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季司照例抽出空来给林婉儿辅导数学竞赛题，林婉儿却好像有些心神不宁。

  季司正要批评她不专心，林婉儿突然问：“季司哥哥，那些流言你听到了吗？林苏喜欢你。他们说我是冒牌货，林苏才应该和你订婚。”

  季司这些天也在为这件事情烦心。

  季司说：“她每次找我只问题目，从不多说话。我看她不像喜欢我的样子，兴许这件事情是误会。”

  “不是误会。”

  “她来找你问题目，就是为了接近你。有人把她的日记本拿出来传阅，我怕事情越闹越大，会影响到我们三个，就找她们要了过来。”

  林婉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季司，季司翻开，上面的的确确是林苏的字迹。

  一整个本子密密麻麻，每一页都写满了“林苏喜欢季司”。

  多深厚的执念，她竟然在他面前深藏不露。

  “凝香的润肤乳很多人抢，又限购，很难买到。那天林苏带回来好多，我就觉得很奇怪，怕她买到假货，问了她一句，结果她就对我甩脸色。可这东西连季司哥哥你都只有五套，她那却还有新研发的版本，我担心她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妈妈的心却已经偏向她，怪我不该乱说话。”

  林苏怎么会有新研发的产品？这可是凝香的机密。这个念头在季司心中一闪而过，思路很快被林婉儿打断。

  林婉儿低下头来：“他们都站在林苏那边，如果林苏真的想换婚约，他们一定会同意。毕竟她才是和你指腹为婚的林家大小姐。我有时候想，或许我真的应该把你还给她，可是我舍不得你。”

  季司合上日记本，他语气生硬：“婉儿，我不是物件，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能决定我要和谁在一起。你放心，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林苏做的，我会和她说清楚。”

  向婷婷办事真的让人放心，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她原本就打算以退为进，博取季司同情。

  林婉儿悄悄勾了勾唇。

  ·

  林婉儿回来后敲了敲苏苏的房门，苏苏正快乐的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被打断还有些不悦。

  林婉儿得意地看了苏苏一眼，问她：“你今天怎么没去找季司哥哥？”

  苏苏这才想起来她该去季司家请教题目了。

  苏苏最近知识储备量大大增加，季司还分心顾着商业上的事情，他已经不能满足苏苏的求知欲，以至于苏苏对去找他这件事有点倦怠。

  林婉儿果然是个好人啊！

  苏苏说：“多谢你的提醒，我这就去。”

  她准备好试卷、草稿纸和笔，对林夫人打了声招呼，出门。

  季司家就在附近，苏苏可以直接走过去。到了转角，苏苏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高大的白发少年拦在她面前，问她：“你要去找季司吗？”

  苏苏点头：“对呀。”

  江也神色隐忍：“难道我不行吗？为什么是季司。”

  苏苏认真考虑了一下。

  向江也请教吗？某人可是年纪倒数第一。

  苏苏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行。”

  也许是他还年轻，不能很好的隐藏情绪，苏苏看出来他似乎有些伤心。

  江也追问：“为什么呢，我是哪里不如他吗？我可以改。”

  少年人的感情永远真诚炽热，即使被拒绝也勇往直前。

  可惜苏苏还没有开窍。

  苏苏偏头说：“你的成绩太差。”

  江也失魂落魄的走了。

  苏苏还有点疑惑，他不是不在乎学习成绩嘛，怎么她说了句实话，他受的打击这么大？

  ·

  苏苏到季司家的时候，季司正站在书房的窗边打电话。和看起来帅气硬朗的江也不同，他穿着白衬衫、黑色西服裤，有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的俊美。

  苏苏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容貌。毕竟是小世界的男主角，颜值还是在线的。

  季司看见苏苏他毫不意外，和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句见面再聊，收起手机。

  他走到书桌旁坐下，问苏苏：“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苏苏很自然的拖了凳子坐到他对面，摊开她带来的英语试卷：“这个语法我不理解。”

  季司把试卷拿开，将苏苏写了三天的日记本推到她跟前：“给你三分钟解释。”

  苏苏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直接走剧情。原剧情季司可是上来就翻脸，苏苏没想到季司还肯给她机会。

  不过她没什么好说的。

  苏苏耸肩：“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咯。”

  季司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这是他家世交之女，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人。季司看着她从对各门学科一窍不通到现在的一点就通。季司在她身上有欣慰、有成就感，甚至隐隐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怎么能说他们之间没有感情。

  然而学习上的聪明让她有了傲慢，她竟然不顾自己已经有未婚妻，想通过这种卑鄙无耻的方式逼婚。

  季司问：“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苏苏反问他：“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季司说：“林婉儿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却也和你是姐妹。你怎么能抢她的未婚夫。”

  苏苏天真地说：“可是与你有婚约的本来就是我呀，当我还在妈妈肚子里时，我们就有了羁绊。至于你和她，那只是个错误。”

  “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认识已经有十余年。她陪伴我，在我被绑架的时候救了我。而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苏苏有些疑惑：“她对你有恩，你就一定要以身相许吗？这么说来你也帮过我的。”

  季司猛地站起来：“林苏，你根本不懂。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我喜欢的人只有林婉儿，我不可能和你订婚。从今天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再指点你任何问题，也不想再看见你。”

  “好吧。”苏苏答应下来。

  好歹坚持在他这里打卡了好几个月，季司在苏苏心中算是她的半个老师。哪怕是苏苏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更厉害的请教对象，听到季司这么说还是有些惆怅。

  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嘛？

  是灵镜让她领悟的酸甜苦辣？

  苏苏觉得自己有一点懂了。

  苏苏收起自己的试卷和纸笔，按照林苏的心愿喊了他一声：“季司哥哥。”

  这是林苏最想叫的称呼，每次看见林婉儿这么喊他，她都好羡慕。她无数次想如果自己是在林家长大，一定也是这么叫他。

  季司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苏。

  苏苏对他扬起一个笑脸，这是离别的微笑。

  她说：“季司哥哥，再见了。”

  她会按照剧情不再来打扰他。

  ·

  苏苏走后，季司捂住了心口。

  季司有些疑惑。

  有一点痛。

  在听见她说再见的时候，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概是他真把她当成了妹妹吧。

  但他的原则让他不会容忍她的越界。

  季司靠在座椅上，没有动，直到文正宏走进来和他汇报工作。

  文正宏的目光在扫到摊在桌上的日记本时顿住。

  “我是有听过你们学校的传闻，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

  季司不解：“你在说什么？”

  他看见文正宏倒退一步，看向自己的眼光复杂，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

  ·

  “也哥，你终于到了。”

  当江也出现在赛道上，立刻有人给他递上香烟：“今天怎么这么晚，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江也面无表情的接过，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怎么会，我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失约过？”

  旁人吹捧起来：“是啊，我就说也哥一诺千金，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也哥，今天也不用人在副驾驶替你分析路况吗？”

  “不用。”

  江也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开始预热。

  信号灯依次亮起，比赛正式开始。

  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江也知道他应该放空自己，专注眼前。可此刻他的脑中还在想着她。

  为什么总是季司呢？

  江也想不明白。

  今天晚上的比赛，江也本来是想邀请苏苏的。周末的夜晚没有课，也许她会愿意来。

  江也看到了她拍的广告，她化名“蝴蝶”，让众人为之疯狂。有传闻她不愿意暴露身份，此举只是为了华夏的良心产品能打开华夏市场。

  她是那么的美好，谁会不喜欢她呢？江也知道，只要她愿意露面，全世界都会是他的竞争者。

  江也好想让她也看一看自己的成就。他是别人口中的差生。他不仅成绩差，还不学好，爱打架，但他也有优秀的地方。

  在这赛道之上，他是无冕的帝王。

  直到他听到了风声。林婉儿的预测是对的。所有人都在传林苏喜欢季司，喜欢到想和季司结婚。

  骄傲的江也，自负的江也，他低下高傲头颅的，卑微的请求，只希望得到他的女神垂怜。

  可这换不来女神一顾。

  江也第一次知道嫉妒的感觉，他心脏如同被火烧一般，痛到他快要发疯。

  从小到大，季司都比他优秀。在江也还没有放弃学习时，他的成绩就比不上季司。林婉儿那边也是，江也知道她总是控制不住的将目光投向自己，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季司。

  还有季司的家庭。

  季司的父母夫妻恩爱，他们门当户对，自由恋爱在一起，是圈内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季司是爱情的结晶，不像江也，只是联系两个家族的纽带，交易下的肮脏产物。

  季司的父母会陪伴他学习，读书、骑马、下围棋……而江也的身边永远只有管家、保姆和佣人。那两个人从血缘角度上说是他父母的人，只把他当做影响他们玩乐的累赘。

  小时候，江也还会期待他们回来。

  他会在窗边守候，看见驶进江家大门的汽车，他会兴高采烈的下楼，跑到玄关去迎接他们。但他得到的只会是“爸爸妈妈有事，你自己玩去”。

  后来那两个人在年仅十二岁的他面前，毫无顾忌的玩那种肮脏的事情。

  江也学会了不再产生不该有期待。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整整三天江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连饭都吃不下去。

  好想报复他们，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十二岁的江也无能为力的选择了自甘堕落。他不要再当乖小孩，为了他们一句轻飘飘的表扬拼命学习到三更半夜，成绩却只是他们拿出去炫耀的工具。

  还要被说上一句：“不如季家的儿子。”

  江也第一次拿回家零分的试卷，被打了一巴掌，因为他给他们丢了人。江也毫不在乎，他染头发，在他们面前抽烟喝酒，夜不归宿。

  江也知道那两个人在背后商量：“这个儿子已经废了，要不要再生一个？”

  幸好他们玩的太多，无法再孕育一个子嗣。否则又会多出一个他们的工具。

  江也不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那些人会说，你看江家的少爷果然不如季少，江也不在意。林婉儿每次劝他走正道，江也不在意。

  他喜欢玩乐，喜欢醉酒，喜欢刺激，喜欢限现在这样毫无拘束的生活。

  当他驾驶着赛车风驰电掣时，他可以放空脑袋，什么都不用想。

  那些人都说，江也是个疯子，比起赛来从不刹车。他们说他不要命，他们是对的。

  江也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他站在巅峰，在众人的欢呼中他找到了自我。

  江也依然喜欢赛车，但此刻他生平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为那两个人让自己放弃学习，以至于成绩差到这种地步。

  其实江也一直厌恶自己，现在也是。

  其实江也一直在心底羡慕季司。

  此时他第一次嫉妒季司，嫉妒到近乎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