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都注意到周俞闻那忽然微微摇晃的身形,也察觉到对方口罩没有遮盖完全的上半张脸转眼间就变白，白大褂胸口那有着无数支笔的上衣口袋更是渐渐晕染出一片淡淡的鲜红！

  悄无声息间，对方就遭到了‘攻击’！

  要不是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周俞闻身上，甚至都难以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看到这幕的江左心中也有些后怕,只觉得死亡与自己插肩而过。

  其他玩家也许不清楚,但常年在医院工作的他是再明白不过,眼前的秃头主任对周俞闻的表现非常不满。

  即便主任现在神色淡淡,双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但也只是在患者面前留个面子给管床医生。

  更准确些应该说,是在维护着科室的脸面,也不想让患者看到自己管床医生糟糕的那一面,担心影响到科室的名声。

  连最简单的用药都答不出来，

  就是再不记得，按照用药习惯也总能说出几个药名，但现在竟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别说主任不高兴，要是他和这样的同事值班，也得气个半死。

  以目前的情况推测,等查房结束，主任肯定会单独拎出像周俞闻这样糟糕的医生狠狠训斥一顿。

  可现在查房都还没结束，就遭受到了危险……

  看来秃头主任身上肯定存在着威胁他们这些玩家生命的副本规则。

  只有副本规则，才会来得不知不觉,让人没有任何的防备，也没办法去阻挡。

  江左猜到的东西,其他玩家也都琢磨出了一两分,连npc的问题都答不出来,遇到危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别的不敢保证,但这个主任绝对是副本里的危险npc。

  受到攻击的周俞闻只是脸色苍白些许，没有致命的程度。

  他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提前使用了防护道具，却没想到道具也抵挡不住副本的突如其来的危险。

  更是直接朝着他的心口袭来。

  如果不是身体经过多次强化，他早早在身上使用的防护道具又为非凡级别，就连选择的技能‘吹风吹又生’也有经受重伤而被动释放的能力，这次怕就不是堪堪扎入心脏这么简单了……

  一想到到后面还有十几个自己床位的病人，不知道还要经受多少次的规则攻击。

  周俞闻脸色更白了。

  他倒不是舍不得道具和治愈技能，但这次的攻击明显不是来自于鬼怪和npc，而是副本中的规则。拦下几次肯定是有信心，可要是十几次，怕是所有道具用完都没有这个本事！

  时间也容不得再继续思考。

  看到秃头主任已经走到下一个床位前和病人亲切交流，他也只能飞快用各种道具装备起全身，更加小心翼翼的继续着查房。

  好在接下来的几个病人大多都是阑尾炎术后，他照着之前那几个医生的语句询问几句，又检查起伤口。

  就算动作略显生疏，倒也没有再次经受突如其来的规则攻击。

  周俞闻没有放松警惕，在接待其他病房或是走廊里病人的时候更加谨慎。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谨慎就有用。

  不会就是不会，他又不是真的医生，脑子里压根就没有相关的知识。

  就这样又经受了四次防不胜防的规则攻击，白大褂心口处那抹鲜红范围越来越大。

  整个人不仅脸色煞白，脚步也虚晃起来，等到查完自己身份牌下的病床，只能扶着墙略微休息。

  周俞闻身上不是没有其他恢复技能与道具，但副本才刚刚开始，甚至连正式进入游戏的系统提示音都没有响起，如果现在就把那些保命的东西提前使用，后面要是再遇到类似的凶险，可就真的再难有转机。

  他也计算过自己的承受能力。

  接下来都不是自己身份牌管辖的病人，依查房的方式来看，没有意外的话，秃头主任也不会再注意到自己。

  确保技能‘吹风吹又生’足以在这种情况下治愈心口处再三遭受的攻击，体力也可以跟上查房的队伍，又使用了个非凡级别的防护道具，就不再使用其他技能与道具。

  也许是周俞闻的表现太差。

  接下来的查房里秃头主任对其他医生的询问明显增多，几个年纪大些的医生还算游刃有余的回答，年纪轻些的就算记得不太清楚，也都能按照所学知识推测出来用药。

  但突然就遭受过多询问的医生到底是不太高兴。

  别人也许不了解主任，但他们大多就是科室老人，那里不知道回去之后十有八九还会被连坐训斥上半个小时？

  原本今天就是周一，手术安排全都紧密得很，早上交班又被主任骂了半个小时，大查房花的时间也多。

  别说那些没来记得开的医嘱，还必须得在手术开始前逐一找到那些家属交流病情和手术大概详情后，让家属们签下手术同意书……

  这条条件件，全部都需要时间。

  就算身边再多跟两个实习生，也根本搞不定，除了换药可以交给学生外，每件事他们都得亲自出场才行！

  只要想到本来就拥挤的时间还要被再次耽误，科室里的医生看周俞闻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埋怨与不悦。

  都怪这个新来的规培生！太不懂事了！

  明明知道主任要大查房都不提前准备，连自己手上的病人都不清楚，这么马虎，当什么医生？

  周俞闻只觉得副本那触发死亡的规则再次凝视着自己……

  他也不敢直视那些明显带着不少火气的医生，半垂着脑袋，露出自己那血色越来越少的上半张脸，做出愁容满满的模样。

  虽然这样也没办法减轻那些医生npc的敌视。

  但至少死亡之刀只是高高举起，并没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很快就到了胖医生所管的床位。

  他手下的患者病情比较复杂，因为要在医院里排队做完磁共振才能确定病位，讨论后再动手术，住院的时间都挺长。

  对于这些病情复杂的患者，秃头主任询问得更仔细，听过胖医生的简单总结后，就开始主动和患者交谈起来。

  因为病人年纪大，他还特地转换成对方使用的方言，语气看似关怀，实际上是从各个方面收集着患者的病情变化。

  这套话的功夫，久经副本的玩家看了也都为之叹服。

  主任跟病人每说两句，就会给在场的学生们解释起病情变化的原因。

  也许秃头主任某些方面存在着缺陷，但在教学上，他也从不吝啬，从浅入深，再到临床经验，都一一细说出来。

  讲到半时，忽然话音一转。

  他缓缓开口说道：“这次新入科的同学倒是不少，全都是新面孔，那我就要考考你们了，刚刚我提到了胃底静脉曲张，那胃底静脉曲张是怎么引起的呢？”

  ……

  原本还在浑水摸鱼的实习生全都猛的回过神，半垂着脑袋。

  他们倒不是不想回答，可大学时候学过的课本内容实在是太多太多，每个学期就要掌握七八门医学相关的必修或选修课程，每一本都有数百页，每一页都是用得上的终点。

  胃肠外科的知识不是没有。

  但不管是内科学还是外科学，或者是诊断学，全都厚重如砖头，要他们突然从两年前学过的那本厚重如砖头般的书籍里找出关于胃底静脉曲张的知识，实在是有些艰难。

  更何况，这询问来得又突然，紧张得别说是知识，真点到他们，那是大脑一片空白，话都说不利索。

  身份牌为实习生的丰菱雀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场针对自己的危机，很明显，秃头主任口中的‘同学’，就是称呼其他管床医生为老师的实习生。

  她早就跟着其他实习生那样半垂着脑袋，作出十分紧张的模样，降低着存在感。

  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躲不过去，但那什么胃什么静脉曲张，压根就没听过！别说回答，就是乱编都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

  想到之前周俞闻答不出来就只能承受攻击，便暗暗给自己身上接连扣了几个防护道具，又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危险。

  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姜时时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动作。

  更是直直抬头看着眼前的秃头主任，清澈的双眸里带着几分疑惑与期待，虽然听得不太懂对方提出的这个医学问题，但也对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毕竟，他要当个好医生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这个新知识了，

  主任久久等不来回答，扫了眼新入科的学生，见这些实习生全都低着头，看起来半点回答的想法都没有，态度无比消极。

  心里很是失望。

  倒是有个同学比较特别，就这么盯着他，眼里满是求知欲，看起来人也精神得很，让他不禁回想起好几年前还在学校里给新生上课的时候，那些学生大多都是这模样。

  想到这，他看向对方衣领下的胸牌。

  开口说道：“这位…姜同学，你觉得胃底静脉曲张是怎么引起的。”

  听到这声询问，姜时时眨着眼睛思考片刻，迅速按了按喉咙，做出张嘴巴的模样。

  他说不了话哦！

  没办法给出任何的回答呢……

  之前周俞闻突然就被攻击的事情也都看在眼里，可不会给这些npc任何打他的理由！

  “主任，科教科那边给了证明，说是小姜声带受损，暂时没办法开口说话。”

  江左连忙解释着，他倒也大胆，觉得副本既然安排了玩家的身份，在这些个人存在的缺陷方面就算没有过多说明，也能额外补充。

  毕竟无尽一直强调着‘游戏’，只要是‘游戏’就总有通关的办法

  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开头就把路给堵死。

  “原来是这样？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

  秃头主任语气都没有那么严厉了，毕竟是学校那边送过来的学生，又有科教科同意实习的证明，总要关怀关怀。

  “我也是听科教科那边的老师说的，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好像说要养半年才能进行手术吧。”

  江左确实是医生，但对于这方面还真就不了解，轮转的时候也没怎么接手过这样的病人，只能随便忽悠着。

  好在声带有问题确实都需要休养，这么说倒也不会出差错。

  听到解释的秃头主任点了点头，他看向姜时时，安慰道：“姜同学这个情况确实有些特殊，既然学校和科教科那边都一致觉得你能继续学业，那就要好好把握这一年的实习时间，以后不管是选择临床还是科研，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说完后。

  又将目光扫向其他的学生，语气淡淡，继续说道：“还是没有同学记起来胃底静脉曲张的知识吗？”

  “可能是门静脉高压引起的，病毒性肝炎和肝硬化也有可能会导致胃底静脉曲张。”

  游无肆从自己脑海中那无数本医学书籍里寻找到了答案。他也没有把所有可能全都说完，只是举例了几个比较明显且常见的症状。

  倒不是好心想给其他人解围。

  虽然医院的实习生也习惯性叫研究生‘老师’，但研究生并没有从学校毕业，准确来说，研究生也属于新入科学生的范畴。

  况且也不能保证小僵尸不说话，就不会被规则攻击。

  还是回答一下。

  果然，主任听完回答后点了点头，就着这个知识点继续补充起来，然后再细说到病人身上的症状。

  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

  同样也不存在副本规则突如其来的攻击。

  暗红色的字体早就在秃头主任带着医生们查房的时候爬满了整个病房，活跃的观众们一直都在注视着这场沉浸式医生体验的直播。

  眼下游无肆突然回答，还明显答对！

  原本就翻滚不停地弹幕更是沸腾般涌动起来。

  ‘额，这个问题是正常玩家能答出来的吗？’

  ‘正常人绝对不清楚！’

  ‘反正我觉得没学过医的肯定是不知道的，除非他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就得过胃底什么静脉曲张，久病成良医，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游无肆现在能一个单挑无数个，从黑珍珠起，对方的身体情况明显就都挺好的。’

  ‘别说是他，我敢保证就是真正的医生都不一定能回答得出这个问题！’

  ‘我之前去医院，换个病就要换个科室，医生还说不在他们科室的治疗范围……’

  ‘惭愧，刚学完没多久的医学生我也不记得，只记得有胃底静脉这么个东西而已。’

  ‘我家肆哥果然牛！区区医学小问题，根本就难不倒我家肆哥。’

  ‘这口气可真不小啊！什么时候游无肆是你家的了？你把姜时时放在那里呢？问过人家没有？’

  ‘当然是一起放在家里！我家肆哥，我家时时姐，甜甜蜜蜜一家三口，有问题吗？’

  ‘有病！别理会那些舔狗，全都疯了。’

  ‘话说…你们都忘了吗？在黑工厂里，游无肆可是戴着手套缝合了钱三的脑袋！他那戴手套的姿势，还挺像是那么个样子的，没有点医学方面的技巧，能把那脑袋缝得那么好？要知道他用的可是一把像剪刀样的东西，夹着个弯弯的针，飞快操作的。’

  ‘对啊！他当时缝得可快了，嗖嗖嗖的几下功夫就好了。’

  ‘本人护士，已看完黑工厂，现身说法。没有个几十年临床经验，手绝对没有那么稳，打结也不可能那么快，更别说半分钟内缝合完毕整个脑袋，怕是只有技能才能做得到！’

  ‘不是，那他到底会多少东西？’

  ‘开锁、修门、剪纸、玄学八卦阵法、打架斗殴还有手术缝合…这家伙怎么就跟海绵似的，挤一挤，又能蹦出来新的东西？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谁知道，说不定他就是编号系统混入玩家里的马甲？’

  ‘有道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反正不太像是人就对了，要不是编号系统，可能就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

  在场所有玩家都看到秃头主任脑袋上飘来荡去又明目张胆谈论着游无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弹幕。

  ‘东西’两个字，就很灵性。

  非常完美的概括了玩家们对游无肆的嫉妒羡慕恨以及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贬低，不然也不会再三把对方开除人类籍，就是想证明自己也没那么差。

  一时间，副本里所有玩家的视线都往游无肆身上飘去。

  不得不说这些猜测都挺有道理的。

  人真的可以这么强吗？就算是经过脑力强化的玩家，也做不到拥有这么多的知识与技术吧？

  那怕对方拥有着97的智慧，也总不能什么都懂吧！

  就连江左那忍了又忍的目光都不知不觉转了过去，且渐渐诡异起来，要知道手术缝合的临床经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掌握的，那就意味着必须要从事医学事业数年，最少都得大学那五年，不然没办法上手术台。

  而只能上手术台还不够，得经过无数场手术，才能又稳又快的进行缝合。

  黑工厂的直播最近卖得太贵了，他也没钱买，但听弹幕观众这么一说，总觉得没个副主任级别都达不到‘嗖嗖嗖’半分钟不到就缝合结束的程度……

  不，就是在厉害的外科医生，也难以半分钟缝合好个脑袋吧？

  游无肆大大方方任由其他玩家观察，他也不介意弹幕胡乱猜测。

  曾经那个半数据世界里自己留下的各种痕迹丰富无比，全部都可以证明这些‘技术’来源正常。就算主系统再三怀疑，再这些数据分析下，也只会得出正常的结论。

  至于其他玩家怎么想，那就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毕竟，就算是人类世界，也总有那么些足以创造奇迹的天才存在，他不过是暂时占用了些天才的名头而已。

  天才又怎么是常人可以理解的呢？

  即便是游无肆也不得不为人类的潜能而叹服，世界三千，是真的存在那些各种领域都有建树的人。

  而且，他们真的都只是人类。

  依靠自己的力量，开创难以想象的新学术。

  普通人常常称呼他们为怪物。

  也许，格格不入，也是他们之所以如此优秀的原因吧。

  游无肆并不觉得自己属于天才，但并不妨碍他使用这个名头，也不介意人类恶意的揣测。

  甚至越多人猜越好。

  离真相越近，就越容易忽略真相。

  也许等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份真的暴露，最不愿意相信的就是这些每场直播都凑热闹的人类玩家。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他们往往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猜到的东西。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这些玩家会觉得是主系统容不下强大的玩家，才安上的虚假身份。

  姜时时在看到那些红色弹幕上‘不是人’的各种猜测时，也悄悄看起了身旁的游无肆。

  好像，坏哥哥真的什么都会一点哎。

  坏球什么的当然不可能，他的小丈夫和那些讨厌的球可不同！比编号球球要优秀得多，就连主系统都不如坏哥哥！

  不过话又说回来。

  坏哥哥好像跟正常的玩家都不太相同呢！

  想到这，姜时时默默低头看向自己那涂着淡淡裸色指甲的漂亮爪子，他再清楚不过，尖尖指甲那总是五颜六色还闪闪的美甲下是浓郁的黑。

  也是其他玩家指甲上从来都没有过的别样色彩。

  每天坏哥哥都会精心给他挑选漂亮美甲，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也从来没有让黑色暴露过。在他打架的时候，坏哥哥也会让他收起指甲，说是要保护。

  可是，他的指甲非常坚硬。

  只要想，就可以穿破所有副本里的坏蛋npc，也能戳坏讨厌的编号球球系统。

  根本就不需要保护指甲。

  自己似乎也不是正常人类哦……

  人类会睡在棺材里吗？

  他所有的记忆开始，是流动着神秘纹路的漂亮大棺材，再接着就到那满是星辰北斗的璀璨光点，还有破破旧旧的大铁门，往后就全都是游无肆。

  如果不是人的话，自己是什么呢？

  之前学习的知识和经历的副本都在告诉他，只有死人才会躺在棺材里。

  难道，他早就死了吗？

  可明明现在他能蹦蹦跳跳，也可以自由自在的行走与思考，除了可恶的坏球主系统强制要求玩副本游戏外，都没有太多东西可以阻拦好奇的脚步。

  姜时时知道自己的心脏从来都没有跳动过，乖乖的躺在胸口，如同装饰物般，起伏也不过是没有必要的假象，就像坏哥哥那颗同样静止的心，一动不动……

  诶，这么说游无肆也不是人类哦！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