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新一周的周一，贺晓远刚进办公室，就收获了一片掌声和起哄：

  “帅啊,远哥。”

  “新发型不错啊。”

  贺晓远坐下，电脑开机，没理这些瞎起哄，知道一群人纯粹就是闲的。

  只是他们谁也没料到，这么一闲就闲了一整个早上——没事也没活儿，人事部那边也没任何通知。

  大家都在工位上摸鱼,贺晓远和刚好也闲着的徐若萌隔着网聊了小半个早上。

  中午,刚到吃饭时间，一组全员就纷纷起身，闲着也是闲着，顺路去三组那边看看，顺便显摆下。

  结果三组整个办公室都空着的,只有葛鹿鸣在，而葛鹿鸣对着电脑头都没转一个,问她去不去吃饭，人家回了句：“别理我,我等会儿吃电脑。”

  一组：ok。

  邹帆平走前没忘皮一句：“记得别落了鼠标和键盘。”

  葛鹿鸣盯着电脑、手下不停：“前辈同志们！走你们的吧！”

  下午，一组全员继续在办公室摸鱼。

  如果说早上摸鱼还带那么点随时待命、不敢太放肆的意思，下午的摸鱼,基本就都放开了——

  好几个男生开了游戏,江薇薇直接满屏都是购物网页。

  贺晓远本来坐在工位上拿电脑和徐若萌聊天，聊了一小会儿,徐若萌有事忙去了,贺晓远彻底没事做了。

  他关掉和徐若萌的聊天页面,转头看了看，发现其他人都没闲着，打游戏的、围观的、刷网页的、聊天的。

  贺晓远实在没事可做——这么多年了，他不是在念书补课，就是在兼职打工赚钱，像这样完全空下无事可做的闲暇，几乎没有。

  他也没什么爱好，现在空了，能做什么？

  贺晓远面对电脑，只得也打开网页，随便翻翻新闻和网站。

  翻看了会儿，实在觉得没意思、也提不起兴致，又都给关上了。

  做什么呢？

  贺晓远真的觉得很无聊。

  这个时候他多少有些羡慕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觉得大家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空了都知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不像他，过去只有学习和兼职，什么爱好都没有，现在空了连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也不是完全想不起来能做什么，刚刚翻网页看新闻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陆哥好几次。

  换见面前，他有空又想起陆哥，肯定就二话不说地开了电脑端的微信戳戳陆哥，问问陆哥这会儿忙不忙，随便聊几句了。

  现在——

  贺晓远边面对电脑边一手支着脑袋地想：陆哥可是陆总，项目组的高管，高管哪儿会闲啊。

  之前他频繁找陆总，都是因为工作上有不懂，闲聊什么的……

  贺晓远再次跟着想到他频频发的那些表情包，进而联想到保不准哪次陆总那边在开某个重要会议的时候，他piu的发过去一只小恐龙，小恐龙在摊开在会议桌的电脑的屏幕上蹦蹦跳跳。

  不想没什么，这么一想，贺晓远觉得自己简直快尬死了。

  他往桌上一趴，此时此刻，默默用情绪为自己从前的无知和莽撞“买单”。

  桌上的手机这时候嗡嗡震了几下。

  贺晓远还趴着，伸手去摸，摸了拿起来，脑袋枕着胳膊、侧头，滑屏解锁，看见是陆琛那边发来的消息。

  陆：【刚结束轮岗，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在做什么？】

  贺晓远：……

  在自己一个人尴尬。

  贺晓远继续侧头枕着胳膊，单手打字：在摸鱼。

  想了想，删除，重打：在办公室。

  又想了想，删除，再打：没做什么。

  贺晓远这边删删改改好一会儿，一直没回复，对面道：【在写什么？一直输入。】

  贺晓远：“……”

  他隔着手机又开始觉得尬，心里叹了声，默默“啊”了一下，手机盖回桌上——自打知道陆哥就是陆总，想到陆哥脑海里就蹦出陆总，他多少有些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无阻碍的闲谈了。

  打个比方：你学生时代交了个笔友，聊得那叫个趣味相投、开开心心，结果见了面，那其实是你学校的教导主任。

  能好吗？

  就问你，这样你还能好吗？

  贺晓远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能——哪怕陆总是高管，不是教导主任。

  但没办法，谁让他先认识的陆总，而陆总的高管形象已经先入为主了。

  唉。

  贺晓远沉了口气，起身坐直。

  他靠进椅背里，捧着手机回复：【没写什么。】

  陆：【在忙？】

  贺晓远：【没有。】

  陆：【很空？】

  贺晓远：【是的。】

  纯问答式聊天，字数也少，没有表情包，一看就和从前很不一样。

  对面发过来语音，贺晓远戴上耳机、点开，听到耳机里男人带着笑音的话：“怎么了？语气这么干。”

  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温和友善又亲近的态度。

  听得贺晓远立马开始反思自己：贺晓远你这是干什么？人家陆总那么好，又是帮忙又是请吃饭，还给买衣服回礼的。

  你到底在干嘛？

  贺晓远默默调整心态，调整好了，暗暗清了清嗓子，按着语音键，手机举到唇边，轻声回复道：“没什么啊，今天没事，我们都在办公室摸鱼。”

  所有人都在摸自己的鱼，办公室里动静不大不小，没人留神贺晓远这边。

  贺晓远发完一条语音，又跟着发过去一条：“陆哥今天也不忙？”

  身为高管，忙起来的话，估计也没时间找他。

  陆琛：“还好。”

  贺晓远突然想起什么，是真的好奇，问：“你不会也在摸鱼吧？”

  陆琛含笑：“上班摸鱼不是很正常吗。”

  贺晓远举手机到唇边，低声说：“我以为你们高管都日理万机呢。”

  终于恢复到从前闲聊时的语气和氛围。

  两人拿语音聊了会儿，贺晓远收到一张照片，点开，发现是茶壶里泡的红茶。

  陆：【味道很好，很喜欢。】

  贺晓远看看照片和发过来的话，抿唇笑了，捧着手机也打字回复：【喜欢就好。】

  他下意识要去按表情包，又本能的顿住了，想了想，还是挑了表情包发过去：【小恐龙蹦蹦跳跳jpg】

  陆：【大恐龙摸小恐龙脑袋jpg】

  贺晓远看着两个表情包，默默地笑，想：他之前有什么可顾虑的。

  陆哥是陆总没错，陆总的高管形象先入为主也没错，但陆哥不就是他认识的陆哥吗。

  贺晓远：【比心jpg】

  因为和陆哥聊了会儿天，贺晓远总算打发了一点空闲时间。

  陆哥约莫也清楚管培这边空的时候能有多空，后来聊完前，他发了几份公司的投资项目案例，让贺晓远这边看了消磨消磨时间。

  给贺晓远感激坏了：【立正敬礼jpg】【谢谢陆哥！】

  陆琛回了条语音，正色的口吻，玩笑的语气：“叫什么陆哥，在公司要喊陆总。”

  贺晓远从善如流地回语音，手盖住唇，语调愉悦：“谢谢陆总。”

  陆：【乖。】

  贺晓远没觉得这个“乖”字有什么，结束聊天后，开开心心对着电脑去看案例消磨时间了。

  江薇薇把脑袋凑过来，看清贺晓远在做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裂了，大惊不已地放声道：“不是吧！大帅哥！你这是要卷死我们吗？！”

  引来其他人的围观，观完纷纷卧槽：

  【远哥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在打游戏，你在看案例？】

  贺晓远也很无辜，扭头眨眨眼：“我没事做啊。”

  袁淼坐在自己工位上，人往椅子里一靠，抬着下巴眺望贺晓远这边，指挥其他人：“来，把他给我押过来！今天下班前，他必须给我学会吃鸡！”

  邹帆平和另一个男生分别一把架起贺晓远的胳膊，贺晓远被迫起身，哭笑不得：“我真不会打。”

  邹帆平架着人往袁淼那边走：“你放心，我们教，反正你今天别想卷我们！”

  ……

  当天下午茶，别人都在喝咖啡、吃点心，袁淼的工位上，时不时传来几个男生的声音——

  “那儿那儿，那棵树后面有人，肯定有人。”

  “有车，有车，开车过去。”

  “包，包，有包，去舔。”

  贺晓远的声音一派无邪纯真：“怎么舔啊？”

  ……

  听得辛蕊她们几个女生都要笑死了。

  江薇薇不解道：“好神奇啊，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不打游戏的男生，而且还是个超级大帅哥。”

  还是辛蕊看得开，道：“大帅哥要会什么游戏啊，颜好、人高、腿长、能力强、会赚钱，哪个不比打游戏强。”

  “也是。”

  辛蕊边吃边感慨了句：“诶，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大帅哥，最后会被哪个有福之人拿下呀~~”

  次日，不用贺晓远自己觉得无聊，他几乎是一来办公室，就被袁淼搭着肩膀领去了游戏界面已经打开的工位。

  “大帅哥，我们今天撸啊撸。”

  贺晓远坐下前：“我能拒绝吗？”

  被袁淼一把在电脑前按下：“不能。”

  好在今天也不是完全没事做——人事部那边送过来一大箱子的发/票，让他们帮忙贴发/票。

  11人从箱子里分领了一部分发/票回各自的工位贴，边贴边聊天：

  “贴发/票不是行政部的活儿吗？”

  “不是吧？我记得发/票都是个人自己贴，然后拿去财务部报销的。”

  “那这些发/票哪儿来的？怎么都跑人事部这边了。”

  “不知道啊，估计是人事部这边的发/票吧？”

  ……

  “嚯，坐公交的两块钱也要报吗？”

  “别看不上小钱，积少成多，回头都能公司旁边买房了。”

  “你别忽悠我，这得积多少，梦里的公司边上买房吧。”

  ……

  贺晓远则在边贴边看的时候，注意到自己贴了好几张机票的发/票。

  他心知这是有人出去出差的发/票，一边贴工整，一边又暗暗期待——轮岗已经结束，很快，他就会去到分派的部门，和其他员工一样，正式开始上班。

  当天下午，一组弄到了组内全部人的所有评分，贺晓远以92的均分，赫然排在第一。

  办公室里，大家对着各自和别人的评分议论不停，贺晓远的第一也早在大家的预料之内。

  一三组的大群里，大家聊道：

  【大帅哥92吗，那他现在最高啊，我们组葛鹿鸣现在的均分刚卡在9。】

  【二组那个秦乘飞谁知道？】

  【秦乘飞好像没有92，忘了吗，岁岁星考核的时候把分数拉开了。】

  【那大帅哥的第一稳了啊。】

  【不一定，二三组轮岗没结束，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

  贺晓远看着评分表上的92，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挺高兴的，就像学生时代拿到了自己满意的考分一样。

  他截图，把评分发给陆琛：【截图】【陆哥，考核分数出来了，这是我的均分。】

  陆：【很不错。】

  陆：【你自己满意吗？】

  贺晓远：【小恐龙点头jpg】

  陆：【那很好。】

  贺晓远：【后面就等部门分派了。】

  周三，人事部通知一组在系统里申请自己想去的部门，贺晓远对着电脑，考虑再三后，还是选择了金服部。

  用鼠标点击确认，申请报送上去的那一刻，贺晓远心口咚咚快跳了两下，约莫是因为站在了人生的路口，做出了一次重要的选择。

  周四，坐在工位的袁淼突然起身，疑惑地道了句“人事部那边叫我过去”，便推门出去了。

  再回来，他一进门便道：“公司和我聊分派了！”

  大家惊讶不已，纷纷问他情况。

  袁淼：“我不是申请了手游部≈a三组么，他们跟我说三组今年不缺人，问我愿不愿意去六组，也是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然后把六组的情况和我聊了下。”

  有人问：“你同意了？”

  袁淼理所当然道：“同意啊，又没分我去其他游戏类目，我本来就想去oba，三组六组在我这儿没什么不一样。”

  “也是。”

  “哇，真好，去了你想去的。”

  办公室里一时为部门分派热议了起来。

  而从袁淼开始，接下来陆续有人被叫出去。

  有的人回来，一脸高兴，这种一般都是去了自己想去的部门，或者是去了在他看来还不错的公司给安排的地方；有的人回来则不太乐意的样子，这种不用问，肯定都是没和人事那边谈拢。

  贺晓远目送一个两个三个的走出办公室，默默等，等人事部那边叫自己去面谈，结果一直等一直等，别人都被叫去了，还是没到他，他直接等到了最后。

  “小远，你过来吧，c2会议室。”

  朱璇敏终于私戳了他。

  贺晓远起身，周围人看他，知道他选了金服部，都给他加油打气：“别担心，你第一，肯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贺晓远默默吸气暗暗吐气：但愿吧，他也希望。

  然而等他到了小会议室，面对面坐下，人事部主管翻了翻面前桌上的几页纸，再抬眸，表情严肃道：“贺晓远，你自己申请了金服部，但你知道公司这两年一直在缩减金服那边的规模，甚至在减持金服的占股吗。”

  一上来就用直白的话语打了贺晓远一个措手不及。

  而贺晓远一个新入职场刚结束轮岗的还在试用期的普通员工，怎么会清楚这些高层次的战略部署方面的情况？

  贺晓远放在身下的手默默捏了捏，尽可能平静的回复道：“这些我确实不清楚。”

  主管隔桌凝视他，再次直白道：“这样，我先告诉你我们这边的分派建议吧。”

  贺晓远与主管对视：“好。”

  主管没有停顿的缓缓道：“我们给你的部门去向的建议是，公关部。”

  贺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