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时不待我      更新:2022-03-14 10:57      字数:5176
  齐染重活一世, 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安危。他宫里的太监宫女, 大到吉祥这个掌事太监,小到一个扫地的不起眼的宫女,他都细细查过他们的底细。忠心的他留下, 被人安插进来心有不轨者,他早就找借口把人给处理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留了隐藏比较深的人, 例如文竹。文竹跟在齐染身边有几个年头了,齐染很信任她。文竹是他当初自己从内务府送来的宫女中挑选出来的, 她家世清白,对他也十分忠心,除了默默做事, 没有太多玲珑心思。

  上辈子,在斐安宁入东宫后, 由于身体时常不舒服,又不适用宫中生活, 他便把文竹派去服侍斐安宁。斐安宁对宫里其他人都看不上眼, 对文竹却很是信任。

  后来宫里出现刺客行刺皇上,搜到东宫时,却是文竹面露惊慌, 引得御林军怀疑, 然后顺势搜出了谋反信件和龙袍。

  斐安宁性情冷淡,她随意说一句自己的字迹好看,他便把自己的字当做帖子给她描写, 他曾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她练习自己的字迹。当时谋反信件被收出后,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字迹,心下冰冷一片,那时他千防万防安贵妃,却未曾想过是斐安宁给自己最致命的一击。

  看着斐安宁冷漠的双眼和文竹跪在地上颤抖的身体,他才恍然明白,自己身边有人安插棋子安插的这么深,深的让自己意想不到。文竹跟在斐安宁身边那么长时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说到底还是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人,所以背叛起来才那么理所当然。

  他这辈子细查了文竹的底细,又悄悄派人去了文竹的老家,知道她的亲人在早些时候因文竹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很受宠,得了些银子,便搬离了家乡了。齐染得到消息后,想的是文竹的家人应当是被梅妃派人看管起来了。

  齐染既然得知文竹有问题,自然是时时刻刻在暗中注视着她的。这些日子宫里接二连三的发生稀奇又难以控制的事事情,梅妃自然要召见文竹询问自己的情况,看看自己这个太子还受不受人控制。而让齐染感到有趣的是,文竹竟然还替安贵妃和齐靖报信。

  虽然她动作隐秘,几个月也就给安贵妃报一次信,每次她和安贵妃宫里的人也不接触。安贵妃想知道什么,就让人在御花园某个地方放上纸条,文竹看到了,出个东宫的时间就能回过信息。

  上辈子齐染在东宫揪出过几个安贵妃和齐靖在东宫安插的太监和宫女,但文竹他会是安贵妃的眼线,他真没想到。

  上辈子文竹为护着被安贵妃刁难的斐安宁,被安贵妃的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在破碎的茶杯上跪了一刻钟。如果不是自己听到消息赶来,她那双腿怕是直接废了。

  在查出文竹和安贵妃有联系后,齐染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文竹。在梅妃突然开始心痛难医时,齐染知道梅妃想给自己找点麻烦,心痛御医也找不到病因,那很有可能会涉及厌胜之术,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他让吉祥在文竹和安贵妃联络用的地方放上了纸条,上面让文竹在特定的时间内把写有梅妃生辰八字的小人放在齐染床下,让文竹找安贵妃告状,并且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至于让文竹巧遇安贵妃,也很简单。安贵妃有逛御花园的习惯,那个时间点正好。而梅妃那边本来就想用这一招,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周详的安排。加上自己给文竹的时间紧迫,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所以才有了这个漏洞百出却又人尽皆知的告状。

  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唯一出了状况的是林悦。当时他在被质问时,林悦飘进来,那人望着自己,脸上虽然没有着急之色。但可以看出,他想帮自己一把。

  齐染那一刻也没多想,便顺着皇帝的话,问了文竹把东西放到了哪里。林悦转身离开,然后又欺然而上。

  想到这里,齐染轻轻吁了口气,林悦是个非常淡漠的人。他以为林悦会一直冷眼旁观他们兄弟之间的争夺,没想到他会打破自己的惯例来帮自己。

  想到那人语气淡然的说着,睡不着,只能晕过去的话,齐染嗤笑了声。

  这时,吉祥在门外道:“太子,要奴才进去服侍吗?”

  齐染把锦盒放在床上,道:“进来吧。”

  吉祥进来后关上了门,他是齐染信任的人,自然知道齐染做了什么,这时他满脸严肃道:“太子,那东西没有被搜出来,可是因为宫里还有其他细作?需要奴才去详查吗?”

  齐染道:“不必了,是孤安排的。”

  吉祥松了口气,当时说是没搜查到任何东西,他心里着实慌了下,怕有人想用这个作为把柄胁迫齐染。或者还有后招等着他们,幸好是齐染的安排。只是那东西是他亲自放下的,时间紧迫,齐染怎么安排人拿走的。

  齐染看出吉祥的疑惑,他没办法解释林悦这种特殊的存在,于是把那锦盒拿起来道:“把东西收起来吧。”

  吉祥接过锦盒,他脸色犹豫了下,低声道:“太子,这里面放东西,虽然是做做样子,但总归有些晦气,不如奴才拿去烧了吧。”

  “不用了,一个盒子难不成还会成精?”齐染眉眼微敛道:“拿到扇室,和林悦送的那把桃花染扇放在一起吧。”

  吉祥想了下道:“那奴才先拿去焚焚香,扇子是雅物,免得被这东西沾染了俗气儿。”齐染知道吉祥的意思,便道:“可。”

  宫里发生的事很快在前朝传遍了,林悦顶着个受伤的脑袋回林家时,便被林老太爷和林忠拉到书房询问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悦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当时喝了点酒,被玉枕砸晕过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林老太爷一脸怒其不争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晕过去呢?”

  林悦道:“天大的事,也不该由我来操心,我怎么就不能晕过去了?再说了,太子还多喝了两杯,人看起来晕晕的呢。”

  林老太爷本来以为林悦作为见证人,可以详细的描述些当时发生的场景,没想到宫里的传闻没那么细致,林悦到底是什么都没发现。

  林忠看了眼头上还有伤的林悦,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下去吧。此事涉及后宫,别人若是问起,你便只做不知。”

  林悦拿诡异的眼神看着林忠,他道:“不是我只做不知,而是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完这话,他慢吞吞的转身离开了。

  林老太爷看着林悦的背影直摇头,林忠想了下道:“父亲,林悦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要不然别人若是打听起情况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提起。”

  林老太爷道:“这话也不错,只是我们没有第一手信息,怕是弄不清东宫到底出了什么事。”说道这里,林老太爷眯了眯眼,他望着林忠道:“你说林悦是自己晕的还是意外?”

  林忠愣了下道:“父亲这话何意?”而后他皱眉琢磨了下道:“父亲的意思是,林悦看到事情不对,不好参合,便故意撞晕?”

  林老太爷点了点头:“当时在东宫的只有他,若真是这样,他心底倒是敞亮,只是可惜……”可惜和他们林家生分的紧。这话林老太爷没有说出,林忠却是明白的,他道:“父亲,那太子会不会因此对林悦有偏见,继而连累到我们林家?”

  林老太爷道:“放心吧,至少目前不会,不过太子那里不会高兴也是真。”

  林忠松了口气,他道:“那父亲,我们下一步当如何走?”

  林老太爷道:“先按兵不动吧,你别看今天皇上声势浩大的让御林军把东宫给围了,皇上心里还是向着太子的。”

  林忠点了点头。

  不多时,就如同林老太爷和林忠想的那样,宫里很快又传来了东宫被围时,林悦晕倒的事情。很多听到这事的朝臣都把这它看成是林悦为了自保,故意撞晕的。

  一群因林悦突然成了太子身边红人而心生嫉妒的人,此时听了这个消息,都鼓掌而庆,觉得林悦胆小懦弱不说,又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是难当大任。他们瞪大眼睛等着林悦在太子那里失宠。

  在太子派人送了补品到林家,又叮嘱林悦在家好好休养消息传来时,有同林如安不和的学子,言谈轻蔑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太子殿下就算给足了脸,自己也扶不上墙。你看,这不就被太子给扫出东宫了,看着碍眼呗。咱们就不一样,我若是得了太子青睐,定然为太子赴汤着火。”

  林如安听了这话,和那学子争辩起来,两人本来都是学问极好的君子,倒差点因为此事打起来。后来还是学院夫子来了,把他们拉开,谁也不偏不倚的各自惩罚了一番。

  林如安从学院回家后,他看着家里气氛凝重,林老太爷和林忠一直在书房商量着什么,他又没有理由去林悦那里打听,他也知道林悦不会告诉他这情况,最后他找了张氏,侧面询问了下事情的结果,知道林悦没事后,他微微松了口气。

  林悦并不知道外人对他现在评价,他是吉祥亲自送回来的,齐染事后又派人给他送了补品。他觉得齐染算是给足了他脸面,甚至更深一层的意思是,齐染也许是不想提两人之间发生的意外。

  林悦觉得齐染这个太子想的也太多了,他知道齐染面皮薄,怎么会提起那些让人误会的事呢,不是自找罪受吗?以后自然是当做没发生的好。

  对于齐染让他在家休息几天,他心里很舒坦,在古代当官听着舒坦,就是太累。能有几天休息,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而且完全可以用这几天的休息,把一切该化解的尴尬化解掉,让两人的关系尽快恢复到如初的模样。若是有其他穿越者在这里看到林悦的状态,就会发现,这人完全是把做官,面见齐染,当做了上班。

  对于上班,林悦是非常认真的,上班给他带来收入,他为上班付出自己的辛劳,算是一种等价交换。

  京城里对太子被陷害这件事是议论纷纷,而皇宫里也不平静。安贵妃坐在柔软的贵妃椅上,她脸色阴沉道:“一个那么好的棋子就这么给废了,梅妃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些。”

  齐靖敛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抹淡淡的剪影,他道:“母妃别为了一个棋子伤了身体,不过母妃确认那丫头不会多说话?”

  安贵妃听了这话道:“你放心,她敢开口,全家都要为她赔命,她知道该怎么说。”

  齐靖点头道:“母妃,近来我们要低调起来,父皇对您和梅妃娘娘都有些不满了。今日父皇虽然是让人围了东宫。但我相信,如果真的在东宫搜出了东西,那文竹怕是直接被打死在东宫了,东宫里发生的事一句都不会泄露出去,那些御林军是父皇给太子的警告,但何尝不是保护?”

  皇帝疼惜齐染,怎么会任由他的声誉被污?以前他也有这个认知,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更切身的体会到皇上对齐染的信任。

  安贵妃叹了口气道:“你看的明白,你若想坐到那个位置,齐染就必须身败名裂,他不能活着的,要不然他就是你的威胁,相比之下,齐瑛就要好对付的多。”

  齐靖仰起头笑了下,看起来纯善又好看,他语气轻柔道:“母妃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对太子,我不会心慈手软的。不过母妃也不要小看七哥,七哥现在是一心靠着太子,如果他被逼到绝境,也是一匹能吃人的狼。能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人,哪个是软茬?”

  安贵妃道:“你说的有道理,齐瑛现在不足为据。咱们就等着看梅妃的戏吧,心口疼的是她,文竹口供里的人也是她,和咱们没有关系。”

  齐靖揉了揉有些额头,他今天在齐染那里喝了两杯桂花酒,现在还觉得不大舒服,他道:“母妃不可掉以轻心,文竹这事做的太过仓促了。母妃多多注意下梅妃那里的情况,还有……”

  安贵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不由纳闷道:“还有什么?”

  齐靖笑了下道:“没什么。”他本来想说,还有如果这件事不是梅妃做下的,那可能一直以来他们都想错了,是太子在出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齐染就太可怕了。他就是一个下棋者,而他们就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齐染眼中。

  想到有这种可能,齐靖心里涌起了一丝强烈的不安,他用手摁了摁自己的心口,轻声道:“只看是不是我想多了。”如果真是那样,他怕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大齐的太子了。

  安贵妃看着齐靖想着事情突然严肃起来的模样,她没有吭声。齐靖做事一向让她放心,她知道齐靖露出这副模样,那就是事情太出乎意料了,他需要捋清头绪,然后慢慢的再想别的计策。

  与此同时,梅妃的文央宫,御医为梅妃把了脉,又摇了摇头,只说梅妃这身体的情况不明,最后只能是换了温补的方子,让梅妃彻底好起来。

  等人都走后,梅妃看着一直心不在焉的齐瑛,她脸上有些病态的苍白,眉间带了几许愁思,她轻声道:“瑛儿,今天折腾这一场事,你怕是也受到了惊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齐瑛看着对自己一脸关切的梅妃,然后看着四周站着的宫人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梅妃第一次看到齐瑛这种神态,她心中一跳,一边示意宫人退下一边安抚着齐瑛道:“瑛儿,你是怕母妃和太子因此事心中起嫌隙吗?”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道:“母妃虽然因斐家的事对太子有些失望,但绝不会因为这种无稽之谈的事对太子有隔阂的。我知道太子不是这样的人,这种手段也不是他能想的出的。”

  “那这种手段是什么人能想得出的?”齐瑛看着温顺秀美的梅妃忍不住开口道:“是母妃自己吗?”

  梅妃因齐瑛这突来的话,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她忍不住道:“瑛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瑛忍下心底对梅妃的陌生感,道:“那母妃觉得我这话什么意思?母妃敢说,今日这场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