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伏黑甚尔在外的形象一向比较乖张放肆,但是这种乖张放肆在早纪面前不值一提。

  伏黑早纪是个很有魅力和感染力的人，就像个小太阳一般，用炽热的温度融化所有坚冰，好似什么都无法熄灭她的热度,不然伏黑甚尔和月野宙也不可能收起自己尖刺,变成和以往截然不同的人。

  尤其是伏黑甚尔,他在和伏黑早纪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几乎和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本性还没有改变,可他那段时间安分守己到让熟悉他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安心做一个家庭煮夫,不管是做饭还是操持家务都不比一些全职太太差。

  能让他改变的就只有早纪而已，没了早纪,伏黑甚尔就变回了原本的那副模样。

  伏黑甚尔从来没说过自己想早纪，不管是早纪刚离开时还是离开了很久,他仿佛忘了这么一个人似的从不提起。

  他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爱意,可当伏黑早纪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伏黑甚尔还是会变回伏黑早纪所熟悉的那样听话的样子。

  伏黑甚尔一只手能打八十个伏黑早纪，但一个伏黑早纪就能把伏黑甚尔吃得死死的，甚至用书敲他的头也完全没关系,甚至还能看到伏黑甚尔控制不住地咧嘴笑。

  “走吧。”月野宙小声说，“之后就不是我们能看的了。”

  分别多年的恩爱夫妻现在见面是打情骂俏,他们这些做晚辈的还是不要凑上去比较好。

  别看早纪现在好像在生气，但其实那只是他们两个的情趣，他们两个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现在看起来生气也是因为伏黑甚尔不争气,这些年自暴自弃的行为让她非常恼火。

  以前只能看,但是现在能上手管教了,伏黑早纪怎么可能罢休。

  月野宙悄悄拉门，伏黑甚尔听到动静回头看了门口一眼，就见月野宙对他微笑，然后把门关上了。

  这小子——

  “你还好意思看！”早纪又拍了两下，“宙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

  伏黑甚尔闭嘴，少说少错，反正老婆生气的时候只要听着就行，解释反而会变成更多的错处。

  这边休息室里面正在上演夫妻间的爱恨情仇，月野宙则回到了后门这里，五条悟正蹲在后门这里，拿着刚才被撞掉的门在门口比划，显然刚才伏黑一家上演全武行的时候他正在琢磨着怎么修门。

  往常意气风发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干过修门的活，坏掉就直接丢了换新的，也完全不在意，不过五条悟觉得月野宙大概不想换新的，而是拿着工具在捣鼓后门想着把撞坏的地方修一下，不然月野宙要不高兴了。

  月野宙过来看到他在修门，在旁边站了一会，伏黑惠便也上去一起帮忙。

  和五条悟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不一样，伏黑惠早些年和津美纪一起生活时有什么问题基本上都是他来动手修的，这个门也只是连接边框的金属合页坏了，换一个就能修好，伏黑惠三下五除二就把后门修好，让这扇门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墙壁上。

  作为把门撞坏又没能修好门，甚至还要小孩子帮忙的人，五条悟乖乖地站在一边。

  “那个……”五条悟往旁边蹭了两步，跟月野宙说：“把你的门弄坏了。”

  “这不是修好了吗？”月野宙回到，还没等五条悟高兴月野宙跟他说话，下一句话就听到月野宙提起了伏黑甚尔。

  “你为什么和甚尔一起来了？任务做完了？”

  伏黑甚尔刚才回来的时候月野宙虽然没有特别说明什么，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可是到了五条悟这里月野宙就变得冷淡起来。

  甚至五条悟撞坏门他都没有生气，还能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

  五条悟现在可不会认为月野宙这是对自己的态度软化了，而是觉得这是月野宙懒的搭理自己。

  现在的五条悟非常有逼数。

  “我不是任务，伏黑甚尔是。这几天在忙御三家的事情。”五条悟跟着月野宙往里面走，月野宙也没赶他，从后面走到了前面的店面。

  刚才的一声巨响让店里人好奇，但时间拉得比较长，客人走了一批，不过店员们见月野宙出来了，还带了个人过来，便还好奇地问：“刚才怎么了？”

  “有人撞到门上了。”月野宙解释道，“没什么大事。”

  “门可别撞坏了。”那人像是在开玩笑，但月野宙却笑了笑，旁边的五条悟还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的确是撞坏了。

  店里的人很多，现在是高峰期，来帮忙的早纪现在在后面的休息间里，只靠着中原中也和榎本梓稍微有点忙不过来，月野宙也没有理会五条悟，径直地忙碌了起来。

  五条悟觉得自己在这里站着稍微有些碍事，想了想还是把店里的甜点全都点了一遍，然后坐在了一个靠窗的四人桌后面，点单的榎本梓看到五条悟点了这么多，还问了一句：“要打包吗？”

  “不用，在这里吃。”五条悟摇头，“麻烦了。”

  “好的好的。”榎本梓下了单，除了一些非常麻烦的，需要动手制作的饭菜，大部分的点心都是早上提前做好的，放在了冷藏里面，现在只要拿出来放在盘子里，被陆续地端到了五条悟的桌子前，将四人桌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放其他东西的地方。

  其实五条悟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只是他的六眼和无下限术式消耗很大，在刚刚经历了一次消耗经历的战斗的情况下急需甜食补充精力，再加上这是自己弟弟的店，本着支持一下自己弟弟生意的想法，这才将菜单上所有可以点的甜品全都点了一遍。

  反正自己弟弟做点心还是蛮好吃的。

  他知道月野宙现在正在忙碌，所以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打扰他，只是埋头吃着这些点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还在忙碌的月野宙。

  五条悟看上去就只是个在店里吃东西的客人，从窗外看过去甚至还有点秀色可餐的意思。

  这家店出了名的颜值高，也有一部分专门为了高颜值而来的客人，从外面看到帅哥往里面走的也不少，反而让店里的客流量更多了些，过了好一会，从后面休息室里出来的早纪也加入进来，又给伏黑甚尔也挂上了围裙，让他在店里帮忙，把原来忙过了高峰期的几个人替下来，让他们去休息吃饭。

  早纪眼圈还有点红，还洗了把脸，而伏黑甚尔也亦步亦趋地跟着走了出来，围着黑色的围裙，露出一看就十分有力的胳膊往后面一站，散发的男性魅力能把人迷晕过去。

  他臭着脸，但身体非常诚实地干着活。

  店面并不大，这么多店员和客人稍微有些拥挤。

  以前月野宙是觉得店面不大适合他打发时间，可看这么多人，再招店员也着实不合适，不过早纪说她可以帮忙，等月野宙去警视厅的时候她就帮着处理店里的事情。

  月野宙端着早纪给他做的爱心餐，径直坐在了五条悟的对面，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好了，你可以说你的来意了。”

  要是单纯只是为了看他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在店里呆这么长时间，还吃了这么多点心，肯定是有什么事来找自己。

  “我把那些当初伤害过你的烂橘子都清理掉了。”五条悟攥着叉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将叉子放在了餐盘里面，双手交握，又有些紧张地问：“可以跟我回家吗？”

  月野宙的手一顿，低头卷着意大利面的叉子停在半空中，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回家？”

  他没想到五条悟在这个时候还能跟他提起回五条家这件事。

  他这话一出，别说是月野宙，就是店里其他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其他人也都忍不住竖起了眉毛。

  尤其是伏黑甚尔，还像是警告似的摔了一下抹布，然后被早织给瞪了。

  但其实他们的生气并不是针对月野宙，而是针对五条悟。

  他们清楚地知道月野宙肯定不可能答应回去，他们只是觉得五条悟非常奇怪。

  都走到这一步了，月野宙也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为什么他到现在还能说出让月野宙回五条家的话。

  是谁给他的自信？

  “是。”五条悟也只是这么一说，他也能感受到除了月野宙之外其他人的敌意，又补充道：“不需要你再信我，也不需要你回到五条家，只是希望你回去看一眼母亲。”

  事到如今，五条悟其实也不奢望月野宙可以跟他回五条家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希望月野宙能回五条家看一下五条沙织是真的。

  但其实就算五条悟不说，月野宙也打算这段时间去一趟五条家，他其实早些时间就想去了，但事情太多被绊住了脚，现在御三家的情况他也知道，没想到被五条悟提前提了出来。

  “只是看母亲吗？”月野宙问。

  “嗯。”五条悟也不敢奢望太多。

  整个五条家能留住月野宙的大概只有五条沙织一个人，能让月野宙动容的也只有他。

  月野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会去的。”

  “今天可以吗？”五条悟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妈妈知道你来了一定很高兴。”

  月野宙并没有立刻答应五条悟，而是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看了一下时间，看到自己明天还有时间，本来想说要不明天好了，伏黑甚尔却走了过来：“御三家的事情还没解决完呢你就想偷懒？”

  他这话是跟五条悟说的。

  他们现在过来并不是因为事情已经结束了，而是因为伏黑甚尔负责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五条悟作为御三家唯一可以接手这么大烂摊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空闲。

  他现在在这里吃东西也并不是单纯地吃东西，还在用手机处理工作呢。

  要是耽误了时间，可不是五条悟能解决的。

  五条悟便说：“不耽误时间。”

  “谁知道这小子被你带过去之后要在五条家留多久。”伏黑甚尔反而说道，“他要是过去，御三家的人肯定会盯着他报仇，你是很厉害，但是能一直盯着他吗？”

  伏黑甚尔话说得不好听，但这个问题却的确就在这里。

  尽管五条悟觉得已经被从头到脚刷了三次的御三家不敢再动了，可谁能肯定那些顺侧脸的家伙会不会拼死一搏？

  还是要处理完所有的后续才能让月野宙回五条家。

  可抛掉这些，五条悟非常清楚地明白，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月野宙愿不愿意回去，或者说是……其他人愿不愿意让月野宙回去。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但并不是现在。

  伏黑早纪这个人很好说话，可是在伏黑甚尔出面拒绝五条悟的时候也没有出来打圆场，而是在一边看着，显然也并不想让月野宙现在就回去。

  “这几天警视厅的事情比较多，等忙完之后我会再过去的。”月野宙也顺着伏黑甚尔的话说，“你应该不急吧。”

  “……不急。”五条悟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同意。

  五条悟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月野宙低下头继续吃饭了，虽然没有立刻带着餐盘去隔壁的桌子，但明显也不怎么想说话。

  五条悟只能闭上嘴。

  他知道今天自己今天来的这趟就只有这么点收获。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月野宙对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可是当他看到月野宙跟伏黑甚尔说话时的态度，还有那自然的语气，甚至是开玩笑的内容时，他又觉得改变的这么一点点态度根本不算什么。

  十分明显地区别对待。

  他也想让月野宙像对伏黑甚尔那样对自己。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五条悟用叉子把盘子里最后剩的那块黑森林蛋糕戳得稀巴烂，又被月野宙说了：“不愿意吃就走吧，不要浪费食物。”

  五条悟停下了手，撑着下巴看月野宙：“你认为这里是你的家吗？”

  月野宙毫不犹豫地点头。

  显然，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这种满意甚至能让他对五条悟的态度变得比以前好不少。

  但也仅仅如此。

  听到月野宙的回答，五条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惆怅，他明白再留下来也只是自讨没趣，五条悟顿了顿，跟月野宙说道：“这是我的电话，等你忙完了直接给我发消息就好，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月野宙没有接。

  “联系方式也不能留吗？”五条悟很受伤。

  “我只是不需要你来接我而已。”月野宙说道，“实在不行让七海建人送我都好。”

  只是不想让五条悟误会他们两个关系很好，甚至有转圜的机会。

  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估计会觉得月野宙这样实在是太过不近人情，甚至有些过分了，可月野宙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见他，这才会保持距离。

  因为五条悟这种人就是喜欢得寸进尺。

  “怎么又是七海建人那个小子。”伏黑甚尔反倒是不乐意了，“他天天这么闲吗给你当司机？”

  月野宙背过身看他，“我们关系好不行吗？”

  “关系好啊。”伏黑甚尔哈哈一笑，“是挺好的。”

  他说着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继续拿着抹布擦着桌子，旁边的早纪听到甚尔说的话竟然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月野宙。

  “怎么了吗？”月野宙看他们两个这个样子，求助似的问伏黑惠，伏黑惠也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自己爸妈怎么了？

  “小宙。”早纪走过来，手搭在月野宙的肩膀上，“说起来，自从我们回来之后你就没有和七海先生出去玩过了吧。”

  其实也是见过的，七海建人过来过几次，但是基本上只是过来买点东西就走。

  以客人的身份来想这没什么问题，可以把七海建人当成比较死忠的回头客，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想的话……

  早纪摸了摸下巴。

  现在咒术界百废待兴，像是七海建人这样厉害的一级咒术师应该在日本境内奔波祓除咒灵，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空闲特意来米花町买面包和蛋糕才对。

  可是，万一七海建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如果七海建人只是过来看月野宙，确定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单纯的关心呢？

  早纪早就觉得有点微妙，现在听伏黑甚尔来了这么一下子，突然也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也没有很久，一直都有在联系。”月野宙被早纪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懵了，“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玩一玩。”

  但其实早纪死的时候年纪和月野宙差不多，甚至比月野宙还要年轻一些，可是她却在以长辈的姿态自居。

  甚至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有空的话会去的……”月野宙迟疑道，“怎么了么？”

  “没有没有，你们年轻人好好玩。”早纪摸了摸月野宙的头发，“加油！”

  加油什么？

  月野宙一头雾水。

  五条悟旁观了全程，最后安静地结了账离开，除了必要的话几乎没再开过口。

  等五条悟离开，略显安静的店里才终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七海先生最近的确很忙啊。”伏黑惠也在旁边说。

  他这个还没有毕业但是也已经是二级咒术师的人其实也很忙，因为御三家和附属的咒术师死了不少的缘故，原本就捉襟见肘的人手更是少得可怜，就连他们这种还没有离开学校的学生此时也被拉去干活了，也就是伏黑惠比较特殊，这才能在家里多待几天，像是禅院真希他们已经在外面跑了好几天了，据说一天只睡七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要么在赶路要么在祓除咒灵，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其实今天伏黑惠也应该出门工作，但没想到伏黑甚尔也回来了，他就请了假，打算明天再出去工作赚钱。

  整个伏黑家除了月野宙有正经工作之外就只剩下伏黑惠能赚钱了。

  伏黑早纪的新身份还没有办下来，伏黑甚尔还只能当小白脸，根本赚不到钱，伏黑惠深刻觉得只靠月野宙养着他们家估计要喝西北风了，最近赚钱的动力很足。

  光学生都这么忙了，更不用说是祓除咒灵的主力军七海建人和冥冥他们。

  而能在这么忙碌的工作里抽出时间找小叔叔……

  哪怕是对这并不怎么感冒的伏黑惠都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猫儿腻，可看小叔叔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这几天过来的确看起来有些疲惫。”月野宙也说，“咒术界那边工作太累了。”

  “小宙啊。”早纪问道，“你对七海先生来店里买东西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吗？”

  “想法？”

  “为什么他这么忙还来店里买东西？”早纪问，“总不能是太喜欢你做的东西这才经常过来吧。”

  “……我的手艺应该不差吧。”月野宙比划了一下，“大家明明都挺喜欢吃的。”

  早纪被打击地低下头，“完全没意识到嘛！”

  她都不知道月野宙这是不懂还是真的没有发现，不过她也只是好奇，见月野宙这态度，也就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这种事情本来就顺其自然，怎么样都强求不来。

  “你就没想过他是特意为了你来的吗？”她又问。

  几个人各自散开回去，留下月野宙一个人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沉思。

  ……建人有什么问题吗？

  在工作忙的时候依旧来店里买东西难道不是喜欢吃店里的东西吗？还能有什么原因？

  月野宙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七海建人总归不会害自己，只是来店里买东西而已，又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月野宙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餐具，准备迎接晚上的高峰期。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晚上七海建人竟然又来店里买东西了。

  他一次买得不多，就只有一两个，也不知道是做早饭还是晚饭，但总能保证一次就吃完。

  月野宙给七海建人打包的时候，月野宙想起了下午的事情便跟七海建人开玩笑似的问：“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还一直过来。”

  果不其然，七海建人回答的月野宙想的一样。

  七海建人：“因为你做得好吃才会经常过来。”

  月野宙听到七海建人的回答便跟他吐槽，“就是说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早纪开玩笑说你是特意为了我来的。”

  他还等着七海建人附和自己，但他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七海建人的附和声。

  月野宙诧异地抬头，却见七海建人推了一下眼镜，说道：“你觉得伏黑小姐是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