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163 工人们的情绪 南雁的道歉与劝……
作者:番茄菜菜      更新:2023-03-20 19:42      字数:10231
  徐兴华这边很快就把事情谈妥。

  看着245这个数字,南雁忍不住笑,“徐主任你也是个人才。”

  不过能学会谈判也是好的,南雁很尊重技术人员,但她更明白一个道理,没人是活在真空中的,人的社会属性注定如此。

  技术人员也不例外。

  有人享受孤独,梭罗可以在湖畔小屋自耕自食两年。

  然而技术人员不可以,他们的人生追求从来不是自耕自食。

  生活其中的人哪能隔绝于社会?

  不说锻炼的长袖善舞,但能够说服人也算本事,起码真要跟人吵架时不是锯嘴葫芦。

  谁都不敢保证日后会发生什么事,南雁也不敢承诺时刻都顶在前面。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毕竟学到的本领其他人是抢不走的。

  徐兴华多少习惯了南雁的风格,对这就当做夸赞来听。

  这边跟工厂谈妥了,那就意味着彩色电视机生产线要投入使用。

  牵扯到生产的事情,就显得复杂了些。

  尤其是这个还牵扯到晶圆生产线。

  彩色电视机也需要集成电路供应啊。

  “现在厂里头放得下吗?”

  徐兴华稍有些迟疑,“有些安置不开。”

  “那就把电视机生产线放到外面,分厂就行了,这个得去找地委那边商量。”

  地委那边得给划拨地皮。

  “其实有现成的分厂。”早些年无线电厂搞了个雪糕厂,不过那就是季节性的产品,现在天冷了早就停产了。

  如果紧急需要的话,可以把电视机生产线弄到雪糕厂那边去。

  至于雪糕厂,再重建就是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主要是这样节省时间,能够更快的投入到生产之中。

  “成,那个雪糕厂在哪,咱们去看看。”南雁回来后,把堆积的一些文件看了看,也没什么大事。

  更多的还是厂里几个研究中心的进度报告。

  大概掌握了厂里的情况,她自然把精力放在了彩电生产上。

  当初天津研制的彩色电视机与黑白电视机从外形上来说区别并不是很大。

  因为技术问题,南雁得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也没显示出彩色。

  这个问题在过去几年得到了解决,尤其是日本出口了彩色电视机到国内后,国内彩色电视的消费也逐渐起来。

  人口众多导致市场也变得大了起来,进口的那些彩色电视机数量有限,压根没办法满足城市需求。

  何况在城市饱和后,还有更为广大的农村地区。

  城乡发展从来不均衡,跟着外婆长大的南雁可真是遇到过太多,她玩电脑玩得风生水起时,同龄人家里甚至还在看黑白电视机。

  即便是现在,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在绝大多数乡下也足够热闹,甚至让这一家成为村里的焦点。

  大人小孩挤到这家看电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彩色电视机的市场是一定要占领的,因为你不占领就会被外国品牌占领。

  又不是钱多烧得慌,为什么要把钱送给别人呢?

  “对了,日本那边不是在广州那边建厂吗?怎么样?”

  “大概明年春就能投产了,他们似乎打听到咱们的消息,也在抓紧建设。”

  那边天气相对暖和,一年四季都可以施工。

  抓紧时间来搞的话,把投产日期提前到明年春天,不是不可能。

  “急了。”

  南雁收拾东西,跟徐兴华出门去考察那个暂时空置的雪糕厂。

  正好遇到了往这边来的贺兰山。

  青年停下脚步,“你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怎么了?”南雁想起来,“对了,东西都收到了吧?”

  她回国后一直没回芜湖,赫尔曼·希克斯托她捎带来的东西又转了别人的手。

  “收到了,我母亲很感谢,想要请你吃饭表达谢意。”

  “好啊。”南雁笑着应允,“正好我有些事情还想要问她。”

  “那就周末,你有什么想吃的菜没。”

  贺兰山的话让徐兴华乐呵了,“小贺这请客还挺像样,要不我也去蹭个饭?”

  青年脸上有些许的拘谨,但还是应下,“徐主任您有什么喜欢的菜色?”

  “没没没,开玩笑呢,我就不去捣乱了。”

  徐兴华还挺喜欢贺兰山的,原本觉得人是在美国长大的,可能瞧不上国内。

  接触下来才发现人还挺谦虚。

  到底祖辈是华人,带着国人谦虚内敛的性子,挺好。

  就是也老大不小了,一直都没成家的意思,不知道怎么想的。

  成家。

  徐兴华忽然间想起来,当时老武的前妻和儿子来刺探消息,他们亲爱的高南雁同志是不是就让贺兰山演了出戏。

  说什么搞出新东西来提亲。

  瞧着青年那落在南雁身上的柔和目光,徐兴华忽然间反应过来。

  倒也不是没有成家的打算,大概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就不知道南雁同志知不知道贺兰山的心思。

  她这人似乎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估摸着压根不清楚自己有多受欢迎。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不要提醒一句呢?

  正想着听到南雁说,“方便的话做条鱼?现在秋高气爽正是吃鱼的好时候,其他的话就没什么要求了。”

  贺兰山笑着应下,“好,你是喜欢吃鲈鱼还是想吃草鱼?”

  “都行吧,这个我不挑嘴。”

  “那能不能吃点辣的,她最近新学了个川菜,可能稍微有点辣。”

  “一点点辣度没问题。”南雁捏着手指比划起来,“随便发挥,我大不了多喝点水嘛。”

  “好,我会留意的。”

  徐兴华听到这话看了眼——

  这做饭的人到底是谁呀。

  等着贺兰山进去汇报工作,他这才小声问了起来。

  南雁想了想,“管他呢,我只知道我是吃饭的那个。”

  一把年纪的徐主任听到这话表示自己学会了!

  但很快他又听到南雁提醒,“你别跟我学啊,我怕您爱人到时候找鸡毛掸子撵得你四处跑。”

  徐主任听到这话老脸一红,“胡说,香云同志不是这种人。”

  徐主任这人脾气软,在内在外都软绵绵,倒是把他爱人逼成了火辣脾气。

  时不时拎着鸡毛掸子吼一嗓子,已然成为无线电厂家属院的保留节目。

  南雁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这事。

  “明白明白,只是锻炼身体。”

  南雁的打趣让徐主任老脸滚烫,“其实香云同志原本很温柔的。”

  只是那些年自己也遭了点罪,家里有老有小她不得不撑起来,让自己凶神恶煞些。

  凶巴巴的也有好处,起码别人不敢招惹。

  “往后会好的。”南雁笑着拍了拍这位老同志的肩膀,“我跟你们保证,往后会越来越好。”

  ……

  无线电厂要造彩电不算什么大新闻,然而雪糕厂改造成电视机厂怎么看都不算是小事。

  偏生主持这个改建工作的还是无线电厂的一把手。

  人家是部委的副部长,即便是芜湖地委的一把手,也不好说什么。

  张主任听说这事后,也只是追问了几句,“既然是改造工厂,那车间工人呢?”

  “已经在招工了,说是征用了雪糕厂的车间,那就先从雪糕厂这边选人,不过他们这条生产线还有些要求,工人至少得是初中学历。”

  初中学历。

  张主任瞥了眼李秘书,“雪糕厂的工人能胜任?”

  “不能,不过如果家里人胜任的话倒是可以。”

  张主任听到这话轻笑了声,“我记得当初她在沧化可是明令要求人走岗留,这次是怎么了?”

  李秘书也知道这回事。

  沧化鼓励工人参加高考,但你去念书关系转走,这个岗位就跟你没任何关系,这与现行的岗位“世袭”传统相悖。

  但是在电视机厂,又没有奉行一贯的原则。

  李秘书大胆猜测,“可能是因为初来乍到,毕竟在这没什么基础,不像是在沧城,化肥厂怎么说也是她一手抓起来的。”

  在化肥厂,南雁可以说得上是根基深厚。

  但这是芜湖,这里是无线电厂不是化肥厂。

  工人们不见得百分百的信服,没有绝对的权威性,就搞那些特立独行的举措,不见得能推行起来。

  张主任并没有被这理由说服,“她像是怕事的人吗?”

  前几天去省里开会,可是听说了这位年轻同志的壮举,竟然在会议上直接对一位副总理的秘书开炮。

  不知道的还以为回到十多年前呢。

  偏生人还有理有据,把这大领导都说的哑口无声。

  这事闹腾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四机部取得了“胜利”。

  这么一个连领导都不畏惧的人,还会被这点小困难吓住,改变自己以往作风?

  “再去打听下。”

  李秘书觉得领导有些过于重视这事,不过既然吩咐下来,他还是安排人去问了下,这一问才知道,自己还真是眼皮子浅了些。

  “这个家里人得是父母爱人子女,兄弟姐妹都不成。”

  因为这事,好些雪糕厂的工人不太乐意,咋的了,兄弟姐妹就不是我们家里人了?这不是分裂我们小家庭嘛。

  但招工细则就在那里放着,你闹也没用。

  原本的雪糕厂厂长连忙安抚工人情绪,“不能来才电视机厂上班就不能,又不是抢走你的工作。等开春后,咱们雪糕厂还能继续干。”

  但谁都清楚,不一样的。

  雪糕厂现在就是春夏两季的买卖,到了八月底雪糕厂就结束了这一年的买卖,剩下小半年他们没工资啊。

  电视机厂不一样,那是一年四季的营生。

  大家心里头都有这么一笔账,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谁不着急?

  雪糕厂的厂长过来安抚众人情绪,显然效果不佳。

  “就老荆那嘴巴子,能劝得动才怪,不挨揍就自求多福吧。”

  李秘书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荆厂长还真是被工人打了一顿。”

  张主任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那这事怎么处理的?”

  “招工是无线电厂那边主持的,主持的同志去派出所喊了人,把打人的给记录在册,听说是不管符合不符合资格,无线电厂以及电视机厂都不会录用这人及家人。”

  张主任听到这话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好一会儿这才说了句,“这是高南雁的意思?”

  “听说是。”

  李秘书是真没想到,这位高厂长竟然搞了这么一出。

  较之于在沧化的人去岗留,现在的“连坐”显然要求更为严格。

  “无线电厂那边有什么消息?”

  “也没有,只是听说最近高厂长在整理厂里的工人名册。”

  不知道是何用意,打听了下当初她在沧化也搞过这么一出,但那会儿沧化开辟了新的产线——农药生产线,后来又增添了几条自动化生产线,安排了一批工人。

  总不能说,现在要把无线电厂的一些工人安排到电视机厂吧?

  就一个招工而已,怎么就弄得这么云里雾里十分折腾呢?

  李秘书有点想不明白这位高副部的想法。

  “她这是要给无线电厂做手术呀。”

  手术?

  李秘书不太明白,“无线电厂不也挺好的吗?”

  张主任笑了笑,“好吗?”

  偌大一个厂子,好几千人,很多工人做的还都是初级加工的活,这位小高同志怎么瞧得上呢?

  她是要跟美国跟硅谷争,绝对不是搞那些初级产品加工。

  这些极为简单的生产线,肯定要一步步挪离开无线电厂。

  虽说产学研三位一体,但这种三位一体是指研究生产线的紧密合作,而并非眼皮子底下的抱团。

  他要是没猜错的话,电视机厂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至于面向雪糕厂的招工,只是一点补偿,但她的底线在那里。

  从事生产制造的不能是文盲,得有一定的学历基础。

  没有的话那就去补。

  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她下一步要着手的,应该是教育问题。

  “去把教育局的老陶喊来。”

  李秘书愣了下,怎么又拐到教育上了。

  但在跟陶局长通话时,李秘书冷不丁的就想明白了这事跟上了领导的思路。

  招工设置门槛是为了把这些没什么文化的工人赶到夜校去,让他们学习掌握技术。

  不然流水线上的工人大部分只是日复一日做那些随便换个人就能上手的工作,没有任何的不可替代性。

  然而夜校里的学习,有希望将他们培养成技术工人。

  如此一来被替代性就小了很多。

  找工作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

  “这是在为工人们考虑啊。”

  然而群情激奋的雪糕厂工人压根听不进去。

  李秘书叹了口气,明明是为工人考虑,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他自己也有问题,如果再打听的仔细些就能知道,这是好事。

  然而工作不到位,以至于从陶局长这边知道南雁要搞夜校,才真正领会到她的用意。

  是得好好反思反思。

  南雁也在反思这事。

  “是我把事情搞复杂了吗?”

  招工的事情并不顺利,好几个工人闹事。

  为了这事,派出所那边还来了厂里两趟,闹的工人还有些不安,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余明城还小心的问她是不是又有间谍。

  南雁哭笑不得,但也意识到这事进展不怎么顺利。

  向来掌控全局的人,在忽然间意识到事情失控时,不免有些烦躁。

  尽管这种情绪并没有困扰南雁太久,但总之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就是了。

  南雁与余明城之间显然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他也不是吴孝钢。

  好在她也不是没朋友。

  周末来贺红棉家吃饭的时候,顺带着问了起来。

  让旁观者帮自己厘清这事,无疑是最高效的手段。

  贺红棉正在那里摘豆角,“我觉得你很为他们考虑呀,可能是大家经济有些紧张?没办法支付去夜校的钱?”

  “去夜校是免费的不花钱。”

  贺红棉听到儿子这话反应过来,这跟美国的教育不一样。

  “原来这样啊,那南雁你有跟这些工人解释清楚吗?”

  贺红棉的问题让南雁意识到,自己这次还真是大意失荆州。

  她把这事安排下去,觉得下面肯定能办妥当。

  但下面的人,真办妥当了吗?

  负责招工的人,有把这些解释给工人们听吗?

  大意了。

  贺红棉瞧着南雁那懊恼的神色,安慰道:“不碍事的,这还能弥补对不对?”

  是的,还有补救的机会。

  南雁现在就要去补救。

  “今天周末,应该会有不少工人在那边,我现在得过去一趟。”不能再等到明天了,拖延下去只会让事情越发的糟糕。

  “好。”贺红棉笑了笑,“去忙吧,忙完早点回来,我还想着给你庆祝生日呢。”

  生日。

  南雁恍惚中回过神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呀。

  她俯身上前,轻轻抱了抱贺红棉,“谢谢。”

  有人惦念着,真好。

  贺红棉看着离开的人,放下手里的青菜。

  这一忙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小贺,要不你先烙两张饼,等下给南雁送过去?我听说她经不起饿。”

  正在屋里头忙活着的人,听到这话手一顿,登时被那硅片划破了手指。

  血珠落下,散开一朵绚烂的花。

  ……

  南雁猜的没错,雪糕厂这边当真是有不少人。

  雪糕厂的工人吵吵嚷嚷。

  显然对这招工十分不满。

  负责招工登记的工作人员瞧到南雁过来,连忙起身,“高厂长您怎么来了?”

  他这忽然间变了一副面孔,让雪糕厂的工人一脸的不屑。

  媚上欺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这些工人还在捣乱,小李已经去派出所了,等下就消停了。”

  没人不怕公安,毕竟那是拿着枪的人。

  “没跟大家解释清楚?”南雁意识到自己在芜湖的工作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在沧城掌控力十足,又有季长青结成同盟给自己撑腰,没谁敢对自己有所欺瞒。

  然而在芜湖这边根基甚浅,对厂里的工人还没有绝对威压。

  层层传递下的消息,到了最下面已然不十分精准。

  下面的工作人员也不见得会为这事去找自己,如此一来好事就容易成坏事。

  比如眼前。

  她想要从雪糕厂招一些合适的工人直接去彩电生产线上工作,目前不合格的工人安排他们去夜校进修,等回头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进厂。

  然而这么点事显然办得不能再砸锅。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莫名心虚了下,正想要开口,余光瞥到南雁转过身去。

  “各位同志,是这样的,这次招工是我工作不到位,没能第一时间把这件事给大家解释清楚,今天我就在这里,把咱们电视机厂招工,还有安排部分同志去夜校进修的事情都说明白。我先解释,大家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随时问我。”

  这边人多,她声音稍稍响亮了些,就觉得似乎扯着嗓子了。

  这种不适感来的不是时候,南雁稍稍吞咽了下,略微放低了一些声音,这小举动让她没那么难受,“这次电视机厂的招工名额本身就不多,大部分工人都要从无线电厂调岗过去,一方面是无线电厂这边要进行产线转型,另一方面无线电厂的工人有经验,让他们去电视机厂工作上手更快。少部分的工人则是面向社会,优先面向雪糕厂这边,那是因为征用了雪糕厂的缘故。但有件事我希望大家理解,优先面向雪糕厂招工,那是因为出于对雪糕厂的弥补,但这个弥补也是有前提的,我一向提倡能者居之,不满足要求的人来到这岗位上,过段时间也会被淘汰。大家觉得来这边工作就是铁饭碗了?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要真是不愿意对雪糕厂的工人敞开招工的大门,何必多此一举惹得你们讨厌?直接在无线电厂,让工人家属,亲戚好友来上岗就行了,论亲疏关系哪还轮得着雪糕厂?”

  她这话十分直白,毕竟寻常人想要工作大部分都是走关系找人安排。

  找人安排意味着什么,安排这事的人能安排他们也能安排别人,自家的老少亲友都能安排一通。

  “岗位的传承并不是什么好事,今天一个工作岗位能父传子,那么明天领导干部的岗位是不是也能父传子,子传孙?你们其中有几个会成为大领导?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工人,这件事最终伤害的不还是你们的利益?没有人会是赢家,绝大部分人都会成为这场传承战的牺牲品,我不管别人会。”

  “之所以跟大家这么说,我是希望大家明白,不管别处会怎么样,但在我这里,想要得到一个稳定的工作,那就得自己实力过硬。把这工作干成铁饭碗,那就得自己掌握本领,因为技术和知识是别人偷不走的,自己掌握了这些,不管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这也是我希望学历不达标的同志去夜校的原因。无线电厂未来还会带给大家更多的工作岗位,而这些岗位需要一定的技术支撑,如果一直不学习一直不去夜校进修,那只有一种结果,你们会跟这些好的工作岗位失之交臂,这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我知道对于大家而言,可能觉得去夜校学习很浪费时间,但是用这些时间来给自己换一个安稳的工作机会,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吗?我希望大家记着,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前期没有学习现在得补上,这次机会不抓住,下次机会在哪里,我不敢跟大家保证。如果你们这还不乐意,那我也不介意,我相信在乡下吃了一辈子苦头的农民乐意抓这个机会。”

  她一句句的说着,说的嗓子有点疼。

  雪糕厂门口前的工人脸色变了好几次,听到最后一句是真的慌了。

  乡下人还要来跟他们抢工作?这怎么行。

  前面的苦口婆心用处没那么大,但最后这句杀伤力惊人。

  “之前是闹了些误会,我向大家道歉,希望大家认真对待这次招工,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闹事的工人们看着跟他们道歉的人,一下子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大领导跟他们道歉,早些年还有,但这几年越来越少见了。

  这让一群人慌张起来,“不用的不用的。”

  “你也是为了我们好。”

  “我们之前也是没想明白。”

  “你们听她在这里放屁,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有本事拿出真的诚意来。”说话的人气势汹汹冲来,“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哪个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知道糊弄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老百姓,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咱们大家伙不能相信她的鬼话,该争取的就得争取,她要是不同意安排咱们来电视机厂上班,那这厂子就甭想投产!”

  南雁苦口婆心劝说的工人们动摇了。

  对方都没说几句有理有据的话,只是抛出了一个香饵,就足够工人们舍弃立场,拿着圆珠笔打算签字的手都缩了回去。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甚至更多。

  贺兰山赶过来时,就看到南雁站在那里,孱弱的像是大峡谷旁的一朵花儿,颤颤巍巍的站在悬崖旁,似乎有那么一点风吹雨打就能把这朵花儿裹挟到万丈深渊。

  柔弱的不堪一击。

  对比说话的那人膀大腰圆,清瘦的南雁看着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他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把饭盒往车篓里一塞,想要上前帮南雁一下,然而从别处过来的人群把贺兰山的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青年一下子被堵在外面,只听到那熟悉的嗓音,“你想要什么诚意?”

  贺兰山听得心肝一颤。

  这不该是南雁说出的话。

  他认识的高南雁何等机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这是示弱于人。

  即便自己也不会在谈判的时候说这些。

  他看不清里面到底什么个情况,想要往里挤却又挤不进去,心里头不免有些焦躁。

  里面是那亮堂的声音,“你别在这里给我挖坑,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大家伙听我说,咱们把这个女人控制住,跟无线电厂提要求就行。”

  控制住。

  他们说的控制住是什么意思?

  想起那五大三粗的男人,贺兰山这下更慌了,“麻烦让……”

  声音淹没在人群中,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南雁被包围其中,身旁是那个负责招工的工作人员在瑟瑟发抖。

  怎么看都像是要打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怎么敢?

  “控制住我,怎么控制住,打我一顿还是把我抓起来捆绑住?我是无线电厂的厂长,是国家干部,对我动手意味着什么,各位不会不懂吧?”

  国家干部的身份代表什么,即便真的不懂,却也没人敢动手。

  因为一旦动手,那就注定没好果子吃。

  谁敢?

  没人敢这么做。

  南雁看着那身材魁梧的男人,“我肯定打不过你的,你又何必招呼大家呢?是觉得法不责众,喊大家一起动手这样就算回头要算账,也落不到你头上,对不对?好精打细算的心思啊。”

  其他工人看着南雁上前一步,而刘武却是往后退了两步,还能不明白?

  “刘武你个混账,竟然利用我们。”

  “不是,我没有。”

  “没有,那你是什么意思,招呼我们大家跟无线电厂对着干,真能解决我们的工作?”

  起码这位女同志过来后一直好声好气的跟大家商量,说是苦口婆心也不为过。

  可刘武呢,上来就打打杀杀的,哪有半点解决问题的样子。

  不就是想利用他们冲锋陷阵吗?

  真是其心可诛。

  “同志们,这王八羔子打了人惹了祸,他不学无术压根进不了厂里工作,现在也想把咱们给祸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对,不能放过他。”

  贺兰山远远听着这里面的动静,一下子懵了。

  就这?

  事情解决的似乎有点快。

  他还没能挤进去呢。

  “同志们别这样,动了手你们回头反倒是要给人赔礼道歉,知道他用心险恶就行了,放心,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目前厂里头没打算要。”

  南雁看着被众人包围着的汉子,“我们无线电厂庙小,容不下刘武同志这尊大佛。”

  刘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好局势竟然会被这人三言两语扭转,他不甘心!

  怎么甘心。

  这女人还在要挟自己!

  “你们是不是傻,也不想想她年纪轻轻凭什么就能当上厂长,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买卖呢。一个靠关系上位的厂长,凭什么嘲讽我们这些辛辛苦苦靠出卖体力挣钱养家的工人,我不服气!你敢说,你不是靠关系上位才有了今天的吗?不然你凭什么能取代武厂长,管理无线电厂?”

  刘武才不相信,这小娘们看着比他媳妇还年轻,凭什么能当厂长管着好几千号人?

  指不定是哪位大领导的闺女孙女,甚至是小媳妇呢。

  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刘武的话让其他人都愣在那里。

  他们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位是无线电厂现在的厂长。

  而无线电厂上一任厂长武成仁五十大多。

  眼前这位,给武厂长当闺女都绰绰有余。

  他们见过的领导,哪有这么年轻的啊。

  这好像真的不太对。

  意识到自己被刘武当了枪的一众工人再度迟疑起来,他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一些最基本的常识却也知道。

  这么年轻的干部是不符合常理的。

  这不对。

  “南雁同志从七零年一月份参加工作到现在不到九个年头,一开始是在陵县工作,从车间工人做起,擅长学习发现将肉联厂的猪零件加以利用,帮助肉联厂创收,成为厂里的工程师,后来又陆续帮助制药厂、日化厂研制止痛药、卫生用品,这些产品在过去几年甚至现在,依旧是我国外贸出口的重中之重,帮国家创造了大量的外汇。”

  “后来国家为改善民生引进国外的化纤化肥设备,南雁同志被安排去沧州主持沧州化肥厂的建设,在同批建设的化肥厂中第一个完成厂区建设投产,比其他化肥厂早了足足一年。在沧城工作期间,又为沧城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和其他同志一起抓沧城学院的建设。今年春调到四机部工作担任副部长,并兼任芜湖无线电厂的厂长。”

  “她工作年限是不长,也才不到九年,可能她年龄都不如你们在场的某些同志工作年限长,可那又如何?”

  南雁看着从人群中过来的人,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与方才没什么区别。

  芜湖地委的一把手张顺原。

  南雁来到这边后,本来该先去和这位张主任见见面,然而总是时机不合适。

  没想到,首次会面竟然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工龄从来不该是炫耀的资本,年轻也不该是你们用来攻讦人的武器。本事没多少跳得比谁都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张顺原的话让刘武面红耳赤,想要辩驳然而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头的人,那股子气一下子就泄掉了。

  “怎么,怂了?对着一个女同志在这吆五喝六的充英雄,看到我怎么就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就知道欺负女人是吧?脓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