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索斯,做我的冥后吧。”

  苏奈怀疑自己听错了。

  察觉到冥王眼中的认真，他青蓝色的双眸逐渐朝珍珠的形状发展——

  “冥、冥后？”

  哈迪斯点头，苏奈不可置信道：“您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开玩笑。”

  苏奈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哈迪斯：“你答应了？”

  苏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赞同您后一句话的意思。”

  “那你的答复是？”

  在给出答复前,苏奈微微歪着头，貌似对哈迪斯的问题感到不解：“您……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哈迪斯对他,苏奈觉得顶多就是有点顺眼罢了,要说有多喜欢,也就那样吧。

  他们其实交集并不深。

  “哈迪斯大人，如果您被人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哈迪斯的眼睫岿然不动。

  苏奈就知道他t不到他的玩笑。

  如果是厄洛斯的话……停，别再想他了！

  哈迪斯：“我说过,有点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冥后，有什么不对吗？”

  “可您的冥后应该是抢来的啊？”

  “你也是我抢来的。”

  苏奈：……对哦！

  不愧是你，哈迪斯。

  苏奈十动然拒：“还是算了。”

  哈迪斯有些不高兴：“你可知成为冥后意味着什么？”

  “做您老婆？”

  “冥后拥有正式的神位与神格,你将永生不死。”

  苏奈：“其实吧，说句您可能会觉得不敬的话……我对做神，并没有多大兴趣。”

  哈迪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

  凡人悲苦，在这个世界,力量决定一切，神明就是力量的象征。

  居然会有人拒绝成为神明？哈迪斯上下打量他：“喝了多少？”

  “什么？”苏奈一怔。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我没有！”

  苏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挠了挠头发：“总之，您再问问别人吧。”

  随便得好像是拒绝路边递来的一张传单。

  苏奈敢于拒绝冥王,也是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换成其他神祇，他是绝对不敢轻易说出这种话的。

  哈迪斯果然如他了解那样没有生气——至少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你以后不要追悔莫及。”

  苏奈：“谢谢您,哈迪斯大人。”

  这句话就是不打算强迫他的意思了。

  哈迪斯看他的眼神无奈,还透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苏奈无心去深挖。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苏奈已经打算好了：他不想成为爱神的宠物、也不想成为冥王的冥后，他想——

  “我要去探险！去航海！去旅行！我要把世界上所有好吃的东西全都吃个遍！所有好玩的东西全都玩个遍！”

  一如他的初心。

  谈恋爱只会影响他吃喝玩乐的速度。

  感觉故事可以改名为《苏奈的异世界之旅》了。

  “旅行？”哈迪斯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苏奈耐心和他科普：“就是用自己的双脚，走遍世界上每一个有趣的地方，途中还可以结识各种有趣的人、听他们讲各种有趣的故事，可好玩了。”

  哈迪斯眼神嫌弃：“靠双脚走路？那不是很累？”

  “乐趣就在其中啊！”

  哈迪斯想象了一下：如果靠他自己的双脚从冥界走到奥林匹斯……

  冥王疯狂摇头。

  “做我的冥后，就可以解放双脚。”哈迪斯十分认真。

  苏奈：“谢谢，我的双脚感觉并没有被压迫。”

  “你就不怕旅行途中遭遇意外？被劫匪杀死来到冥界的亡灵并不在少数。”

  “所以——为了防止类似的意外发生，请给我一点神力用来防身吧！哈迪斯大人？”苏奈借坡下驴地合掌恳求。

  哈迪斯：“神力？”“就是您可以把您的神力储存到什么东西里交给我，让我自由调用。厄某就是这么做的。哈迪斯大人，您会吗？”苏奈故意用怀疑的语气。

  哈迪斯下意识：“当然。”

  ……等等，他都拒绝成为他的冥后了，为什么他还要给他提供神力？

  “谢谢您！哈迪斯大人！感谢您的帮助！助人为乐！乐善好施！”狡猾的小精灵已经道完谢了。

  ……算了，不就是一点神力。

  哈迪斯：“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我还想和厄科好好道别呢。”

  与冥后的订婚仪式将在两天后举行。

  哈迪斯：“你可以随时回来。”

  苏奈摇头：“俄刻阿诺斯实在太远了。”

  在离开前，哈迪斯回头道：“纳西索斯。”

  “嗯？”

  “真的不留下来，做我的冥后？”

  苏奈露出礼貌而坚定的微笑：“谢谢你，哈迪斯大人，你是个好人。”

  ……

  ——

  两天后，冥王与未来冥后的订婚仪式如期举行。

  铅箭擦过冥后的头纱，笔直向冥王飞去。

  撩起的风，露出冥后的一抹红唇。

  关键时刻，冥后蓦地扑到哈迪斯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一箭。

  哈迪斯与厄洛斯顿时大惊！！

  哈迪斯扶住冥后的身躯，冥后在他的支撑下摇晃着站稳。

  头纱从她的发梢滑落，冥后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披着黑袍的女人。

  哈迪斯轻声念出她的名：“典伊。”

  黑袍之下，典伊怔怔看着哈迪斯。

  他此刻离她近在咫尺。

  典伊也不记得：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哈迪斯的了。

  她是冰雪的女神，每当她布下大雪，植物都会逐一枯萎、衰败。

  众神责怪冰雪压坏了宁芙们精心照料的花圃；人类埋怨寒冷使农作物的果实凋零，种子不再发芽。

  不但众神不喜欢她、人类不喜欢她、连她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的冬天，典伊坐在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发呆。她的身旁是植物枯萎的尸体，脚下是厚厚的积雪。

  典伊凝望着飘雪的天空，意识与天空一样空白。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发呆时，在她身旁，忽然传来男性的声音：

  “让一让。”

  ……什么？典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挡到我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年，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典伊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神，并且地位非凡。她警惕道：“您有何贵干？”

  对方拿黑漆漆的指尖点了点她脚下。

  典伊挪开后，惊讶的发现积雪下方，有一条深深的裂缝。

  “这是怎么回事？”

  “宙斯为了追女人搞出来的。”雷霆之主炫耀能力的闪电不幸波及了大地——或者说冥王家的天花板。

  对方用毫无顾忌的语气提及宙斯，典伊被吓了一跳：“……您是？”

  “宙斯的兄弟。”

  “您是冥王？”典伊打量他。

  哈迪斯颔首。

  片片雪花顺延裂缝飘入冥界。

  想必冥王是看见了她的雪花，才特地出来提醒自己走开。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神喜欢她的雪花，典伊局促不安道：“我马上就离开。”

  “不必。”

  哈迪斯说：“我只是上来修补裂缝，你可以继续待在旁边。”

  典伊：“可我的雪花会影响到您……”

  哈迪斯：“影响？确实。”

  典伊难堪地咬住嘴唇。

  “它让我的心情都变好了。”

  “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家伙。”

  ……

  典伊错愕地抬起头：“您、您觉得美吗？”

  “很美。”

  哈迪斯：“这是因你而出现的吗？如果可以，希望在我的工作完成前，你都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当然可以。”典伊高兴道，“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这是送给你的。”哈迪斯递给她一枚银币。

  冥王的想法很简单：她给他变雪花，他给她酬劳——铜币太少，金币太多，就银币吧。

  典伊满怀欣喜地收下了哈迪斯的银币。

  她一直认为那是某种信物，代表她与哈迪斯之间非凡的关系。

  所以当哈迪斯找到她、期望她能配合他演一出戏时，典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哈迪斯递给她一枚金币。典伊困惑地问：“这是？”

  “你的报酬。”

  “……报酬？”

  “嗯。你觉得不够？”

  典伊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很难过，一瞬间很想拒绝他，但当她得知：哈迪斯竟然想让她扮演冥后时，典伊伸手接过了金币。

  哈迪斯的冥后，哈迪斯的。

  这辈子只要做这一次梦，就够了。

  ……

  典伊执拗地坐在冰天雪地中，守着那一小团既冰冷、又炙热的爱火。

  铅箭没入典伊的胸口，冰雪中燃起的炙热爱火就此熄灭。

  典伊看哈迪斯的眼神渐渐发生变化。

  冰雪女神如梦初醒。

  她狡黠地笑道：“哈迪斯。”

  语气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哈迪斯有些怔忪。

  往常的典伊，在他面前总是小心、软和、眼神闪烁的。和现在这个眼神中透露着算计的典伊相比，简直就是两个存在——

  “你也知道我为你冒了多大风险。”

  借着两人此刻亲密无间的距离，典伊附在哈迪斯耳边低语：“宙斯都看着呢，虽然有你借给我的黑袍，但难免遇到万一，我为你冒的风险都是实打实的。”

  “嗯。”温热的鼻息掠过哈迪斯的耳畔，他感觉有点痒的同时，升起一抹惊奇：冰雪女神的呼吸，居然是有温度的。

  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典伊：“所以，我希望可以加钱。”

  她为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一枚金币怎么够？

  哈迪斯：“……好。”

  得到财富之神的应允，典伊心满意足的从他耳边撤离。

  “我的戏份也结束了。我看桌上的瓜子不错，先去吃点。”

  赫尔墨斯脚下已经堆满了瓜子皮。

  典伊快乐地转身离去，加入吃瓜大队。

  伴随她的转身，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她的衣裙中飘出，落进哈迪斯的掌心。

  当他低头想要仔细去看时，雪花已经在他掌心里融化成一滩水，呼吸间蒸发，再无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