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年礼
作者:少地瓜      更新:2022-12-28 16:12      字数:4721
  提着食盒去,带着合同回,一出一进赚翻了。

  江茴对师雁行这种见缝插针谈生意的行为渐渐趋向麻木,甚至觉得早晚有一天她不带点好消息回家才反常。

  只是说到这个合作,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那位刘掌柜卖的货,怕是不好办吧?”

  难不成要消费金额前十名贵宾免费赠送情趣内衣、金枪不倒丸之类?

  师雁行笑得前仰后合,“你想什么呀,人家也卖正经东西。对了,给你的!”

  江茴茫然接过她抛过来的大包袱,打开一瞧,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哎呀你真是……还开着门呢!”

  她慌忙往四处看,做贼似的搂着那一包“姨妈巾”往卧房内走去,脚下踩了风火轮一般。

  是的,就是姨妈巾!

  初步签订合作文书后,师雁行就要起身告辞,刘翠兰叫住她,神秘兮兮问:“可来了月事?”

  师雁行坦然摇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后世的姑娘们可能十二三岁就来月经了,之前师雁行也曾担心过没有姨妈巾怎么办,可经过她的观察和询问,发现大禄朝女子初潮普遍出现在十五六岁。

  回想师雁行小时候,她们那代人大多出现在十三四岁,短短几十年就有如此大的提前,显然跟经济高速发展后造成的人体营养过剩有关。

  当然,也有部分医者和生物学家认为得益于一代代人的基因不断强壮、进化,厚积薄发。

  无论如何,显然古代人的生理还没有那么早熟。

  师雁行暗道侥幸的同时,又觉得在这种初潮晚、人均寿命低的背景下的早婚早育非常割裂……

  言归正传。

  当时刘翠兰就啧了声,瞅着她的眼神越加复杂,“还真是个黄毛丫头。”

  他娘的!

  走的时候,刘翠兰就塞过来一大包东西,“哝,见面礼,拿回去给你娘用吧,你还得过两年。”

  说完,推着师雁行出门。

  师雁行晕晕乎乎上了马车,这才打开包袱瞅了眼:单个油纸包的长条,拆开后是对折的布袋,略有点厚度,中段有明显内凹弧度,前后两头四角有扁而宽的长带子。

  另有一根腰带式样的长布条。

  师雁行消化片刻后恍然大悟:这就是古代版的高档姨妈巾嘛!

  她啼笑皆非,哪儿有用姨妈巾做见面礼的!

  虽然很实用就是了。

  江茴也没想到师雁行青/天白/日大大方方丢过来一包这玩意儿,惊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缩到卧房后又忍不住打开一片细细端详。

  师雁行挺好奇,跟进来问:“这个如何?”

  江茴脸红红,诚实道:“人家这个做得确实好。”

  女子来月事非常麻烦,穷苦人家买不起月事带,便直接在那几日横在炕上挺尸,屁股底下铺一层黄土,又脏又废。

  略讲究些的,便用布条子中间夹上草木灰,佩戴后就能进行小幅度运动,不耽搁洗衣做饭。

  可那月事带是反复使用的,次数多了之后……

  总之就是很不好。

  但刘翠兰送的这一包不仅剪裁更贴合人体弧度,竟然还有侧翼和后翼!

  小翅膀哎!

  单纯从形状来看,已经非常接近后世的姨妈巾了。

  江茴将包袱小心收好,“之前也曾听人说她家的极好,似乎还曾有人拆开过,说是有木炭什么的,用的时候没什么味道。”

  就连柳芬之流的大户女眷都用这个的。

  师雁行:“那你之前怎么不用?”

  江茴瞥了她一眼,摇头道:“如今你总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

  这种月事带无法反复使用,而一片就要好几文,一天又要好几片,寻常人家如何开销得起?

  想着如今家里宽裕了,江茴怕师雁行又说自己小气,便抢道:“习惯了……再说,如今我也不大远去……罢了,不说这个,你打算怎么弄?”

  见她脸红得滴血,师雁行笑了笑,顺势转移话题。

  “她家不少绢花、梳子等日常器物,我准备在店里备一些,尤其是母婴室,也要放一点这种月事带,以备不时之需。”

  时下女子多盘头,美则美矣,但额发、鬓角等短发碎毛多的部位很容易乱。而北方多大风扬尘,除非乘车坐轿,等闲女眷都不爱抹头油,不然一出门就糊一头,灰突突一层还拍不下来。

  因此需要经常对镜调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记得随身携带工具。

  若店里有,就很加分了。

  “再者快到年底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礼不厚点说不过去。我准备把咱们店的几个招牌攒个大礼盒,额外再加一份男女用具,由刘翠兰那边承担。”

  女士送寝衣和月事带,这个不用不好意思,是个女的就要用,好用就完了。

  男士么,贸然送寝衣有些过界,就用点精力丸之类的通用补药,自己不用也可以送给长辈。

  这年头,谁家没几个虚的?

  江茴听得小脸儿通黄,“这行吗?”

  就没听过送这些的!

  怪羞人的。

  而且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衙门会拨款吗?

  听上去就很不正经啊,咋往朝廷报!

  师雁行笑道:“刘翠兰说了,只要能搭上这条线,她白给!”

  官府的人多有钱呐,若能有机会得到他们的青眼,搭点东西算什么!

  “不能白给!”

  正说着,鱼阵放学回来,大老远就开始抗议。

  师雁行和江茴噗嗤一笑,探身一瞧,就见个毛团子蹬蹬冲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吆喝不能白给,活脱脱一只小铁公鸡。

  如今昼短夜长,太阳落得早,差不多申时刚过就擦黑,气温骤降。

  小孩儿不抗冻,这几日江茴就翻出斗篷给鱼阵披着,跑起来斗篷在背后高高鼓起,大风筝也似。

  师雁行顺手给她解了斗篷,又揉揉热乎乎的小脸儿,“哦,为什么不能白给?小管家婆。”

  这小东西也是个财迷,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数零花钱玩儿,学会写字后闹着要了个小本本,也跟江茴似的天天记账。

  然后一个月三十天都不带变的,像极了“抄写三十遍”。

  鱼阵脸蛋变形,含糊不清道:“要,要挣钱的!”

  江茴请胡三娘子吃了碗热炒面,又见她还是两件厚单衣,虽知道她不冷,却仍忍不住跟着打哆嗦。

  胡三娘子在对面小桌坐下,一边吃炒面一边笑道:“太太不必担心,我们以往练功时,冬日打赤膊也是有的。”

  师雁行和江茴发出整齐的吸气声。

  屋子里弥漫开炒面的香气,是一种非常淳朴厚重的味道,鱼阵馋得够呛,“我也想吃。”

  炒面,顾名思义,炒过的面粉,最好用当季新麦,干锅炒到微微泛黄,会变得更细腻更香醇。

  平时用大坛子封口,饿了就挖几勺用热水一冲,方便又管饱。

  家里的炒面还加了糖和芝麻,格外香甜,营养也丰富。

  裴远山那边有一坛子。

  他爱熬夜看书,经常肚饿又抹不开面儿叫人准备吃的,关键是诗云等人厨艺有限,实在不大好吃,便自己冲一碗热腾腾的炒面,又香又浓,很受用。

  师雁行去冲炒面。

  被鱼阵一嚷嚷,她也有些肚饿,索性多冲几碗。

  江茴去里面取了月事带,分给胡三娘子几条,让她也带给姚芳和李金梅。

  “你们日常出入,没有这个怕是不便。”

  胡三娘子挠头,“多谢太太记挂,只是……”

  她们常年练相扑,体脂率太低,月事来得很少。

  “拿着吧,日后都在企业福利里。”师雁行端着炒面回来,“如今你们到底不做那行了,回头请个大夫,好好把把脉,把些个陈年旧伤都顺一顺。”

  相扑手受伤就如家常便饭,前儿变天,她还听李金梅说膀子疼呢,都是以前的旧伤。

  胡三娘子笑着应了。

  再没有比这更熨帖的东家了。

  不同为女子,绝对想不来这么细。

  几天后,今冬第一场薄雪飘然而至。

  这场雪来得突然,白日尚且晴空万里,晚间就突然起了风,早起推门一瞧,白茫茫一片。

  鱼阵趴在窗口欢呼几声,眼巴巴瞅师雁行,“姐姐,好大雪!是不是不能上学去了?”

  师雁行毫不留情地戳穿小东西试图逃学的伎俩,一开口简直比外面的西北风还要凌冽。

  “不大,放心吧,哪怕天上下刀子,三娘子也能给你安全送到了。”

  什么大雪,就薄薄一层,三妹等人上去一踩就露出地砖来了。

  话音刚落,胡三娘子就在外面舞棒子了,简直虎虎生风。

  半空中尚未降落的雪片和地上的雪沫被纷纷卷起,好似白龙乘风起,好不壮观。

  鱼阵跟着叫好,叫完又觉得不妥。

  嗨呀,还得去上学啊!

  拎着霜打茄子似的鱼阵下炕,催着她自己挽袖子洗了脸,师雁行对三妹道:“今儿若有好羊肉,买些来,鱼也多要几条,晚间吃锅子。”

  天冷之后,就有专业的羊贩子从关外回来,专门卖上等好羊肉,肥而不膻。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不吃锅子说不过去。

  三妹脆生生应了。

  三四岁的小孩儿自理能力有限,鱼阵洗完手脸,衣袖和领口也都湿得差不多,但师雁行和江茴从没阻止过。

  “挺好,去换衣服吧!”

  师雁行敷衍道。

  得到肯定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走了,又去自己穿衣裳,穿完了再去给娘和姐姐检查,或是中场求助,要求帮忙拽拽裤腿什么的。

  最近天冷,师家好味上了锅子,吃得人不少,一时连自助选菜都靠后了。

  师雁行还挺乐得见到这种场面,毕竟火锅弄起来可简单多了,只要提前几天炒好一大锅火锅底料,平时简单备菜即可。

  先去两家店转了圈,师雁行直奔县衙,准备跟苏北海商议年礼单子。

  之前只是定了合约,但具体内容还没说,苏北海的意思是让她先试着拟几套单子报上来。

  年底事忙,苏北海不得空,负责接待的是另一位官员。

  对方看了单子,十分不解,“这日常用品若干是何物?造价几何?”

  师雁行长叹一声,做忧愁状,“诸位大人们忙了一年,实在辛苦,朝廷固然体恤,到底地广民多,未必能一一照顾得到。苏大人又清廉,上行而下效,只怕有的老爷们……我们这些老百姓看了心疼啊!

  忙了三百多日,总不能叫老爷们年都过不好,这是民女和另外一位掌柜孝敬的,并不必耗费国库开支。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就是老爷太太小姐少爷们常用的家常之物,想必大人也不会反对的。”

  底层小官小吏日子确实不好过。

  苏北海明面上不贪,也不许下头的人随便收受贿赂,家口少的还行,但凡家里人多些的小官小吏,或是有点小病小灾,就那么点儿银米,正经养家都难。

  那官员听了,瘦长脸上露了点笑模样,“不怪大人赏识你,难为你这般知情知趣,也晓得体贴上官。”

  师雁行又说了好些奉承话,试探着问他家中多少人口。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官员虽不是什么正经上牌面的,但却是审批礼单的头一道关卡,提前打点好了事半功倍。

  那官员一听,就知道这是要暗中给自己送礼。

  他忙往四周看了一回,故意大声道:“使不得,我衙门上下皆是一体同心……”

  一边说,一边却比出七根手指头。

  师雁行了然。

  这是七位主子。

  事后苏北海接了下头递上来的单子,见后面十分糊弄,直接就给气笑了,“去把师掌柜请来。”

  师雁行也知道苏北海不像那些小官儿好糊弄,被问及时就老实回答,“人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有爹有娘有儿有女,也得一一照应。

  朝廷给的是朝廷的体面,大人给的是大人的体恤,自然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民女没什么大本事,可也想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少不得弄些日常必需之物。大人别看那些东西不起眼,可确实有用的……”

  苏北海抬手止住,又端起茶盏抿了口,从上方似笑非笑道:“本官不吃这碗糊涂汤,本官问什么,你只答什么。”

  衙门上下都等着这点东西过年他不是不知道,来点实用的也行,总比之前聚云楼弄的那些华而不实又费钱的好。

  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时常有惊人之举,不能以常理度之,必要提前问明白了才放心。

  师雁行一脸诚恳,“月事带,十全大补汤。”

  苏北海一口茶喷了出来。

  师雁行暗中哇了声。

  大人,您失态了呀!

  外面伺候的人破天荒听到苏北海近乎失控的低吼,“简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