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别墅
作者:潇湘碧影      更新:2022-11-19 18:33      字数:3340
  林秀芬眨眨眼:“合着围墙道路葡萄架不算礼物的吗?”

  王建业哽住,这是我们的家!我给自家收拾房子,叫什么礼物!心累!

  毫无□□自觉的林秀芬高高兴兴的往屋里走:“什么礼物?我看看!”然后,她差点又栽了个跟斗!

  卧槽!鸟枪换炮的不止院子!她那长了青苔的地面居然铺上了三合土!虽然是农家简易版三合土,跟大富豪那种混着糯米百年无损的高阶版完全不同,但平整防潮的三合土,已经是乡村顶配了!光凭这个地板,现在一般的筒子楼都不敢跟它比了好吗!

  平整的三合土,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磨砂玻璃般的光泽。原本当做教室的大房间,被木板分隔开来。跟着进了屋的王建业扯住了林秀芬胳膊肘上的袖子,把她往房间内引。

  推开房间门,林秀芬彻底服气了。入目所见的是个标准9平米的正方形房间。沿墙放着一张1米5的架子床,“床头柜”的位置有张1米5长的书桌。书桌位于窗户下,是整间房屋采光最好的地方。

  再看房间的另一边,与床尾相对的是个带镜子的三门衣柜。衣柜边上,也就是与书桌相对的,是等长的书架。只不过房屋确实狭窄,当打开门时,书架会被藏在门后边。现在书架上并没有书,林秀芬的语录和字帖,跟旧报纸一起,整整齐齐的叠在书桌上。

  当过兵的人,在整理内务上,真心绝了!小小一间屋子,兼顾了生活与学习,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礼物是架子床。”王建业解释,“以前抄的地主家的架子床,搬运过程中不小心弄散了架。革委会的人不会木工,扔在仓库里放了好些年,快成破烂了。我听人说起后,弄了两包烟,去革委会把这些坏掉的家具都拖了出来。正好我们大姐夫会木工,我请他帮忙修复了一下。”

  他指着桌子上一块质地明显不同的木板道:“原来用的是梓木,特别贵的。我没处找去,让姐夫裁了杉木板补了。”

  “衣柜是樟木的,防虫最好,但也补了一半的杉木。”

  “床是球木的,地主老财嘛,都是捡好木头做家具。不过更好的也轮不上我们捡。我记得原先县里有个地主,被抄出了个紫檀木的雕花架子床,不知道被弄哪去了。”

  “对了,你那个床的围栏差不多烂完了,姐夫不会做带弧形的细木工。都换成了圆柱形的杉木条。”

  “条件呢确实艰苦,现在也弄不到油漆。所以我想了想,把旧木头刨一遍,上三层桐油,也好看的。果然拼出来像新的一样,陈大哥他们都想要呢!”

  “只不过做隔间的旧板材,可能是放太久了,刨不干净,加上东补一块西补一块的,实在不好看。下次我回来,弄点白纸糊上,差不多算我给你盖的新房了。”

  林秀芬:“……”听着王建业一长串的介绍,堂堂网络作家、微博撕逼王者,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在内心疯狂呐喊:牛逼!王建业牛逼!

  这是哪个级别的家居设计达人啊!我人的综合素质真尼玛太高了!不服不行!别跟她提什么杉木补丁,纯天然原木手工家具套装在此,要啥自行车!

  “家具……什么时候准备的?”激动过后的林秀芬终于找出了点违和感,连忙问询。

  “上次回家。”王建业心情复杂的道,“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来不及去大姐家搬家具,你先跟我妈打了起来。”

  林秀芬瞬间清醒,斜眼问道:“我跟你妈打架?你再说一遍?”

  王建业:“……”请问你的战斗状态是说进就进的吗?

  “总之,家要有家的样子。堂屋现在空着,过两个月我再喊姐夫打个火桶,冬天你在火桶上写字吧。不然桌子上写字冷。我弄不到玻璃,窗户纸可不顶用。”王建业果断转移了话题,“你在家要是有空,去县里扯几尺夏布回来。那个本地有产,不要票。裁出来做纱窗搞纱帘。我们家挨着山,全是蚊子。”

  林秀芬神情古怪的看着王建业:“你生活这么讲究的吗?”

  “蚊子可以传播多种疾病,你别不当回事!”王建业严肃的强调!

  我说的是蚊子传播疾病的事儿吗!?林秀芬半晌无语。扫视了一圈屋内,属实挑不出半点疏漏。实在有不方便的,那是时代因素,不是王建业能办到的。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架子床上。好半天,她问:“你要住进来?”

  王建业诚恳问:“你同意吗?”

  “呵呵。”过河拆桥很没道德,但她林秀芬是道德标兵吗?不是!她是极品!极品从来不讲道德。

  王建业无奈的拍了拍林秀芬的肩,把她带到了隔壁的小房间。仅6平米的屋子,明显是从刚才那间屋隔出来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之前林秀芬在使用的单人竹床,三个补了杉木条的掉漆樟木箱——大概也是从旧仓库里捡回来的。然后,没有然后了。

  亏得以前是学校,对采光要求高,因此房屋后墙上也开了窗。不然这造型,妥妥是个杂物间配置,基本住不了人。当然,按照时下房屋的拥挤程度,谁能混个独立单间,哪怕只有6平米,也足够让人羡慕了。毕竟大把人不是住集体宿舍,就是跟兄弟姐妹挤一张床呢。

  “我一年到头的不在家。”王建业越说越觉得自己苦逼,“偶尔回来,住这间小房子。你不反对吧?”

  山顶破败的小屋,硬生生被王建业改成了别墅“豪宅”,花了多少钱不说了,整整5天的高强度劳动、对房屋进行细致规划布局的精力,才是最珍贵的。换成林秀芬自己,有钱都搞不出现在的模样。王建业强是真的强!

  “行!”林秀芬爽快答应,“但是!你别跟我搞什么半夜爬墙、撬锁进屋的小动作。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要实在觉得房子盖得亏,我可以重新搬回鸡棚,不占你便宜。”

  王建业心里的小火苗刺啦被浇得透透的,生无可恋的道:“房子专门修了给你住的,你别惦记队里的鸡棚棚了,放过那些鸡行吗!”这女人真的好记仇!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他换个老婆吗?按他的收入,倒不是娶不到老婆。可他真的不想要文盲老婆啊!

  王建业十分糟心的想:凑活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两人在屋里转了几圈,将将熟悉了新环境,天便黑了下来。有“新”房子住的林秀芬心情极好,拢了堆火,预备起了晚饭。

  家里当然是没有油的,好在还剩下最后一块饼干大小的腊肉肥肉。小心翼翼的用小火煎出油,脂肪醇厚的味道一下子汆进了鼻腔。蒜蓉下锅,煎出蒜香。

  洗好的?子、玉米碎、糙米按2:3:5的比例搅拌均匀。这是时下农村标准的粗得拉嗓子的杂粮饭配方,为了削弱它坚硬粗粝的口感,林秀芬混入了切成碎丁的胡萝卜和野山药。当然,山药是干的。没有人工大棚种植的年代,7月里想吃鲜山药,不存在的!

  杂粮饭入锅,放一撮姜丝,加水。盖上锅盖,用抹布围上边缘。火小、锅厚,单煮饭需要半个小时。家里暂时没有铁锅,炒菜是炒不成的。于是林秀芬借用两根筷子,切出了一盘蓑衣黄瓜。再用盐、蒜蓉、姜末、辣椒粉、少量的酱油和开水,伴出调料。等开水降温后,倒上滴本地特产的木姜子油。缓缓的淋在黄瓜上,今晚的菜就做好了。

  夜色愈浓,村庄渐渐没了人声。清冷的夜风从山顶往下,吹得树叶草丛沙沙作响。夜里看不见的鸟类早各自归家,不再发出鸣叫。唯有猫头鹰的尖啸时不时传入耳中。

  王建业拎了盏煤油灯进到了厨房,原本只依靠火塘微光照明的空间骤然变亮。林秀芬跟大队里其他人不同,她不愿在堂屋吃饭,把饭桌安置在了厨房。煤油灯搁在了小饭桌上,照见了那盘刀工精湛的蓑衣黄瓜。

  砂锅端上桌,锅盖掀开,饭香四溢。贫瘠的原材料,很难做出美味。但这锅饭显然超出了王建业对杂粮饭的认知!林秀芬曾用砂锅做过煲仔饭,可白米饭加鸡蛋,怎么样都好吃。而几乎没有荤腥的杂粮饭做到了这种地步,就不得不感叹林秀芬的厨艺之高超了。

  其实在林秀芬看来,自己的厨艺很一般。搁在后世,随便从网上揪个人,可能都能把她摁在地上摩擦。但是在饥饿的70年代,在普通人大多数认不全调料的乡村,林秀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成了高山仰止的存在。

  王建业端着碗,暖意透过厚重的陶瓷,传递到手心时,唯余温热。然而些许温热好似有生命般,沿着手臂,一直游走到了心底。

  越是走南闯北,越是奔波颠沛,便越渴求这份寻常的温暖。夫妻两个,没有喧闹、没有争吵,安静的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姜丝掩盖了?子的干涩,山药中和了玉米碎的粗糙,胡萝卜增添了些许绵软与甘甜。平平无奇的食材,味道却留在了心底,难以忘怀。

  王建业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灯火摇曳,夫妻对坐共享粗茶淡饭。在他心里,这便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