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作者:水盆      更新:2022-11-23 02:28      字数:3512
  “看什么?”

  他未曾抬头,语调平缓,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顺。

  被美色麻痹的洛英放松了警惕,蹭着身子慢吞吞的离他更近了些。突然,心一横,直接递过去唇想贴一贴那滟潋桃色。凑到跟前,却被一根横插进来的手指给挡住了。

  洛英不满的伸手拽开,岂料下一刻耳朵一疼,跟被火钳子钳住一般。

  “疼疼疼疼疼”

  她疼得龇牙咧嘴,刚才那点狗胆子早就跟着这股疼劲儿烟消云散了。

  李延秀啼笑皆非,手上稍微松了点劲儿,抬眼质问:

  “好好一个姑娘家,都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以为自己是山大王呐!”

  洛英趁机逃脱,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嘟囔道:

  “老夫老妻的,亲一下怎么了?”

  越想越委屈,刚才那逃脱的狗胆重新回来了一些,壮着胆子道:

  “人家两口子别说搂搂抱抱了,晚上还盖一个被窝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不在凳子上睡啊!”

  若是刚刚重逢的李延秀,一定会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但是这些日子来,他已经习惯了洛英的惊世骇俗。所以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凉凉道: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啊。”

  洛英神色一凛,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义正言辞道:

  “我答应阿娘要生几个娃娃,可你这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有啊。再说,我都多大了“

  瞧瞧那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延秀欺负了她似的。

  可真正是谁欺负谁,恐怕也只有这两人才清楚了。

  这话说完,李延秀沉默了。

  他只要一不说话,洛英心里就莫名有点发虚。刚说完那话,又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垂着头,使劲的抠着手指头。

  好半晌,李延秀才道:

  “你当真要嫁我?”

  “当然啦!”她猛地抬头,不假思索,干脆果断:“比珍珠还真!”

  都哪儿学的俏皮话。

  李延秀又问:“只是为了,这张脸?”

  说实话,叫他一个大男人,问这种问题还怪害臊的。

  只听说女子以色侍人,什么时候堂堂七尺男儿,也凭靠一张脸行走江湖了。

  岂料,洛英更直接:

  “脸怎么了?这脸也是你凭本事自己长得,也是你的一部分啊。我喜欢它,难道有错啊。”

  这话,说的好像也没错。

  只是李延秀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浓眉微敛,颇为不喜:

  “只为张脸”

  见他又要提出反对意见,洛英忙堵住他的话:

  “还有好多好多,反正,你的脸我喜欢,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性格我也喜欢。它们揉捏在一起,才凑成一个完整的你,我喜欢你,你又何必非要分出个高低,跟自己较劲呢。”

  洛英的话,让李延秀沉默许久。

  是啊,是他拘泥了。

  皮相也好,血肉也罢,皆都是他。

  又何必,要被魔障遮目,同执念计较呢。

  他心中突然一咯噔,紧跟着宽阔不少,就好像有什么堵在心头的顽石,终于被击碎。

  洛英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直到见他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勾起,才不觉松了口气,跟着一起傻笑起来。

  李延秀转过头,望着她的脸,缓缓开口:

  “李家世代武将出生,镇守西北,直到姑祖母成为皇后,李家,才正式步入朝堂。”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封尘的过往。

  “太祖与祖父年幼相识,恰逢乱世,两人心悯天下,而后血战八方,驱赶异族,立国号为陈。只可惜,祖父为救太祖,身中毒箭,不治而亡。”

  不过五十余年,如今说起来,却是那样的遥远。

  “祖母虽为农家女,却性情刚毅,独自撑起了整个国公府。对待父亲严苛教训,而对姑母,大概是因为女儿的缘故,难免娇宠了些。又被接进宫中养了几年,眼界姿态,自是要高于一般女子。”

  洛英挠了挠头皮,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她就留在了后宫,是吗?”

  只是很难想到,青梅竹马的开局,怎么弄了个终成怨偶。

  李延秀转过脸,一双深幽的眸子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抬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顶:

  “先帝是个好人,可惜志不在朝堂。北魏屡次来犯,西南也不安定。彼时爹刚为祖母守孝三载,迎娶了自幼相识的娘。便接到了战报,战事吃紧,便在新婚第二天,披上甲胄,远赴边关。”

  “岂料,这一别,便是阴阳两隔,再难相见。”

  “娘与爹鹣鲽情深,收到战报时,我尚未出生。从此,府中大门常闭,一直到生下我之后。她将我托付给乳娘,而后,把自己关在屋中,一场大火后,除了门口跌落的金簪,便什么也不剩了。”

  李延秀轻轻垂下眼眸,声音缥缈,似在叹息:

  “情之一字,生死以诺。祖姑母为了太祖,苦守江山。姑母为了先帝,由爱生恨。而娘失去爹后,痛苦到一日也活不下去,连他们两人过去信笺画像,也一一销毁。留给我的,除了这一身血肉,便是一支金簪,和一个玉扣了。”

  “洛英,你对我,也是这种感情吗?”

  李家出尽痴情种,仿佛是深深镌刻进骨子里的信念,倘若不是最好那个人,宁可孤独终身。

  他确定,他待洛英是不同的。可不确定,对方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岂料,洛英抽抽噎噎,一下子扑到了他怀中,用力的抱住他,大声喊道:

  “李延秀,我不会为你去死,但是我会努力的为我们未来努力。活着,才有无限可能。死了,就真成遗憾了。”

  她哭的是那么伤心,眼泪鼻涕蹭了他满怀。

  李延秀一怔,勾起不敢触碰的禁区——

  倘若,娘当年也像她这般勇敢

  日头正好。

  窗户隔断屋外透骨寒气,金色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李延秀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睡过去的洛英——因为才哭过,睫毛湿漉漉的,鼻头红红的。偶尔自己一动,她就下意识的抓住,口中喃喃:

  “你别走。”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们两人,从一块儿饽饽相识,本以为,只是人生道路前的一片柳叶。风一吹,打着旋从眼前飘落,转眼就会抛却脑后。

  谁知,兜兜转转,最终那个人,竟然是她。

  好吧。

  是她,也挺好。

  这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洛英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茫然的看了眼外面。突然呀的一声,从炕上爬起来。

  坏了,这个点了,豆子还没泡呢。

  匆忙跑到伙房一看,台面和地上的几个大盆里,豆子已经鼓鼓囊囊。看得出,泡了有一会儿了。

  她心里瞬间明白,拎着裙子又往后院跑。

  果真——

  李延秀手中的斧头犹如长了眼似的,每一下都不偏不倚,正好将木柴分成两半。

  而在墙垛下,已经堆了半人多高了。

  他身穿一件单衣,额前浮了几粒汗珠。洛英心里头一喜,咧着嘴看着他的动作。

  单衣贴服在胳膊上,露出虬结的肌肉线条。随着他每一次举起的动作,那条绸布腰带在紧实的大腿间晃动,引人欲胜。

  李延秀停下动作,微微有些喘:

  “睡醒了?”

  洛英一个立正,慢吞吞走过去嘿嘿一笑:“醒了,饿醒的。”

  李延秀早就发现她了,若非这丫头的目光太肆无忌惮,他还真懒得叫她。

  “知道饿,还不赶紧弄口吃的去。”

  洛英嗯嗯两声答应,脚却跟生了根似的,盯着某处看。

  鬓间那一滴汗珠顽皮的紧,顺着坚毅的下巴滑到修长的脖颈处,又顺着隐没在衣领里。

  目光上移,他的头上冒着热气,面颊微粉,眼角也像是被胭脂染过,美的惊心动魄。

  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想起一个词:

  香汗淋漓。

  李延秀被这赤裸裸的目光盯的也习惯了,声音一抬:“还不快去。”

  “哦。”

  洛英恋恋不舍的,恨不得将眼珠子扣下来贴到李延秀身上才好。满脑子浮现的都是粉色泡泡,结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弄起吃食来,也是极为顺手的事。

  洛英舀出一勺白面,又兑了一半的榆皮面,一半的豆面。浇了水和好后,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抄起擀面杖开始擀起来。

  锅里下油,把一个个巴掌大的小饼顺着锅沿溜下去。等一面焦黄后,就可以翻面了。

  如此反复,很快,一簸箩杂面小饼就出炉了。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块儿解冻了的冻豆腐,切成片后,弄了条鱼下锅。等食材都丢进去,就守着炉火,往外撤柴。

  锅里小火咕嘟咕嘟,香味顺着锅沿飘了出来。洛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时的傻笑。

  好在,锅没糊。

  等饭菜都端进去时,她眼尖的发现,李延秀换衣裳了。

  他穿着一件胡麻色的粗布长衫,脖颈处捂的很是严实。整个人身上也清清爽爽,看得出,才擦洗过。

  洛英不满的嘟囔:

  “又不是要睡觉,洗什么澡啊。”

  李延秀凉凉的望了她一眼,没接茬,抬脚帮着拿碗筷去了。

  哼!

  望着他的背影,洛英气的跺脚。真想看看他是不是个男人,自己都暗示这么久了,他还不行动。

  真是气煞她也!

  不成,得想个法子,快点把洞房入了,才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