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行动
作者:恭安      更新:2023-01-26 05:29      字数:11360
  顾樱被大院邻居们叫了回去,错失了病房里接下来关键的对话。

  病房里,张阔停住脚步,拉了一张木椅坐下,抬眸望向濒临崩溃的明雪,淡淡发问:“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你也不用嘲笑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你不也和我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吗?”

  “照你这么说,咱们俩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

  张阔一副淡然自在的语气,听得明雪气血直往上涌,偏偏半点也反驳不了。

  看着明雪心里一股子怒气却又无法施展的模样,张阔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继续火上添油:“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活了两辈子,这辈子是看中我以后会富有,才义无反顾选择了我,那现在这样的场面,你应该很失望吧?”

  “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大志向,能从小组长做到生产部经理,我已经很知足,不会去贪求太多,以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水平,大概离你心目中的富有还差得远吧?真是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虽然是道歉的语气,张阔话里听不出半点歉意。

  他望着明雪脸上逐渐明显的痛苦之色,继续残忍地扯开事实:“但我猜想,你现在恐怕不只生我的气,你应该更生归希文和顾樱的气。”

  “你想想,按照你的说法,你原本应该是嫁给归希文,我应该娶顾樱,可你看中我日后的前程,选择嫁给我,而顾樱嫁给了归希文。但是现在看着归希文的发展趋势,他以后极有可能变得富有,如果事情变成这样,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有顾樱,无论嫁给我还是嫁给归希文,她似乎一直都选对了人呢,日子都过得挺好,倒是你,似乎活了两辈子,都选错了对象。”

  明雪气急败坏,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一句:“别说了!”

  张阔每一句剖析简直是重新扯开她心口的疤,让她痛得滴血。

  听人这样直白地将事实揭露出来,无异于接受一场扒皮抽筋的酷刑。

  痛,太痛了!

  张阔无视面临崩溃的明雪,在明雪承受不住内心折磨,愤然扑倒在病床上时,他甚至连伸手去扶一把的心思都没有。

  他岿然不动,淡然地坐在木椅上,一双黑色眸子静静注视明雪,饶有兴致地欣赏明雪这副受折磨的痛苦模样。

  片刻之后,他动了动嘴唇,继续道:“所以我并不太相信你,你说了你活了两辈子,你说我会娶顾樱,这些都是胡话吧。如果你真活了两辈子,重来一次,你何苦选择跟我,你和归希文结婚,不也一样会过上好日子?”

  “归希文各方面的条件都比我好太多,他是高材生,模样也长得好,我没记错的话,你从前也是很中意他。若你重新活了一辈子,好好跟着归希文,带着他一起经商致富,怎么着也比跟着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我强多了。”

  张阔笃定地下结论:“所以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真重活了一辈子,难道还不能利用先知优势将归希文捧起来?所以你这些话都是骗我的吧,瞧见我坦然地对顾樱表示问心无愧,你便要杜撰这样的故事,扯出我和顾樱的缘分。”

  “但你算盘打错了,我不会相信,你也不必用这样没由头的故事来骗我。”

  须臾之间,张阔已经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梳理一遍,顺便还以明雪致命一击。

  短短时间内,明雪没想到张阔已经将其中门道摸得这样透,被张阔这样猛然逼问,明雪噎得说不出话。

  “怎样,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无言以对了是不是?”张阔淡然一笑,从木椅上起身,抬脚向外走。

  “站住!”

  眼看张阔重新恢复淡定从容的态度,明雪来不及细细思考,冲上头脑的愤怒使她口不择言:“你以为我骗你?你不相信我的话?真是好笑!”

  “我之所以不跟着归希文,是因为他上辈子结婚没过多久就车祸出了意外,我重活一辈子,会选择走老路做寡妇吗?”

  “你说得没错,归希文学历高,条件好,他哪哪都比你好,要不是他早死,你以为我会这么决然地要嫁给你?呵,想都别想!”

  扯开了,一切都扯开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了留余地的必要。

  明雪以为这样羞辱的话会惹得张阔怒容满面,哪知张阔脸色丝毫未变。

  听了明雪的话,张阔神色放缓,一改之前针锋相对的态度,他转过身,慢慢将明雪扶到病床上,柔声道:“好好休息吧,别说胡话了。”

  明雪被张阔这样骤然转变的态度弄懵,她看怪物一样看着张阔:“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明刚才还针锋相对,极近刻薄,怎么这会儿完全变了个人?

  明雪警惕地看向张阔,张阔只轻轻替她盖上被子,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好好休息,我让医生来好好替你看看。”

  看着判若两人的张阔,明雪从盛怒之中终于恢复一丝理智,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张阔,凉声质问:“你刚才在套我话?”

  张阔只说:“别想多了,越想多越不助于恢复,你好好休息,我让医院再给你做一次全面检查。”

  “你刚才是不是在套我的话?”明雪冷冷望着张阔,重新质问。

  张阔紧抿着唇,没有回应。

  “你刚才就是在套我话!”明雪越想越生气,回想张阔刚才那些话语,每一句几乎都有目的。

  也怪她傻,情绪一上头,什么事情都往外蹦。

  这下好了,什么事情都没瞒住张阔,全都被扒干净了!

  明雪懊恼地脑袋埋进被子里,紧握的拳头无声砸在软绵的被子上。

  张阔依旧柔声安慰着:“别想太多了,你那些话,常人不会信,我也不会信,我就当你出现幻想了吧,可能你这次跌落到大堤之下,脑子的确不清醒,你放心,我会让医生再给你做一次检查,现在你尽管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张阔平和的态度、平和的语气,差点让明雪产生质疑,似乎要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争执都是幻觉。

  她不安地抓着张阔的胳膊,疑惑地问:“你真不相信我说的话?”

  张阔轻笑起来,“你说的那些话,换了谁也不会相信,以后别对着其他人说,大院里那些邻居嘴杂,你要真这么说了,大家指不定认为你精神上出了毛病。”

  张阔温柔的态度差点将明雪迷惑,想到刚才张阔的针锋相对,明雪骤然清醒,“可是你刚才不是这样的态度,你刚才奚落我、嘲笑我、讽刺我!”

  张阔从容地解释:“我只想试试你到底会说出怎样的胡话而已,但你最后似乎无论什么情况都能自圆其说,这看起来有点严重,我先让医生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就这样,明雪在张阔迷幻的态度中将信将疑点了头。

  张阔安顿好明雪,信步走出病房。

  合上门的那一霎,隔绝了病房里的一切,他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脸色冷得可怕。

  顾樱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从医院看望明雪回来之后,顾樱心里一直不踏实。

  她在病房外面从明雪口中听到的那些话,不知道是真是假。

  虽说重活一辈子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根本不符合常理,可这件事放在明雪身上,竟然莫名贴合。

  当初明雪摔了一跤,醒来之后执意要和归希文解除婚约,这是大家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后来明雪又一意孤行嫁给张阔,这让大家更加疑惑,甚至以为明雪中了邪。

  如果这些事情用明雪吐露的实情来解释,竟然一下子都通了。

  这很神奇!

  顾樱并不是信神拜佛的人,对于明雪这番话却莫名有些相信。

  更糟糕的是,她隐约觉得张阔也会相信。

  在明雪的说辞中,张阔没有娶明雪,而是娶了她,上辈子她和张阔是夫妻!

  不知道张阔听了这种话,心里会怎样想。

  顾樱心里不安,脸上总显得心事重重。

  张冬玲见了顾樱这样,拉着她的手宽慰她:“哎哟小樱啊,你别这样,明雪她摔下去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自责。”

  顾樱:?

  张冬玲一副看透了的模样,“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从医院回来之后就一直有心事,肯定是看到明雪住院的样子心里有点自责,是不是?”

  “我跟你说呀,小樱,你完全不必自责,明雪也不是你推下去的,她自己被绊了一脚,自己滚下去的,和你没关系哈,你别因为这个事情愁眉苦脸的。”

  顾樱没有解释,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这事在她心里并没有完全揭过,以她对张阔的了解,张阔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张阔一定会有所行动。

  张阔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顾樱猜不到,正是因为猜不到,她心里才总是泛出一股不安。

  不行,不能总这样坐以待毙。

  吃过晚饭,顾樱将目光放在对面的归希武身上。

  “希武,你等下来我房间,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商量?顾樱居然用商量这个词!

  归希武突然被自家大嫂召唤,又感受到话语间的敬意,有些惶恐,敲门时拉来自家老妈助阵。

  张冬玲领着归希武一起进入房间,顾樱抬头瞧见两人,目光在张冬玲身上扫了扫,“妈,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张冬玲心里一咯噔,“哦,没事没事,你不是说找希武有事吗?我把人给你送来了,你们慢慢聊啊,我不打扰了。”

  张冬玲郑重往归希武胳膊上拍了拍,连忙一溜烟跑路,只留下归希武尴尬地应付接下来的情况。

  归希武心里有些忐忑,他察觉到自家大嫂这次似乎很严肃,好像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该不会自己期中考试三门不及格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吧?

  难不成又要被批评教育一顿?

  不是吧!

  正当归希武心里绝望之时,听得顾樱柔声问他:“希武,你还想进入文工团吗?”

  “想啊,当然想!”

  归希武一瞧,顾樱似乎不打算聊他的成绩,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往椅子上一坐,兴奋道:“我小提琴现在是个拿手好活,期末文艺汇演,老师已经提前给我预定了表演节目!”

  “嗯,真不错”顾樱赞扬一声后,话锋一转:“不过,文工团里面以后是要演话剧的,得要学会怎么表演。”

  听到这里,归希武哈哈笑起来,“我演技肯定好啊,以前考试不及格的时候,我凭借我天真无害的脸,不知道骗了爸妈多少次哈哈哈哈。”

  归希武大笑几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立即僵住,求饶似的看向顾樱,“大嫂,这些事你别跟爸妈说,求你了。”

  顾樱好笑地望着归希武,“行,我不跟爸妈说,不过你得答应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归希武问。

  顾樱迟疑片刻,才慢慢道:“我需要你帮我去跟踪一个人。”

  “跟、跟踪?”归希武吓得吞咽一下,忙慌解释:“大嫂,咱可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啊。”

  顾樱哭笑不得,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想多了?我会让你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吗?”

  “可是、可是……”跟踪也不是什么好词吧?

  归希武满脸的想法已然跃于脸上。

  顾樱只笑笑,“放心吧,不是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只要你明天跟在张阔身后,看看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张阔这两天下了班,每天都要出去一趟,这样的频率不得不让人怀疑。

  顾樱心里没底,总觉得不踏实。

  归希武从顾樱嘴巴里听到张阔的名字,有些发愣。

  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刚刚传出顾樱要和他大哥结婚的消息,他不同意,因为他瞧见过顾樱和张阔在大院一起说话的场景,他一直觉得顾樱和张阔之间有点什么。

  后来,他把这事和张涛说了,张涛说他多想,让他别宣扬出去,他也一直没对外人讲。

  这事搁置在他脑海里,仿佛要成了如梦般不太真实的记忆。

  如今想起来,不得不说,有点奇怪。

  归希武几次抬眸望向顾樱,犹豫半天,才憋出一句内心想问的话:“你跟踪他做什么?”

  “小孩子别问这些。”顾樱摸摸他的脑袋。

  归希武:“……”

  归希武抗议地别过脑袋,义正词严地纠正:“我现在是初中生了,不是小孩子!”

  “好好好,你不是小孩子了,是小大人。”顾樱哄着道。

  归希武:“……”

  归希武不悦地撅起嘴:“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小心我哥回来,我给他告状!我就说你让我去跟踪张阔!”

  顾樱一笑,“哟,小小年龄,还挺有想法,你要告就去告吧,我行的正坐得端,很坦荡的,一点也不怕,不过,你到底要不要帮我这个忙呢?”

  归希武不好意思直接答应,拐弯抹角地问:“我帮你忙有没有报酬?”

  “有啊。”顾樱点头道:“事成之后,有大大的奖励。”

  “那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一下吧。”

  应都应承了,归希武最后还像模像样地补充一句:“记住哦,我是看在报酬的份上帮你的哦。”

  顾樱不禁笑起来,“行行行,我都知道,你肯定不是心甘情愿一定要帮我,不过我建议你多叫上几个小伙伴,你装作平常叫他们一起出门玩的样子,跟在张阔身后,不需要太近。”

  “换做是我跟踪,张阔肯定会警觉,但是你们一群小孩子,他就不会往哪个方向想。希武,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加油!”

  归希武被鼓励一通,信心满满。

  第二天一放学,他邀了几个小伙伴一起玩,在瞄到张阔出了大院的身影之后,他边说边笑地将小伙伴哄出大院。

  看着张阔和归希武先后出了大院,站在窗子前的顾樱一颗心逐渐凝重。

  煎熬地等了大概一个钟头,归希武大汗淋漓地跑回来报告。

  “无聊,太无聊了!”归希武抱怨。

  “怎么了呢?”顾樱问。

  归希武喝了一大口水,没好气地吐槽:“我什么刺激的事情都没看到啊,我就看到他和一个卡车司机在聊天。”

  顾樱脸色一顿,皱眉望向归希武:“你说说,你想看到什么刺激的事情?”

  感情归希武是以为有什么刺激性的事情发生?

  “我、我、我……”归希武心虚,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和我那帮小伙伴还有事,先走了。”

  归希武说完就要开溜,顾樱叫住他,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票,“这是奖励。”

  归希武:?

  一百元的奖励?出手这么阔绰的吗?

  顾樱叮嘱:“好好感谢一下你那帮小伙伴,其余的你留下当零花钱。”

  “谢谢大嫂!”

  只有在这个时候,归希武那声“大嫂”才叫得格外顺口、格外甜!

  归希武欢天喜地收下奖励,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门外跑,跑了一半,他回过头,笑嘻嘻地对顾樱道:“大嫂,下次再有这种活,你记得叫上我。”

  “得得得,没有下次了。”

  顾樱挥挥手,打发掉归希武,脸上的神情逐渐冷下来。

  张阔和卡车司机聊天?

  听起来似乎很平常的事情,难不成是她想多了?张阔根本没打算有行动?

  希望是她想多了吧。

  晚上,归希文打电话过来。

  张冬玲坐在沙发上,离电话较近,走过去随手接了过来。

  “哦哟,是希文啊,你说什么,你还有两天就要回来一趟?那可太好啦!”

  听到归希文要回家一趟的消息,张冬玲笑得合不拢嘴,“希文啊,你身体咋样?腿有没有事?你看你,腿伤刚好就要忙生意,我一直都担心你的身体呢。”

  “我没事。”归希文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妈,你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好着呢,你别担心,我和你爸,还有你弟,还有小樱,我们身体都好,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挂念我们。”张冬玲叨叨起来没完没了。

  归希文耐心地听着,“嗯,那就好。”

  “哦,对了,你过两天什么时候的车,什么时候到站?我去接你。”张冬玲问。

  归希文一愣,“怎么要你来接?”

  平时他回来,如果顾樱在,一定是顾樱来接他。

  “小樱她怎么了?”归希文心脏顿时一缩,以为顾樱她出了什么事情。

  “小樱啊,她、她不方便。”张冬玲差点把顾樱怀了身孕、不方便乱跑的事实透露出去。

  这事还不能透露呢,得给归希文一个惊喜!

  为了避免归希文胡乱猜想,张冬玲随便找了个借口:“她心情不好。”

  归希文:?

  归希文:“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冬玲于是把前些天明雪滚落下大堤的事情提了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天大家一起去大堤边散步,明雪不小心掉下大堤,她那时候刚好站在小樱后面,小樱及时闪开了,所幸没有掉下去。”

  “明雪也没伤得多严重,就磕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碍,小樱可能有些自责吧,心里不太舒服。

  归希文听完,沉默片刻,只问:“明雪怎么会和小樱一起出去散步?”

  “那不是那天明雪刚好过来看望小樱嘛,大家提议一起去刚修好的长堤散散步,就一起去咯。”张冬玲解释。

  归希文更加疑惑了,“明雪为什么要来看望小樱?”

  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吧?这两人各自成家之后,从来没有主动交流过一句,明雪怎么会主动过来看望顾樱呢?

  归希文觉得不对劲,径直问道:“妈,小樱出了什么事吗?”

  张冬玲:“……”

  果然说谎是不行的,一个谎言得无数个谎言来圆。

  “哎呀,小樱没事,小樱好着呢,我也不知道明雪怎么突然要来看小樱啊,可能她想缓和关系吧。”张冬玲干笑两声。

  归希文却不相信张冬玲:“妈,你让小樱听电话。”

  张冬玲气了,“嘿,你小子,你还不相信我的话?我说了小樱她没事。”

  “妈,你让小樱听电话。”归希文再次平静地重复一遍。

  张冬玲:“……”

  张冬玲了解自己儿子脾性,拗不过他,只得放下听筒,对着房间叫唤两声:“小樱、小樱,希文来电话了,他要和你说话。”

  看着顾樱从房间里换好衣服走出来,张冬玲对着听筒道:“好了,你媳妇儿来了,你和你媳妇儿说话吧。”

  张冬玲将电话递给顾樱,顾樱接过来,刚要开口,听得对面归希文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顾樱笑起来,“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听到顾樱轻轻的笑声以及正常的说话语调,归希文一颗心才逐渐放下来。

  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事。

  不过,顾樱下一句立即将他刚放下去的心又吊了起来。

  顾樱在电话那端,卖关子:“你两天后回来?回来后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归希文眉头立即皱起来。

  这模样惹得旁边跟过来的张涛格外好奇。

  张涛盯着归希文的表情,大为不解:“你说你,怎么打个电话,表情要变一百八十副?一会儿担心,一会儿舒心,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心情怎么跟翻筋斗似的?”

  归希文没理他,只对着电话那头的顾樱问道:“什么事?”

  顾樱不说,笑呵呵地保密:“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要当着你的面告诉你。”

  归希文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事这么神秘啊?关于什么方面的,一点也不能透露吗?”

  “不能。”顾樱回答得毫不犹豫。

  “好吧。”这简直扰得归希文心里作痒。

  他了解顾樱的性子,顾樱这张嘴极为严格,她不想说的话,任何人都撬不出来。

  看来只能回去之后才能知道了。

  挂断电话,归希文一副心事重重,满脸惋惜的样子。

  一旁的张涛看得疑惑:“怎么了这是,打了一次电话,怎么还把心情搞糟糕了呢?”

  “顾樱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归希文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张涛自然接过话头:“什么事?”

  “她没说,她说得等到两天后我回去了再跟我说。”归希文垂着眸子想心事。

  张涛:?

  张涛满脸纳闷:“她没透露一点线索吗?没说是哪方面的事情?”

  归希文:“没有。”

  张涛郁闷了:“不是吧?这么吊人胃口?”

  “我说希文呐,你这事你为什么跟我说啊,你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我现在不知道什么事情,我心里很难受啊!”

  “要不你再给顾樱打个电话,我来帮你问?”

  张涛这种爱八卦的性格,最受不了说话说一半的人,顾樱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行为,简直让张涛无法忍受。

  他拉着归希文的胳膊,“不行,你今天非得重新给顾樱打个电话,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当着你的面告诉你!”

  归希文不肯,站着没动。

  两人拉扯间,张涛突然灵光一闪,整个人彻底僵住。

  一定要当着面说的事情,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张涛彻底想歪了,他诚惶诚恐地望向归希文,道出自己一闪而过的猜想:“希文呐,顾樱她该不会要和你离婚吧?”

  归希文:?

  归希文一把薅住张涛的脖子,“你再重新说一遍?”

  “我、我就猜想而已,猜想而已。”张涛挣脱开来,又满脸真挚地望向归希文,“但是我觉得这个猜想有可能就是真相啊,你想想顾樱她为什么一定要等见了面才告诉你,还不是因为……”

  感受到归希文凌厉的眼神,张涛及时捂住嘴。

  一直走回出租房,张涛才将双手从嘴巴上移下来。

  卓禹驰正在出租房的阳台上给一盆未开花的玫瑰浇水,瞧见两人回来,他掠过张涛脸上的神色,直白地问:“怎么了?”

  这两人脸色明显不正常。

  “没怎么。”归希文不自在地否认。

  张涛没否认,他瞧见卓禹驰,宛如瞧见救兵,亲切地抱上去,一把拉过卓禹驰,“这事我得跟你说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顾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等希文回家了再说,我就猜测嘛,可能是顾樱要和他分开,卓禹驰,你凭良心说,要是你第一次听到这么个事,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想法?”

  这次回南方,三人重新租了房子,依旧是两室一厅的格局。

  面积比从前那间房大一些,环境也更好。

  之前张涛总是和归希文睡一间大一点的主卧,卓禹驰一个人睡在次卧。

  这次归希文的腿受了伤,张涛深知自己睡相不好,生怕自己睡觉时,半梦半醒之中一个不小心将腿压在归希文腿上,直接引得归希文腿伤复发。

  所以张涛很有自知之明地搬去和卓禹驰挤在同一个房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同床共枕,张涛自觉自己已经和卓禹驰建立革命友谊,他说话,卓禹驰绝对会偏向他。

  哪知卓禹驰听了,好笑地拍了拍张涛的脑袋,“我不会跟你一样的想法。我相信顾樱的人品。”

  张涛:?

  张涛瞪大眼:“啥意思、啥意思啊!我也相信顾樱的人品啊,我又没怀疑顾樱做了什么对不起希文的事情,你们是不是误解我意思啦?”

  张涛满脸苦恼,“你们想想嘛,希文和顾樱结婚以来,一直聚少离多。总共结婚快两年,顾樱去了国外就待了一年,剩下那几个月,希文一直在外面跑生意,根本没什么机会见面,也就刚结婚那会儿好好相处了一些日子。”

  “你想想,你们想想,哪有夫妻是这样的状态,长期分开的夫妻,感情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嘛。”

  张涛只强调了这一点,另外一点,他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顾樱现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顾樱了,她现在有超强的赚钱能力,这样漂亮又有钱的女人,选择权会大很多,虽然希文也很优秀,可顾樱现在的选择的确多了很多。

  张涛只在心里想想,他没把这点说出来,他怕说出来之后,会被归希文打死。

  卓禹驰听完张涛的陈述,只觉得好笑,“你这人也真是,还挺操心人家两口子的事情,你也别做生意了,以后去做媒婆吧。”

  张涛:“……

  张涛无视卓禹驰的挤兑,只问他:“你就说我说的这些话有没有道理?”

  “我跟你们讲,我常年混迹于街头巷尾,听到的故事比你们多多了,多少夫妻就是因为聚少离多才散了伙,你们别不信哦。”

  张涛郑重地拍了拍归希文的肩膀,长叹一声:“唉,反正吧,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到时候不至于太狼狈。”

  归希文:“……”

  归希文无语地在张涛脑袋上拍了拍,“得了得了,你别瞎猜了,你没一次猜准过。”

  三人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开始在屋子里收拾行李。

  火车票是下晚上七点的车,三人看时间有余,去了一趟原来居住的地方。

  原来坍塌的出租房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一片街拆的拆,搬的搬,剩下的居住户只有寥寥几个,再也不复当初的热闹。

  张涛看着清冷的街口,有些感叹。

  “唉,当时我们过来租房,这里多热闹啊,一到旁晚的时候,街口坐满了人,大家端着饭碗出来唠嗑,十足的生活味,现在再也没有了。”

  在刚到南方的前几个月,张涛一直主动和这里一片居民套关系,哪家哪户因为哪点小事闹了矛盾,他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里一片要纳入规划区,房子都要重新建造。

  大部分培养出感情的居民被四处冲散,分到不同区域,那些裹夹着烟火味的日子也散在不知名的往昔,不复追忆。

  好在房东太太还在。

  可惜得了老年痴呆症,已经不记得大家了,唯独只记得自家这套老房子。

  这也是大部分人都搬走了,房东太太一家不搬走的原因。

  归希文、张涛和卓禹驰有空的时候都会过来看看房东太太,房东太太不记得他们,见了这三位小伙子,总要问:“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呀,我家有套房子,正好够你们住。”

  每次说完这句话,她都要跑到原先出租房的地址上指划一番,思考半天才喃喃说:“我这里原来有套大房子,哪儿去了呢?”

  “我这么大套房子,怎么不见了呢?奇怪。”

  找不到原来出租房的痕迹,房东太太迈着蹒跚的步伐,落寞地走回屋子。

  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张涛总要在房东太太耳朵边吼上两句:“房东太太,你以前那房子塌啦!”

  房东太太耳背:“什么?”

  张涛大着嗓门重复:“你那房子,塌了!”

  房东太太这下听明白了,摆手:“不可能,我那房子牢固着呢,不可能塌!”

  “是真的!”张涛指着归希文的腿,“房子塌了,差点把他腿砸断了!”

  房东太太狐疑地观望归希文几眼,不满道:“瞎说,他这腿不是好好的嘛,你们不租我房子,不要捉弄我。”

  最后不出所料,三人被赶了出来。

  这事发生过太多次,被房东太太从屋子里赶出来,三人已经习以为常。

  走回街口的时候,王姨从小卖店探出脑袋笑嘻嘻地和他们打招呼:“哟,又来看望房东太太啊?是不是又被赶出来了?”

  “我看你们三个还真是有良心,人家房东太太的儿女都没你们看望得勤快,你们没有亲缘关系,也就租了她房子而已,还能一直回来看看,真是不错。”

  王姨邀请三人来小卖店里坐坐。

  小卖店里位置窄,王姨扛了一条长凳放在宽阔的街道外。

  以前占了街道的位置,邻居们总会站出来指责她占用公共区域,现在她长凳随便摆在哪里,再也不会有邻居们出来指责她。

  邻居们都搬走了。

  “王婶,你怎么还不搬走啊,这里都没人了,你这个小卖店开在这里,也赚不了多少钱吧?”张涛往长凳上一坐,问道。

  “是啊,赚不了几个钱,我现在也不是不想搬走,只是两个小孩在这一片上学,没法搬走啊,住在这里比较方便。”王姨苦哈哈地解释。

  刚说完,王婶身后蹦出来两个小孩子,一男一女,女孩大,男孩小,两人每人手上拎着一块小瓦片,在地面上指指画画,不知道在玩什么不知名的游戏。

  张涛话多,也喜欢逗小孩,他伸手去抱离手边比较近的小女孩,小女孩咯咯一笑,鸭子般张着两只胳膊笑嘻嘻地跑开了。

  张涛看着小女孩脸上天真的笑容,不禁在想,小孩子真单纯。

  无论周围环境怎么变化,他们似乎都非常容易得到快乐。

  周围一切都在改变,对于他们而言,却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太小,还感受不少时代变化留下的印记。

  真好,做小孩子真好。

  张涛无故感叹一番,看着两个无忧无虑玩耍的小孩,灵光突然一闪。

  他激动地抓住归希文的手,“等等,希文,你说顾樱她、她该不会是……”

  “是什么?”归希文皱眉。

  “她该不会是有了小孩吧?”张涛不可置信地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

  这一句,惊得所有人都失了声。

  王婶作为身外人,率先反应过来,朝着归希文祝贺:“哟,小归啊,你媳妇儿有喜了?恭喜啊,你说你俩都长得这么好看,你们的小孩以后这得多漂亮啊!”

  归希文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对面王婶的祝福,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我还不知道呢。”

  他转头踢了一脚张涛,“你别瞎讲。”

  这事真不能瞎讲,他刚才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真没有,希文,你想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张涛信誓旦旦。

  张涛这一句话径直在归希文心里种下了名为希望的种子。

  不得不说,张涛这次的猜测有点靠谱。

  顾樱神神秘秘要跟他交代的事情,真有可能是这件事!

  可归希文不敢太过大胆的猜测,他抱着观望的态度,怀着急切的心情,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熬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达家乡。

  因着张涛这一句猜测,下了火车,三人忙不迭赶回大院,都想去看看到底顾樱口中的消息,是不是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三人下了出租车,怀揣激动的心情,拎着行李袋,兴奋地往大院方向走。

  在一片喜悦的笼罩下,欢快走在大街上的三人,谁也没注意街角一辆卡车缓缓踩动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