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作者:糯米词      更新:2022-11-24 04:14      字数:2700
  而另一边,梁国都城外的某处树林里,一辆朴素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深夜的凉风一次次地卷起车帘,晚风的呼啸声被一声惊呼掩盖了:“快,快一点——对了,把车帘掩上,不要让风进来!”

  侍女们脚步匆匆,低着头进了马车内,又很快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泼到路边,重新换上一盆清水走了进去。被血染透的纱布被随意地扔在树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马车内,没有人注意它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蓝袍的老人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内放在一截被血染透的箭矢。

  他走出来的刹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待到他说出“没事了”这几个字时,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长呼了一口气。

  一位衣着华丽的美艳妇人从人群里走出来,她颧骨高耸,面颊消瘦,颇有几分刻薄相——正是高贵妃。她像老人点头示意,又问:“现在可否进去看看她?”

  老人恭敬道:“自然可以。只是要注意,别让寒风进去,免得叫病人着了凉。”

  高贵妃点头,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马车内,燕宁正靠着软榻上的靠垫闭目养神。

  她本就生得白皙,如今伤势严重,脸色更是苍白如纸,乍一看去,竟然教人分不出她的脸色与她身上的白衣哪个更白一些。

  燕宁也听到了高贵妃进马车的声响,但她只微微抬了抬眼皮,像是要确定来的人是谁一样。在看到来人是高贵妃之后,她就又重新闭上了眼。

  “只是几日不见而已,公主怎么就伤得这么严重?”高贵妃嘲讽道。

  燕宁听她这样说,扯着嘴角笑了:“高贵妃自己下得手,如今却还要来问我?”

  高贵妃冷哼一声,道:“本宫可没有对公主下手。若是公主不多管闲事,如今重伤的该是牧轻鸿才是。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居然对自己的杀亲仇人心软。”

  对于她的嘲讽,燕宁丝毫不理会,而是问道:“高贵妃这么急着来找我,就是为了来怪我的?”

  “自然不是。”说到正事,高贵妃顿时严肃了起来,她话锋一转,“本宫这次来,是为了与公主商议后面的事情。”

  “后面的事情?”燕宁明知故问,“——哪个后面,什么事情?”

  她明知故问,高贵妃也是不急不慢——毕竟人已经在她手里了,燕宁如今这样,也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最后还不是只能妥协?

  “公主这话问得好没礼,当时本宫将镇国将军的信件与长孙皇后的外纱交给您时,不是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如今再来,不过是告知公主本宫的详细计划,好让公主方便配合罢了。”

  高贵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便将盘算和盘托出。

  “公主,您是燕王室仅存的血脉了。待咱们回到燕国之后,本宫会以您的名号为由头,打出旗帜来,以光复大燕的名义,召集燕国旧部。”

  燕宁问:“你想光复大燕?”

  高贵妃坦然点头:“自然如此。”

  燕宁冷笑道:“高贵妃,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在父王还在之时,你便对皇位觊觎已久了。哼,只怕光复大燕是假,挟天子以令诸侯,借机登上皇位才是真吧。”

  “随公主怎么想。”高贵妃坦然自若,“就是本宫想登上皇位——无论是公主您当皇帝,还是本宫当皇帝,不都是光复大燕么?想必公主作为燕王室的血脉,不可能没有想过光复大燕吧。”

  燕宁无情地戳穿了她的设想:“高贵妃,你的盘算很好,但你忘了牧轻鸿。牧轻鸿既然能灭大燕一次,自然能灭你们第二次。”

  高贵妃丝毫不慌,笑道:“所以,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就得公主出马了。”

  燕宁道:“我不就是个象征性的旗帜,我能做什么?”

  高贵妃道:“公主还不要妄自菲薄的好,毕竟公主这面旗帜,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说……”

  她笑得意味深长:“比如说,让某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到她这样说,燕宁更是冷笑连连:“若不是你说时间紧急,让我欺骗牧轻鸿逃出来,或许这事还有几分可能。如今我这样骗他,过河拆桥,他见了我,不杀了我就算好了,更别提让他服软。到时候让我出面,只怕不是结友,而是结仇。”

  高贵妃摇了摇头,看着燕宁。

  这位倾国倾城的长公主如同一朵长在深宫的娇花,即使突经巨变,挨过这风风雨雨,辗转迁移到了如此地步,还是如此灿烂地盛放着。人情冷暖,世事变迁,也丝毫没有折损她的风采。

  高贵妃看着看着,忽的掩唇笑了:“本宫本来是不能确定的。但今日公主既然为牧轻鸿挡这一箭,本宫心里的怀疑便都尘埃落定了。”

  “更何况,是与不是,能与不能,不是公主说了算的。牧轻鸿到底会如何做,到时候便知晓了——本宫看人向来很准,公主可要与本宫赌上一赌?”

  燕宁正待说些什么来反驳,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向怀中——自然是摸了个空。

  那件被她一直揣着怀里的外纱居然不见了!

  高贵妃本来唇角含笑,忽然见她面色巨变,奇怪道:“怎么了?”

  燕宁乜她一眼,也不做隐瞒,道:“长孙皇后的外纱不见了。”

  高贵妃闻言,却没有放在心上,还是笑着道:“不见便不见了,那件外纱本就该毁掉,公主担心它做甚?如今将它放在将军府,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来个灯下黑,岂不妙哉?”

  ——说到底,高贵妃是不希望燕宁带着它的。因为高贵妃交给燕宁的信件和外纱都是燕宁的退路,若是燕宁想要反悔,就可以用这些当证据,对牧轻鸿解释清楚,然后同气连枝地对付高贵妃。

  燕宁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毫不客气地冷笑道:“我出将军府前还将外纱揣在怀里的,先前在城墙时挨了一箭,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落了的。”

  高贵妃一愣,登时也是面色大变:“落在那里,岂不是轻巧便让牧轻鸿捡着了?”

  “若是牧轻鸿不捡,便他眼瞎。”燕宁没好气道:“所以了,高贵妃你最好祈祷自己将自己的尾巴都打扫干净了。不然,若是叫牧轻鸿发现了什么端倪,呵。”

  她冷笑一声,用高贵妃的话堵她自己:“高贵妃看人一向很准——高贵妃你说,若是牧轻鸿知道了梁王骗他杀了救命恩人这件事,他会不会疯?如今长孙皇后已死,我是他心慕之人,又是他恩人唯一留下的血脉,他若是知道你如此胁迫我……”

  “好了!”高贵妃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的话,面上有一抹掩藏得很深的恐慌。她还是怕牧轻鸿的——或者说,这天底下的统治者,大约没有人不怕这么一位踏平天下的将军。高贵妃虽然还未登上皇位,却早已经将自己当做统治者自居了。

  她瞪了燕宁一眼:“你给我安分地待在车上,外纱的事,我会叫人去处理。”

  “高贵妃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燕宁靠在软卧上,重新闭上眼。她知道这一切都会由高贵妃为自己处理干净了,于是轻松地笑道,“我也不希望牧轻鸿发现这件事——如今,咱们的立场是一样的,明白么?”

  高贵妃又怨又怒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