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贺晓远就适应了与从前在项目组完全不同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方式。

  虽然与乔思行交接仓促，好在有陆琛兜底，头一周属于贺晓远的工作都是陆琛审批的,陆琛审批完，贺晓远边看边学。

  第二周开始，贺晓远不再要陆琛兜底,开始学着自己审核批复,批复过的陆琛帮着再扫一遍。

  这两周对贺晓远来说繁忙又紧促,仿佛回到了当年管培生培训轮岗的时候。

  贺晓远是有压力的，压力还不小。

  这些压力来自他自身，也来自自身之外。

  因为他知道,现在高管层都在盯着他这边。

  他空降的何止总裁办,他是在集团复杂的利益人事中横插了一脚。

  大家不仅在揣摩陆琛调他这个伴侣到身边做特助的深意,也在揣测未来，他在集团内会有怎样的位置。

  尤其他一上任就亲手办了内部贪腐的案子,赫然像陆琛亲手递出了一把刀。

  如今各高管层小心翼翼、人人自危。

  两周里,贺晓远顺利适应着新工作，倒也没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和人。

  至于集团内的贪腐,人是只扣了三个,但查出来的贪腐金额高达上亿。

  这事之前是乔思行主管查办的,乔思行升走后,陆琛亲自接手,杨赟协管。

  就在贺晓远空降总裁办的这两周，查着查着,杨赟建议陆琛做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准备。

  贪腐绝对不止这个金额和这点人。

  思普是拥有十多万员工的大公司大集团。

  上上下下太多人、内外太多利益链了。

  只查出贪腐还好，要是查出来最后牵扯到公司自身的，真追究起来,公司本身难逃其责，会有很大的麻烦。

  贺晓远直到站到现在的位置才知道，即便是老板、创始人，这样大的集团公司，陆琛也有陆琛的难处。

  贺晓远心想，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灰色地带太多了。

  水至清则无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贺晓远意识到他从项目组调出来的选择是对的。

  只有深入公司内部，他以后才能真的帮上陆琛。

  这日，高管层会议，也是贺晓远调到总裁办的第一个正式会议。

  因会议是由总裁办这边负责，会前准备自然也是总裁办的。

  这活儿对总裁办的其他人来说手到擒来，该做什么他们样样都清楚。

  对贺晓远来说却是第一次。

  贺晓远亲自去看了会议室，盯着人准备材料、布置会场，也思考别有什么遗漏或者有什么需要再好好准备一下的。

  正忙着，他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已经调走的乔思行，提醒他今天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次高管层会议，得提防有人在会上借机挑他的错处，提醒会前准备一定要充足。

  贺晓远：【我知道了，谢谢乔总。】

  乔思行：【不客气。】

  想了想，贺晓远留了个心眼，问：【乔总怎么知道今天开会。】

  乔思行：【小姜说的。】

  又道：【小姜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贺晓远心里有数了。

  不过乔思行低估了一个人，陆琛——会议一开始，陆琛刚坐下，就边解腕上的表边幽幽道：“先说好，今天但凡我听到一个人挑我老婆的刺，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坐在一旁的贺晓远听得一愣，全场鸦雀无声。

  陆琛把表摆到桌上，扫了眼，人往椅背一靠，语气冷冷道：“开始。”

  ……

  当天会议结束，大家往外走，讨论的不是陆琛在会上因内部贪腐的事发火拍了桌子，而是陆琛会前一上来的警告。

  云计算的技术总监走在执行ceo唐行洲身边道：“陆总这么护老婆的吗，都知道那是他老婆，也没人会特意说他老婆什么吧。”

  唐行洲幽幽道：“这是警告了，没警告就难说了。”

  另一边，贺晓远跟着陆琛往总裁办办公室走。

  陆琛低声：“今天会议文件的字太小了。”

  贺晓远应道：“好，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陆琛伸手，在贺晓远后背搭了下，维护和抚慰之意明显。

  后面跟着的总裁办的同事，和要跟着陆琛去办公室聊工作的高管，几人都看到领悟了陆琛的这个小动作。

  回办公室，陆琛和高管进办公室，贺晓远和其他同事回工位。

  进办公室给陆琛递文件前，贺晓远给姜玄发微信：【今天谢谢。】

  而如果要说乔思行坐上特助的位子，是靠他自己扎根进集团高管层的，那贺晓远扎根的，全凭陆琛今天会前的那句警告。

  这句警告不仅让高管们对贺晓远在公司在陆琛心里的地位有了点底，传开之后，也让公司的纯情男女们为之颠倒着迷。

  陆琛疼老婆的形象一下高大立体了。

  徐若萌在oa上跟贺晓远哇哇乱喊，夸陆琛酷得要命。

  徐若萌：【这种老攻，你怎么也得给他生个龙凤胎。】

  贺晓远哭笑不得。

  而因为上次乔思行在会前的提醒，贺晓远和姜玄渐渐熟悉了起来。

  姜玄背着其他同事，悄悄在oa上和贺晓远聊天，不但介绍了办公室里同事的情况和做事风格，还吐槽公司一些高管，又说唐行洲是个“脚踩几条船”、和谁都想处好关系的渣男。

  贺晓远从姜玄口中知道了不少高管的小道消息，作为“回报”，他送了姜玄一本有陆琛亲笔签名的笔记本。

  姜玄热泪盈眶：【谢谢欧麻。】

  贺晓远：？

  姜玄：【陆总是我男神欧巴，你是他老婆，当然就是欧麻了。】

  贺晓远好笑。

  陆琛这边，一向挺喜欢上班的他现在更喜欢在办公室了。

  闲着就能把玻璃墙调成透明，随时看他的亲亲老婆在做什么。

  陆琛见贺晓远在忙，看着就高兴。

  见贺晓远在和同事交流、聊天，看着就高兴。

  反正只要看见老婆，哪怕只是工位后一个忙碌着的发顶，他都高兴。

  他现在的朋友圈一天三条更新，每条都是老婆相关，老婆送的下午茶，老婆递的文件，老婆的背影照，赫然就是个老婆奴。

  连个性签名都是：爱老婆。小远的老公。

  这日，贺晓远翻过去几年乔思行批复过的文件的时候，突然看到这么一个款项：金额四十万，由总裁办批给人事部，用途是用于管培生的奖金，年份刚好是三年前。

  这熟悉的金额和用途，赫然就是贺晓远进公司那年拿到的管培第一的奖金。

  贺晓远一看就靠近了电脑屏幕，想了想，突然觉得有点奇怪：这奖金怎么是先从总裁办发给人事部？不该是人事部申请，由人事部调用自己部门的经费吗。

  ？

  贺晓远第一反应就是查近两年和他那届之前的几年，看是不是也有这部分由总裁办批复给人事部的奖金。

  结果一查，去年没有，前年没有，之前几年也都没有，只有他那届才有。

  ？

  贺晓远觉得更奇怪了。

  贺晓远原本是要把这条记录下来，回头汇总了一起问问陆琛的，刚拿起笔，顿住，福至心灵的，贺晓远一下想到，当初那40万奖金帮他一下解决了债务问题，当年到至今他都觉得是自己努力所得，可查下来只有他那年才有这笔奖金，而他当时已经认识了陆琛，难道……

  当晚，回家，晚饭后，贺晓远坐到沙发，招呼陆琛：“来，我们聊聊。”

  陆琛过去，旁边坐下：“怎么了，宝宝。”

  他以为贺晓远像往常一样有工作上不懂的东西要问他。

  贺晓远却道：“我问你答，不许撒谎。”

  陆琛：嗯？

  贺晓远紧跟着：“我们，你和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陆琛挑眉，不解怎么问这个。

  陆琛没多问，先回答：“公司电梯。”

  贺晓远一直是知道这个答案的，他一直以为的、理解的这个电梯，是指当初他进了公司，管培那会儿，有天在电梯间等电梯，刚好碰上高管电梯在他那层停下，当时乔思行也在的那次。

  但现在想想，当晚他就通过管培大礼包里的联系方式加了陆琛的微信。

  会不会有可能，他们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那次？

  现在陆琛又回答说第一次见面是电梯，贺晓远多了个心眼儿，追问了句：“什么时候，我当时进电梯了吗。”

  陆琛不吭声了，看着贺晓远。

  贺晓远：“我换个问题。”

  陆琛：“宝宝，我们聊点以后的事，这都是很早以前了。”

  贺晓远没理这话，跟着便问：“我管培那年，你是不是让乔总给人事部批过一笔40万的奖金？”

  陆琛故作不解：“有吗。”

  贺晓远提示：“那笔奖金最后是我拿的。”

  陆琛“啊”的一声恍然，夸道：“我们宝宝真厉害。”

  贺晓远直视陆琛：“是你吗？”

  陆琛：“嗯？”

  贺晓远直接问了：“你当时就知道我缺钱，所以批了那笔40万，是吗。”

  “那一年公司寝室楼启用，也是你吗，怕我没地方住？”

  “我进公司之前我们就见过？”

  “你故意让我加的微信，连培训不会的东西都帮我教我？”

  贺晓远越深想越觉得是这样，越觉得是这样，越震撼于陆琛的做法。

  陆琛很早就喜欢他了吗？

  得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悄悄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他们的相遇，不是乔思行在的电梯那次吗。

  到底是什么时候？

  贺晓远看着陆琛，眼中有亮光烁动。

  陆琛沉了口气，知道瞒不住了，便不瞒了，凑近吻了吻男生的唇，先道：“我爱你。”

  然后说：“第一面，是你来公司面试的那次。”

  那天贺晓远差点误进高管电梯，他在电梯外刹住了，陆琛的目光却无法从男生面孔上轻易转开。

  就是那一眼，从此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陆琛承认道：“我对你一见钟情，你管培培训的时候，我确实背后偷偷动用了点‘私权’。”

  贺晓远就知道是这样，瞬间，真的是瞬间，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沉甸甸的感觉扣在了心口。

  他看着陆琛：“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陆琛哼笑：“你是我老婆，我当然会对你好。”

  不是老婆，最早的时候，不也特别好么。

  贺晓远摇摇头，无法表述，上前抱住陆琛。

  陆琛笑，安抚地拍了拍贺晓远的后背，说：“你倒也没觉得我那时候的做法不对。”

  贺晓远：“你又没害我。”

  陆琛分析道：“其实仔细想想，客观来说，就算一开始我抱着善意，但以我当时对你的暗中关注，这样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对你来说至少是很不安全的。”

  贺晓远回道：“我爱你。”

  陆琛笑，吻了吻男生耳后：“幸好。”

  幸好他们是双向的奔赴。

  幸好他们的结局非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