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作者:臣年      更新:2022-11-30 05:04      字数:8329
  顾星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狗男人!

  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轻轻吐息,一字一句敲下两句:【要加点料】

  【颜料的料!】

  她都这么直白了,不信狗男人还装不懂。

  男大学生:【原来如此,容某懂了。】

  顾星檀看到他说懂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尖,总觉得他的懂,和她的懂,不是一个懂。

  果然——

  下一秒,男大学生再次发来消息:【恰好新得了其他颜色的颜料,容太太这么有雅兴,今晚试试?】

  平平无奇大美人:【什么颜料?】

  男大学生:【用于皮肤的颜料,容太太不是亲身尝试过。】

  顾星檀:【!!!】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跟这个满脑子变态想法的狗男人斗智斗勇,仙女累累。

  ……

  容氏集团,总裁办。

  江秘书亲自将36色可用于人体的颜料呈上,恭恭敬敬道:“这是穆总那边送来的。”

  “说,感谢您赠予的古籍,非常好用。”

  容怀宴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

  打开精致得不像是装颜料的盒子,入目皆是极为高级的色调,散发着淡雅香气,并未有普通颜料那种刺鼻气味。

  穆星阑家里有个医学天才的大舅子真不错。

  从一开始研制出来的朱砂色、墨黑色、如今直接搞了个36色出来,均对人体无害,甚至还有养肤功能。

  “不错。”

  容怀宴雪白指腹沾了点颜料,恰好是绯艳的红,触感绝佳,且干得很快。

  江秘书非常好奇。

  这两位大佬在打什么哑谜。

  然而容怀宴已经亲自将颜料盒盖上。

  难得容太太有雅兴。

  眼看着容怀宴不到六点就要下班,江秘书连忙提醒:“容总,今晚还有个局……”

  “推了。”

  “啊?”

  “陪太太。”

  江秘书:“……”

  行行行。

  陪太太是天底下一等大事。

  再也不是视时间为金钱的冷血无情资本家。

  江秘书默默地将表上所有晚上六点之后的行程,一一划掉。

  顾星檀原本想着今天早点下班。

  谁知,等到她直播结束,又处理了下馆长今天送来的那副破损并不严重的《游山图》,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纤白指尖刚推开工作间镂空雕刻木门,眼睫抬起,视线忽然顿住。

  今夜是满月,巨大的月亮被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半遮半掩,银雾般的薄光洒下,整个未开灯的小院亮若白昼。隐约透着斑驳岁月感的小门旁,楸树古朴茂盛,繁花似锦,蔓延伸展的枝桠,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细碎粉紫花瓣正在夜风中摇曳,一如往常。

  此时树下却多了抹端方雅致、料峭挺拔的身影,一袭矜贵衬衣,越发衬得裹在西裤里的双腿笔直修长,正云淡风轻地遥遥看向她。

  顾星檀脚步一下子顿住。

  脑海中记起昨日出关时,南稚说的话——

  这两个多月,容怀宴几乎每天都站在树下看她。

  猛然对这番话,有了真实感,亦有了画面感。

  他真的在等她吗?

  为什么?

  直到树下那抹高大身影徐徐走来,垂眸望着她,“容某还以为要再当两个月望妻石。”

  顾星檀仰头看着背着月光的男人,俊美面容并未因背光而削减半分。

  片刻。

  才回过神来,小声嘟囔:“谁让你望的。”

  红唇却悄悄翘起一边。

  怕被发现,又很快抿平,假装不在意。

  容怀宴眸色清透,冷白指骨顺着她的脸颊轻捏了下,在容太太发脾气之前,率先握住一只小手,“回家为夫妻感情加点料,嗯?”

  “正常颜料的料!”

  “是,绝对正常。”

  “我不信。”

  “怎么样才信?”

  “除非你用容小变态来发誓,要是骗人的话,容小变态永远抬不起头哦……”

  “容某拒绝。”

  “拒绝无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而素净的古巷内,身后巨大的月亮,照亮悠长而冷清的青石板。

  直到身影纤薄的少女忽而转身抱住男人,撒娇似的挂在他修长脖颈上:“走不动了。”

  容怀宴想都未想,随手单臂将她抱起来。

  云淡风轻地走向尽头那辆开了车灯的黑色豪车。

  顷刻间。

  整幅画卷,像是有了灵魂。

  ……

  后来,容怀宴确实是说到做到。

  没用特制的颜料,用了正常颜料,来教求知若渴的顾小同学画画。

  至于学费。

  顾小同学表示:“学会了才要交。”

  其实,顾星檀拿不起画笔,完全是心理阴影。

  得靠自己克服。

  起初她依赖于摹画师,如今她依赖于容怀宴,不肯再往前迈出一步。

  再一次,在容怀宴寸步不离的陪伴下,她试着拿起画笔。

  却又因此陷入梦魇。

  再次高烧不止,足足三天,才逐渐退烧。

  枫湖居主卧。

  顾星檀因高烧而发烫的脸颊隔着家居服,抵在男人心脏位置。

  听着他平稳心跳,眼睫轻颤。

  自己莫名其妙一碰到画笔就高烧,容怀宴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原因。

  大概是容怀宴让她无意中越来越依赖。

  甚至于,连不曾与最亲近外公讲过的阴影,都愿意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夜晚,很慢很慢地诉说给他听。

  “我的妈妈拥有一切美好特质,温柔、纯良、干净,如同一张白纸,她的人生除了家庭,就是画画,并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

  “可顾昀之呢,他哄骗得到了她的心,却不珍惜。”

  “真是可笑,他说他依旧爱妈妈,可是生活太寡淡了,想要去外面寻刺激,逢场作戏又不会闹出私生子。”

  妈妈爱他呀。

  怎么受得了爱人身上每晚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道,甚至口红印。

  像是示威,又像是讽刺。

  为了女儿,她选择忍下眼泪,当作若无其事。

  直到——

  那个顾昀之出轨的女秘书,将他们床上视频发给她,妈妈的精神彻底崩塌了。

  顾星檀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

  想来喜欢穿着素雅的妈妈,难得换了身很美很艳丽的红色裙子,坐在画板前,说今天要给她画一幅画。可是,颜料没有了。

  “小海棠愿不愿意替妈妈跑腿呀?”

  顾星檀说到这里时,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沾湿了男人单薄的家居服。

  容怀宴却没有嫌弃。

  干净明晰的指骨接住了她的泪珠。

  少女贝齿咬着下唇,原本因为发烧而突突跳的额角再次难受起来。

  那天阳光真好。

  她拿着颜料回到画室时,鲜艳浓稠的血液浸满了半个地面,妈妈一袭红裙躺在血泊中,安静闭着双眼,仿佛睡着,垂落在椅子上的手指,还捏着一只画笔。

  “啪!”的一声,画笔掉落。

  白色笔杆顷刻间被血液泡透,与地上其他凌乱画笔汇聚。

  下意识想为妈妈捡起那只心爱的画笔,指尖触碰到粘稠血液,成了顾星檀对那场噩梦最后的定格。

  所以,她恨顾昀之。

  从此。

  顾星檀再也不敢碰画笔。

  一碰,那压在记忆深处的血液便翻涌而出,从指尖一路灼烫至全身。

  顾星檀恹恹地靠在容怀宴怀里,指尖捏着妈妈送她的古董怀表,一下一下摩挲着,这样仿佛能感受到妈妈还在她身边保护她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女轻软又飘渺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是永远没办法提笔画画了?”

  “我好没用。”

  如谈老爷子所料,顾星檀再受到打击后,开始自我怀疑,逐渐情绪会崩塌。

  毕竟她是那么骄傲一个小姑娘。

  怎么忍受得了,明知自己有天赋,却无法利用天赋,而为文物修复发展做出贡献呢。

  容怀宴像是哄小朋友睡觉那般,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一只握住她紧扣着古董怀表的皓腕。

  灯光下,冷玉质地的声线轻柔低沉:

  “小海棠只是生病了而已,等痊愈之后,会是这个世界上,书画修复师里最厉害的画家,画家里最厉害的书画修复师。”

  男人声音太过温柔。

  温柔到顾星檀理智尽消,想沉溺其中。

  就这一会儿,让她放任脆弱。

  手心无意识松开紧扣着的怀表,与他手掌相握。

  古董怀表淡金色的链条松松落在床铺上。

  容怀宴本不欲调查岳父的过去。

  可想到小姑娘临睡前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越发冷漠。

  深夜给江秘书下了命令。

  罪魁祸首除了顾昀之之外,还有那个试图上位的女秘书。

  然而江秘书刚查了个开头。

  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容总大舅子程惟楚。

  江秘书态度不卑不亢:“程总,请问您有事吗?”

  程惟楚的声音隔着电话线,笑意浸透着几分诡谲肆意:“转告你们boss,那个女人不必调查,她如今应该在洪都拉斯某个红灯区招客,忙着呢。”

  她不是喜欢伺候男人吗?

  当然要成全她。

  洪都拉斯被誉为‘暴力之都’,混乱、野蛮,恐怖事件无数次发生,一个孤无所依的女人,还是年轻女人,在那里会遇到什么,不言而喻。

  江秘书反应极快,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容总的大舅子。

  跟别人家的大舅子就是不太一样。

  穆总家的大舅子,天才医生,搞各种科研。

  容总家的大舅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黑白两道通吃的少爷。

  这他妈谁敢得罪这位啊。

  洪都拉斯伺候。

  江秘书顷刻间恭谨起来:“原来如此,感谢程总百忙之中告知。”

  程惟楚还真应了声,恍若随口问:“我家小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江秘书:“……”

  能答吗?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不只是容总大舅子,还是……情敌?

  跟容总争抢‘童养媳’之位的男人。

  程惟楚慢悠悠地话锋一转:“洪都拉斯风景挺好。”

  江秘书立刻绷紧了皮:“太太最近跟容总感情一日千里。”

  “感谢程总关心。”

  “您真是位好哥哥,我会向容总转达您的问候。”

  程惟楚:“我问候他了吗?”

  江秘书:“那么,再会。”

  程惟楚:“……”

  不愧是容怀宴的好秘书。

  容怀宴获悉后,只淡淡地应了声,便不再提及。

  要想解除顾星檀的阴影,还得另外寻找突破口。

  容怀宴却没想到这个突破口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大概是彼此知道了最深处的秘密,顾星檀面对容怀宴时,那早已破土而出的嫩芽,越发按耐不住,只等待机会,便会形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从她心里砍掉。

  最近这段时间,容怀宴风雨无阻,天天都来接她。

  相处时间越多,她越不安,又沉迷于这种仿佛心照不宣的热恋关系中。

  理智告诉她,这种关系很危险,她会继母亲的后尘,但是——另外一边的小天使又会告诉她,容怀宴不是顾昀之,他矜贵骄傲且自律,不可能出轨,不可能对不起她。

  却,有可能不再喜欢她。

  爱情是会逐渐消磨掉的。

  更何况容怀宴从未说过爱。

  修复大赛在即,但是她依旧没办法拿起画笔,加之感情一事,顾星檀心乱如麻。

  纤细身影刚刚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巷子口。

  忽然,从远处,一辆疾驰的灰色汽车横冲直闯,却目标极准地朝她撞过来。

  顾星檀下意识转身,往后退到路边。

  却没想到。

  那辆车也拐了个弯,直直地撞了过来。

  顾星檀瞳孔放大,隔着车玻璃,对上了那双几近疯狂的女人双眼。

  仿佛能看到她说:去死吧。

  苏丛芫将油门踩到底,疯狂而偏执:只要顾星檀死了,怀宴哥哥就一定会想起她。

  顾星檀下意识闭上眼睛。

  “嘭……”

  一道近乎爆炸声响起。

  纤薄身躯整个靠在斑驳墙壁上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桃花眸里。

  瞳孔陡然放大。

  一辆银白色跑车撞上了那辆朝她疾驰而来的灰色轿车。

  这是她早晨特意为容怀宴选的车,说好的,今天他们要去陵城郊外兜风。

  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温泉会馆。

  顾星檀还打算带上徐姐上次送她的礼盒当这段时间,给容老师的‘学费’。

  短短几秒时间,顾星檀脑子里滑过一幕又一幕。

  仿佛走马灯。

  又浮现出那句对白——

  像容公子那种高岭之花,要么不爱,一旦爱了就是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这世间哪有什么永生永世,至死不渝的爱。

  没有吗?

  容怀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有。

  顾星檀张了张嘴,整个人像牵线木偶一样,跌跌撞撞跑向那被撞破碎的跑车。

  此时浓稠的血顺着那辆极为熟悉的银白色跑车内流出。

  满目血色。

  灰白的天空像是泼了浓墨,逐渐晕开,偌大天幕顷刻间被翻滚的乌云遮蔽,盛夏暴雨侵袭而来,闪电撕裂漆黑云层,叫嚣着将青石板上那大片大片猩红吞没。

  隔着破碎的车窗玻璃。

  顾星檀看到那个男人很慢很慢地抬起被鲜血浸湿的眼睫,薄唇艰难开启,仿佛在说:别怕。

  ……

  医院抢救室外。

  顾星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仿佛失去了灵魂。

  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紧闭的门。

  一颗眼泪没掉。

  眼眶却绯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珠。

  并未发现,站在走廊入口、一袭暗红色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正驻足看她。

  程惟楚是自私冷漠的性子,甚至有些病态极端,他无法想象,为一个人舍生忘死是怎么样的爱,才做得到。

  跑车防撞能力是公认的差,容怀宴却毫不犹豫的撞上去。

  那一刻。

  所有行为都是不假思索的潜意识。

  而容怀宴的潜意识便是——不畏生死,舍身护妻。

  单凭这点。

  他就有资格成为小公主的丈夫。

  程惟楚站在病房门口停留足足半个小时。

  他忽而转身。

  头一次违背了义父的命令,没有趁着容怀宴车祸正在抢救,将顾星檀带走。

  程惟楚很清楚。

  容怀宴这一局,赢得彻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星檀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都干了时。

  抢救室终于开启。

  顾星檀猛地站起身。

  浑身麻木。

  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江秘书与第一时间赶来的阮其灼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顾星檀仿佛毫无意识,就直直望着医生。

  医生道:“手术很成功,容先生运气很好,大部分都是外伤。”

  贺泠霁皱眉问:“那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医生耐心解答:“碎玻璃很多,有一处差点扎进眼球,非常危险,所以才说,容先生运气绝佳。”

  “还有右手粉碎性骨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这次手术,主要做得就是这个。

  后遗症?

  粉碎性骨折?

  顾星檀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喃喃问:“那他右手还能握笔吗?”

  医生点头后又摇头:“如果复健的好,平时容先生签文件或许影响不大,但要长时间使用,恐怕不行。”

  倒是江秘书双手合十,连连祈祷:“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容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星檀张了张嘴:“画画呢?”

  医生果断摇头:“那肯定不行。”

  顾星檀通红的眼睛,眼睫蓦地潮湿。

  一点都不好。

  他是画家呀。

  他那么有绘画天赋,不能握笔,相当于以后再也不能画画了。

  旁人不知。

  顾星檀却最清楚,容怀宴是喜欢画画的。

  他所有名下住宅,都会特意空出一间画室,以供他随时随地兴起绘画之心。

  ——

  观察室内。

  顾星檀趴在床边,舍不得闭眼。

  更舍不得离开半步。

  炽白灯光下,男人素来干净俊美的眉目,此时划破了很多细小口子,最深的便是右眼眼尾下侧那块,差点戳进眼球。

  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种野性凌厉的魅力,此时逼着眼眸,像是蛰伏的凶兽,随时随地,都会暴起,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

  顾星檀脑海里,却只有他轻哄自己时的眸色,温柔至极。

  是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容怀宴都那么明显了。

  她居然还怀疑他对她只是对容太太的尊重与爱护。

  顾星檀想要碰他。

  又怕弄疼了。

  顾星檀捧着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很轻很轻地塞进容怀宴枕头底下,

  妈妈一直都保佑她,以后,她希望妈妈能保佑容怀宴。

  平平安安。

  无病无灾。

  忽然,男人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了下。

  顾星檀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对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熟悉眼眸。

  在看到容怀宴醒来那一刻。

  顾星檀压抑的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

  向来好面子的小姑娘,捧着他伤痕累累的右手,大哭得毫无形象。

  容怀宴缓了片刻。

  才轻轻抬起另一掌心,盖在她脑袋上。

  声线嘶哑却温柔:“让容太太失望了,这次没能继承我的遗产。”

  顾星檀哭音戛然而止。

  混蛋,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但也仅仅停了半秒。

  却在他下一句话中,再次控制不住眼泪。

  容怀宴左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却也有点麻醉后遗症,强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真好,你没事。”

  谁都不知道。

  当他看到那辆灰色轿车撞向顾星檀那一刻时。

  第一次。

  容怀宴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情绪。

  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的。

  爱她是。

  护她更是。

  幸而。

  她没事。

  被大难不死的容总这么一哄。

  容太太哭得更惨了。

  直到容总说了声:“哭得我头疼。”

  容太太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带着哭腔说:“虽然你残疾了,但我不会抛弃你。”

  “等你年纪大了给你推轮椅。”

  “给你当手杖。”

  容怀宴看着自己尚存的四肢:“……”

  均有知觉。

  最后无奈叹了声:“好。”

  算了。

  只要不哭就好。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责任全在苏丛芫。

  她车子比跑车防撞性好,所以只是受到撞击晕了过去。

  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警方带走。

  容怀宴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决苏丛芫,免得再伤害到顾星檀。

  “无期徒刑有点难,她精神不正常。”容氏集团特聘律师为难道,“一般来说,她这种情况,最后还是会送回精神病院。”

  容怀宴凉凉一笑:“她精神状态好得很,怎么不撞别人。”

  “还能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提到这里,忽而眸色微凉,“谁帮她逃出来的?”

  江秘书连忙将找到的证据呈上:“是唐旖若,车也是她送的。”

  又是唐旖若。

  容怀宴眉目清冷薄凉,“协助谋杀,什么罪名?”

  “从犯的话,罪名较轻,可以免罪……”看容怀宴脸色越来越沉,律师都改口,“当然,如果罪名较重,也得坐几年牢。”

  “可以。”

  当天下午。

  顾星檀在医院门口,被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唐旖若拦住。

  “顾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苏丛芫那么丧心病狂,开车去撞你。”

  “我就是看她可怜。”

  “她说求我救她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些精神病都欺负她,还想要毁她清白,我才动了恻隐之心。”

  “我真不知道……”

  向来在她面前要么趾高气扬,要么淡雅出尘的唐旖若,此时像是丧家之犬,哭的声泪俱下。

  顾星檀眼神很淡。

  拨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唐旖若崩溃大喊:“可我是无辜的,我不是从犯,我真的不知道……”

  “她精神有问题,你放她出来,又给她车子,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她想要做什么。”顾星檀回眸,冷睨着形容狼狈的唐旖若,“你猜到了。”

  “你什么都没做,一切顺水推舟罢了。”

  唐旖若很聪明。

  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苏丛芫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

  “最多三年,你若是能知悔改,去自首,或许能减刑。”

  顾星檀淡淡道。

  这是看在唐老爷子赠纸之缘。

  唐旖若望着顾星檀已经走进医院的背影。

  整个人颓唐至极。

  脑子却又是无比清楚的明白。

  她完了。

  一念之差,毁了一生。

  想到自己之前在修复大赛做的手脚,忽而自嘲一笑。

  顾星檀理智、清醒、强大。

  这样的人,即便因为有什么心理阴影而不能提笔作画,迟早也会克服。

  一切都是无用功。

  却毁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唐旖若忍不住大笑出声,引得不少人驻足。

  怀疑是从隔壁精神病院走出来的。

  这时。

  有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唐小姐,你涉及一宗谋杀案,请……”

  唐旖若将手腕伸过去,一字一句:“我自首。”

  对于这两个人下场,顾星檀生不出丝毫悲怜之心。

  都活该!

  只是一提起容怀宴的右手。

  顾星檀就眼泪汪汪,从强大理智变成梨花带雨,“以后,你都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窗外突袭而至的暴雨,早已消散。

  又是一个艳阳日。

  烈日穿透病房窗户,照到病床上。

  容怀宴拿起顾星檀莹白漂亮的右手,放在自己尚不能动的右手掌心,静静望着她:“那就让这只手,代替我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