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覃硕只能任由几个玩家继续折腾下去，反正院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好不容易热闹热闹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至于老院长会不会高兴……

  那也是几个玩家自个的事,他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回头！阿公要是真生气了，也总不能牵连到无辜的他身上！

  覃硕已经做好事成就露脸讨个好,事不成便全都推到游无肆身上,谁让这个疑似编号系统的玩家这么有想法呢！

  他也不急着出面。

  等生活区那边热热闹闹的做风筝队伍都排的老长，这才赶过去，随意找了个队伍,排在里头。怎么说都是要送给老院长的礼物,就算老院长不收，他这个槐山大家庭的一员也得添上那么一笔。

  旁的就不多说。

  这人心确实是拿捏得稳了。

  疯人院占地面积本来就大，院里住的人也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事关老院长，便是那些不爱出门或者腿脚不便的，得到消息后都往生活区走。

  一时间人海如潮。

  男女老少皆有,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都被家长抱过来，硬要凑上这个热闹。

  江左本来还担心场面没办法控制,npc实在是太多了！

  多得扯着嗓子嘶吼的声音都没办法传出去太远，人又挤着人,感觉稍不留神就会出现踩踏事件。

  但他还是低估了老院长在npc们心中的地位,都不需要太多的指挥,聚集而来的npc就已经自发整理起队伍。那些已经参与过风筝制作的则是当起志愿者，帮忙收整那一节节的风筝。

  志愿者们干活可都无比尽心尽责。

  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也不闷在心里,立刻就去找游无肆和江左，把所有事情都问得清清楚楚，又自发安排的条理有序。

  很快,这场大活动也就用不上游无肆这几个发起人。

  正午时分。

  本该是吃饭的时间，生活区这边却没有任何人挪开脚步。

  倒是覃硕这个院长看不过去，直接拨了笔资金，当做是槐山大家庭的福利，让食堂那边送免费的盒饭过来。

  活动是个热闹的好活动。

  可要是老院长知道为了这场活动大家都没怎么吃饭，那结局必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覃硕在这件事上盯得很严，确保每个人包括那些忙来忙去的志愿者都吃过饭，他排的那条长长队伍也终于到了头。

  说是龙形风筝，其实并没有规定要在上面画些什么。

  只要龙头龙尾那几节模样稳当，中间的风筝图案再离谱也都能定义为龙。

  许是因为大家对待这份礼物都态度都比较郑重，也没谁胡乱笔画，都是老老实实的在上面描着龙纹，每一笔的弧度瞧着都差不多，小心翼翼得很。

  覃硕画完属于自己的那几道波浪鳞片，又在规定的鳞片里留下个不一样的小色彩图案，这才走出如浪潮般的人群。

  刚觉得周围宽敞了些，空气也清新几分。

  就看到远处空无一人的槐树边坐在折叠椅上吃盒饭的三个玩家连带两个小鬼怪，他也记起自己还没吃饭，去大餐车那边领了个盒子，就往槐树那边走去。

  都不需要什么折叠椅子。

  直接就蹲在江左身边吃了起来，嘴巴没停，声音也没停。

  继续推销他那足以跨越时代穿过维度的实验！

  ……

  江左吃饭都不香了，身边蹲着的家伙块头大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监狱里的劳改犯，匪里匪气得很。

  哦，现在的监狱可人性化极了，座椅都齐全得很，轮不到蹲着吃饭。

  再听那什么‘共创美丽研究未来’的发言。

  吃饱得差不多的他站起身来，直接把椅子让给了覃硕，随后拔腿就带着饭盒跑去厨余垃圾的餐车那边。

  说是吃午饭，其实时间已经不算早。

  等吃完饭也差不多一两点钟。

  覃硕见几个玩家也没有回到队伍里继续做风筝的意思，便提出早点去探望老院长。

  他可清楚着老院长住的病房是个什么模样。

  阳台那边视线开阔无比，几乎整个疯人院都能瞧的清清楚楚，因此这么热闹的场景肯定早早就收入眼底，要是没个好解释，他怕是几个月都得不到二十一床阿公的好脸色。

  不管玩家们打着些什么主意，先带过去哄哄老院长先。

  总不能让上了年纪的老人就这么担心着。

  游无肆等人也没有推辞。

  他们本来就是要去见老院长的，早一点晚一点都差不多，龙形风筝这边npc们都已经全然接手，也不需要他们再去捣乱。

  便也跟着覃硕往医院大楼的方向走。

  大概是今天疯人院里太过热闹，活动氛围也很浓，玩家身上收到的影响也加重起来。

  姜时时都被脑子里那些画面打扰得烦了，本来还有些紧张着老院长会不会满意他们要送出的礼物，被这么来回打岔，直接放空大脑。

  什么都不想，就牵着坏哥哥和乖孩子的手，跟覃硕往前走。

  游无肆意志力强悍，他经历过的事情多的去了，就算意识被入侵都能面不改色，只是简单动摇人心的放大效果而已，根本没办法影响到半分。

  兄妹鬼怪倒是有些恍惚。

  但它们到底还是无尽在编的鬼怪员工，又不属于槐山疯人院，而且还是以被召唤的形式现身。

  借着蹦蹦跳跳使劲晃几下脑袋，很快就把这种奇怪的感觉赶走。

  被影响最深的还是江左。

  一路上面目扭曲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覃硕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收到副本的约束，倒是没有怎么开口说话，就静静充当着领路人的角色。

  他自从知晓‘眼睛’污染比疯人院那精神效果还要可怕，就不是很想再用这种力量。

  奈何副本中形势所迫。

  也不是江左想和不

  想就能轻易左右，借着前几次的经验，在不惊动某种强大力量的情况下，还是用起了‘以毒攻毒’的办法。

  用的次数多了，还真给他琢磨出些诀窍来。

  等江左走到老院长那扇病房铁门前，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神情，除去唇角还挂着个略微祥和的诡异笑容弧度外，周身上下都轻松得很。

  病房门一打开。

  老院长依旧是坐在阳台那边，只是这次静静看着窗外生活区的方向，就像颗石头雕塑似的，动也未动。

  便是覃硕连连呼唤着‘二十一床的阿公’，都不给出半个反应。

  覃硕也没有办法，朝着几个玩家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就提起昨天角落那包昨天带来的水果，走去洗葡萄。

  这都是玩家自己捣鼓出来的事情。

  他可不帮忙收拾烂摊子哦！

  见状，兄妹鬼怪很是机灵的想凑到老院长身边，用它们的充满童真的活泼去给这个年迈的人类带来些许欢乐。

  还没等它们动作。

  就被爸爸那双大手，按住了脑袋。

  游灵帆和姜灵惬齐齐转头朝着爸爸看去，见对方虽然神情淡淡，却瞧着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便也停下动作。

  “院长，外面很热闹对吧？”游无肆走到老院长身边，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朝着生活区那边看去，也不等回答，直接说道：“我们本来打算做个风筝送进来给您解解闷，但没想到院里其他人知道了，也都想参与做风筝这个活动。”

  说到这。

  他拉过昨天昨天带来的折叠椅子，坐在老院长身边。

  缓缓继续开口：“他们都在挂念着您。”

  阳光落在游无肆和老院长的身上，为两人带上层淡黄色的光圈，在这层光圈里，岁月仿佛拉得无限长。

  过了许久，老院长才淡淡说道：“我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游无肆把立在墙壁边的折叠桌面摊开，抬眸看向老院长，随口应答般回话道：“挂不挂念不在于您，而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他朝着背着书包的俩孩子招了招手。

  借着书包的遮挡拿出他想要的空白花卷和绘画工具，这才继续说道：“我再送您一份礼物吧，也许您不会喜欢，但我想外面正在忙碌着的他们肯定会喜欢。”

  老院长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窗外热热闹闹的生活区，双眸带着上了年纪的浑浊与沧桑。

  他也听出老朋友的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就算院里存在着精神影响，也没办法真正决定的情感。

  但他担得上这份挂念吗？

  连留在这里都不一定是出于本心。

  游无肆未尝不知老院长在纠结些什么，他也没什么好劝的，毕竟就算再纠结，老院长也不会后悔他的做出的每项决定。

  而且在他看来，疯人院的影响未必就是错。

  执笔微动。

  他画得很慢很慢，慢到小僵尸都悄悄过来玩起颜料，再去把沾满颜料的爪洗干净，也没有画完这份礼物。

  直到生活区那边传来热闹的欢呼。

  游无肆抬眼看向那条长到几乎游走半个疯人院的试飞风筝长龙，这才在画布上飞快添上几笔，又往画面偏离正中的隐蔽角落留下痕迹，给这份礼物画下个句号。

  他也没急着开口。

  直到生活区那边把试飞的龙形风筝小心翼翼的收回来，才看向老院长，说道：“院长不如看看我送的礼物，是否满意？”

  听到这话，老院长过了半晌才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转而落在游无肆那副栩栩如生展现着生活区试飞风筝的画面图。

  这画卷几乎如实记录了不久前所看到的场景。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在最角落最偏僻的槐树下，正有个白发稀疏的老者瞧瞧看着这一幕，行为举止看起来有些偷偷摸摸，但阳光正好就落在老者身上，蒙上了层微黄的柔光。

  老院长直接笑了。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才记起来眼前的是‘玩家’，而不是他的‘老友’，余光正好扫到吃个不停的覃硕。

  便微微眯起眼睛。

  朝着覃硕开口说道：“你小子是专门过来吃穷我的吗？几位新来的医生过来都知道要带特产带礼物，你带了些什么？”

  “我带了张嘴啊！”

  覃硕一听老院长开口，就知道游无肆那礼物真把人哄好！

  他赶忙放下最后那串葡萄，抹抹嘴巴，站起身快步朝着阳台走去，同时说道：“我这不还能用嘴讨您欢心吗？诶！这画可真妙！怎么旁边还有个不露面的小老……”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院长瞪了眼覃硕，他伸手虚虚盖在画卷中自己那道稍微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上，担心画还没干，也不好触碰。

  仔细欣赏一番老朋友这没有退步多少的画技。

  才朝着覃硕继续开口道：“回头把这幅画框起来，就挂在医院大楼外单独介绍我的那个公布栏上，整仔细点。”

  老院长心情了，主动开口邀请着游无肆下两盘棋，虽然他已经不再是副本掌控者，但到底跟副本规则接触多年，也能看出游无肆还没到离开副本的时候。

  连输三局后，他也不想跟这个都不给老人家放水的‘小辈’玩了。

  催着对方把位置让给别人。

  棋也下完，水果也吃干净。

  天色同样不早了。

  老院长不打算再留人，毫不委婉赶客的同时开口说道：“既然游医生给我送了不少的礼物，我也得仔细点回礼才行，后天吃完饭再过来吧，留点时间给我这个老头子准备。”

  说完，他也不想听那些客气的寒暄。

  摆摆手就示意覃硕赶紧把人带走。

  覃硕其实也没想到几个玩家真能讨老院长开心，且看这模样，好像还开解了心结！

  思索一番后，就把

  对姜时时的检测都挪动压缩调整起来。

  决定剩下的时间每天晚上都带着玩家去陪老头子下两局五子棋！

  要知道老头子是真固执，以前除了他谁都不愿意见，这次好不容易遇到几个能耐人，眼看着留是留不住，但至少也要再多下几盘棋。

  至于检测什么的，还是老头子的高兴更重要些。

  当然，他也没忘记找个时间私下跟老院长说起院里入侵的神秘力量，还有江左身上残留痕迹的事情。

  也就导致江左被覃硕缠得更紧了！

  这大星期一的上班时间！才刚结束忙碌的工作，还没离开医院呢，就在换衣间里碰到覃硕，连带着去食堂的路上都要听着对方那奇奇怪怪的实验推销！

  活像缺少他这个实验对象，就没办法再继续研究下去！

  只要不是上班时间，都能看到覃硕在身边晃悠的身影，以及喋喋不休的话语，越听就越觉得他这‘病’不仅污染自己的精神，还会污染别人。

  不然覃硕这个庸医怎么就疯得像是被污染的样子呢？

  就连去老院长那边探望都没有停过嘴巴。

  每次都有新的推销语，如果内容跟躺在试验台上没有关系，说不定就真要答应了。

  不去卖保险是真的浪费了这分口才！

  时间在江左眼里被拉得极长，他还要抽空应对那时不时就出现的‘留下’想法，索性以毒攻毒的办法已经很是熟练，每次只要抽出个一两分钟，就能彻底摆脱影响。

  好不容易。

  终于到了星期二晚上，也就是他们结束副本的日子。

  去食堂六楼打包了顿异常丰盛的晚餐，也就跟着请客的覃硕最后一次来到了老院长的门前。

  在病房那矮小的折叠桌子上，享用完了这顿算得上是践行的晚饭。

  老院长吃完饭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游无肆陪着他下棋，输了十局都不愿意停，直到再输两局，这才没了兴致。

  他看着阳台灯光下收拾棋局的游无肆。

  心里不是很高兴的哼了一声后，才说道：“都不让老头子我赢一局，实在是太没诚意了！不过老头子我也不和你计较，该准备的礼物还是准备了的。”

  说完，老院长从口袋里掏出个生锈的铁盒子。

  直接放在了游无肆正在整理的棋盘上，随后往躺椅上靠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开口道：“你这伴侣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灵魂上的问题不是很好解决，解铃换需系铃人，要想真正恢复，必须得追溯源头。”

  他瞥了眼老朋友。

  见对方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至于声带方面，单靠科技是没办法修复，所幸这片天地宽广得很，等你离开后再拆开礼物，就能得到答案了。”

  老院长不是不想说仔细，但他现在就只是个小小npc，担着npc的身份可不好跟玩家说太多，不然主系统那边说不定会闹些什么手段。

  他也不确定游无肆听没听懂。

  扯出折叠椅子下面堆积的那叠文件，从里面抽出姜时时的实验数据，开始用各种学术语言解释起来。

  换做其他人十有八九是听不懂的，但只要是丧尸王，绝对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了整整半个小时。

  老院长连喝两杯覃硕递来的水，觉得时间差不多，也就毫不客气的赶客，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走就走吧，别说太多废话了。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时时再来拜访您的。”

  听到这话，老院长直接翻了个身，看都不看游无肆。

  是真的来拜访还是来秀恩爱？

  可快走吧！

  随着关门声落下。

  老院长在空荡的病房里继续眺望着远方。

  上一次见面他还是黑发，这次已经染白甚至都没剩下几根，也不知道下次……

  还能不能再见面。

  时间就是这么无情。

  但愿在他生命到达终点前，也能再次看到无尽的终点。

  “还有最后几个检测没有做，赶紧跟我来吧！”

  覃硕很赶，脚步也飞快，即便如此也没有忘记本意，开口说道：“小江医生，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虽然我槐山医院在你们那边名声不怎么好，可我这门手艺，也在你们那边是独有的，要想真正了解透彻你身上的问题，绝对是非我不能……”

  江左拒绝的话都说累了。

  这门手艺确实独有，但听起来就很诡异啊！又不是杀猪，说什么手艺不手艺？整得要躺在手术台上的他就是头任人宰割的猪似的。

  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

  覃硕艰难把所有的检测都压缩大半，终于在玩家离开副本一个小时前结束。

  他还不愿意放人走，逮着江左就开始洗脑。

  终于。

  在十一点三十分，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系统音准时响起。

  【恭喜三位玩家顺利通关槐山疯人院】

  【因使用传奇道具救护车进行副本跳跃，故副本难度增加、时间翻倍，】

  【医院探索度85％】

  【触发特殊事件并顺利完成增加探索度98％】

  【综合评分为完美通关】

  【个人副本奖励结算开始，合计副本奖励如下】

  【7000积分，技能卡抽取5，道具卡抽取5】

  【滴滴滴，检测到特殊成分】

  【恭喜玩家江左通过个人不懈努力获得神灵的眷顾】

  【该效果将于技能形式存在，使用方法与范围玩家请自行摸索，当眷顾到一定程度，将成为神灵眷者，若玩家无法承受这份眷顾将脱离玩家身份】

  【谨记，无尽之外的神灵永远在注视着您】

  ……

  江左听到这话脸色都白了。

  什么鬼的神灵眷顾？他不是被污染了吗？不是鬼怪吗？鬼怪还能叫神灵的？而是还是无尽之外！

  无数双眼睛的眼睛神灵吗？要把他也变成扎满眼睛的存在？

  这都是个什么破玩意？

  简直头皮发麻！

  “小江医生，你真的不愿意配合我的研究吗？”

  覃硕身为副本掌控者当然也能听到系统的总结，在提到神灵的时候挑了挑眉，他也没有错过江左那仿佛遭雷劈般的绝望表情，慢悠慢悠，压低声音继续说道：“那可是永远都没办法摆脱的不知名的力量，如果不尝试着脱离，难道小江医生想永远都带着这道污染……”

  江左看向煽风点火的覃硕，他知道对方是在趁机扰乱心神。

  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动摇了！庸医做实验确实可怕！但变成扎满眼睛的什么神灵眷顾什么的奇怪玩意，明显更可怕更绝望些！

  他不知道覃硕想要自己这个离开副本的玩家怎么配合研究。

  可对方既然能说出来，肯定有办法能整出这个研究。

  便不再犹豫，生怕再迟一秒就要变成浑身都是眼睛的怪物，斩钉截铁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在离开副本后配合你的研究，前提是不耽误我在外面的任务，而每项检查都必须重新征求我的同意。”

  一旁的姜时时眨了眨眼睛。

  那声坚定无比的‘我愿意’听起来好怪哦，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