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作者:水盆      更新:2022-11-23 02:28      字数:3431
  乌戈和贞娘面面相窥,两人都是头一回遭遇这种事,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只能用眼神无声对话:

  贞娘:不是说早就成亲了吗?这怎么又跑来个媒人啊。

  乌戈:你问我我问谁,我可是头一回当爹啊。

  贞娘:

  下头坐着的媒人呷了一口热茶,又开始了她的舌灿莲花:

  “大妹子,真不是我夸。从前我听唱戏的说什么芝兰玉树,英俊潇洒,都觉得那是夸大其词。可昨儿见了李公子才知道,那真真叫是一个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哎哟喂,只恨我生的早,又恨我肚子不争气,没生出个闺女。否则,这肥水说破天了,也不能叫他留到您家的田里来啊。”

  相较乌戈,贞娘到底还是见过些世面。拢了拢心神,试探性问道:

  “您说的,可是李延秀?”

  媒婆一愣:“对啊,看来您认识李公子啊。那就再好不过了,省的我多赘述。您见过,就更知道那模样,那气派,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啊!”

  贞娘心说,何止见过,他还是我女婿呐。

  可是这女婿好端端的,怎么又找了个媒人来提亲。真是把她给闹糊涂了!

  见贞娘不语,媒婆生怕捂不热荷包里那块儿银子,鼓起劲儿吹捧:

  “大妹子,咱家姑娘也二十了,可再耽搁不起。我看李公子是真心求娶英子,这两人的八字我都找王半仙合过了,天造地设呀!”

  贞娘摸不清李延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深知他为人做事有分寸,便先应下,只等着回头再去细细审问洛英。

  媒婆得了信,高兴的扭着腰。临走时不住的摸钱袋子,心里头那个美啊,都要冒泡了。

  她一走,乌戈再也忍不住:“英子和延秀不是都成亲五年了吗?好么好的,咋又提一遍亲。”

  突然又想到什么,一拍脑门,惊诧的很:“该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贞娘斜楞了他一眼,嗔道:“镇上的人大家都相熟,哪儿还有旁的叫李延秀的。”

  乌戈想想也是,嘿嘿一笑:“我估摸是英子是不是折腾人玩呢,那丫头,鬼点子多。”

  相较守礼知事的李延秀,自家女儿的脾气秉性,倒是很难不让人起疑。

  贞娘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顿时头疼的很:“算了算了,她们愿弄些什么幺蛾子,我也不管了。横竖由她,只是别折腾太过才好。”

  好容易有个女婿,贞娘可不想被自家女儿给吓跑。

  乌戈赞同的点头,他可没少受英子的欺负,又觉得女婿老实本分,自己做为老丈人,得为他撑腰才是。

  本以为是小两口的情趣,不料第二天,媒婆又来了。

  这一回,是真的眼热。

  她从怀里掏出一份帖子,递给贞娘。给过去的时候,满眼的心疼与不舍,好像把自己命根子交出去了一样。

  贞娘茫然的接过来,打开一瞧,顿时愣住了。

  媒婆酸溜溜的说道:

  “这是李公子下的聘,叫您二位看着还缺啥,不管是啥,只要开口,他都准备全乎了,断不能叫英子受一点委屈。”

  她眼睛盯着那帖子,吃味的紧:“大妹子,咱们镇子上嫁闺女,你家可以独一份。这礼单都够一家子一辈子的嚼头了,可你猜人李公子说啥。”

  贞娘抬起头,望着媒婆佯装镇定:

  “什么?”

  媒婆嘴一撇,似乎很是为这桩好事落在了这个大龄丫头身上而不高兴。无奈她干的是这差事,况且李延秀出手大方,红封是其余人的两倍。

  “李公子说了,事急从权,许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置办不全,请你们二老多担待。”

  心里有嘀咕: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竟值这些银子?那李公子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世人多半如此,大家明明地位相同,处境一样。突然有一天你身旁的人蹿了高枝,就姐妹不是姐妹,兄弟也要成仇人了。

  可笑这种红眼病,多半只对身边人。倘若真是那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之遥的,只会心生羡慕。也是可笑。

  如今,这媒婆便是如此。

  大家都是从南陈,或是逃荒,或是讨生活而来。本一个豆腐坊,一个保媒牵线,做的都是辛苦营生。相安无事,乐得其所。

  洛英出嫁,她原本心里头也高兴。可今儿等李延秀把帖子一送来,顿时,脸上就挂不住了。

  那上头一个个蝇头小楷,写的分明是赤裸裸的炫耀。它就像是一根根的针,扎的她心里难受。

  所以,态度比起昨日,大不相同。

  贞娘合上帖子,笑道:“我知道了,多谢您跑这一趟。”

  媒婆一笑:“这是哪儿的话,我拿了人家的银子,不把事儿办好,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又勉强笑道:“得此贵婿,往后可千万多照顾照顾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崽子啊。”

  贞娘笑着送了客,转头就黑着脸,准备换衣裳去教训教训洛英。

  太不像话了,这出戏,他们俩到底想要唱到什么时候。

  还装模作样的弄帖子来,又是房子又是地的,回头收不了场,还不惹人笑话?

  见她生气,乌戈赶紧拦了,劝道:“小两口的事咱们还是别插手的好,放心吧,延秀那孩子看上去就不像没分寸的。”

  贞娘气的很,一拍桌子:“我就是小时候舍不得揍她,才容得这般没规矩。”

  话虽如此,也担心闺女这么不懂事,回头真出问题可怎么办。

  当然,此间一切,洛英并不知情。

  她不知道李延秀折腾出的那些个事,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后背上的黑锅已经是一层摞一层了。

  现在的她,每天晚上蹭在某人房门口,用尽各种手段,就是不舍得回屋。

  今儿也不例外。

  “哎!”

  洛英伸手挡住门框,恋恋不舍的噘着嘴,撒娇:“再陪我说会儿话呗。”

  鸦色长发披散垂下,温柔的包裹了窄小的肩膀,白净的面庞泛着润泽的光芒,湿漉漉的眼睛渴求的望着他,仿佛会说话一般。

  沉默不语,凝视许久,终究,还是李延秀先败下阵来。

  他微微垂眸,无声的叹了口气,松开门:

  “进来吧。”

  “耶!”

  小脸说变就变,一猫腰,顺着他的腋下就钻了进去。一骨碌躺在床上,抱着他的被子,欢快的打起滚来。

  李延秀:

  忍住,忍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骗了,但是,回回都上当,当当还都一样,又能怪谁呢?

  李延秀捂着脑门,无奈的转过身,望着已经在炕上摆出一副乖巧模样的洛英,再看看地上那被她甩飞的绣鞋。提醒:

  “婚期将至,按照规矩,你我该避嫌的。”

  洛英抱着他盖得被子,将脸埋进去,深深的吸了一口。

  好生奇怪,从前她自己睡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才给他用了几日啊,便染上了另一种味道。

  淡淡的,冷冷的,像是冬日松树。又像是清晨山涧上空飘荡的感觉。

  嗯,说不出的味道。

  反正,是属于他的味道。

  洛英趴在被子上,从嘴角到眼底都堆满了笑。双手托腮,双脚高高翘着,脚丫左右交叉,一晃一晃。

  “对呀,所以这不是都分开睡了嘛。”

  算了。

  李延秀放弃了说教,横竖只有他们两人,索性都由她高兴吧。

  见他走到身边凳子坐下,拿起一旁书卷又重新看起来。洛英跟着凑上去,盯着封面看了半天,勉强认出来了几个字:

  “元丰九域志?这是什么?”

  书本遮住了俊脸,连眼神都未曾给一个:

  “讲的是各地山川景致,风土人情。”

  她似懂非懂:“哦。”

  就此沉默。

  过了会儿,洛英见他还在看书,又不好意思打扰。无聊的紧,索性悄悄的拽了他的衣角,在手指上开始缠绕。

  布终有限,缠着缠着就到了尽头。于是乎,手指不自觉就开始顺着他的裤子缝比起来。想看看他的腿到底比自己的长多少,日后若是给他做条裤子,心里头也好有数。

  以指为尺,一寸寸的丈量。

  不知不觉,越来越上。

  等到了膝盖上方还要爬的时候,那只手一下子被攥住了。

  洛英不明所以,抬头瞪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傻乎乎的看着他。便见李延秀不知何时移开书本,双目中满是无奈。又好似有小火苗隐隐跳跃,反正,那眼神奇怪极了,看的她心里发虚,眼神也跟着有些飘忽起来。

  未等开口询问,便见他突然身子前倾,低下头,熟稔的含住了她的唇。

  两情缱绻,如胶似漆。

  终于,他轻轻的松开了她的唇,压抑着目中难舍,哑着嗓子在她耳边低语:

  “老实些吧。”

  语气里,尽是温柔,透着无奈。

  洛英双眼迷离,红唇微肿,尚在那一场旖旎梦境中无法自拔。竟然乖乖的听话,老老实实的待着,再没敢去挑衅他。

  不过——

  手背突然传来的温暖,定睛一看,大掌霸道的滑入掌心,顺着指缝与五指牢牢紧扣。抬头再看,那本书遮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瞧不见。

  可是,仿佛,又什么都瞧见了。

  洛英将脸贴在他手背上做枕头,唇角不觉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