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作者:叫我苏三少      更新:2023-01-24 11:42      字数:4777
  “此次真境洞府历练已经结束,请诸位带队的同门清点人数,莫要落下谁来,不然各位长老问罪起来我可怎么办啊。”

  枞清派的大师姐站在山下,与其他几名弟子开出传送法阵,一面笑吟吟与他们说着话一面将他们送回宗门。

  一刻钟过去,传送法阵便只剩下了大师姐与几名弟子,这时他们面上才露出点不悦来。

  大师姐道:“随师妹是不是又掉队了?”

  一弟子点头:“方才带队的师弟说她又是说要多留会儿。”

  “哎哟她怎么老这样,每次都要待这么久,就为了多寻点宝物呗。”

  另一个弟子抱怨起来。

  大师姐面带不悦地摇头:“不可这般编排,随师妹入我宗门才几年便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剑修了,可见其资质。她这样的弟子,就是要把真境的所有宝物奉上也是值得的。况且她只是气运不算太佳罢了,多留些时间门也无妨。”

  “但次次等她也很浪费时间门啊,我们也想尽早炼化找到的宝物啊。”

  “拉倒吧,你们俩就是每次都打不过人家觉得丢脸了吧?”

  几个弟子斗起嘴来,大师姐便也无可奈何,打了几道传讯过去,没多时便收到了回复。

  玉碟隐隐发光,杂乱的打斗声音传来,随后便是一道颇有些快活的声音:

  “啊,我临时来活了,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儿御剑回去。草了,你们怎么不等我传完话,不讲武德!”

  玉碟黯淡下来,讯息中的声音也随风逝去,几个弟子却并不惊奇。因为前不久他们听闻这位随师妹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三不五时就有一拨人来找她麻烦,不过都被她解决了。想必他们也并没什么本事。

  另一边,面对着这群镇守天门的天兵天将的随之游就有些头疼了,打这群人跟砍瓜切菜一样没什么技术难度,但也经不住这一的来人啊。

  再次砍倒一片人后,她道:“不是,你们是不是欠管教啊,非得上头有人是不是?跟天后说,我官瘾没这么大,怎么不听人话呢?再来烦我我现在就杀上——”

  她话音还未落,却听剑下重伤的天将磕磕绊绊地道:“非也……这次您误会了……不是这个事。”

  随之游皱眉,“啊?”

  她拔出剑来。

  天将呕出几口血,奄奄一息地道:“这次是衍衡帝君的事。”

  随之游恍然大悟,“算算时间门,他确实是该醒了,怎么,他派你们来暗杀我了?嗨呀,我就知道,得不到我就要毁掉。”

  她说着笑出声来,却又听那天将道:“衍衡帝君至今未醒。”

  随之游蹙眉,“不可能啊,我明明——嗯?你先说怎么回事。”

  她给他施了道治疗术,不想听他跟挤牙膏似的话。

  那天将瞬间门鲤鱼打挺,又恭敬跪下汇报:“衍衡帝君他受困于心劫梦魇之中,天后这次是希望您能去看看他。天后还说,若是他醒来,她绝对不会让衍衡帝君打扰您半分。若是不醒,今后也绝不会再来叨扰您。您是唯一一个高于五界的神,天后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来求您的。”

  随之游挑起一条眉毛,“不是,你们天界的人没感觉哪里不对吗?虽说我现在卸任辞职了,但我怎么样也比你们强啊,你们最多就是找人来缠着我呗,我难道会怕你们吗?”

  “我就是不管他的死活,也不管狗屁六界,你们又能奈我何?”

  随之游大笑出声。

  天将与一众天兵面色难看。

  许久,天将才道:“小神知道了,这就去回禀。”

  随之游却道:“狠话放完了,走吧,让我看看我的亲亲前夫多倒霉。”

  天将愕然抬头,却见随之游的身影早已遁去,便立刻带着众神跟上。

  江危楼修养的宫殿倒没随之游想象中那么华丽,虽然繁华大气,但却总显得有些冷清。随之游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睡了这么些年,侍候他的神侍自然是被调走了。

  当值的小神打开寝殿的宫门,弯腰。

  随之游缓步走进去,好一会儿才望见躺在床上的江危楼。他睡颜静谧,黑发铺陈在身下,惯是含笑的唇角如今并无弧度,显出几分疏离来。

  她试探性地低头,轻轻说:“别装了,你睫毛动了。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把我骗过来,然后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找不痛快!这次,你休想再算计我!江危楼,你已被我看透,我数三声你速速醒来我既往不咎!”

  然而江危楼并无反应,呼吸匀称。

  随之游有些无聊地抿抿嘴。

  好吧,看来不是什么瓮中捉鳖的计策。

  她叹了口气,指尖轻轻触摸他的手背打入一道神魂。

  眼前景色晃动片刻,一息间门,随之游便已经到了他的识海之中。识海之中,倒悬的月亮下坠,群星黯淡,夜色浓稠。森冷的风吹个不停,一片湖泊静静倒映着天空的星与月,时不时有一两只乌鸦飞过。

  随之游搓了搓胳膊,有些失望。

  还以为这梦境百分百是她证道那一夜呢,结果只是普通的中式黑暗古风自然动态壁纸。

  她顺着湖泊,一路往深处走去,终于看见一处颇为雅致的亭子。

  竹影潇潇,月下,亭中,白色身影静静坐在其中。

  随之游走近,看见江危楼坐在棋盘的另一侧,手执黑子。他抬头,望见了她并不惊讶,也并无出声的意思。她一时间门感觉有些尴尬,便支着脸,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与自己对弈。

  一刻钟过去。

  江危楼落下白子,很轻地叹了口气,“你还要看多久。”

  随之游支着脸,“那你呢,还要在这里下多久。”

  江危楼笑了下道:“你如今能来到这里,是大道已成了么?”

  随之游皱起眉头来:“你如今待在这里,是一点都不打算出去了么?”

  江危楼道:“以问代答,聪明不少。”

  “我看你还有心情下棋,见我也不说点爱啊恨啊之类的话,看来危楼大师兄的心胸也开阔不少。”随之游仰着脸,笑吟吟的,却一伸手把他满盘的棋子全搅乱了,“现在呢?生气了吗?”

  江危楼微怔,又是微笑的样子,“怎么会不生气呢?”

  他慢条斯理地道:“又怎么会不恨呢?”

  随之游道:“那你怎么不醒来找我算账呢?天后都急坏了,派了好几拨人找我呢,没完没了的。她要是知道你的梦中也只有些星星月亮下棋之类的东西,怕也是会生气。毕竟这些东西,外面也有。”

  “你身上的咒印,少了一重。”江危楼顿了下,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咒印?”随之游有些纳闷,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啊,那个啊,你爹杀我的时候突然反弹了下,是那个不?”

  江危楼如画的眉眼微蹙,却又了然,“若是他倒也不惊奇,但怎会到如此境地?”

  随之游连连摆手,“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就是你爹死了。”

  江危楼:“……”

  他好一会儿才像是忍不住一般,很轻地笑起来,黑眸温润,“是么?看来你肃清的已经到了天界?”

  “那当然!怎么,你做得我做不得?”

  随之游很骄傲地挺胸。

  江危楼便望着她,许久才道:“时间门差不多了。”

  随之游立刻警惕起来,拖着椅子往后挪,“干嘛,准备取我狗命报仇了?”

  他闻言并未回复,只是站了身,朝着她走了过来。随后,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放在了她肩膀上,一只手很轻地握住了她的下颌往上抬。

  “哇你这样搞得我很像傀儡——”

  随之游感觉下颌痒痒的,没忍住又说笑起来,却在看见眼前景色的瞬间门话音顿住。

  倒悬的月亮缓缓破碎,夜空骤然破裂,万千黯淡的星星如雨一般往下坠落。破裂的夜空之中,极为耀眼的金光从中泄出,再仔细看去,竟是一道被万千枷锁束缚的身影——正是江危楼!

  他身处金光之中,眼睛紧闭。

  下坠的星星速度越来越快,拖着极长的光尾,朝着金光之中的江危楼而去,又在接近他的一瞬化作极其锋锐,寒光毕现的剑贯串过去!

  血液迸溅而出。

  一颗颗星在此刻竟是如万剑齐发,将金光之中的江危楼贯穿无数次,血液逐渐浸染他的白衣。

  那浓重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稠,几乎要涌到随之游的鼻间门。

  不——不对!

  那血腥味根本就是从她身后传来的!

  随之游愕然,还未来得及回头却已感觉江危楼用力地捏着她的下颌不让她动弹半分,紧接着,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怀抱从背后包裹住了她。

  江危楼枕在她肩上,侧过头道:“在这里,每过十二时辰就会一场极刑。”

  随之游指节微微颤动,“有这种必要么?”

  “有。”江危楼似乎很疼,呼吸湍急了些,热气扑在她耳上,“你那一剑确实很有成效,我在这里,每刻都在遗忘。最初,我发觉我有时想不起你的面容,后来,不再记得你曾说过的话,再后来,连你的名字都快要记不起。”

  他又贴近了些,声音也越发要从牙根里挤出似的艰难,“经纬星象,天机八卦尚且归我执掌,我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失控。所以我宁愿在这里受着极刑,日夜反复将你我的过去藏于这星星之中,每日万剑穿心,也不愿醒来。”

  江危楼的怀抱越收越近,他的语气也越来越虚弱,大笑的声音中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随之游,我怎么会不生气呢?我怎么会不恨你呢?又怎么会……”

  随之游闭上眼,许久才握住他的手,却先摸到浓稠温热的血。

  她道:“但你不忘记,会沾染魔气。”

  江危楼却反问:“这个时候了,你却还敢说这句话。你在意的是我收回记忆沾染魔气,身中魔障,还是只是觉得我记起来一切会找上你?随之游,你是真的没有心。”

  随之游掰开她固定自己脑袋的手,回头望他,认真道:“那你就甘心,甘心你在这里一辈子记住我,但我在外界逍遥自在么?说真的,这可真不像你啊,当初你就敢在万丈高的绝情崖上拔下剑,赌那法阵没有消失不是么?”

  她又道:“你现在,敢跟我赌吗?”

  江危楼回以凝视,眸色沉沉,“赌什么?”

  随之游道:“赌你醒来之后,就算不记得我,就算我离你远远的,你也注定会让我离不开你。”

  他定定地看着她,如墨的眼眸中却氤氲出湿意。

  “巧舌如簧,行事乖张,三心二意。这就是你,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

  江危楼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这时,随之游才发觉,他白衣早已血迹斑驳,正是方才的万剑穿心的伤口。

  亭中的棋盘于一瞬之间门化作千万缕光,周遭景色尽数散去化作浓稠的黑,而他们站在丝丝缕缕的光线之中,犹如身在棋盘的黑白子。

  棋盘之上,似有风吹过他们。

  江危楼面色苍白,唇边有血,却又突然露出来个笑,“但没有关系,我跟你赌,因为我曾经赌输过一次。那是我唯一一次算错人心。”

  “也许你也没有算错。”随之游仍是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带点笑,“我曾御剑带你去我的山门带你看星星与月亮,那时你眼疾,自然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那里根本不是我的山门。而是渡界山,只要再飞一刻钟,就能离开修仙界。”

  她曾想过,他们很像一对璧人。

  只是,如果在那时她放弃,那一切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江危楼指尖上浮现极淡的光,他轻点空气,一颗散发着莹润光芒的棋子落下。万千缕光线消散于空气之中,一切景象皆化作幻影,两人身形也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影。

  随之游恍惚之中听见江危楼含笑的声音。

  “阿游,其实我赌的是你一定会来。若你不来,想必早已消弭于五界之中,醒来又有何意义?”

  随之游还未来得及细想,再一睁眼,却已经回到了寝殿之中。费尽神力入侵识海的疲惫袭来,她没忍住推了推江危楼,没多时,他也悠然转醒,恍惚片刻中后,蹙眉望着她。

  “我,没有忘掉。”

  “正式跟你介绍下,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曾经的六界之主,区区小事,不必谢。”

  “……看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

  江危楼顿了下,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三两下脱掉了鞋子爬上了床。他再次微微蹙眉,侧过头,轻声道:“你做什么?”

  随之游爬进里侧,把他往外挤,“别这么小气,累了,这地儿给我睡下,反正你睡这么多年了。”

  江危楼:“……”

  随之游:“要不一起?”

  江危楼:“无妨。”

  随之游:“啊这,我开玩笑的。”

  江危楼:“曾经的六界之主,既然是君,便该君无戏言。”

  随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