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看到苏禾禾,叶前进赶紧刹住自行车，着急地，“禾禾姐,我听别人说贺生生跟六连的几个孩子好像跑河上游去比扎猛子去了。

  上边河段很深，大人都在那里出过事儿,附近村里孩子都不往那里去。大江和少睿去和人换画本去了,我留了话让他们随后来，先追过去看看。”

  这还了得！后世多少河里野游出事儿的。

  苏禾禾真怒了,“走,赶紧都去给抓回来,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狠揍才行。”说着话,她已经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有苏禾禾一起，叶前进镇定多了。十四岁的少年,做不到处惊不乱。

  叶前进自行车骑得飞快,可出了大院后门，沿河全是吭吭洼洼的荒草路，根本骑不动自行车。

  两人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前小跑。

  河面上往前望出老远,也瞧不见那几个胆大包天的破孩子。

  还是河岸上几个军区小学的孩子，看到苏禾禾跑来,告诉两人贺生生他们还要往前去，说是要去最深的河面比试,不这样显不出六连战士的勇猛……

  苏禾禾咬牙切齿地在暴走的边缘。自行车已经成了累赘,干脆让几个孩子帮忙给推回大院放到菜站。

  苏禾禾同叶前进一路沿河往前狂奔。

  跑了约十分钟，苏禾禾已经虚脱地眼前直冒金星时，河面上看到了人影，哭喊声已入耳。

  苏禾禾心脏巨震，脚步本已虚浮缓慢,这会儿陡然飞奔出去。

  叶前进眼神好，看到了人。

  猛跑中，脸色煞白地指着前头河面，“禾禾姐，就是他们，好像出事了。”

  俩人以百米冲刺一样的速度跑过去，岸边六连的几个除了贺生生都在。

  靠近岸边的河面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沉沉浮浮着。

  苏禾禾和叶前进同时跳进了河里。好在那个大人一直在试图推着人往岸边来，苏禾禾和叶前进水性也都不错，两人合力，很快就把河里两个人拖拽上了岸。

  还好拉上来的两人状态都不错，大人只是脱力了。贺生生呛了水上来后连吐了几口水，还有力气喊人，泪汪汪地，“小苏姐姐，前进哥哥。”然后就是左右找人，看到边上的谢清瑜也安好后，小孩子才终于放松下来。

  救人的是谢清瑜。

  苏禾禾都不敢想象，若没有谢清瑜，今天贺生生和另一个先被她推上岸的孩子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谢谢你，谢清瑜。”苏禾禾替几个小屁孩道谢。

  一句低不可闻的“嗯”声后，再无话。

  看着浑身湿透，穿着的连衣裙已刮蹭的破漏好几处，脸色苍白虚弱，坐在那里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清瑜。苏禾禾觉着哪里不对。

  大夏天的，都是薄薄的一件衣服。她自己也是一身连衣裙。叶前进更少，直接一件军背心。

  反正都湿了，穿着也没用。苏禾禾上手直接扒下来贺生生的上衣，拧干水递给谢清瑜，“先擦擦，等会儿稍干点儿咱们再走。””

  那边叶前进也有样学样，把自己军背心脱了给苏禾禾。三十度高温，也凉不着谁，苏禾禾接过来给自己擦着。

  那边叶前进让剩下的小孩都扒了上衣，指挥着他们在那里拧水擦头擦脸。

  看着谢清瑜虽有些呆滞，却开始慢慢的擦起来。

  夏衫薄，用布一吸，河风一吹，很快就半干。

  都叫穿好衣服，苏禾禾才开始要秋后算账。

  看到几个小破孩子，包括贺生生都已无事，最多受了点惊吓的样子。

  她站起来，喊了声，“六连的都给我起来。”

  几个孩子还真是令行禁止，马上扑腾着爬起来，迅速集结站好。

  苏禾禾从没有过的暴力因子上线，上去一人一脚，挨个给踹了个大马趴。

  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再让我看到你们谁到这边河里野游，我就追到你们家里都要把你们腿给打折。信不信！信不信！”最后的语气里全是气急败坏。

  犹不解恨，又上去一人给拍了好几巴掌，才站那里呼呼喘气。这一回连吓带累，她也是精疲力尽了。

  贺锦坤还隔着十米远，就已看到苏禾禾在狠揍喝骂自家儿子。

  可他却觉着还不够到位，一向自诩慈父的贺锦坤这次也是又急又火。决定回家还要再补一顿棍棒。

  他快跑着过来，看到苏禾禾，羞愧地，“小苏，大恩难忘，等回头再正式登门拜谢。”

  苏禾禾可敢冒领功劳，指着一直望着河边发呆的谢清瑜，“贺同志，是谢医生救的生生，你谢错了人。”

  “没有苏禾禾和那个中学生，我和小孩儿早淹死了。”却是谢清瑜轻声地在否认。

  还是贺生生过去抱住他爸的腿，跟他学着话，“是那位姐姐跳下去推的我和罗大壮，她先把罗大壮给推上来岸。推我的时候没力气了，是小苏姐姐和前进哥哥把我们又给推上来的。他们三个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清是谢清瑜，贺锦坤是意外的，面色有些复杂。

  感激一样不少，他走过去很诚挚地，“没有你，今天俩孩子不会有生还的可能，谢字不足以表达，改日领孩子再正式拜谢。”

  “不用了，我现在这样的名声，你再登门，可就洗不清了。今天我也不是有心救人的，不过是赶上看到了。小孩子又天真可爱的，我一时心软而已。你不用记着。”谢清瑜说完就不再理人了。

  苏禾禾刚才就看出她不对劲儿，这会儿再看她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想了下，对贺锦坤说道，“贺同志，孩子们都受了惊吓，不如你先带着他们先回去，谢医生这里我陪她慢慢走，我们还有些事要聊。”

  贺锦坤也察觉出有事，都是女同志，他在更不方便。没再啰嗦，赶紧先招呼着孩子们上来岸边停着的车，他先开着回去了。

  剩下叶前进坚决要陪着苏禾禾一起，只能让留下来。

  苏禾禾上前拉起谢清瑜，“天阳要落山了，河边呆久了会凉，咱们回去吧？路上我陪你聊聊？”

  谢清瑜也不反抗，由着她拉起来，游魂一样跟着苏禾禾往前走。

  苏禾禾也没迂回，问她，“有什么想不开的，这几年你都熬过来了，慢慢变好了，你怎么就坚持不住了呢？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良久的沉默后，谢清瑜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道，“你笑我吧？我就是个懦弱又愚蠢的人，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吃药怕疼，上吊怕丑，到了河边又不敢跳。我自己都瞧不起我。”

  “可你敢跳下去救小孩儿，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勇气。”苏禾禾说得很真心。

  “那个啊，就是脑子一懵也没多想。要多想了，肯定就不会管了。我有多自私，你不都知道吗？”谢清瑜否认着。

  是啊，从来自私，一直想给自己各种往上高嫁的谢清瑜，这样扒开来剖析自己，得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然后抛开那些盔甲武装，苏禾禾才发现，谢清瑜本质上是个好姑娘。她之前的行为，不过是时代隐影下的挣扎和努力自救。

  “到底怎么了？是常家母女又找你闹了？我帮你去找她们。”苏禾禾这会儿很想帮她一把。

  开了口，谢清瑜也实在憋久了无处可诉，“那天你那么说了，她们倒是没找我。不过是在外面传了些坏话，医院里人传了几天，不理也就过了。

  那天回去我就托姜大姐跟孟新生说对象不处了。本来就见了两面，我以为说了清楚了就没事儿了。

  可那个孟新生又来医院找我，我想着说清楚也行，就下来了。没想到那个常团家属和她闺女见到孟新生就拉着他，问他为什么有对象还来我这样说了一堆，他们说完了拉人走了。

  可当时在医院门口，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议论纷纷的，影相太大了。院长马上就喊我过去，特别严厉地批评了我，让我停职检查。

  我什么都没有，名声也坏了，要是工作再没了，我还拿什么活呢？”

  苏禾禾现在厌恶孟新生的程度已经和常家母女一样了。真该让他们自己彼此消化掉，互相折磨着天天窝里闹才好。

  看着彻底失了精气神儿的谢清瑜，“不是还没开除工作吗？你什么也没做，和孟新生也是正当相亲，来闹事的常家母女他们不追究，凭什么要你认错写检查？

  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吗？我跟你去找你们院长，就问问这是哪来的道理。”苏禾禾对医院的清奇角度同样气愤。

  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亲眼见到一个认识的人，险些被逼上绝路，她真地被激起了义愤。

  这都是什么狗屁道理！

  谢清瑜根本没想到在她走投无路时，又是这个她恨过妒忌过的苏禾禾伸出来援手。

  “可以吗？我现在真没什么好名声，你这样给我出

  头，我怕你也跟着被传闲话。你之前不也被人传了好多话。这才没好几天，你家钟营长会不高兴的。”

  “名声这个东西，你不在意就什么也不是。钟湛要是这样的事也要介意，他也不会娶我了。没事，本来你就没错，我帮你去证明，谁能说什么。

  还有你以为我要干嘛，去找你们院长拍桌子吗？咱就是找人说话，我做为证人去给她说明一下问题，你想太多了。”苏禾禾可不会跟人吵架，她都是笑着攻略人的。

  她唯一一次跟人冷脸吵架，就是上次杨大妮骂谢清瑜“狐狸精”那次。

  她可跟常家母女太有缘了，这都屡次为她们破功了。

  被苏禾禾这样一说，谢清瑜眼神里也带了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