吗?”

  这种追杀状态下,怎么可能做到同时找东西?而且听线索提示每一个画框都在不同的地方。

  游戏没有倾听他的呐喊,线索播报完毕后,再度归于寂静。

  这根本不是高难度技能任务,分明就是送人上路的任务。

  渐渐地,温时速度降了下来,他日常可以跑几公里的人,今天才几百米就不行了,检查了一下属性面板,生命值没有下降,但后面多了句状态补充。

  【生命值:101(你没病,只是短暂地阴气入体了一下,有力气使不上)

  用颜料发酵的红酒好喝吗?】

  温时神情阴沉,随着时间流逝,只怕这种状态还会加剧,后方女人已经开始贴向他的背,性命攸关的时刻,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反而降低了一些。

  “搏一搏。”温时下定了决心,开始不要命地朝楼上冲刺。

  以这栋古堡的外观来说,至少可以建十八层,不过在大厅时温时向上宏观一扫,这里大约只有五层。每一层之间的楼梯长度就像一座小山坡。

  越往上跑,女人好像迟疑了一下,但仍旧选择跟从。

  ……

  厚重的木门隔音效果不错,门上贴着一个奇怪的羊角,这是用来捕捉外面动静的道具。

  鄂修半靠在床上,听到走廊中奔跑的声音,察觉到脚步声消失的方向,他挑了下眉。

  “想把怪物往古堡主人那里引,吓退它们吗?”

  如果真的在打这样的主意,他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个新人了。

  “可惜了。”鄂修弯了弯嘴角。

  去找古堡主人一样是个死。

  和鄂修推测的一样,温时正在寻找古堡主人的房间,对方说过只有二层能住。

  古堡主人能平安无事待在这里,证明怪物不能对他动手,甚至很有可能古堡主人就是怪物的制造者。

  女人的速度放缓,无声中证明着对这里的一种畏惧。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温时这个猎物。墙壁的膨胀程度反而不断增加,内里游走的怪物好像急了,迫不及待要抓住最后的机会拉温时入内。

  所有的屋门都是木制,只有走廊尽头是石门,高度也要比其他木门多几公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温时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浑身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在提醒他继续往前跑不会有好下场。

  怪物和女人还在锲而不舍,哪怕他已经快要跑到石门前,也没有任何退走的迹象。

  “别过来,”温时步步朝尽头后退,“过来你们会后悔的。”

  他已经无路可退。

  人类口头的威胁威胁对于鬼怪来说就像是在挠痒痒,温时彻底停下的时候,女人一把拽住了猎物衣领,温时站不稳狼狈地转了半圈,直至被锁喉。女人的胳膊不断施力,温时的颈椎时刻处在濒临断裂的边缘。

  他一只手试图缓解颈部的压力,另一只手努力够到前方的兽面门环。

  就差一点点,这个时候手指细长的优势发挥出来,温时终于成功勾到了门环,他做着最后的威胁:“你,放不放开?不放,我放了。”

  女人加大了力道,准备彻底掰断他的脖子。

  温时猛地松开手指,门环瞬间朝下撞击,敲响了石门。

  锵。

  沉闷的响声惊到了女人,如当头一棒,不但敲到了她头上,也敲到了怪物身上。

  谁都没想到温时居然敢真的敲门。

  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止一件,下一秒温时毫无预兆地反手一拽,一把将她拉到身前顶到了门上,放在影视剧里,只差一点这就是个标准的壁咚姿势。

  现实中就没这么温情了,特别是现在。

  女人这才发现对方的力气比她想象中大很多,对比之下,先前的挣扎不过用了七八分。

  “别跑啊。”温时嗓子嘶哑地挤出三个字。

  现在这个姿势很完美,如果门突然开,首当其冲的不是自己。

  女人不知为何,始终低头垂着眼,好像畏惧于正面攻击。但她的双眼骤然瞪大,大概没有想象到有人会无耻到这个境界。

  温时一副誓死不松手的架势,下定了抱团取暖的决心。

  周围原本聚集的怪物作鸟兽状逃散,女人单手一抓,从墙里捞了个怪物。怪物的身体呈扁平状,被轻易塞在和温时中间。

  “杀了他。”女人恶狠狠命令道。

  怪物一脸懵逼。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它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它知道绝对不能再这里久留,发现被困成夹心饼干后,立刻就要杀了温时。

  一群怪物的力量很恐怖,单只的话却是可控的。

  温时被黑影缠绕住身体,阴气入体浑身发抖,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牙齿打着哆嗦说:“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放手。”

  “一、二、三!”

  谁都没有放开谁,包括温时在内,反而互相拉扯得更紧了。

  “玛德!”一人两鬼同时气得骂娘。

  嘎吱。

  他们纠缠不清的时候,门开了。

  惯性作用下女人朝后栽倒过去,怪物惊恐地嗷嗷大叫,温时立刻就要放手跑。

  一根权杖破空而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地穿过了女人的脖颈,怪物的大脑,温时的心脏。

  钝痛从胸口传来,温时低下头,胸口有血花不断绽放。

  口中大口吐着鲜血,温时最后时刻都不忘做出指控:“都怪你们……不,不放手。”

  被打扰睡眠的古堡主人不屑去理会这场闹剧,抽出没过心脏的权杖,转身回屋,继续自己的睡眠。

  多出一个洞的胸口变得空荡荡的,完全能感觉到风在灌入。

  极端的伤害下痛觉反而麻木了,温时浑身失去了力气,重重朝后倒去。

  石门关上,脸色惨白的温时睁大眼睛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胸口的血窟窿不断流出,他从未想过,人体内有这么多血可以流。

  生命飞速的流逝,视野模糊,头顶的天花板都看不清,眼前彻底一黑前,温时的嘴角却慢慢地掀起,整个画面病态而扭曲。

  “赌……赢了。”

  属性面板中有说,只要怪物不补刀,一丝残血走天下。他认为古堡主人在夜晚补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像大象结结实实踩了蚂蚁一脚,根本不会再回头看,怀疑蚂蚁的死亡。

  何况他前面还有人挡着。

  古堡主人动手的刹那,温时的生命值疯狂降低,直接掉了一百,最后牢牢卡在‘1’的状态。

  “嗨。”他艰难地发出一个音。

  前方倒着的女人眼珠都险些惊得要掉出眼眶,这人怎么还没死?

  温时:“大哥,大姐,赌一把……猜,猜我们是谁最先死。”

  气若游丝的状态下,他坚持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怪物和女人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死在贱人前面,怕是得再憋屈死一次。

  他们强聚着一口气,可惜很快怪物就坚持不住了,旁侧有颜料的味道不断溢散挥发,怪物拼命挣扎着,想重新把这些气体吸纳进身体,然而它变得越来越单薄,如同氢气球一般,风一吹就会飘走。

  “呵,呵。”温时艰难地发出两个嘲笑的音节。

  怪物:不!!!

  无论它如何不愿意,下一秒彻底消失在了这世上,死不瞑目。

  温时:“就,就我们,两个了。”

  枯瘦女人脖子上的窟窿越来越大,最后差不多蔓延到了后脑勺,汨汨淌着血。

  一分钟过去后。

  “亲,在吗?”温时睫毛颤动着。

  除了嘴皮子,他其他地方都很难再动一下。

  这算什么?活死人模式?

  女人挤出‘嗬’的一声,其实她更想呸一口。

  两分钟过去。

  温时:“亲,还在吗?”

  女人已经彻底挺不住了,她费力扭过僵硬的脖子,留下了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fuc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