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作者:糯米词      更新:2022-11-24 04:14      字数:3627
  果然,不出燕宁所料,只不过等了一小会儿,便有一个黑衣的暗卫从暗处现身,大步走到夜九身边,附耳小声地对她说了句什么。

  燕宁猜,这大约就是高贵妃支开人的手段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因为上一次的成功,燕宁对她还蛮有信心的。

  谁知夜九只是沉思了几息时间,便坚定地摇头,低声道:“公主这儿离不开人。”

  “上回是因为高贵妃的缘故,属下须得回避。”她看着燕宁,道,“这一回说什么都不能叫公主一个人呆在外面。”

  燕宁心下一动,面色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她想了想,挥了挥手,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若有急事便先去吧,我一个人不要紧的。”

  “好歹这是在人山人海的外面呢。隔着一扇门便有人守着。”燕宁安慰她,“更何况牧轻鸿已经叫人去处理高贵妃的人了,他们寥寥几人,不成气候。即使有些残党——”

  她从袖子里抽出那把牧轻鸿赠与她的袖珍匕首,刀尖上的寒芒闪着微光。

  她向夜九眨了眨眼:“除了这个之外,我还有牧轻鸿的腰牌,没人敢对我不敬。”

  夜九明显动摇了。但她又仔细想了想,还是十分坚定地摇头:“公主,但是这样会——”

  恰在这是,暗处又显出一个黑衣的暗卫人影。人影急匆匆地跑到夜九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燕宁没有听清楚他所说的话,但也能察觉到他的语速十分地快,面上也全然是焦急的表情。

  看来真的是很急的事情了。燕宁想,也不知道高贵妃是如何做到的?

  心里这样想着,燕宁嘴上接着安慰道:“不必担心。若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哑子,自然会叫人的。”

  “您别这样说。”夜九连忙道,“那属下便去了,还有些暗卫在附近,他们都是听公主差遣的。若是公主有事,直接唤他们便是。”

  燕宁点头应下来了。

  如她所料,夜九前脚刚刚踏出包厢的门,后脚便进来了一个身披斗篷的女人。

  那人脚步匆匆,一身黑色的斗篷将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连脚都没有露出来,长长的兜帽将脸也盖住了。

  燕宁看向她,忽然轻笑一声。

  虽然这个人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但燕宁还是一瞬间就将她认了出来:“高贵妃。”

  那人动作微微一顿,旋即摘下兜帽,露出了那张娇艳妩媚的脸庞。

  她生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小巧的鼻梁高挺,红润的嘴唇习惯性地微微上挑,唇下有一颗标志性的棕色小痣,让那张妩媚的脸庞凭空生出一股刻薄味来。

  正是高贵妃。

  “我以为你不会来——至少不会亲自来见我。”燕宁说,“你居然敢在牧轻鸿的地盘现身,是谁给你的自信?还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在梁国?”

  “闲话少说。”高贵妃冷冷地道,说话时,她的嘴角总是习惯性地上挑,那一颗小痣就随着她的动作扬起,很是扎眼。

  高贵妃明显不想与燕宁谈论这些,她从怀里摸出一叠纸,直径甩在燕宁面前的桌子上:“上次你与本宫的侍女见面时说,要见更多证据。”

  她用眼角一甩燕宁,道:“喏,这就是了,你要的证据。”

  燕宁伸手,正欲去拿。

  却忽而从一侧伸出一只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按在那一叠纸上。

  “——也是本宫的诚意。”

  高贵妃一眨不眨地看着燕宁,那目光如同死死地锁住自己目标的毒蛇一般,焠了火一般又狠又毒,十分阴冷。

  燕宁丝毫不惧,事实上,她还在燕国做长公主时,就与高贵妃打过几回擂台了,自然知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诚意如何,还要等看过才知晓。”燕宁不紧不慢地说,“若是高贵妃的诚意够了,我自然会交予你想要的东西。”

  说着,她还随口笑道:“高贵妃真是好兴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闲心涂丹蔻。”

  ——高贵妃的手白皙修长,那丹蔻也散发着清香,在窗外日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着光,一看便知道是精心修剪过的。

  而且,燕宁观她面色,居然十分红润,显然是心宽体胖。就是不知道为何,高贵妃在如今这个境地,还能有如此闲适的心态了。

  “自然比不过长公主。”高贵妃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现下燕王室是死得死、伤得伤,本宫也只能隐瞒身份。谁晓得我们之中最出息的是长公主您呢?如今不仅在梁国大摇大摆地抛头露面,还依旧保持着‘燕长公主’的身份。就是不知,这世上还有哪个国家叫燕国呢?”

  高贵妃再如何讥讽,不过过街老鼠罢了。燕宁微微一笑,并不与她争辩,随手打开了那叠纸。

  只是这一看,她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那几张纸,赫然是一些来往的书信。燕宁翻到最后,每一封信上都盖着印章,那些血一般的颜色历经岁月摧残,已经是斑驳不堪了,但依稀能辨认出那些字。

  燕宁勉强辨认出来,那是镇国将军印。

  这些印章不同于燕宁曾经伪造过的腰牌,它们是很难伪造的,一经出现,几乎可以认定这些信是真的了。

  而这些信上的内容……

  燕宁抖着手,一张一页地翻过。

  “今日大捷。功臣乃一百夫长,微臣观其尚且年幼,计谋却已是惊为天人,此人不是池中之物,必定大有作为。”

  “陛下可还记得?数月前微臣曾与陛下提起过一百夫长。如今,百夫长已经升至副将,名为牧轻鸿。今日战胜庆贺,酒酣耳热之时,他面色似有难处,道有心愿未了。微臣认为此人不凡,望陛下实现其心愿,收其入麾下为大梁效犬马之劳。”

  下一封信落款时间很近,只与上封差了五日,信中口吻也十分急切:

  “牧轻鸿副将告知微臣,他的心愿乃是幼时一对贵人曾救他性命,还留下了一块重华缎。他直言,愿为救命恩人当牛做马。重华缎乃是皇家特供布匹,然而微臣询问时,他告知微臣的那个时间,陛下您似乎没有出宫的消息。敢问陛下是否却有此事?”

  而最后一封的时间与上一封足足隔了几个月。

  “微臣认为,如此将才即使不能拉拢,也绝不能让他流落到燕国。他是梁国人,理当为梁国效力,绝不能成为燕国挥向梁国的刀。若陛下希望,在下次与敌军交战之时,微臣会嘱咐他们将牧轻鸿永远地留在战场之上。但微臣有一计谋:微臣这些时日套出了牧轻鸿与那对贵人夫妇接触的时间地点及细节,陛下若是舍不得如此将才,大可伪装成牧轻鸿的救命恩人。”

  随信后附着几张纸,上面详细记录着牧轻鸿是何时于何地见到那对贵人夫妇的,那对贵人夫妇又对牧轻鸿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而在信的最后,燕宁终于看到了梁王留下的痕迹。

  那是一个力道苍劲的字:准。

  他们在信中交谈的语气如此淡漠,却又处处充满着贪婪的算计。他们……他们把牧轻鸿当做什么了?!

  什么叫当牛做马,什么叫将他永远留在战场上?!

  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会哭会笑的孩子!而他们,却将牧轻鸿视为可以随意决定生死的畜生、低贱的尘埃。

  燕宁紧紧地攥着这些信,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信纸撕破。

  高贵妃见她如此愤怒的模样,轻声“呵”了一声,道:“公主这下该信了?”

  燕宁放下手里的信,看着她:“高贵妃,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高贵妃道:“这有何难?大王与皇后当时出使梁国,回来时时常念叨,无意间叫本宫听了一耳朵,便记住了罢了。”

  “在燕国地牢,本宫的探子打听到梁王威胁牧轻鸿的那块布料,便叫本宫一下子想起了皇后说过的那个孩子。再去皇后的栖凰宫一找,不就发现了?”

  “那这些信呢?!”燕宁想起了在燕国地牢那次,梁王的确拿出了布料威胁牧轻鸿,因此被高贵妃知晓,也说得过去。但她不肯示弱,咄咄逼人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是镇国将军亲自交给你的吧?”

  “嗤。”高贵妃嗤笑一声,无不嘲讽地道:“那你应该感谢清河公主这个蠢货。知晓这件事后,本宫就派人来梁国收集证据,那探子本来无门无路,谁知晓一下子就叫清河公主看中了,收去做了侍女。本宫如今能在梁国有七分势力,都是托了清河公主的福。”

  “现在,什么你都知道了。”高贵妃不耐烦地道,“本宫的条件,你也该答应了。”

  “你的条件?”

  “随本宫回燕国。”高贵妃毫不避忌地道,“本宫娘家在燕国还有些势力,公主大可随我回去,复兴燕国。”

  燕宁明知故问:“你就那么在意燕国?”

  “那是自然。”高贵妃毫不犹豫地道,说完,还不忘嘲讽燕宁:“本宫是燕国人,自然想着复兴燕国。就是不知道,燕国的长公主燕宁,到底是燕国人还是梁国人了。”

  “你不必激我。”燕宁开门见山地说,“我自然是燕国人。只是,我在梁国待得好好的,自有牧轻鸿庇护我。我又为何要与你回燕国,做你的傀儡皇帝?”

  高贵妃忽然笑起来,道:“燕宁,你还要负隅顽抗吗?当你收到本宫的消息后来见我而不是与牧轻鸿说的时候,你的选择就已经只剩下一条路了!”

  “你害怕这件事叫牧轻鸿知晓吧?”高贵妃道,“这事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却会让牧轻鸿愧疚终身以至于崩溃。让本宫猜猜,你为什么不想叫他知道?”

  高贵妃露出了一抹刺眼的微笑,说不清是讥笑燕宁还是可怜燕宁,又或者那只是她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说:“你,燕宁。你这个燕国最受宠爱的长公主,却爱上了自己的灭国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