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者:草莓小橙子      更新:2022-03-13 21:35      字数:6138
  顾一野一路跑回了九班,牛满仓和姜卫星正在床上唠嗑呢,被这人猛蹿进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小顾同志,又玩心跳”

  顾一野走到两个人的跟前,微微喘着气,眸子亮如星辰,他抬起双手按在两个人的肩头,弯腰笑着说

  “陆军学院扩招,二等功以上的战士只要通过考核,立即入学”

  牛满仓和姜卫星愣了下,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顾一野瞪圆了眼睛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连长刚和我说的”

  “哎呀我的老天爷…”

  牛满仓一拍大腿,高兴的从原地蹦了起来,姜卫星开心的原地转圈圈。

  顾一野也替这俩逗比开心,他看着两个人,认真的说

  “赶紧看书,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过”

  “是,是,就这么一次机会,看书,看书”

  牛满仓和姜卫星点头应着,顾一野转身去衣柜拿出了一套干净的白衬衫和军装裤。

  “一野兄弟,干嘛去?”

  顾一野回眸看着牛满仓,笑道

  “去接排长和顾小飞回家”

  牛满仓和姜卫星开心的一拍手,就听顾一野又说

  “还有一件事,高粱去军校的名额也被争取下来了”

  牛满仓一听,伸手掐着人中直捯气

  姜卫星嘴都咧到耳后根了,他跑出去抬头看了看天,叹道

  “我今儿高低得出去买挂鞭放一放”

  顾一野换好了衣服,对姜卫星说了一句

  “把你的刮胡刀给我,我的钝了”

  “不是,您又不是相亲去,打扮的这么帅干嘛去?”

  姜卫星把刮胡刀递给了顾一野,笑着调侃。

  “哎,小顾同志昨天晚上回来的那么晚?南征小公主气消了没有?原谅你了不?”

  顾一野刮着胡子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着姜卫星和牛满仓,微叹口气,沉声道

  “我和江南征已经分手了,以后你们两个不要再把我和江南征扯在一起开玩笑了,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无比的认真,说完就把刮胡刀放在了姜卫星的手上,转身出去了。

  姜卫星挠了挠头,回头看床上的牛满仓

  “又分啦?”

  “你信他的话,他和江南征都分分合合多少次了,隔一段时间就又好了,放屁一样”

  牛满仓摆摆手浑不在意的说,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顾一野去师部借了辆吉普车,从师部到部队医院他只开了20分钟。

  他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在驾驶座坐了会儿才开门下车。

  202的病房里,阿秀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走到顾小飞的身边,温声道

  “妈妈嘱咐你的话,记得要和你满仓叔和卫星叔说,他们和…顾一野天天在一起,这人头疾发作,身边离不了人的,知道吗?”

  顾小飞站在窗前看着医院的大门口,看着从那辆吉普车上跳下来的高大英俊的男人,唉,他老子年轻的时候是真帅……可惜,是别人的了!

  “妈,我知道了,回部队我见到满仓叔他们,就和他们说,你就放心吧”

  这事儿他妈妈都叮嘱自己三次了,他又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需要反复记忆吗?

  阿秀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去了隔壁201,张飞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坐在沙发上出神呢,阿秀笑了笑走上前去

  “张大哥想什么呢?”

  张飞回过神来,站起身笑道

  “没想什么”

  “棠棠啊,就在站台等咱们呢,下去吧”

  张飞神色一怔,耳朵都红了,摇头无奈的笑笑,瞧着阿秀叹道

  “就你聪明”

  三个人拎着行李出了病房,就看到走廊楼梯口的顾一野,白衬衫军装裤,板寸头,那张脸精致帅气的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护士站的晓花和雯雯托着下巴一脸星星眼的看着顾班长从她们眼前走过,这身板,这大长腿,呜呜…连后脑勺都这么帅。

  顾小飞撇着嘴看着走到跟前的花孔雀,张飞有些惊讶的看着顾一野

  “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你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呐”

  “正赶上手边没有事儿,开车就过来了”

  顾一野说完,伸手接过张飞行李包,又看了眼顾小飞手里拎着的两个包,他还没说话,这小子就塞了一个过来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你可以都给我”

  顾一野拎着两个行李包,瞧着顾小飞。

  “我姐的我自己拎”

  顾一野余光看了眼顾小飞身边的女人,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不知道有没有留疤。

  收回目光,抬起头看着张飞

  “排长,咱们走吧,车子就在门口”

  “好”

  下楼的时候阿秀对护士站的雯雯,晓花笑着摆了摆手,雯雯和晓花反手就是一个飞吻。

  今天的阿秀姐姐格外的美丽动人啊……

  四个人上了吉普车,阿秀和顾小飞坐在了后面,张飞在副驾驶看着顾一野说道

  “小顾,站台停一下”

  顾一野点头,车子停在站台,张飞开门下了车,顾一野驱车开出去百米远。

  车上的三个人齐齐回头望着站台上的张飞和赵棠棠,这两个人已经近一月未见,定是有说不完的话,再见面又不知道要多久了。

  阿秀和顾小飞对视一眼,不由眼眶一热,母子俩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这一世,他们所求所盼终得圆满。

  顾一野目光落在女人的侧颜上,她和顾小飞相视一笑中眼底有柔和的光,又回到了初见时那样温柔娴静的模样,顾一野真好奇,她对所有人都那么温柔,独独对自己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大约…大约是自己把她“欺负”的太狠了。

  两个人身形一动,顾一野飞快的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他的心跳在加速,呼吸也在加速,真奇怪!

  “排长和棠棠姐姐怕是要聊一会儿了”

  顾小飞转过身来,笑看着阿秀。

  “多给他们两个一些时间吧,咱们耐心等待”

  “一野兄弟着急回去吗?”

  顾小飞突然开口询问驾驶座出神的顾一野。

  “不着急”

  他淡淡的开口,胳膊架在摇下的车窗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颗白杨。

  阿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顾小飞是个坐不住的,车子里又太闷热,气氛莫名奇妙的还有些尴尬,他不一会儿就满头的汗。

  阿秀拿出纸巾递给他,温声道

  “下车透透气”

  顾小飞扯着领口点点头,他实在是受不了车里的温度了,接过阿秀手里的纸巾,就跳下了车子。

  真安静,安静的能听到她的呼吸声,就在自己的身后,他的心口像是被无数只小刷子扫过一般,痒痒的。

  顾一野再三忍耐还是抬起眸子看了眼后视镜

  女人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在休息……

  她今天穿了一条绿色小白花连衣裙,齐肩的短发上别了两个一字雏菊发卡,脚上是一双米色的编织凉鞋,整个人白嫩嫩的,清新干净极了,他上楼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也就只看了一眼。

  一眼就知道是精心打扮过的,肯定是因为今天排长和顾小飞出院。

  他失神的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顾小飞蹿了上来,打开水瓶咕噜咕噜的喝了半瓶水。

  顾一野赶忙垂下眸子,浑身都热了。

  阿秀睁开双眼,看着身边大汗淋漓的顾小飞

  “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她说着,把包里的另一个水瓶递给了顾小飞。

  顾小飞擦擦汗,笑道

  “姐,我还有呢…哎…一野兄弟渴不渴?我姐兑的蜂蜜柠檬水,可好喝了,你要不?”

  顾一野淡淡的开口

  “谢谢,我不渴”

  “我就礼貌一下,你渴我还不给呢”

  顾小飞一耸肩,贱兮兮的说道。

  顾一野抬手揉了揉眉心,无语至极。

  阿秀伸出手指戳了戳顾小飞,把水瓶放在了他的手中,顾小飞叹口气,起身弯着腰把水瓶丢在了驾驶座顾一野的腿上,扬声道

  “喝水,不喝,我掰开你的嘴巴灌你喝”

  这家伙头发都湿了大半,额头也都是细密的汗,下车凉快下多好,扎车里做甚?

  顾一野看着腿上的水瓶,嗤笑了声

  “你试试………”

  顾小飞撸起袖子就要蹿到驾驶座,被阿秀伸手扯住了衣角,就听顾一野开口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军学院扩招,这次获得二等功以上的战士只要通过考核,就能上学”

  顾小飞一听就乐了,阿秀也很高兴,她知道飞儿是想留在部队的。

  “这不太简单了吗,这不是随便考,随便过嘛,妥了妥了”

  他清华学霸啊,他怕这个…………

  顾一野从后视镜里看着顾小飞那副大言不惭的样儿,嗤笑一声

  “你挺能吹牛逼的”

  “嘿,你不信?顾大公子我还告诉你,这次我不拿个第一名,我是你儿子”

  反正也都当一辈子的儿子了,无所谓啦…

  一旁的阿秀低着头忍着笑。

  顾一野拧了拧眉

  “我没你这么山炮的儿子”

  “姐,他骂我山炮!”

  顾一飞握住阿秀的胳膊,一脸委屈的说。

  顾一野喉咙一梗,轻咳一声,拧开瓶子喝了一口蜂蜜柠檬水,酸酸甜甜,味道比张婶婶兑的要好喝……的多。

  “你不是说你不渴吗?你咋喝了呢?”

  “跟你说话费口水”

  “小飞,你话太多了”

  沉默良久的阿秀开口说道,温和中透着一丝丝的严厉,顾小飞登时不说话了。

  他委屈的看了眼阿秀,就知道人心是偏的。

  顾一野有些意外,这个女人还真有点手段,能管住顾小飞这个熊崽子。

  张飞上了吉普车再回眸看去,顾一野发动车子,军绿色吉普车绝尘而去,站台上的赵棠棠变成一点点,最后消失在了视线里。

  顾一野把阿秀和张飞送到了东街。

  原本顾小飞要去看望一下奶奶的,被阿秀拦下了,她和张飞还有要紧的事儿和张妈妈说。

  顾小飞只得作罢,跟着顾大公子回了连里,这人把他放下就去师部还车子了。

  顾小飞到了九连先去秦汉勇那儿报了个道,没有一分钟的功夫就跑了出来,直奔八班,八班还有他的一个兄弟,战友,夏小天。

  夏小天一早就知道顾小飞今儿出院,把他的床铺都给整理好了,他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兄弟,顾小飞抱着人哭了会儿。

  “哥回来了,哥陪着你”

  夏小天比顾小飞还小几个月呢,他擦了擦眼睛,哽咽着点点头。

  靠在八班门口的姜卫星和牛满仓笑看着顾小飞,那眼神就跟看孩子似的,充满了父爱。

  “走吧,小飞飞,跟牛哥,姜哥好好唠唠去”

  牛满仓揽着顾小飞的肩膀进了九班。

  顾一野抱着水瓶从师部出来,正好碰上了和赵红樱连长一起出去办事回来的江南征。

  隔着一条甬路,赵红樱对顾一野点头一笑,碰了碰身边的江南征。

  江南征飞快的看了眼顾一野,加快脚步跑进了师部大门。

  赵红樱有些茫然旋即无奈的笑笑,她抬手指了指顾一野,摇摇头笑着走了。

  顾一野看着这样的江南征,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可他别无选择,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

  赵红樱连长显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分手了,感情是很私密的事情,女孩子家的确难以启齿,是他的错。

  顾一野心情有些沉重,脚步也愈发的沉重,他回了连队,顾小飞和牛满仓姜卫星还有八班的夏小天去食堂吃饭了,他没什么胃口,把手里的蜂蜜柠檬水放在了床上,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端着水盆去了水池。

  牛满仓几个人耍了一通后回来就安静的看书,八点左右排长还没有回来,顾一野在九班坐不住了,临下车前排长说最迟六点肯定回连队。

  他站起身来抬脚就跑了出去,出了部队,一路跑到了东街胡同里的那家独门小院门口。

  敲了敲门,没人应,暗道一声不好。

  隔壁的邻居听到敲门声出来了,看着门口的小战士说道

  “别拍了,老太太去卫生院了”

  顾一野跟人道了一声谢,转身跑了。

  八月镇的镇卫生院里,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亮着,阿秀神色焦急担忧的站在门口,一旁的张飞自责懊恼的像根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一野跑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跑到张飞的身边停下脚

  “婶婶怎么样了?”

  张飞神情呆滞的摇了摇头,顾一野把目光落在了阿秀的身上。

  “心脏病犯了,来时已经给吃了速效救心丸,现在我不知道”

  阿秀摇着头小声道,也没有抬头看顾一野。

  顾一野听了眉心微微一皱,不自觉走到阿秀的身边,轻声问

  “是因为婚约的事情?”

  “…嗯……”

  “怎会?你应该早有计划的,老人家怎么还会受这么大的刺激?”

  她这般聪慧,行事处事温和稳重,肯定早就想好了一个让老人家容易接受的说辞,这怎么还能把人刺激进抢救室?

  “不是阿秀,是我………是我开口和老太太说的,这才把人气进了抢救室”

  张飞自责的说完,阿秀抬起头红着眼睛瞪着张飞,气道

  “我在医院就嘱咐你,这件事让我来说,你怎么就不听呢?”

  “阿秀,我不能事事都让你出面,让你一个姑娘家站在前面,这原本就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来担,可我真的不能再伤害你了…”

  张飞满面愧疚的望着阿秀

  “排长,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于阿秀姐的亏欠可以用一生来弥补,老太太年岁大了,被您一个刺激,也许就没有以后了…”

  顾一野话音一落,阿秀仰头瞪着他,他垂眸看着娇小玲珑的女人柔声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

  阿秀愣愣的看着青年温柔的眼,听着青年温柔的话语,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语气对自己,反常,太反常了…他是不是又憋着坏?又要对自己说出那些难听的话来?

  阿秀板起小脸撇开眼去,只留给了青年一个侧脸。

  她浑身都对自己充满了抵触抗拒不喜,顾一野眼神一黯,沮丧失意齐齐涌上心头,莫名还有一股子怒意和委屈,暗暗瞪了女人小脑袋瓜上的旋儿,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张飞。

  他刚要开口说话,抢救室的灯就灭了,医生和护士推着张妈妈出来了。

  “谁是家属?”

  医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张飞一个箭步冲上前

  “老人家是我的母亲”

  “幸亏送来的及时,发病时你们又给吃了药,这才跟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老太太年岁大了,可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了,再有下一次,你们也不用送过来了”

  医生沉着脸说完,和护士一起推着张妈妈回了病房。

  张飞听完医生的话,整个身子都似要垮掉了一般,阿秀快步追了上去,她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张妈妈,眼泪一滴一滴的掉。

  上一世她们是婆媳,更胜母女,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日子里,除了一野,就是她们母女二人咬牙硬生生抗下来的。

  阿秀重活一世,在八月镇站稳脚第一时间就把老人家接了过来,她想着这一世自己和老人家做不成婆媳,但可以做母女,全了自己的一份孝心。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呐?

  顾一野快步跑到阿秀的身边,看着女人流着泪哀伤惊痛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或许…我们都低估了你在婶婶心里的份量,我们以为的看重,疼爱只是一层两层三层,其实老人家却早已经把你放在了心里”

  阿秀心痛的闭上了双眼,紧抿的薄唇微微颤抖着。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张飞蹲下身来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低吼,他就是个混账,害苦了两个女孩和自己的母亲。

  顾一野走到张飞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排长,眼下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让婶婶能够接受你和阿秀姐解除婚约的这件事,婶子目前的情况你和阿秀姐都不适合出面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阿秀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顾一野。

  顾一野一双星眸看着阿秀,弯了弯唇角。

  抬脚朝着病房走去。

  阿秀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这个人一诺千金,他从不轻易开口,可一旦应承下来,还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