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248 师傅与徒弟 狐假虎威,败坏的……
作者:番茄菜菜      更新:2023-06-22 15:24      字数:11825
  讨厌的很。

  贺兰山耸了耸肩,“晚饭想要吃什么?”

  “那个左宗棠鸡怎么样?”

  “难吃,我看冰箱里有什么。”

  南雁看着与科迪勾肩搭背的人,她仰头看了下那黑沉的夜色。

  这样的贺兰山,她过去几年没怎么看到过。

  诚然,回国后的贺兰山牺牲诸多。

  在她熟悉又或者不熟悉的方方面面。

  后悔过吗?

  南雁想起了褚怀良问自己的话。

  她也想要问贺兰山,后悔过吗?

  但又觉得这问题刺痛的不止贺兰山,何尝不会伤着自己呢。

  招待科迪·加尔文的晚餐是贺兰山自制的火锅。

  他在中餐方面那可真是天赋满满,即便不当研究员,做一个厨师也绰绰有余。

  鸳鸯锅。

  科迪十分感动,“亚瑟你真的太贴心了,知道我不能吃辣还特意准备了这种特殊的锅。”

  贺兰山瞥了一眼,“想多了,不是为你准备的。”

  南雁之前声带轻微撕裂过,虽然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但贺兰山还挺留意这事。

  知道她喜欢吃点辣但又没那么能吃,特意准备了这鸳鸯锅。

  还是特意去找铁匠打的呢。

  真相让科迪泪目,“你难道就不能说假话来哄哄我吗?”

  “你也好意思?”贺兰山将涮好的牛肉在清汤锅里过了一遍,这才放到南雁的碗里。

  有点辣味,但又没那么浓。

  科迪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但他带来的消息绝对不多余!

  “……因为直接捐赠给两国的学校,美国那边即便同意也不见得能乐意。”毕竟赫尔曼·希克斯身份特殊,家里人的关系也有些复杂。

  “希克斯教授咨询了几位律师后这才做出决定,那边我已经做好了安排。”

  大头给学校,小部分的留给第一任妻子一家老小。

  虽然数额比不上捐出去的那些,但也足以让他们生活无忧。

  “你这边打算怎么做?一次性捐给学校,还是成立一个基金会,让基金会的人来打理这部分钱,投资增值捐赠呢。”

  投资增值捐赠,这样贺兰山能够得到的遗产也会多。

  当然因为涉及到遗嘱的内容,相当于每年只拿到一小笔钱。

  如果是一次性的捐赠出去,得到的会多一些。

  贺兰山吃了一口藕片,“都捐出去吧,我用不着。”

  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科迪是半点都不意外。

  毕竟听说之前希克斯教授给他的钱,也被他捐了出去。

  “等下。”

  南雁抓住了贺兰山的手,“你有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推荐吗?”

  科迪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昔日的伙伴。

  这笔钱归根结底是留给亚瑟的,他才有最后的发言权。

  贺兰山歪头看向妻子,“你有想法?”

  “有点。”南雁想了想,“如果有合适的经理人,适当的运营的话,或许这笔钱用来做原始资本也不错。”

  比起一次性的丢出去,南雁觉得可以利用眼下的金融市场来做尝试。

  日本的金融市场大爆发还要等一等,那么在此之前呢?

  能不能去国际金融市场练练手?

  贺兰山略加思忖,“这钱都是由我处理?如果投资失败,也不碍事?”

  “当然,只不过投资失败意味着你最后能拿到的钱少之又少。”

  科迪作为监督者,自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至于比较合适的职业经理人,“说实在话不太好找,我还想找一个呢。”

  但不靠谱的骗子遍地是,可靠的职业经理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科迪说着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亚瑟,我记得你……”

  “你记错了。”

  “怎么可能!”科迪·加尔文显然不懂得什么叫含蓄,“你当时炒股可是赚了钱的。”

  他印象很深,因为亚瑟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衬托的他一无是处。

  这事,赫尔曼·希克斯也没跟她说过啊。

  贺兰山其实也没打算说这个。

  “一时侥幸而已。”他不觉得自己有金融方面的天赋,也不想去搞这个。

  南雁倒是没多想,她琢磨着科迪刚才说的话。

  骗子。

  她好像认识这么一个骗子,然后被她忽悠到日本去了。

  也不知道元海明在日本搞的怎么样。

  饭桌上,南雁倒是没有提到这人,只是含糊地说了句,“这事回头再说吧。”

  也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事情。

  科迪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白了他没这个本事帮忙找到合适的经理人,不讨论这个话题对他更友好一些。

  冬日里的火锅总是热闹的,尽管科迪带来的是噩耗不假,但时间冲淡了那一点悲伤情绪,现在的贺兰山平和的应对一切,无悲无喜。

  晚上睡觉时,南雁正想着该怎么跟元海明交代工作,忽然间被人揽住了腰肢。

  贺兰山的气息从后至前,南雁被他这小动作分散了心神,“怎么了?”

  “如果去弄金融,是不是得去香港,或者出国?”

  贺兰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活动着,他几乎把头埋在了南雁的脖颈那里,“我不太想出去,但如果非要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行。”

  男人略带着嗡嗡的声音传来,南雁这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舍不得我?”

  夜间的轻笑声像极了那些狐魅故事里的低语,引得人看向那闪耀如星辰的眼眸,“嗯。”

  他所拥有的原本就不多,再离开南雁,那可真是除了钱一无所有。

  贺兰山到底诚实,起码这些年来在她面前不会做无谓的掩饰。

  南雁转过身来拥抱着他,“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有心捉弄人,还真把贺兰山给诓骗住了。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罗部长曾经说过,他很可能是南雁为数不多的软肋。

  哪能真的因为自己让她为难。

  “你会炒股?”

  “会一些,不算特别厉害。”

  “那帮我去调教个学生。”南雁知道该怎么用元海明这个棋子了。

  她自然不是什么股神,曾经在大a奋斗多年,最终获得一个资产回撤控制大师称号的高南雁,可不敢为人师。

  但贺兰山可以当这个师傅。

  “去日本一趟,长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教元海明怎么炒股炒外汇。”

  元海明这个名字让贺兰山回忆了两秒钟。

  青年迅速意识到,自己不用跟爱人长久的两地分居——

  毕竟一个月又或者三个月的别离对他而言是常态,他最为恐惧的是经年不见的异国他乡。

  问题得到解决后,贺兰山的表情都多云转晴。

  “那我要是教不好怎么办?”

  南雁觉得,这时候讨论教学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很配合的回答,“那就增加流放时间。”

  回答夹杂着一声嘤咛,扣动了心弦的贺兰山不免得寸进尺,“那要是他早早出师呢,高副部长是不是还要奖励我?”

  奖励什么。

  “你还想要什么?”南雁觉得贺兰山的嚣张源于自己的纵容,她可真是太好脾气了。

  可谁让这人把她伺候的这么舒坦呢。

  “不要什么。”贺兰山拥着人,他已经足够幸运。

  不想再奢求什么。

  “我不在家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他还没那么肆意妄为的奢求生生世世,只想着这辈子能够跟南雁过好就行。

  最是朴实的愿望让南雁微微一怔,她还以为贺兰山说要自己回头休假,他们两个去鬼混呢。

  到底是自己俗气了。

  她应了下来,热情的纠缠着贺兰山,“你年后再去,过年的时候,跟我去一趟陵县。”

  春节时候的行程定了下来。

  林辰意识到领导这次还挺坚定,没有之前那些为工作让路的意思。

  “我准备一些土特产?要准备多少份?”

  钟厂长一份,林家那边一份,不知道其他是不是还要准备一些。

  林辰眼底还有些黑眼圈,显然昨晚休息的不太好。

  当然南雁睡的也不是很好,闹腾的有点晚,她流露出的热情助长了贺兰山的火焰。

  不过精神的满足让两者的休息不好又有所不同。

  “准备八份吧,另外去友谊商店那边买一些巧克力糖果,你看着买。”南雁把外汇券交给秘书,“对了,多买三份。”

  林辰一愣,“是送给部长于主任和孙副部他们?三份的话怕是不够。”

  褚副部长那边也得一份吧,还有外交部的郑司长,部里的贺铮司长,还有林蔚与姜副司长那边也要一份。

  这些都是私交不错的,即便有些家里头没孩子,但送上一份也是新年的心意嘛。

  “不是。”南雁笑了下,“给你们的。”

  这让林辰恍惚了下,想了想过去几年似乎也的确收到了春节礼物。

  但那些都是杨哥准备的。

  如今准备这礼物的人,成了她。

  “我们其实……”

  “对了,帮忙再多准备一份,看有没有适合送给小孩子的礼物,不到十岁的小姑娘。”

  林辰迅速意识到这礼物是送给谁的,“行,我得空就去挑选。”

  她并不知道杨哥去了哪里,但既然领导要送礼物给杨哥的女儿,那就是还在国内?

  是隐姓埋名的生活,还是从新开始了呢?

  或许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林辰乐滋滋的去办事,出门看到李朝阳时脸上笑容微作卡顿,但很快又笑着说道:“早。”

  李朝阳笑起来脸上有小酒窝,让人微醺。

  林辰离开部里时还在想,石磊说得对,不能因为这是同事就无条件的信任,自己还是太稚嫩,还得再学习。

  元旦到来前的四机部颇是平静,南雁偶尔去附近的半导体工厂和研究所参观视察,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研究新一年的工作计划。

  而在春节到来前,过去一年的工作汇总已然出来,新一年的工作计划也拟定准备落实。

  就连贺兰山出国的安排都落实了下来。

  对外名义是去进修。

  至于去哪里进修,因为dra项目组本就是保密项目,组里的研究员们早已经习惯了各种保密条例,倒也没多问什么。

  一个封闭式的项目组少了个负责人,外界知道这件事的寥寥。

  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人家是拿着自己的钱去试验,盈亏自负。

  你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对于出国的事情,贺兰山的期待也就那样。

  不是没见过大世面,倒也不至于对此有所恐惧。

  他所担心的是回陵县。

  尽管在结婚的时候见过那些娘家人,但跟现在回娘家又不一样。

  “小贺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之前钟厂长教了她一些擒拿术什么的,不过这人总爱偷懒,不好好学,还险些吃了亏。”

  回乡的列车上,褚怀良可着劲儿揭短,恨不得把南雁给卖个一干二净。

  南雁的白眼已经不太好使,谁让褚怀良装瞎呢。

  倒是贺兰山听到这话除了笑还是笑,手上倒是勤快的给南雁剥瓜子花生。

  隔壁的隔壁的包厢里,李朝阳嗑着瓜子跟石磊八卦,“我看咱们领导跟褚副部长挺熟的,他们俩当初为啥没在一起啊。”

  倒不是说贺工不好,但明显领导跟褚副部长更能聊到一块去。

  贺工话太少了些。

  “大概太熟悉了,跟哥们似的,不适合在一起。”

  李朝阳闻言若有所思,“这样吗,我还以为是领导结了婚褚副部长受伤,选择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

  石磊听得眉头都拧巴到一起,“你最近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

  脑子里净是这些不靠谱的想法。

  李朝阳嘿嘿一笑,“香港那边流传过来的,等回去后我找给你。”

  石磊:“……”他有说要看这些小说了吗?

  难怪林辰能被她气个半死,这人就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谁写的?难看的我不看。”

  李朝阳当即维护自己的业余爱好,“哪能啊,都是畅销书,还挺好看,都把我看哭了。对了石头哥,你有没有对象啊,也没听你提起过。”

  很是友好的氛围顿时消失不见。

  石磊起身往外去,“年纪轻轻管的倒是挺多。”

  李朝阳笑嘻嘻道:“那就是没有,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给你介绍啊。这次林辰姐回家过年,怕不是要被安排相亲了。有人给安排相亲也挺好的,你看我这都没人管没人问,没爹妈的小孩真可怜。”

  石磊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李朝阳脸上可没有“我是个小可怜”的表情。

  真要是同情她,那才是上当了呢。

  “喜欢什么样的我回头给你介绍。”

  他原话奉还,这让李朝阳愣在那里。

  包厢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年轻的秘书索性躺下来,枕着双手,“真麻烦。”

  贺工虽然话少,但是哄老婆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哪像她石头哥,看着挺明白一人,处理感情问题时粘粘乎乎的。

  真要是错失了,看不哭死你。

  石磊坐在那小椅子上,看着车窗外荒芜的田野,偶尔能看到冒着黑烟的烟囱。

  冲天而去,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架势。

  “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的石磊这才留意到南雁的存在。

  他之前都没注意!

  这让石磊明显一愣,他分心了。

  作为一个保镖,这并不合格。

  如果车上有什么不轨之徒,趁着他愣神的这片刻间,兴许已经得手了。

  南雁坐下来,看向车窗外。

  冬日里的荒芜从来不加掩饰,有白雪覆盖之处倒也还好,好歹能说上一句“瑞雪兆丰年”的吉祥话。

  但眼下途径的一片荒芜,想半天大概也就那么一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自我安慰。

  “我在想,之前杨秘书是怎么平衡工作与家庭的。”

  不得不说,李朝阳是个坏东西,把林辰整破防了不说,石磊也被她扰乱了心绪。

  然而石磊更清楚,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李朝阳的话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他比林辰沉得住气,到了这时候也能小心地试探领导的态度。

  毕竟结婚与否,还要看领导指示。

  如果她不乐意,自己注定无法平衡工作与家庭,届时要处理的问题,会更多。

  “他亏欠家里人挺多。”南雁看向窗外,“跟着我这些年没少往外跑,几个月不回家一趟是常事。”

  至于眼下,昔日的杨秘书换了新的身份,有了新的工作。

  但依旧是工作为主,再度亏欠家人。

  好在有个贴心的老母亲,女儿逐渐长大也乖巧懂事。

  倒是让他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地投入到工厂建设之中,给自己重新积攒资本。

  “想成家了?”

  石磊迎上那平和的眼神,迟疑了不到两秒钟,笑道:“有点。”

  “那协商好。”南雁转眸看向车窗外,“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说,我尽可能的来协调。”

  她是工作放在首位,但不见得其他人也都这般拼命。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南雁没想要强行留人。

  虽说石磊这个保镖还挺能给人安全感,但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他好歹救过自己的命。

  “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还要给你准备份贺礼。”

  石磊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不知道人乐不乐意呢,到时候再说吧。”

  不管怎么说,领导的态度十分明确,这让石磊心绪宁静。

  盘算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车到了陵县那边,石磊找了个机会去打电话。

  接到电话的林辰略有些心慌,“领导出什么事了?”

  “没有。”

  被吓了一跳的林辰当即骂了一句,“没有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吓死个人!”

  骂完林辰又觉得不太合适,“你怎么还有时间打电话,李朝阳在领导身边?”

  “嗯,我让她盯着呢。”

  掐了下电话线,石磊深呼吸后开口道:“你回家相亲,有看得上眼的吗?”

  “没啊,怎么了,你有合适的人选?”林辰觉得她妈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非要给她安排相亲对象,说什么再不结婚就成老姑娘了。

  哪怕没结婚,先有个对象处着也行。

  是半点不把她的话往耳朵里进。

  赶上石磊问这话,林辰也没啥好态度,她想要忙工作,以领导为楷模怎么了?

  领导跟贺工不也过得好好的。

  自身优秀,即便是丧偶也能遇到杰出青年。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是有的人选,工作挺忙的,可能跟你似的不太能顾家,比你大两岁,你觉得怎么样?”

  “还真有啊。”林辰震惊,“你战友吗?”

  “不算是。现在不在部队了,在机关工作。”

  “长得怎么样?”

  石磊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行吧,都说他长得周正,不算什么歪瓜裂枣。”

  “唔,关了灯都一样。”

  林辰的话让石磊额角一跳,李朝阳当初坑她是真没错,这般口无遮拦早晚得出事。

  你看,现在都不长记性,一点都不注意。

  “你要不要见见?”

  “行啊,等年后再安排吧。”林辰觉得拿石磊介绍的人来堵她妈的嘴再好不过。

  机关工作,还忙。

  用来打掩护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

  明年春节她肯定要留守不能回家,起码能护着自己两三年。

  想到着,林辰开心得很,“回头请你吃饭。”

  石磊还想要再说一句,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请吃饭。

  真不知道,到时候看到相亲对象,她还记不记得这许诺。

  年后的事情,年后再处理。

  这会儿心事了结的人,忙着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他是秘书,更是保镖。

  虽说是老家小县城,但阴沟里翻船的惨痛教训告诉石磊,越是这里越要加强戒备。

  县里头或者说市里头对南雁与褚怀良的还乡十分重视。

  其实褚怀良也不是陵县人。

  打小跟着堂姐四处跑,后来大学毕业后在陵县工作多年,事业的起步从陵县开始,倒是把自己当做了这里的一份子。

  市里知道他对陵县的特殊感情,特别提到了褚红艳,“红艳同志虽然没有继续在这边工作,但对家乡父老一直很惦记,之前还说有空来看看。”

  这话说的其实特别虚。

  褚红艳依旧是在组织部工作,只不过原本地区的组织部长,现在成了外省省城的组织部二把手。

  去了外省哪是那么容易回来的。

  褚怀良笑了笑,“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市里的领导连忙道:“您工作忙,日理万机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褚怀良正是建功立业的黄金年龄,已过不惑之年的人正是精力鼎盛之际。

  新人还没上来,老的要逐渐退下去。

  他要工作履历有履历,要学历有学历,甚至还有相当不错的人脉。

  可不是打拼事业的最好机会?

  但他的工作谈不上日理万机,身体也没那么操劳。

  “我这不算忙,咱们高副部长那才是大忙人,恨不得一个人能掰开八瓣来使唤。”

  褚怀良打趣了句,“她才是大忙人。”

  市里的领导闻言连连道:“是是是,之前我们去首都办事,本来打算去拜访高副部长,没想到高副部长人不在首都,听说是经常去下面跑,辛苦得很。”

  被恭维的人这会儿正在询问本地的发展情况。

  南雁和褚怀良都是搞实业起家的,只是后来发展方向不同。

  老家这边有这两位在首都的高级干部在,说完全没得到好处是瞎话——

  起码在对外贸易出口上面,这边是屡创新高,而这也得益于省里头拨款修建了几条铁路和公路,加快了商品向外运输。

  但一些看得着的好处,比如说这边并没有落实任何半导体相关产业,也是真的。

  还是以日化产品和副食品的生产加工为主,从去年开始,又以陵县为中心,开始了胶花生产加工一条龙。

  “……去年拉动了本地就业大概有五个点左右,今年预计着能够再增加四五个点,现在就看能不能把农业机械化作业全面推开,这样的话能够拉动更多的生产人群投入到工业生产中。”

  农业生产在机械化助力下,完全可以大幅度的削减劳动数量。

  但前提是,能把这机械化作业全面推开。

  “陵县那边做的挺好,这也跟他们发展早有关系。”

  从七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发展,以县城为中心,后来又以红武公社为乡下的中心向其他公社辐射。

  有先天优势的陵县过去这几年发展的四平八稳,不止是周围其他县学习对象,更是全省甚至周边其他省市学习对象。

  然而陵县模式的复制并不是那么三言两语的事。

  关键还是那句话——

  因地制宜。

  南雁看着市里相关部门递来的文件,仔细翻阅了一番后笑了起来,“农药化肥粮种,把这三样抓住了,机械化作业挺好的,我记得郭凯旋是不是在省农业厅进行育种工作?”

  “对,咱们市里有几个育种基地,小郭同志经常来这边跑,带着学生们一起搞育种工作,还经常说跟着您当学徒时候的事情。”

  “我这个师傅当的不怎么样,也没太管过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争气。”

  南雁倒是没有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打算,她真没有管太多,师傅徒弟就是个挂名。

  顶多在人生道路选择上,南雁给与了一点指导意见而已。

  从南京的农学院毕业,留在南京工作,再调回到家乡的省城,这其中南雁都不曾插手,全靠郭凯旋自己本事。

  陪同的干部笑了笑,又提到了郭凯旋的工作成果。

  等着这边参观结束,一行人往外去。

  归根结底是回来探亲,总在市里待着不像话。

  得回陵县。

  刚出来,市里正要安排车,就看到站在那里的两人。

  萧开山目光落在为首的人身上,等对方察觉后这才上前一步,“师傅。”

  这一声师傅让南雁微微一怔,旁边的褚怀良笑着打趣起来,“这一声师傅倒是把你给喊老了,小萧你怎么搞的这么憔悴?最近工程不好做?”

  褚怀良目光落在不远处,“这是你对象?”

  年轻的女同志穿着打扮颇是时髦,白色的羽绒服红围巾显得整个人靓丽又娇俏。

  对比起来,南雁那军大衣虽然很干净,但显得特别土。

  “是,正好来这边办事,听说师傅和褚厂长您回来了,我带着小曲过来看看。”

  萧开山的对象单名一个遥字。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这边市里工作,没多久认识萧开山就辞了工作。

  两人还没结婚。

  但也就差那一张结婚证了。

  李朝阳打听消息非常迅速,落后几分钟而已,就从市里头这边打听到了所有的消息,顺带着还埋汰了句,“这要是在其他地方,怕不是要被人当耍流氓。”

  没结婚就同居,可不是要被大家埋汰嘛。

  南雁没吭声。

  倒是石磊说了句,“他的工程队名气挺大,当地政府也不会贸然拿他开刀。”

  虽说这跟萧开山自己有能耐有关,但石磊也知道,如果不是领导这个师傅在,当地政府想要寻萧开山的错处,那可真是不要太轻松。

  明知道撇不开关系,还这般行事。

  这个萧开山,倒是够胆大妄为。

  李朝阳撇了撇嘴,“狐假虎威,败坏的是领导的名声。”

  她不喜欢萧开山,尤其是萧开山那位女朋友。

  虽说你情我愿的处对象断然没有外人说闲话的份儿。

  但好端端的大学生,拿着国家补贴毕业了的,工作还不到一年就不工作了,没名没分的跟着人,你要是真跑工程也就罢了,结果就是跟在萧开山屁股后面当个酒桌上的摆设。

  李朝阳不喜欢这样的人。

  能考上大学是曲遥的能耐。

  但她不该这么随意挥霍自己的学历和人生。

  “回头来找你们,不用理他。”南雁想起了一句话,儿大不由娘。

  几个徒弟里面,萧开山最早开始工作。

  从工程建设中找到了自己的事业所在。

  这是好事。

  但如今这事业还是在本地打转转,他曾经的机灵劲儿似乎早就随岁月雨打风吹去。

  早已经没了初心。

  初心是什么?

  郭凯旋喜欢种植,所以读农学院进行育种工作。

  黄援朝心中有个军旅梦,入伍后去学习,如今在军工研究所工作。

  乔常水那孩子的文青翻译梦被她引到了别的路上,如今已经先后在广州上海捣鼓出专利代理的常驻机构,专利局的局长是国务院办公厅那边挂名,实际负责人就是乔常水这个主任。

  至于她那最是乖巧的小徒弟段莹莹,在工作一段时间后又出国深造,去年回国后去了姜尚铭所在的部门工作,倒是跟高北辰成了同事。

  五个徒弟,小的四个走出了自己的路。

  唯独萧开山,起步最早,如今却还是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折腾。

  他要做工程,做最牛的包工头。

  如今却成了挺着将军肚,看起来比她还要年长些许的中年男人。

  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呀。

  不说褚怀良,而立之年的贺兰山什么样,现在的萧开山又什么样?

  南雁倒也没说错,自己这个师傅的确不合格。

  她没怎么说话。

  李朝阳也知趣的闭了嘴,只是拿着小本本反复研究这几日的行程。

  没啥好研究的。

  回乡嘛。

  就是跟昔日的亲友吃吃喝喝,聊天说话罢了。

  哪有什么正经行程啊。

  车子来到陵县这边后,李朝阳看到了那挂着的横幅。

  虽说有点形式主义,但又透着点乡里乡亲的可爱。

  不是现在的职务,而是昔年的称呼——

  欢迎褚厂长、高工回家过年。

  陪同南雁一块回乡的贺工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李朝阳忍不住看向后面的车子,贺兰山就在那辆车上。

  与萧开山、曲遥两口子同乘一车。

  车里颇是安静,萧开山显然没说话的意思,多数时候都是曲遥打破僵局,“听说贺老师您是加州理工学院的高材生。”

  曲遥看向安静坐在那里的男人,眼底透着些别样的色彩。

  斯文儒雅。

  还带着点忧伤的文青气质。

  贺兰山浑身萦绕着迷人的气息,这是萧开山这个市侩的包工头所没有的气质。

  气质,迷死人不偿命的气质。

  贺兰山惜字如金,“嗯。”

  沟通十分不畅,不过曲遥倒是无所谓,“我读的是一个普通的学校,您肯定都没听说过,真好奇美国的大学是怎么教学的。贺老师您能跟我说说吗?”

  贺兰山并不怎么配合,“毕业很多年,忘得差不多了。”

  实际上,除了工作外,他对陌生人一贯都颇是冷淡。

  然而这冷淡却仿佛毒药,让曲遥越发的着迷,“哎呀,您是看我笨,不想搭理我这个笨蛋学生吗?那我回头得去找师傅说,让她给我做主。”

  她说话间捋了下垂在耳边发丝,露出大片的笑。

  贺兰山看向车窗外,那是县里拉起来的大红横幅,欢迎还乡的两位故人。

  曲遥瞧着贺兰山那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的想起来什么,“老萧,这是谁做的横幅啊,怎么都没提到贺老师?不把咱们加州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放在眼里吗?”

  萧开山瞥了一眼,“厂里头做的吧,我也不知道。”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萧开山看着看向窗外的人,从他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曲遥做了半天的无用功。

  她没有去肉联厂,实际上几个厂的人一块等着,哪还有她跟萧开山站的地方?

  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

  县里的那些干部,大大小小的公社的领导,还有几个工厂的领导、老工人。

  曲遥感慨万千,“你当初怎么就没上大学呢,有你这位师傅带来,说不定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现在在这边当个地头蛇的包工头,又算得上什么呢。

  “瞧瞧人家那排场,跟皇帝微服私访似的。”

  萧开山闻言不置一词,等着人走进去,看不见他这才开口,“怎么,冲着人发骚还不嫌丢人?”

  曲遥听到这话脸皮一红,“说什么呢,萧开山你说话得讲良心,要不是因为他是你师傅的男人,我会搭理他?”

  “她的男人。”

  萧开山冷冰冰的发言让曲遥意识到什么,在市里的时候,萧开山看着那人从里面出来时,那炙热的眼神,和自己当年看他时,一般无二……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他也是这般见不得光啊。

  想到贺兰山的冷淡,自己碰到的钉子,曲遥忽然间就忍不住,“是啊,瞧瞧贺老师那般身材,你再看看你,跟人好好学学。”

  “我跟他学?”

  男人的神色带着几分凶戾,曲遥心惊胆战,但还是强压住恐惧,“难道不是吗?人家要学历有学历,要身材有身材,你看看你有什么?”

  同样是冬日里的棉装,贺兰山是针织衫配套的西装,外面披着高南雁同款的军大衣。

  但不失身姿挺拔,器宇轩昂。

  名字里同样带着山的萧开山有什么?

  肚子跟怀了五个月似的。

  还自我感觉良好呢。

  笑话。

  曲遥觉得自己也是个笑话,她当初也不是没追求者,为什么就败给了萧开山的金钱攻势呢?

  她现在笑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输得一败涂地。

  都是输家啊。

  “……我记得南雁是七零年元旦过后来的咱们厂,这第一个春节,就被厂长带到东北那边去干活,到了四月份才回来,对吧?”

  肉联厂的骆主任提起往事,倒是记得不能再清楚。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南雁跟当初没什么变化啊。”

  顶着烈属身份,来肉联厂工作的人,刚来到厂里就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管是私底下联系干校劳动的那些专家教授,还是收拾胡搅蛮缠的姜玉兰,那可真是不怕事。

  不怕事,甚至还敢惹事。

  谁能想到,胆大包天的高南雁竟然有今天这成就。

  不止她一飞冲天,还带着隔壁制药厂的褚怀良飞上云霄。

  真跟做梦似的。

  要是那会儿厂子合并后没再拆解,那就是一个厂里出了俩副部级干部啊。

  这在建国前倒也不稀奇,革命战争年代一家出好些个将军都不奇怪。

  但和平年代,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有骆主任怀念过去,这闲聊的时间就特别容易打发。

  石磊打量着周围,警惕心微微放下几分。

  李朝阳则是去找工人聊天。

  从这些人口中知道更多关于自家领导的事情。

  这个新年李朝阳过得十分开心——

  “我收到了好多压岁钱!石头哥你收到了吗?”

  石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娃娃脸同事,“没有。”

  “那一定是你长得太老成了。”李朝阳笑眯眯的数着自己的压岁钱,其实她都不好意思收的,自己都工作拿工资的人了,哪好意思啊。

  再说了,人家陵县这边的人为啥给她压岁钱啊。

  还不是看在领导的面子上。

  领导示意她拿下,李朝阳也就没再推脱。

  数额不大,只不过一个个五毛一块积攒起来,也有好几十块呢。

  重要的是心意,大家的祝福。

  “咿,领导去哪里了?”

  “去看林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