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时不待我      更新:2022-03-14 10:58      字数:7620
  齐靖毕竟是被皇帝训斥了, 要去宫里闭门思过一个月的, 他也不好在安贵妃这里多呆,他安抚了下安贵妃,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负责看守他的内监倒是狠狠松了口气, 毕竟,如果齐靖不配合太过为难他们,那他们的任务就不大好完成了。别看皇帝现在对齐靖生气, 万一一转头就后悔了,那吃苦受罪的还是他们。

  齐靖回自己的住所时, 沉思了下,他朝身后的太监微微一笑道:“七哥心情我不好,我要闭门思过一个月, 怕是不能去安慰他了。我现在进去看看七哥,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那些内监脸上的笑有些干, 领头的那个巴巴道:“七皇子和九皇子兄弟亲身,奴才也是清楚的, 但皇上这命令……”

  “父皇是让我回宫闭门思过, 但现在稍微耽搁一点时间也是无碍的吧,公公说呢?”齐靖轻悠悠的说,他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但却让身边的内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那些人相互看了眼, 最后还是那个领头的无奈道:“九皇子既然惦念七皇子,去看看也是应当的。皇上知道了,想必心里也为两位皇子之间的兄弟情高兴。”

  这太监的意思是, 你去看可以,但皇上那里我们肯定不会瞒着。皇帝怎么想,会不会怪罪,也和他们没关系。

  齐靖朝这太监徐徐扫了一眼,道:“本皇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用公公特意提醒的。”说罢这话,他甩袖朝齐瑛所住的地方走去。

  那太监被他那凉凉的一眼看的心惊胆战,他看着齐靖的背影,小心的撇了撇嘴,心道:“平日也没见你和七皇子关系有多深,现在看梅妃落败,七皇子受困,怕是想要去落井下石的吧。还兄弟情深呢,兄弟情深个屁。”

  内监心里万般不屑的想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面上却恭敬的紧。皇帝膝下皇子甚少,他们哪个都不敢轻易得罪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把皇帝给惹怒了,人头就落地了。

  齐靖到的时候,齐瑛正在院子里练习刀法,他在战场上第一次杀人时就是用刀,命悬一线的当时根本忘了怎么害怕。直到钟鼓鸣,收兵后回去,他在营帐里似乎总能闻到血腥味,更是吐得昏天暗地的。

  连续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后来看着大齐那些受伤的将士,他才慢慢镇定下来。但从那之后,齐瑛就喜欢用刀了。

  齐瑛看到齐靖后,把刀收了起来,他眼睛还有些红,但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了,他说:“九弟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齐靖慢慢的走到齐瑛身边,叹了口气道:“母妃因为被死去的宫女文竹诬陷,被父皇以管理六宫不善为由罚闭门三月,我因不服,觉得父皇偏袒太子,顶撞了父皇,也被罚闭门思过一月。”

  齐瑛面色沉沉道:“既然是父皇的旨意,那九弟就该回自己宫里好好静心思过,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齐靖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七哥怎么样了。”

  齐瑛垂眸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劳九弟惦念,我很好,没什么事的话,九弟还是尽快回宫闭门思过吧。”

  齐靖一脸轻笑道:“那就好,七哥没事,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出了这种事,七哥和太子殿下心里肯定都不好受,我要回宫禁闭一月,也没办法向太子殿下请安了,若是七哥哪日去了东宫,帮我向太子殿下问候一声。”

  说完这话,齐靖转身而走,就好像他真的只是来探望齐瑛那般。走了几步,齐靖又站定,他回头又朝齐瑛微微一笑道:“七哥,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和太子心里不好受,宫外的斐侯爷心里怕是也难受的紧,斐老夫人年纪大了,你莫要让她担心。我也要回去让人安抚外公他们,要不然怕他们会多想。”

  齐瑛拎着刀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明知道齐靖这是故意在他心上捅刀子,可是他只能拿自己那颗用肉做的心来阻,刀入心口,疼的让人浑身难受。

  齐靖看着齐瑛低垂着脑袋的模样,忽然他有点可怜。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有着温柔善解人意的母妃,有着疼惜自己的外家,有着感情深厚的兄弟,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齐靖收回眼往宫中走,他面上染了一层冷漠,他看着宫中的景致,漫不经心的想,这是皇宫,自古以来,宫里哪能出现真正的兄弟情。本来就是假象,身为皇子,没有人可以例外。他、齐瑛、齐染本来就是要在这泥潭中苦苦挣扎的人。

  宫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梅妃恶意诬陷太子,被皇上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入斐家后,让斐家陷入了巨大的困境中。斐老夫人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直接晕倒了,惹得斐家又是一场大乱。

  斐清听到这件事第一反应便是前往宫里打探消息,但是被斐贺拦住了,斐贺看着他怒声道:“你还嫌现在不够乱是吗?”

  斐清眼睛有些迷茫,他道:“父亲,我就是想知道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夜……”不过是一夜,便是天翻地覆,他那个一向把太子看成亲生儿子的梅妃姑姑竟然是陷害太子的帮凶,那齐染和齐瑛两人呢?

  斐清心里跟有无数匹马在里面闹腾似的,他急切的想入宫问清楚一切。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想也许是有人诬陷了梅妃娘娘,刻意挑起太子和七皇子之间的感情。

  斐贺看着他叹了口气,他把手缓缓放在斐清的肩头沉声道:“现在不是入宫问这些事的时机,你祖母病了,你身为侯府世子,要担得起责任,为父要进宫去请罪,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斐清第一次听斐贺对他说这番沉重的话,以往他就算是再怎么无赖过分,斐贺也只是道,莫要混账。他知道斐贺不想让他戍边,只想让他做一个顽劣的世子,日后是个普通的侯爷,不会被人忌惮,不会让未来的皇帝为难。

  他觉得当个纨绔挺好的,每天吃吃喝喝,高高兴兴的,但是没想到有一天风云还是临头,而且是由他们内部跑出的风跑出的云。

  斐清望着斐贺的眼眸,他收回心神小声道:“父亲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斐贺在他肩膀上又拍了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进宫了。

  斐贺脱帽跪在乾清门请罪,同他一起的还有安家的人。乾清门是上朝的必经之路,他们跪在那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会看到。

  安老太爷等人跪了一炷香的时间,皇上便派人把他们送回去了,并没有召见。安老太爷等人自然是一脸感激,宫里的贵妃娘娘犯了错,被幽禁三月。皇上既然没有说别的,那就是说贵妃娘娘犯下的错不大,不会连累到九皇子,而他们安家在京城的势力仍旧安稳。

  安老太爷临走时看了一眼直直跪在地上的斐贺,他叹了口气,然后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斐贺在乾清门跪了一个时辰,皇帝派身边的内监宣他入宫。斐贺听了这个消息,面色不变。他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下,那内监忙扶着他,道:“斐侯爷万万要小心。”

  斐贺谢过那公公,然后随着他慢慢朝御书房走去。到了地方,斐贺刚刚看到皇帝的脸,便跪下道:“臣斐贺参加皇上。”

  皇帝看着他从鼻子里出了口气,然后狠狠白了他一眼道:“起来吧。”斐贺没有动,他道:“臣有罪,不敢。”

  皇帝气笑了,他道:“那你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斐贺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他愣了下道:“梅妃娘娘陷害太子之事……”

  “梅妃说此事你们斐家并不知知情。”皇帝没让斐贺说那些场面的话,他直白道:“斐贺,今日你告诉朕,此事斐家当真不知情?”

  斐贺闭了闭眼,道:“皇上,斐家一心只在边关,只想守护我大齐江山,万万没有其他心思,请皇上明察。梅妃娘娘品性贤淑,臣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望皇上细查。”

  皇帝道:“众目之下,太子和七皇子眼前,梅妃自己都已招认,朕难道还会冤枉了她不成?”说道这里,皇帝心中的那口恶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他狠狠拍了下御案站起身指着斐贺的鼻子骂道:“她是朕下旨亲封的梅妃,朕在太子年幼时便让她抚养,就是想着太子自幼失母,她又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凡事有个照应,你们斐家也□□耀百年。现在她倒好,竟然打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若非这次她行事仓惶,行迹败露,太子日后岂不是要落入她的圈套中?斐贺,你可想过这后果?朝堂内外如何评价斐家?御史上折子弹奏斐家的折子都快在朕的御书房落成山了,你还敢开口让朕细查。朕没有罢免你的官职,没有让你们斐家跟着赔罪,已经是看在太子的面上了,你可明白?”

  斐贺知道皇上这是在警告他,太子齐染才是他们斐家的庇护所,若是他们斐家因此事对太子有异心,那等着他们的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斐贺道:“皇上,说句大逆的话,太子和七皇子都是斐家的外孙,斐家是一样疼爱。只是太子是储君,斐家对他多了几分臣子的恭敬,不如对七皇子那般随性。斐家绝没有其他心思。”

  皇帝看着斐贺,眼睛里有着疲惫,他揉了揉额头道:“朕自然是信你的,刚才东宫来禀,说是太子染了风寒。他向来敬重梅妃,又疼惜齐瑛。他这是心病,你去劝劝他,让他放宽心,凡事不可强求。”

  斐贺道:“微臣谢皇上信任。”说到这里,斐贺缓缓抬头道:“皇上,微臣还一请求,万望皇上恩准。”

  “若你说的是想去探望梅妃,那便不必开口了。”皇上脸上神色有些冷,他道:“她乃是罪人,朕饶她不死,已经看在齐瑛和太子的面子上了。你莫要多此一举,惹朕不快。”

  斐贺垂头道:“臣遵旨。”

  皇帝道:“下去吧。”

  斐贺又叩了叩头,然后起身缓缓离去。他在战场上时时都挺立的背脊,在这一刻莫名有些弯曲。皇帝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等人走的看不到了,皇帝心头一阵烦闷,把御案上那些弹奏斐家折子全部扔在了地上。

  御书房服侍的宫女太监纷纷跪下,房内寂静无声。许久后,皇帝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整个人颓然坐在椅子上。

  齐染一直在让人打探着斐家的情况,得知斐老夫人晕倒了,忙派了御医前去。斐贺跪在乾清门请罪的事他也听说了,他知道皇帝生气,所以也不敢去求情,只能忍着。好在皇帝还是信任斐贺的,让人进宫面圣去了。

  听到消息后,齐染松了口气,然后被吉祥扶着回寝宫休息,吉祥一路上碎碎念道:“太子,你的脸都起红了,这热气也上来了。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万万不可太过操劳。”

  齐染头晕脑胀的,耳边听着他这话,便不高兴的道:“闭嘴。”

  吉祥看着他难受眉眼间有些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话了。小心的把齐染扶上床,他忙拿了熬好温度也正适宜的药,然后小心的递给齐染。

  药很难闻,也很苦,齐染却面不改色的仰头喝下。等他喝完,吉祥忙递上去一罐蜜饯,齐染看着那蜜饯有些出神。

  吉祥看他没有动,神色有些恍惚,心里有些不知滋味。贴身服侍齐染的宫人都知道他不大喜欢喝那些苦药的。以往齐染生病需要喝药时手边都准备的有蜜饯,那都些蜜饯都是梅妃亲手做的,齐染很喜欢。

  现在这蜜饯虽然早已换了,但是齐染看到这些,怕是会想到梅妃娘娘吧,吉祥心里有些发苦的想。不过他还是面无改色的把东西往齐染面前放了放,轻声劝慰道:“太子,嘴里苦,吃点去去苦吧。”

  齐染漫不经心的捏起一个蜜饯,然后缓缓放在嘴里,又苦又甜的滋味在嘴里蔓开。齐染把东西囫囵咽下,语气有些飘道:“把东西收起来吧,日后不必拿出来了。”

  吉祥应了声,在他准备伺候齐染休息时,有内监来禀,说斐侯爷来了。

  齐染猛然坐起身,他的头因为动作激烈而又沉了沉,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抓着床沿,对着一脸担忧的吉祥语气有些焦急道:“快去请斐侯爷进来。”

  吉祥知道齐染现在想见斐贺,应了声忙去了。

  斐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脸病态挣扎着要起身的齐染。斐贺忙上前扶住他,然后掀开衣袍准备跪下,齐染紧紧抓着斐贺的胳膊,道:“舅舅不必如此。”

  斐贺听齐染这一声舅舅听得是心底发酸,齐染在说话方面一向不让人抓住把柄。每次见了他,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别处,都称呼他为斐侯爷的。

  这次必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想要和自己这个舅舅说说话吧。

  齐染让斐贺坐下,让吉祥出去,然后他平息下自己的心态,轻声道:“舅舅可无碍?父皇那里可有为难?我听闻外祖母被宫里的事惊着了,她老人家可还好?”

  斐贺抬眸看着已经恢复理智的齐染,一脸复杂道:“多谢太子殿下关怀,臣无碍,皇上并未为难。母亲的身子只是有些虚罢了,府上有大夫伺候着,太子也派了御医前去,定然无碍的。”

  齐染点了点头,他道:“外祖母怕是要伤心难过坏了,我这个外孙也是不孝。”

  斐贺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太子殿下当保重身体,不可伤心过度,皇上很是担心殿下。”

  齐染苦笑了下道:“舅舅可去看望过七弟了?”

  斐贺道:“臣听闻皇上说太子因伤心过度染了风寒,便前来探望,还未曾去探望七皇子。”

  齐染看着斐贺的眼睛道:“舅舅,现在最伤心难过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就是七弟了,他性子本是洒脱,现在怕是要受一番打击了。舅舅一会儿去看望七弟,好好劝慰他一番。”说罢这话,齐染眼角染了一丝涩意:“七弟现在最不想见的人怕就是孤了,孤也不知该以何面目见七弟,总归是彼此有了隔阂。”

  斐贺也没想着睁着眼说瞎话安慰齐染,说齐瑛不会在意的之类的话。梅妃再怎么犯错,她都是齐瑛的母亲,她对齐瑛的疼爱是真心的,甚至她犯的错都是因齐瑛而起。所有人都可以埋怨她,只有齐瑛不能。

  齐瑛也不可能一点心结都没有的像往日那样同齐染相处,这是梅妃在有了这些心思后,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斐贺沉默了下道:“七皇子是在战场上见过无数死离死别的人,他心胸虽然阔达,只是这种事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臣一会儿会去劝劝他的。”

  齐染摇头道:“舅舅不要劝七弟了,他现在正难受,劝了也只会让他更加难受。他若心中怨恨我,那边怨恨吧,孤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

  斐贺愣了下,还未等开口说别的,齐染已经继续开口:“只是舅舅,七弟现在正值伤心难过心性不定之际,且不可让他听信别人之言,中了别人挑拨离间的奸计。孤现在说什么,七弟心里怕都不想听也不愿听,说不得根本就不想见孤。斐清表哥性子直爽,我们三人又是自幼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舅舅便让斐清表哥多多进宫陪陪七弟。”

  斐贺听了这话忙道:“太子殿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齐染这才放下心来,正当他还想说什么时,门外吉祥来禀,说是前去给斐老夫人看病的御医王科回来了。

  齐染道:“让他进来。”

  王科进入齐染寝宫还未行礼请安,齐染已道:“王太医不必多礼,外祖母可无碍?”

  王科微微弯腰拱手道:“回太子,微臣到了安定侯府时,斐老夫人已经醒了,喝了药正休息着呢。斐老夫人并未见微臣,说是身体已好,让微臣替她谢过太子殿下的关怀。”

  王科这意思很明白,斐老夫人这是因为梅妃的事对齐染有了怨气,一听是齐染派的御医,她根本不想见。王科还有句话没敢说,当时斐老夫人送他离开前,还问了他,现在七皇子如何了。王科是皇帝最信任的御医,当时便微微一笑道:“七皇子有皇上和太子照料着,自然是好的。”

  齐染听到此话微微一愣道:“外祖母没事便好,麻烦王太医了。吉祥,你亲自送王太医回去。”吉祥忙道:“是,王太医,这边请。”

  王科朝齐染和斐贺行了个礼,然后提着药箱离开了。

  等人走后,斐贺站起身想请罪,齐染道:“舅舅不必多言,外祖母一向心疼梅娘娘,此事又是因孤而起,她老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是情有可原的。”

  斐贺老实道:“母亲时常念着皇后,念着梅妃娘娘,皇后和梅妃先后入宫,虽同在京城,但母亲却是一年难得见上几面,现在母亲历经大悲,一时有些伤心也是难免的。”

  齐染道:“舅舅,孤明白,也不会因此责备外祖母的。孤只是还有一事,想请舅舅帮忙。”

  斐贺忙道:“微臣但凭太子殿下吩咐。”

  齐染脸色肃穆,他道:“孤本来也不愿多想,但梅娘娘此番行事,身后若说没有他人支持,孤定然是不信的。舅舅,孤信你,信斐清,信七弟。但斐家的人孤不是每个人都信,还望舅舅回去后细细查证,孤不希望再出现这种腹背受敌的事。”

  说道后面,齐染大抵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言辞有些锋利。斐贺心中一紧,知道齐染这话若有所指,也知道他是给自己面子,并未直接说出那人的名字。齐染这是以太子的身份在警告斐家,也是再让斐家做出选择。如果斐贺不愿意出手,那就是齐染自己会动手,齐染动手,那便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以前斐贺只觉得齐染做事温吞,手段温润,第一次他感到齐染温和表面下的杀伐决然,身上隐隐有了身为皇帝的冷酷。如果齐染这话不是对着斐家说的,斐贺甚至会赞叹一番齐染,只是一想到齐染这话是说给斐家听的,斐贺心里有些难受。

  梅妃是他的亲妹妹,齐染是他的亲外甥。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事,结果弄成现在这模样。斐贺不明白,权势地位难道真的能迷住一个人的眼睛,让她连潜在的威胁都看不清了?

  齐染知道斐贺心里不好过,他轻声说:“舅舅,不是孤逼你。但凡今日梅娘娘所做之事成功了,那后果就是不堪设想。梅娘娘做事漏洞百出,早就被人暗中拿住了把柄,那时等待孤和斐家的就是死路一条。孤分不清身边信任的人是敌是友,说出去何等悲哀?好在,孤现在还有时间,可以肃清身边有心之人不会被人利用。”

  斐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虽然心中有些悲凉,他低声道:“太子殿下的心意微臣明白,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回去后定会好好查证,若斐家真出了这样的人,微臣定会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的。”

  齐染道:“孤信斐侯。”

  这是今天斐贺第一次听到齐染喊他斐侯,既是尊敬又是君臣。

  话说到这里,齐染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再者他的脑袋也昏沉的厉害,便道:“舅舅去看望七弟吧。”

  斐贺看他脸色不好看,便起身道:“太子殿下身体不适,好好休养。微臣告退。”

  齐染看着斐贺离开,然后缓缓躺在床上闭上眼休息。大概是病的狠了,他的头很晕,就算是躺在床上还是感到整个人浮浮沉沉难受的厉害。

  他脑子一片浆糊,但还是不想睡,他在想以后,不过想的有些乏力。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齐染心中一动,睁开眼,便看到了林悦正坐在桌子前沉思。

  齐染哑着喉咙道:“你怎么来了?”

  林悦微微勾起嘴角道:“怎么这几次我们每次见面你都这一句问话?”

  齐染想了下,似乎还真是这样,他自嘲的笑了笑,本来想坐起身的,但是头一阵眩晕,身体一软,他又躺回去了。

  林悦走到他身边,抚摸了下他的额头,道:“烫的很,你好好睡一觉。”说完这话,他转身准备离开,齐染反手抓住他的手,许是起热生病的缘故,他的脑袋是一团浆糊,也许是心身疲惫的厉害,齐染低声道:“你留下。”他说不出让人陪自己的话,只能说你留下三个字。

  林悦回头讶然道:“我只是想给你倒杯水,本来也没打算走啊。”

  齐染本就浑身都热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更热了,脸红的更厉害了。

  这时吉祥走了进来,他道:“太子殿下,斐侯爷去了七皇子那里。”说完这话,吉祥看着齐染那只放在外面的右手是在紧紧握着空气的模样,他想太子这可能是太伤心了,便忙快速上前想给他把手放在被子里:“太子殿下,你不要多想了,斐侯爷是个……”

  “站住。”一眨眼看到吉祥差点要撞到林悦身上,齐染忍不住厉声道。

  吉祥一脸无措的站定,脸上一脸惊恐,不明白齐染怎么了。齐染缓缓松开手,闭眼道:“孤休息一会儿,没有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