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下了山。

  那日清净的丹鼎大殿今日出出入入不少丹师,苏青青见到有练气四层的修士交了灵石进去炼丹，有的高兴出来，有的满脸沮丧。

  这样的炼丹氛围,这在外城是完全看不到的。一来外城没有地火,二来一些炼丹传承少的可怜，那儿都是散修,每日冒着生命危险奔波野外猎妖或许修炼物资都嫌弃不够，哪里还能愿意花费资源在炼丹上？

  苏青青没在大殿外多停留,她今日目标不是炼丹,而是丹鼎广场中丹会上的各种灵药和灵丹。

  她快走两步，去了丹鼎广场。

  丹鼎广场和她两月来之前也完全不一样了，这儿隔离出了好几道小结界，将广场分为了外圈、内圈和中心圈。

  这儿和任何市集都不一样,摊子密密麻麻,但是只有两种类型的买卖,一种丹药，一种灵药。其他东西竟然是能出现的,应该是赵家丹会的规则。

  外圈进出没有限制，所以不用交灵石。

  而到了内圈,有结界隔绝保护，需要修士交一颗灵石才能进去。苏青青没急着进内圈,她从外圈逛起来。

  外圈第一个摊位摆满了辟谷丹、回春丹和洗髓丹,她问了一下价，辟谷丹一枚灵石，回春丹三颗灵石,洗髓丹两颗灵石,摊主是个练气二层的丹师学徒。

  初步算算,这得有是十五六瓶，也就是说价值三百多灵石，这么多灵石竟然让一个练气二层看守，苏青青推己及人，自己练气二层可不敢这么做。

  不过她不是蠢人，从这丹会上不是一家这么做，就可见这儿是真的安全，只需仔细一想，此地在赵家大阵之内，还有金丹大修士坐镇，赵家以炼丹为名，他们开启的丹会哪里能容得人放肆，敢于和赵家作对的修士，又哪里看得上几百上千灵石。

  也许上万灵石，那人还得想想值不值得冒险。

  所以，这些练气低阶的学徒别说卖几百灵石的丹药，就是卖出价值一千的丹药，只要在赵家赤霞山大阵之内，灵石及时送回丹师洞府，都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青青哭笑不得，亏她过于小心了，还带着禁灵斗篷出来，这是怕让有心人看到她一个练气四层卖养气丹会心有惦记。

  这到了丹会上，练气四层卖养气丹简直就是高修为的了。毕竟，这只是一阶下品丹药，只对练气四层以下的低阶修士有增加修为的作用。来这儿买这种丹药的，也都是练气低阶的修士。

  苏青青放下心。虽然知道很安全，但她也没有急着摆摊，而是多看看市场。

  丹会外圈都是一些学徒，最高的也不过练气四五层的样子，卖的也都是一阶下品丹药。

  到了内圈，有个赵家修士在小结界门口，一群练气中后期修士排着队交灵石进去，苏青青看到几个练气四层的，便也在后面排了队。

  一进内圈，入目的就是练气中期修炼的中品丹药——练气丹，足有十瓶，摊主是个中年男人，标了价在上面，一枚十颗灵石。

  苏青青有些结舌，第一家摊位就值一千灵石的物资。虽说这可能是一个丹师几个月的存货，扣除成功率和成本，也许只能赚一半，甚至更少，但也改不了这摊位东西贵重的事实。

  扫了一眼第二家，都是过千的。摊主们十分高冷，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客人上前买丹也一点废话都不讲，直接付灵石走人。

  这一看都是正经的丹师，甚至是一阶中品丹师。

  难怪这里开始要付灵石才能进入了，能买得起内圈丹药的修士，自然舍得一块灵石。

  在外城，养血丹回春丹之类的更畅销，许是他们要经常去郊外猎妖维持生活，但在丹会上，增长修为的丹药才受热捧。

  半圈下来，苏青青确实感受到了仙城生活的修士富足得多，练气四层的修士出手买一瓶练气丹的有两三例。

  这要是在外城，说不得就会被打劫了。更别提钟斐说的南荒，会因为十块灵石丢掉一个练气低阶的修士性命。

  而在这仙城，她听一些学徒摊主的议论，知道十块灵石仅仅是一个学徒两个月的月例，甚至有些学徒月例超过了十颗灵石。而作为丹师，自然更加富裕。

  那萧衍为何不想去南荒，许是这个缘由了。

  也难怪钟斐见到她这么多养气丹，并不像在外城一样担心她。

  这仙城有元婴真君坐镇，各大仙族的都有大大小小的大修士，仙城禁止打斗杀人，生命财产安全得到保护后，商业自然就繁荣。

  于是，苏青青没有再犹豫了，她趁机在一些仙农摊位前选购一些练气丹的灵药，她完全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穿着禁灵斗篷，旁人都看不透她的修为。

  其实她没穿也不会显得奇怪，因为她在之前看见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跑来买练气丹的灵药，那摊主显然对他很熟悉，笑着和他唠嗑了一下，那练气三层的修士是一个一阶中品丹师的学徒。只要她不说，谁知道她买灵药是自己练，还是给‘丹师师父’炼？

  苏青青东边买五份，右边买十份，凑出十五份练气丹的灵药后，她身上的灵石见了低。

  她看向最中心，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涨涨见识，因为那里有二阶丹药，还有一些筑基前辈在那里。

  中心圈有特殊通道，筑基修士可以直接飞过去，而练气修士要交十颗灵石，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丹会每个月都会开，日后修为高了再来也是一样。

  重新回到外圈。

  苏青青看着这靠内第一个圈的摊位上的修士收了摊，马上就有一个练气二层的丹师学徒占了这个位置，他非常熟练地摆好了摊位，赫然全是养气丹，一共有十瓶，他完全没有害怕被抢的心思，反而一个劲地叫卖：“孙纨丹师新出的养气丹，六颗灵石一枚，一瓶五十五块灵石，只有十瓶，有需要的赶快来。”

  苏青青就看到一些在内圈外围逛的练气低阶的修士就跑了出来：“真是孙纨丹师炼制的？”

  当看到这学徒亮出了一个名帖，是中品丹师。

  围着这摊位的修士更多了，有人问：“真一瓶五十五块灵石？”

  学徒点点头：“真的。”

  话音刚落，这些低阶修士纷纷咬咬牙，和身边人一起凑单喊道：“我要一瓶。”

  “我也要……”

  “哎呀，你们怎么抢的那么快？”

  这不到一分钟，这学徒就收摊走人了。一个练气二层的学徒收了五百多颗灵石后，很快转去了内围，苏青青远远观察他将灵石交给一个在内圈逛着药摊的女修士。

  这女修士，应该就是学徒口中的孙纨丹师了，孙纨给了学徒一个丹瓶，也不知是什么丹药，学徒喜笑颜开，然后恭恭敬敬地在她身后伺候着。

  苏青青听旁边没买到的低阶修士议论：“孙丹师真是越来越少炼制养气丹了。”

  “我要是孙丹师，进阶中品丹师后，也不会练养气丹，养气丹赚几百灵石的时间用来炼制中品丹药，肯定能多五成。”

  苏青青在一旁不由问了下：“孙丹师的养气丹很好吗？”

  “那当然，孙丹师是咱们丹会的炼丹奇才，据说，她练气低阶做学徒前就成功炼制出洗髓丹了，后来突破练气四层，立刻就取到一阶下品丹师的认证。

  丹会上的常客都知道，她养气丹的效果比一些中品丹师还要好，我记得当初赵家的筑基丹师想收她为徒，她都不为所动，她这是要参加十年一次的仙宗丹峰考核。

  现下她已经成为中品丹师了，听一些人说，她的练气丹品质也超过一些上品丹师炼制出来的，想来只等时间一到，孙丹师就能成为仙宗丹峰弟子。”

  有人奇怪问：“一阶中品丹师就能成为仙宗弟子？”

  苏青青也好奇，若是这样，为何这丹会内圈上有这么多中品丹师都不去仙宗？

  “当然不是，若是这样，我爷爷也是仙宗的大人了。”

  “你不是丹师当然不知道，只有骨龄二十的修士成为中品丹师才能参加丹峰考核！”

  “二十岁前，别说成为中品丹师，凭借三灵根资质，练气五层都未必能突破，可孙丹师硬是凭借自己的炼丹天赋，已经修炼到练气六层，人比人，气死人。”

  苏青青不由看了眼孙纨，原来，这孙纨连二十岁都不到吗？而且还是一个三灵根……世上天骄何其多，她的心因为这个消息瞬间沉淀了下来。

  “这次真幸运，我抢到了一瓶。”

  苏青青没有再听下去，她回到了最外圈。

  越靠近内圈，一位摊主走人，就很快就被一人抢下来。

  苏青青见一些丹药很少的摊位上已经有好几位学徒盯上了，她摇摇头向更外围走去。

  她是不会仗着修为去欺负这些学徒的，到了最外围，就没有人和她抢了，寻到一个空位，摆开她早已准备的彩布，然后掏出了十六瓶养气丹，五品辟谷丹和一瓶回春丹。

  她旁边摊位的都是女修，看起来和苏青青差不多大，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三层。

  苏青青看她们摊位的东西，一阶下品洗髓丹、辟谷丹，还有苏青青没见过的一阶下品避毒丹，养颜丹，都各有七八瓶。

  除了洗髓丹卖两颗灵石一枚，其他都是一颗灵石一枚，尤其是养颜丹，竟然卖五块灵石一瓶，也就是五百灵珠一颗。

  她们两个一开始以为苏青青和她们一样，但看到养气丹后，而且足有十三瓶，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她们这群丹师学徒都知道，一阶下品丹药里头，以养气丹最难练。所以，这丹药基本不可能出现在外圈的最外围。

  感受不到苏青青的灵光，不管是有敛息诀还是法器，修为肯定是比她们高的。

  见苏青青眼神扫过来，她们立刻低下头去。

  苏青青摊位前很快就有客人驻足。

  不是一个，而是有四个，将她的摊位全部围住了。

  四人是一起来的，二十来岁，穿着普通衣裳，都是练气低阶，不像是修仙家族弟子，许是城中百姓，曾经的定居仙城筑基修士的后代子嗣。

  “竟然有养气丹。”

  “道友，养气丹多少灵石一颗？”

  苏青青按照市场价报价：“五颗灵石一枚，一瓶的话四十八颗灵石。四位要买吗？”

  他们摇摇头再也没多说一句就直接走了。

  又来了一位老修士，练气四层，带了一个练气一层的八岁孩童过来，同样是问养气丹的价格。

  苏青青再说了一次。

  老修士说：“你摆在外围，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你就应该便宜一些，道友给个便宜一点的价吧。”

  苏青青便问：“你想要什么价？”

  老修士伸出三根手指，这异世界同样也有会砍价的大爷啊。

  三颗灵石她也不亏，但一路走来，就没有看到卖三颗灵石一枚养气丹的摊位，她可不想特立独行，引得其他丹师怒火，所以在别的丹师没有降价前，她也不会改价格的。

  “你去别去买吧！”

  苏青青直白说道。

  老修士一听，拉着自个的小孙子就走。都一样的价格，他才不在外围买，天知道是什么下等丹师炼制出来的次品丹药。

  老修士的心里活动苏青青是不知道的，她连续黄了两单生意，其实并不急，因为来之前在赵家丹鼎大殿外的丹铺看了一眼，他们是收购丹药的，也是三颗灵石一颗，总比自己卖破坏市场行情给自己惹麻烦要好。

  苏青青又见这两位姑娘偷偷看她。

  而且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不由觉得奇怪，便和气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晚辈苏月。”蓝衣摊主说。

  “晚辈王盈。”这是青衣摊主。

  “竟然有一位本家。”苏青青笑着说道。

  “我也姓苏。”三人算是认识了。

  “前辈既然卖的是养气丹，为何来到这外头？”王盈终究忍不住问。

  苏青青直白说：“里头摊位抢的太厉害了，干脆就来了外面。”

  王盈迟疑一下，但还是好心提醒：“前辈，其实，你的养气丹如果不是学徒炼制出的次品，应该往内圈走三圈，咱们这外围都是学徒炼制的不入流丹药，最好的也只是我们两人摊位上的洗髓丹、辟谷丹……养气丹在一阶下品里面丹药最贵重，大家花那么多灵石肯定更愿意买更高等级丹师炼制出来的。”

  “您又没有摆放丹师名帖，又在外围，所以大家自认为您的养气丹是……”王盈好像说不下去了，但大家都能明白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最外围的养气丹，会让客人都以为她的养气丹是生手练出来次品丹，所以知道丹药价格还这么贵，这才把客人赶走了。

  这姑娘又提到丹师名帖，看来她还是吃了信息的亏。

  苏青青笑着道了谢，决定再等等，再等半个时辰，若实在卖不出去，再去抢一个，她练气四层真要下手抢，一些低阶学徒可能会让的。

  就在这时，她摊前又来了三个人。

  “前辈，我们能不能看看养气丹？”说话的是中间一位褐色男修，练气三层。

  苏青青自认她的养气丹没有任何问题，于是点点头。

  褐衣男修随手拿了一瓶倒出一粒，还颇有些内行地闻了闻，这一闻似乎有些不确定似得，他连忙看了一眼苏青青。

  苏青青见状，似乎遇到识货的，于是带有引流的想法，“你可以吃一颗试试。”

  褐衣男修一听，反而犹豫了，这是前辈的摊位，如果接受了赠丹，他势必得买一些才行，不然岂不是得罪前辈。

  想了想，他觉得应该相信自己，当下他扣了点丹粉尝了尝，就这么一丝，就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灵气，这养气丹灵力充裕，竟然是上等的好丹。

  他不由将手上丹药抓紧了，急切的问：“前辈，你这养气丹怎么卖？”

  苏青青微笑说道：“五颗灵石一枚，一瓶四十八颗灵石。”

  话音刚落，褐衣男修匆忙递过灵石：“我要一瓶。”好似生怕苏青青不卖似得。

  苏青青灵识感应一下数量，真是四十八颗灵石，这仙城的百姓这么富有的啊，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要按颗卖。

  不仅仅苏青青吃惊，这褐衣男修旁边的朋友似乎对于这褐衣男修的行为同样惊异，他们来丹会前就不是说好要一起去赵家丹铺买好一点的养气丹吗？

  怎么现在就出手了，这一买就买一瓶，要知道，四十八颗灵石，这已经是他们做工三月的工钱了。大哥怎么贪念一颗丹药的便宜。

  “大哥？”

  “听我的，就在这买，你们绝对会感谢我的。”

  然而他这话还是让人犹豫，大家都清楚，这品丹会虽然丹药品种多，但最好品质的还是赵家丹铺。

  这地方是丹会外圈最外围，作为参加过几次丹会的他们，其实都清楚这卖的多是学徒偶然炼制出来的丹药，一阶下品丹师的丹药都很少见，而就算是一阶下品丹师炼制出来的丹药品质，又哪里能和赵家中品丹师炼制出来的养气丹相比？

  苏青青目光若有所思，看着褐色衣裳男修的反应，看来自己的养气丹的品质很不错。

  他身后还是有个略微腼腆的少年有些机灵，他选择相信大哥的话说：“我只能买三颗。”

  苏青青笑了笑，然后拿出空丹瓶给他装了三颗养气丹过去，又入账十五颗灵石。

  目送三人离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赚了六十三颗灵石。丹药，果然赚钱。

  这生意让两位邻居都睁大了眼。

  苏青青已经做成了两笔生意，干脆就打消了换位置的心思，正好多问问这两位有关丹师的问题。

  似乎因为有人买了，旁边观望的修士也都围了上来。

  虽然脸上还是半信半疑，但到底驻足看一看。但要他们下手买还是没有，五颗灵石一颗，去外圈里面更放心一些。

  苏青青的摊前又来了一拨客人，同样问养气丹的价格，同样得知价格后走人。

  王盈和苏月似乎在嘀咕着什么，苏青青隐约听到买来试试，她没用灵识，免位面会有窥伺之嫌。

  不一会儿，王盈主动说：“前辈，我要一颗。”

  苏青青没想到做起旁边的学徒生意了，她将丹药抛给她。

  王盈和苏月聚在一起研究了下，苏青青自然看在眼里，她也好奇，她们作为丹师学徒，是不是更能分辨出好东西了？

  随着两人表情露出惊色，苏青青心中了数。

  王盈觉得得自己的养气丹有些烫手，这分明是上佳品质的养气丹，她们吃过赵家丹铺的养气丹，怎么她们感觉这蕴含的灵力比赵家丹铺的养气丹的更加充沛，赵家丹铺的养气丹据说是一阶中品丹师炼制的，还卖六颗灵石一枚呢？

  “要不算了……”

  “我们问问嘛，万一呢？”这是苏月在小声说。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和气的中年男修要走时，王盈突然说道：“前辈，您不防看看这养气丹。”

  苏青青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摊主姑娘会给她拉生意，那练气三层的中年男修同样没想到隔壁摊主会喊住她。

  中年男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苏青青允许下拿出一颗看。

  这表面上似乎看起来比自己以前吃的要圆润一些，不过没有服用，他还是不敢确定。

  “四颗灵石一颗怎么样？”他讲起来价。

  苏青青想了想说：“下不为例，但你只能买一颗。”

  中年男修掏了灵石。

  王盈咬了咬嘴唇，好像她帮倒忙了，让苏前辈把这么好的丹药降价卖了。

  苏青青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笑说：“谢谢你们帮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