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远心口没办法不烫——不在于礼物本身与贵不贵重,全因陆琛在送车之际表现出的亲近与独此一份的喜爱。

  贺晓远胸臆中的热血沸着，忍不住便想：他对别人也这样吗？

  也极尽耐心和温柔，各种花心思吗。

  贺晓远直觉里觉得不是的,他就觉得陆琛只对他这样。

  可他奔腾的思绪与潜意识里的理智对撞，又忍不住去想陆琛为什么对他这么这么的好。

  约莫因为贺晓远以沉默对视过久，也不伸手去接钥匙，陆琛“嗯？”了声,轻声问：“怎么了？”

  边问边走近，是熟人间亲密的距离。

  贺晓远抬眸,一切都伪装在平静的面孔下,只眸光微微的闪烁着。

  陆琛又问了遍怎么了,柔声道：“是觉得太贵重了？不好意思收？”

  陆琛笑笑：“还好了,没有订很贵的，和你给我的工资卡差不多。”

  又说：“就当我拿你的工资给你买车了，嗯？”

  贺晓远回望陆琛的黑眸，心想明明是他送自己收，怎么送的人还哄起收的人了？

  看吧，陆琛就是对他太好太好了，贺晓远现在甚至觉得陆琛有些纵着他。

  贺晓远却不是可以恃宠而骄的人,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都会去掂量下，哪怕是姨妈家买了放在桌上的一点水果,他如果想吃,都会想想他能不能吃、他吃了姨妈姨夫会不会不高兴、表哥是不是会嫌他嘴馋,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上百万的“豪礼”。

  贺晓远看着陆琛,轻声说：“不用送我这么好的车的。”

  他自己也想过买车,网上看过，一开始看的二十万左右的合资车，觉得能代步就可以了，后来觉得工作需要、多少得做点面子工程，又看了三四十万的车，觉得三系c级a4这些就很好。

  陆琛一下便听出贺晓远这话背后的意思，他没说小几十万的车不好，而是笑笑，把“责任”赖到自己身上，说：“你知道的，我大手大脚惯了，买东西一向挑贵的买。”

  跟着道：“再说了，送你的，不挑好的也拿不出手。”

  再道：“也还好，不算很贵，你工作需要、进进出出，总得开好一些的车。”

  又道：“办公室都知道你有个哥哥，我总不好自己开7，让你开便宜的。”

  “拿着吧，嗯？”

  陆琛说着，伸手握住年轻男生的手，把车钥匙放到他手里。

  贺晓远握住车钥匙，低垂着头与目光，一时叫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陆琛也不解：“怎么了？”

  他觉得贺晓远似乎有些不高兴。

  贺晓远垂着目光，声音很轻很低，说：“可我都给不了你什么。”

  陆琛听到笑了。

  他能理解，觉得年轻孩子纠结这种“平等的所得与付出”是正常的，确实与人相处，大家一般都是你给我个苹果、我给你只梨的对等。

  陆琛能明白贺晓远的“为难”。

  陆琛宽慰：“不是给我工资卡了吗。”

  贺晓远抬眸，小猫一样乖顺的和陆琛对视。

  默了默，小远猫道：“你也送别人很贵的车吗？”

  陆琛也不想看着面前男生说话的时候总笑。

  可偏偏就是一看见他的小远猫，笑意便禁不住的挂上眉梢眼角。

  陆琛含笑看着眼前：“我上次订车，是给我自己。我上次买礼物，是送给你的那些除夕礼盒。”

  “我连春节给家里的东西都是让陈君去办的。”

  态度越说越软，完全是哄着人的语气。

  而两人面对面，挨得格外近，说话的气息都快要相触在一起了。

  却谁都没动，一个低垂眉眼，一个抬眸对视。

  贺晓远那对蝶翅般的长睫忽闪了下，垂了下目光又很快抬起，声音依旧低，轻轻道：“那你对别人，也像对我这么好吗。”

  陆琛有些意外。

  这是贺晓远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

  是想确认这份待遇的独一无二？

  陆琛从这背后的一点意图里，察觉出几分安全感的缺失。

  陆琛继续哄着：“哪里有别人？”

  贺晓远又垂了下眸，轻声道：“比我好的。”

  陆琛问：“谁比你好？”

  贺晓远抬眸，肯定道：“有的，很多。”

  陆琛抬起胳膊，面对面的揽了面前男生的肩膀，哄着：“‘比你好的、很多’，我又不认识。”

  “怎么了，不开心吗。”

  “看来我这车送的不是时候。”

  贺晓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不开心。

  他只是在装样子，不想被看穿。

  贺晓远跟着点了点头，很乖的模样，道：“很喜欢，谢谢。”

  陆琛揽肩的手臂紧了些许，问：“心情不好？”

  贺晓远答非所问，近站在陆琛怀里，抬着眼道：“你下面是不是准备送我房子了？”

  陆琛当真问：“想要？”

  贺晓远故作生气的样子，抬手拨开陆琛揽自己的那条胳膊，声音大了许多：“陆总！省省吧！钱不是这么造的！”

  又跟着扭头看了眼车，“哪家4s店订的？”

  特别正儿八经道：“等会儿订单和购车□□给我，我明天去退。”

  陆琛好笑，一把揽了贺晓远的肩膀往电梯走，玩笑道：“敢退打断你的腿。”

  贺晓远恢复神色，咋呼道：“你都敢买了送我，我为什么不敢退。”

  陆琛拿胳膊夹贺晓远的脖子：“再说，再说明天再给你订。”

  贺晓远挣扎，怼道：“你是不是大手大脚惯了……”

  两人恢复笑闹。

  当晚躺在床上，贺晓远举起手里的保时捷车钥匙看着，默默沉思。

  他想陆琛待他太好太好了，难怪他会喜欢上陆琛。

  是，他们差距很大。

  那又怎么样？

  直接放弃吗。

  贺晓远从前确实是个不会保留幻想、去够自己攀不上的东西的人。

  可人和别的不一样，已经近在咫尺，难道要他现在推开陆琛吗。

  如果推开了陆琛，他以后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吗。

  何况他还喜欢陆琛。

  贺晓远的想法在短时间内又变了。

  他想既然差距大，他去缩短这个差距不就好了。

  他最擅长的不正是卷吗。

  贺晓远看着手里的车钥匙，目光一下变得坚定。

  次日，节后第一个工作日，陆琛清早下楼，正准备和往常一样弄早餐，却发现贺晓远人已经在厨房了。

  他有些意外，进厨房，问：“这么早？”

  贺晓远转身，一手端盘子，一手挽住陆琛的胳膊，带着人往外面餐厅去。

  到餐桌边，贺晓远拉椅子，按了陆琛的肩膀让他坐，跟着把盛了丰盛早餐的盘子摆到陆琛面前。

  陆琛看了看盘子里，挑挑眉，正要转头，肩膀被搭住，贺晓远搂了他的肩膀，亲密的弯腰凑在一旁，问他：“怎么样？做的还行吧？”

  陆琛扭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贺晓远心想不是今天，是以后他都会起这么早。

  给喜欢的人做早餐什么的，他很有动力。

  “你吃吧。”

  贺晓远说着直起身，顺便拿搂肩的手拍了拍陆琛的胳膊。

  从前从未留神过，此刻趁着靠近，感受到掌心下男人结实的臂肌。

  贺晓远收回手，悄悄弯了下唇角——揩油什么的，这当然不算，搭肩么，他们一直都搭的。

  贺晓远起身便绕过餐桌，餐椅靠背上的外套拿起，便往电梯的方向走，同时对陆琛道：“我走了。”

  陆琛意外，心想现在才几点：“这么早就去公司？”

  贺晓远精神面貌十足，闻声头也不回的抬手摆了摆——

  从今天开始，他要认真上班。

  以前上班没什么动力和目的，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要拼命推项目，努力工作早日升职，缩短和陆琛之间的差距。

  等差距没那么大了，他就来追陆琛，跟陆琛表白。到公司、进办公室，同样早到的几个行政助理都看出贺晓远今天精神面貌格外充足。

  他们以为是春节假期休息了七天的关系。

  “小远boss早啊。”

  几人和贺晓远打招呼。

  贺晓远到工位，开电脑，沉稳道：“早。”

  不久后常北拎着公文包进了办公室，和众人打过招呼，他边坐下边道：“咱部门车位那儿谁买的新车？够阔啊，保时捷。”

  贺晓远：“我的。”

  常北转头看贺晓远：“可以啊，上来就是这么好的车。”

  问：“拿项目奖金买的？”

  贺晓远对着电脑边忙边道：“我哥送的。”

  常北哟道：“不愧是亲哥。”

  什么亲哥，是暗恋对象。

  贺晓远弯了下唇角。

  当天去客录那边，打过新年好的招呼后，刚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便有人说贺晓远今天的精神头特别好。

  “过年谈女朋友了？还是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了？”

  有人玩笑道。

  贺晓远也笑：“项目都没做成娶什么老婆？我等着项目落地拿奖金了再娶老婆。”

  回部门，难得陆琛今天也在。

  贺晓远工位坐下，冲对面的陆琛看了看。

  没一会儿，陆琛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

  陆琛拿起来，发现是贺晓远给他发的消息：【照片】

  照片上是贺晓远在工位的一张怼脸自拍，一看就是刚拍的。

  自拍下跟着两个字——

  贺晓远：【帅吗？】

  给陆琛看笑了。

  陆琛：【嗯，帅。】

  贺晓远：【多帅？】

  陆琛正打字，贺晓远：【全世界最帅吗？】

  陆琛唇角弯起，删掉了刚刚打的字：【嗯，全世界最帅。】

  今天的小远猫，不，应该说是小远狼，骄傲自信的竖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