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颂缓缓转过身，他穿着熨帖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西服，宽肩窄腰，身姿颀长。

  眼神犹如锁定猎物般，直直的看向温婉婉。

  “过来，婉婉。”

  温婉婉吞了吞口水，只见顾颂迈开步子缓慢朝她靠近。

  “你想放走这里的人鱼吗？”

  “为什么不愿意主动来找我？”

  温婉婉感觉到害怕，她摇了摇头，一双杏眼红得跟兔子一样，鼻尖粉红，精致的小脸透着病态的红润。

  “唉……”

  顾颂叹了口气，不知是按了哪里，温婉婉身后的铁门“砰”地一声关闭了。

  温婉婉背靠着铁门，脸色发白，她垂着头低低的咳嗽，身子微弯，眼尾泛红闪着泪花。

  “别过来……”

  她腿软得跟棉花似的，鬓角渗出了汗珠，嘴角因为咳嗽开始冒血，肚子里的脏器刀绞一样的疼。

  顾颂将她逼在角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将她圈在怀里的方寸之地。

  “你和他交易了什么？”

  这个“他”不言而喻。

  温婉婉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呼吸滚烫，眼睛红红的，“你想做什么？”嘀嗒小说网

  顾颂抬起手，温婉婉惊惶的侧开头，双眼紧闭，看起来有点害怕他。

  “别怕。”

  顾颂用指腹擦了擦她嘴角的血渍，“你想放走这里的人鱼，我答应你。”

  温婉婉不敢置信的抬起眼。

  “放了人鱼，你、你会死……”

  顾颂低眸看她，左眼睑下的泪痣矜贵又好看，“可是我不放走人鱼，你就会死。”

  温婉婉呆在了原地，顾颂的手指碾过她的唇畔，仔仔细细的擦干净她嘴角的脏污。

  “人类有两大本能——一是生存和发展，二是摧毁和杀戮。我看不到“我自己”，也对这世间麻木冷漠，杀戮对我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跳出了时间，重新组合成宇宙中最原始的部分。”

  顾颂低声说：“我不算个完整的人类，但我身体里还流着人类的血液，我残害同胞，却没有一丝对同胞的怜悯与同情。”

  “婉婉，我是个怪物。”

  温婉婉呼吸一滞，顾颂的话很轻，却压在人心上沉甸甸的。

  她不是顾颂，不能体会到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承受了什么。

  不能感同身受的人，在现实中犹如拿了剧本的上帝视角，冷漠旁观着人间百态，对轻描淡写的对话发表自己的粗陋的见解与看法。

  “我救不了我的母亲，救不了任何人。”顾颂声音沙哑低沉，“活着仿佛是我按部就班的一个任务。”

  “我厌恶这世间，厌恶肮脏的，也厌恶深陷中的我自己。”

  温婉婉羽睫颤动，她缓慢的抬起胳膊，拥抱住了顾颂。

  顾颂神色愣怔，微勾起唇角，紧紧的回抱住了她，用力得像是要把温婉婉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再也不能分离。

  在这一刻，顾颂仿佛失去了所有身份的光环。他不懂善恶，没有同理心，是因为从小就没有能够教育他，带领着他成长的人。

  “顾颂，轻一些…”

  温婉婉的力气很小，再加上身体的虚弱，连拥抱住顾颂的动作都像是在攀附着他，睡裙因为上提，将腰肢掐得盈盈一握，如同庭院里娇美的玉兰花，纯白柔软。

  顾颂稍微松了点力道，他搂着温婉婉的腰，侧头嗅闻她身上的香气，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一半的眉眼。

  “这样也好，”顾颂右手按住她的后脑，手掌深陷在温婉婉顺滑的长发中。

  “联邦的人在这几天都被我处理干净了，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

  温婉婉刚想说话，喉咙里一阵甜腥，她闷着声咳嗽，从喉咙里涌上来的鲜血多得溢出了嘴角，将白裙子染上了点点梅花。

  “婉婉，别害怕……”

  顾颂从怀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眼神偏执又病态。

  “我不会让你死的。”

  温婉婉强撑着身体，唇畔染了鲜血显得艳丽夺目，“咳咳……艾博士那边……枪…”

  顾颂神色冷淡，“枪是我给他的。”

  温婉婉错愕，“为什么？”

  顾颂看着她，“还能为什么，他想要你、想独占你，还拿走了我的钥匙。”

  “温婉婉，我很不高兴。”顾颂捏着她的下巴，“所以我想给他一点教训，至少让他在得到你的历程上……”

  他耸了耸肩，“没那么容易。”

  顾颂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即使是对待另一个“自己”。

  他捏住温婉婉拿着钥匙的手，“很难受吗，婉婉？”

  温婉婉疼得浑身冒冷汗，心跳得极快，长长的睫羽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的惹人怜惜。

  “疼……”

  五脏六腑紧绞在一起，喉咙里都是血腥味，系统给她降低了疼痛，但不是完全免疫疼痛，温婉婉一只手按着腹部，双腿发软。

  顾颂拉着她走到水箱的控制系统前，“马上就要结束了，婉婉。”

  “没了能量运输，母亲会立刻枯竭，在她死亡的那一刻会释放一种特殊的能量物质，能净化人鱼身体里一切杂质。”

  顾颂说：“到时候你的脏器会重新生长，不会再经受痛苦。”

  温婉婉手里拿着钥匙，顾颂握着她，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我不认为死亡是一切的终点。”

  “咔哒——”

  钥匙旋转打开，水箱“轰隆”一声巨响，无数人鱼顺着水流方向席卷而去，透明的壳包裹着了它们全身，保护它们不受撞击伤害。

  【叮——运输通道已更改。】

  【主线剧情完成度：100，反派好感度：100，准备传送中，进度：1。】

  “嘭——”

  整个地下室都在微微震动，水箱里无数能量运输管自动脱落，水位极速下降，正中央的“畸形人鱼”胸腔发出一种人鱼才能感知到的频率。

  她的呼吸……

  停止了。

  水箱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白光，穿透了玻璃防护罩，笼罩在整个地下室。

  温婉婉感觉自己身体上的疼痛一下就消退大半，浑身沐浴在白光下暖洋洋的，就像是濒死之人突然的痊愈，这种感觉太过奇妙。

  顾颂微微翁动的嘴唇显得苍白无血，嘴角难以抑制的涌出一股股血沫，顺着下巴淌落在白净的西服衬衫上，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隐约泛着青灰。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他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艰难的喘息，费力的蠕动着苍白无血的唇畔。

  “我为你解决了一切的后患，”顾颂拥抱住了温婉婉，“再也没人能够伤害你了。”

  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禁锢住了温婉婉，咬住了她的肩膀。

  “啊——”

  顾颂眸子猩红，带着偏执的占有欲。

  这一下的齿啮毫不留情，像是要在这莹白的躯体上留下自己的专属标记。

  温婉婉疼得眼泪直流，纤长白皙的手指撑在水箱上，指关节都泛白，因为疼痛在发着抖。

  【传送进度：50】

  “砰——”

  地下室的门被人撞开，黑影一双红眸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他全身都被鲜血浸透，怒意已经冲昏了头脑，将他变为一头毫无理智凶猛的野兽。

  “iuldkillyou”

  【我会杀了你。】

  顾颂一只手将温婉婉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挑衅般的扬眉，咬得更深更重。

  温婉婉疼出了哭腔，无力的趴在他身上，只能哭叫着求他。

  “顾颂……”

  “好疼……顾颂…”

  温婉婉软倒在了顾颂怀里，哭得双眼又红又肿，还在掉着眼泪。

  顾颂放开她，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吐出来话语微弱而凌乱。

  “婉婉，别哭。”

  他摸着温婉婉肩背上的咬痕，温婉婉湿漉漉的双眼纯澈干净，折射出的倒影只有他一人。

  他在她身体上留下了永久的烙印。

  “下辈子，我一定能找到你。”

  “噗呲——”

  黑色的长刀猛地捅进了顾颂的身体，顾颂吐了一口血，缓慢的倒在了地上，眼底的光芒逐渐黯淡，嘴角却还是笑着的。

  仿佛在嘲笑狼狈不堪的“他”。

  黑影同时吐出了一口黑血，用力抽出插在顾颂身上的长刀，他全身都快腐烂完了，身上都是呛人的血腥味，声音嘶哑粗砺。

  “乖乖…”

  【传送进度：90】

  黑影朝着温婉婉一步步走得踉跄，“我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温婉婉抬眼看他，她的后背是一片耀眼的白光，衬得她美好又圣洁，长发四散，宛如掉入凡尘的精灵。

  她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顾颂，嘴唇翁动，“顾颂……”

  【传输进度：95】

  黑影手背青筋凸起，他倒在了温婉婉脚边，朝她伸去了手——

  “乖乖……”

  【传输进度：100】

  温婉婉的意识逐渐模糊，浑身透明，好像要随着一阵风一同离去。

  黑影心中一紧，扑上去想抱住她，却扑了个空。温婉婉周身化为点点繁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我曾觊觎黑暗中的星光，但我知道她并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