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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长安墨色      更新:2022-10-30 21:14      字数:5018
  都是自家人,饭桌上沈泽秋没有避讳,说了想和胡掌柜去南边的打算。

  莲荷的男人赵全也早就辞了码头的工,改帮沈家做活,他听了皱皱眉头,“掌柜的,我听来往的船员们说,那南边不比我们这边太平,民风特别剽悍,虽然是走水路,一路上也很艰难哩,没有老师傅带恐怕走不动。”

  赵大妈生怕儿子不会说话,得罪人,忙偷偷踩了赵全一脚,意思叫他说话多注意,别好的坏的都往外冒,得罪人了都不晓得。

  “娘,你踩俺干啥!”谁知道赵全直愣愣不会拐弯,提高嗓门说了出来。

  何慧芳笑笑,给赵大妈递过去一个肉包,“没事儿,赵全说得对,叫他说!”

  她呀,还就稀罕赵全这种直爽劲儿,痛快,花花肠子少,好交往。

  听见沈老太太都夸自己,赵全挺起胸膛憨厚的笑了,抓起个肉包狠狠咬下三分之一。

  “唉,这个我也打听到了,可惜今日打听一下午,没有熟悉南下路的人,码头倒是有许多南边的船来往,要是跟着船南下……”

  沈泽秋有些犹豫,话还没说完,努力大嚼肉包的赵全抬起头,急忙说。

  “不行,掌柜的,码头上有句行话,叫做水路走多了,心眼子也多,这些跑长途的船工们好狡猾,您和胡掌柜这样的体面人一上船,半路准会被劫,不成的,他们不可信!”

  何慧芳默默的码了两只肉包在赵全的碗中,这小子话虽不中听,可说的都是实情哩。

  “泽秋哥,赵全说的对,去趟南边至少得两三月,没有信得过的人带,不行。”安宁蹙眉说道。

  沈泽玉干了一日的活计早就累坏了,刚才一直埋头苦吃,不过他们的谈话都听在耳朵里,擦了擦嘴说,“我住的院里,有个光头老爷子,他好像就是打南边回来的,熟悉路,听说年轻时也南来北往的做生意,老了,想落叶归根才回咱们桃花镇。”

  “欸,那明日带我去见见吧。”沈泽秋兴致很高。

  沈泽玉点头,“行,不过我得先回去问问他。”

  回到杂院里,沈泽玉拿上一壶酒,一包花生米,叩开了楼下光头老爷子的门,老爷子今年五十多,还健壮得很,就是

  腿受过一点伤,走起路来不太方便。

  “光头老爷子,睡了吗,咱们喝几口不?我带了酒和花生米。”

  不一会儿,屋子里响起窸窣的脚步声,光头老爷子披着件外裳,提着煤油灯开了门,“进来吧。”

  沈泽玉爱听光头老爷子说天南地北的见闻和故事,老爷子也乐得倾诉。

  喝多了酒,沈泽玉往后一栽,靠着椅背祥装睡熟了,他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特别的明显。光头老爷子一口闷完杯子里的酒,嘟囔着,”泽玉,你酒量不咋地啊。“

  隔日的早晨,沈泽玉晨起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见光头老爷子在院里晒太阳。

  “泽玉,你过来!”老爷子粗声粗气的说。

  等沈泽玉走到他边上,他从怀里摸出个钱袋子塞给他,严肃的说,“你咋这么不小心,钱袋子落我屋里都不晓得。”

  “哎呦,我太马虎了,谢谢您哩。”沈泽玉双手接过连连道谢,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老爷子这么敞亮,他却故意设计试探。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沈泽秋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

  下午梅小鲜领着孩子从娘家回来了,带了几斤田螺回来,这季节的田螺最肥美。梅小鲜拿了一半去花街,给沈泽秋一家子尝鲜,剩下一半用桂叶、干辣子、葱姜蒜还有酒炒了满满一盘。

  那香味飘得整个杂院都能闻见,沈泽玉盛了一碟子去找光头老爷子喝酒,这回把话挑明了说,问他愿意领人往南边去一趟不。

  “去!怎么不去,我还想趁年轻多攒些棺材本哩。”光头老爷子脆口答应了。

  ……

  九月初八是个宜远行的好日子,何慧芳特意去镇外香山寺找人问来的,可惜慧能大师又远游去哩,是他那小徒儿给算的,算完了说啥都不肯收钱,转身就跑了。

  小和尚跑,老和尚站在禅房门口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如此不沉稳。”

  “师祖,徒儿不想被毒虫咬,阿弥陀佛。”小和尚边跑边说。

  何慧芳笑眯眯瞧着,嗐,高僧的徒弟也这般厉害,说的话高深莫测,叫人听不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初八很快便到了,沈泽秋和胡掌柜,还有赵全及光头老爷子一块到清

  水口等船。

  光头老爷子姓何,沈泽秋他们便称呼他为何老爷子。何老爷子一听他们要找产绫罗绸缎的地方,当即爽快的说,“这个好办,去江南,金陵、苏州、杭州有很多,这路我熟。”

  坐在茶棚里等船的时候,何老爷子蘸着茶水又把地图画了一遍。

  “咱们桃花镇吃的是桃花江的水,而桃花江发源于桑水河,青州城就是依桑水而建,而江南是依托长江水系而建,和咱们桑水不是一条道,我们得坐船南下去到桑水河的末端,吴州城,再穿过吴州城,走到小河港,到了小河港,就有船去江南哩。“

  沈泽秋点点头,“幸好有您指路,光靠我们几个,准得走丢。”

  “沈掌柜别客气。”何老爷子笑笑。

  赵全蹙起粗眉,“这样说来,码头的那些船员根本就不是从江南来的?咱们桃花江和长江根本不通航哩。”

  “一半一半吧,小河港才是大港口,大船靠在小河港,船员雇车把货从小河港运到吴州城,换吴州城的船再北上。”何老爷子吸了口旱烟说道。

  他们这回出去,沈泽秋和胡掌柜都带着六百两银票,贴身放好,穿上普通的衣裳,和何老爷子假装成父子,何老爷子是老父亲,胡掌柜是大儿子,沈泽秋是二儿子,赵全是侄子,就说一块去南边寻亲的。

  船很快就到了,三日后就会到吴州城。

  看着船影消失在远处,何慧芳心里忐忑的不行,唉,这一趟走得远哩,抵得上进京赶考咯。

  安宁宽慰着她,“娘,您放心吧,泽秋哥不是个莽撞人,胡掌柜也是见多识广,赵全身高力壮,还有何老爷子领路,定能一路顺风。”

  小石榴趴在安宁的肩头,愣愣的望着白茫茫的江面,看了一会他倾身摸摸何慧芳的脸,好像在学安宁安慰何慧芳。

  “乖,走吧,咱们回家。”何慧芳心里好受不少,领着小石榴回了铺子。

  ……

  “安宁,吃饭咯。”

  估摸着等沈泽秋他们从南边回来已经是隆冬,要在清源县城开店也是冬日或者初春了,安宁干脆提前画起冬衣和春裳的新款。

  前两年她画花样子只关注衣裳本身,现在有了经验,她会先打草稿,定下来以后涂上颜色,

  衣裳,鞋子,发型和首饰都成一套,颜色搭配也有讲究。

  比如她现在就发现,体胖的人不宜穿浅色的裳子,瘦矮的人不宜着过于繁复华丽的裳子,等等。

  这一日,不知不觉又描到了日暮时分。

  何慧芳在院里招呼安宁吃饭,今晚菜挺丰盛,一碟子色香辣俱全的肉片烩青椒,一碟干煸豆角,一截卤肉店买的卤豆腐肠,还有一大碗清爽的黄瓜汤。

  “嗯,来了。”安宁下楼到了院子里,用清水洗了洗手指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渍。往常一到饭点,大黄和小黑就摇着尾巴围着饭桌绕圈,今儿没见,她忍不住道,“咦,莲香还有大黄和小黑呢?”

  莲荷帮着拿碗筷出来,无奈的笑笑,“莲香关铺子后去菜场找豆腐娘子家的女儿耍去了,狗儿估计也叫她带走了,今晚不回来吃了,沈娘子,她回来我一定说她。”

  “没事儿,就让她多和姐妹们玩耍吧。”安宁笑笑,转脸又对沈泽秋道,“泽平,吃了饭去菜场接一接莲香。”

  沈泽平干脆的“欸”了一声,就算安宁不提醒,他也会去接的,夏天的时候家里已经给沈泽平和莲香定了亲,莲香现在算他半个媳妇哩。

  他当然得呵护着。

  ……

  “汪汪汪——呜呜。”

  “莲香,哎呀,捉住它,那只最亮。”

  菜场里豆腐娘子的家靠着山边,院子里还有几簇杂草,夏秋两季经常有很多萤火虫在院子里飞舞,今天豆腐娘子一家回乡下去了,留下十六的女儿云巧看家。云巧和莲香玩得好,所以一关铺子,莲香就带着大黄和小黑来找她玩。

  两只狗儿打架玩,她俩用一个小口袋捉萤火虫玩,正在扑一只最大的,莲香无意间看见房后头用红墨水画了一朵芙蓉花,忙叫云巧过来看,“云巧,这朵花还挺好看,你画的?”

  云巧奇怪的摇摇头,“不是我啊。”

  两姐妹正在疑惑,门外头沈泽平提着灯笼来拍门了,“莲香,莲香,我是泽平,我来接你回家哩。”

  莲香咧嘴一笑,“是泽平来了。”

  她和云巧开门把泽平放进来,莲香舍不得走,对沈泽平说,“今晚我想和云巧一块儿睡,泽平,你先回去吧,帮我和沈娘子还有我姐说说

  ,我明一早就回去,不会误了事儿。”

  沈泽平用脚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总觉得这院子不安全,回家睡多好啊,他想了想,“这样吧,我留在这帮云巧看家,莲香,你带云巧回家睡吧。”

  “沈娘子,沈老太太能同意吗?”莲香有些忐忑。

  沈泽平把灯笼塞给莲香,“放心,我伯娘和嫂子不会怪你的。”

  “这样也好,我攒了好多花钿样子,我正好拿给你看,我还会用蜻蜓翅膀做呢,晚上我就给你做一个!”莲香挺高兴,云巧也乐意。

  “沈泽平,谢谢你。”云巧道了谢,和莲香一块回花街,还带走了大黄。

  沈泽平撸了撸小黑的头,叹口气,去云巧二哥的床上躺下,喃喃自语,“睡吧,啧,我咋觉得莲香待云巧比待我还好……”

  不一会,他便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宁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次,今晚上小石榴和她睡,她摸了摸小石榴的被子,帮他掖几下被角,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睡。

  这时候打更的路过,她侧耳听了听,原来子时已经过了,现在是丑时,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右边开的侧门被拍的砰砰砰响。

  “伯娘,嫂子!”

  “汪汪汪!”

  “快开门啊,我是泽平,出事啦。”

  赵大妈和莲荷几人最先出来,不一会安宁也披衣下楼,就连睡得最沉的何慧芳也被叫醒了,她半梦半醒,恍惚间还以为是沈泽秋出了啥事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过劲儿,不过仍心有余悸。

  等她到院里,门已经拉开了,沈泽平气喘吁吁的扑进来,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色芙蓉花,扶着门框喘了几口说。

  “我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小黑的叫声吵醒了,睁眼一看,一个黑衣人在我手臂上盖了个章,我骂一句”什么人“后,他撒腿就跑,我追了追不上!你们瞧,这手臂上的章好生奇怪。”

  安宁撸起沈泽平的袖子,借着灯光细看,“这花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莲香和云巧也出来了,看见沈泽平手臂上的芙蓉花后不约而同的惊叫一声。

  “这不就是你家房后的花吗?”莲香莫名其妙,然后一阵后怕,“难道那朵花也是那个黑衣人偷偷画的?”

  云巧被吓的脸色都白了。

  这时候附近的两家人听到了动静,提着灯过来睡眼惺忪的问,“怎么了\&ot;

  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脸色忽然变得特别难看,“不好,恐怕是采花贼。”

  “走走走,咱们快去报官。”

  安宁担心的望了莲香和云巧一眼,还好今夜她们是在自家睡,要是宿在菜场,岂不是要碰上采花贼?

  ……

  “李大人,真的是采花贼吗?”

  隔日清晨,李游亲自来问云巧和沈泽平相关情况,安宁问道。

  李游细看了沈泽秋胳膊上的芙蓉花,轻嗅之下,还有股甜腻的花香气,他回身看向安宁,抿唇微微颔首。

  “没错,此人外号叫做”芙蓉面郎“,是多年流窜犯案的采花大盗,罪行累累,据说能飞檐走壁,并十分狡猾,好几次险些被抓住,临到头又叫他跑了。”

  安宁忍不住攥紧了手指,镇上有这样一名采花大盗,整个镇上的女子都无法安心。

  衙头田老四家里就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他担心极了,急忙拱手道。

  “李大人,属下觉得现在应立即戒严,衙差们昼夜不停的巡逻,以免采花贼又出来做恶。”

  李游轻轻摇头,他需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这个狡猾的“芙蓉面郎”交手。

  “李大人,我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在送李游出去的时候,安宁有些忐忑的开口。

  李游颔首,“沈娘子但说无妨。”

  \&ot;方才田衙头的话有理,可这样若盗花贼提高警惕,久不露面,由此会产生两个结果,一,他偷偷溜走,继续流窜害人,二,偷偷藏于百姓中,等我们放松警惕再犯案,无论哪种都遗祸无穷。“安宁缓缓道出心中所虑。

  “不错,沈娘子说的极对,这也是我为难之处。”李游赞许的点头,“我要抓住此贼,而非赶跑他,沈娘子有何见解?”

  安宁苦思一番,忽然灵光一闪,“学垂钓者,放出鱼饵,引他上钩。”

  “好,没错,是该这么办。”

  李游一喜,连声说好。

  到了中午,桃花镇来了采花贼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可是衙门却贴出告示,明明白白写清楚这只是谣言。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