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作者:乌鸦老道      更新:2022-12-11 12:45      字数:10385
  “你去不去找他?咱家的霞对他一片真心,你难道要看着咱闺女去死不成?”

  李二娘质问着黄老汉。

  “亏你还是个当村长的,儿子是个当队长的,闺女都喝了农药……”

  “人家是城里来的知青……”

  黄老汉面露为难,他是村长不假,难道让他去仗势欺人吗?

  要是他闺女喜欢的是村子里其他男知青还好办点,可偏偏是人家宋清河。

  就算是他闺女嫁给他,到时候要是他回城了,那他闺女咋办?

  李二娘像是看出黄老汉心里的顾虑了,

  “是他和咱的霞结了婚,婚后,咱的霞给他生俩大胖小子,他即使当初心里有疙瘩,也解开了。

  他要是回城,只要咱家的霞不和他离婚,那他们始终是一家子,到时候让咱的霞抱着俩大胖儿子到她公婆的家里。

  她公婆即使再看不上咱家的霞,可他们也要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认下这个儿媳妇。”

  李二娘琢磨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那个宋清河长的好,在那些男知青中,就数他长的俊。

  刚来村子里的时候,她闺女一眼就看上了,眼光好的很。

  她是当娘的,当然也想让她的闺女嫁的好,这眼瞅着她闺女要是嫁不成宋清河,也就活不成了。

  这次是喝农药,下次是不是要投河?

  黄老汉想了想,

  “要是咱逼着他娶了咱霞儿,将来他家里人知道了,能愿咱的意吗?”

  “咱的霞都是他们的儿媳妇了,连孙子都有了,不愿咱的意又能咋的?

  到时候,咱可就是亲家了。”

  李二娘不知道宋清河家里到底是啥家庭,猜的他是干部家庭的儿子,否则教不出来那样的人。

  干部家庭都要脸,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们还能拿他们咋样,还能拿他们的霞咋样?

  “你想想咱的闺女,你要是还想让她活,那就让那个宋清河娶她。”

  黄老汉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心疼闺女占据了上风。

  他黄老汉就这一个闺女……

  ……

  周文和王红梅去山上割着猪草,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王红梅刚开始还新鲜的不行,等割了一篓子后,就不想割了。

  她的一双手被猪草汁染的绿绿的,手心生疼。

  俩人坐在山头上,看着在下面放羊的杨老汉。

  有一只刚出生一个月的小羊羔,蹦哒哒的朝俩人跑了过来,用头蹭着她们的腿。

  “它身上的毛好软啊……”

  王红梅摸着它,心都化了,还是放羊好。

  “小文,你说咱啥时候才能回城啊?”

  王红梅这几天见院子里的女知青有的在这呆了很多年都没法回城里。

  周文没法回答,她是知道后年就会恢复高考,到时候知青就能通过高考返城的。

  王红梅并不是真的问她,而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恐慌。

  俩人抬着一篓子猪草就回去了。

  “看看这女娃子,哪像干活的样,这一篓子猪草,连压实都没压实,俺孙女多小个人,都能背的背得动,这俩人还抬着。”

  周文和王红梅走远后,村子里在地头锄草的婶子大娘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她们刚来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不是干活的料,尤其是那个长的俊的,将来俺家虎子找对象,都不能找这样嘞。

  这娶回家,能干啥?家里的活没有一样能拿得起来的。”

  王大娘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

  在她们这些人眼中,只有腰粗,屁股大,盘子脸,勤快能干,做饭下地都是一把好手的姑娘,才是她们心中旺家,旺夫的好儿媳妇。

  这样的姑娘,能生,有福相,会过日子,能干活。

  哪像那个叫周文的,脸白净白净的,小腰细的没法说,柔柔弱弱的,她们看不惯,这样的姑娘瞧着像是身子有病的一样。

  这娶回家,净伺候她吧,再隔三差五的有病,哪个庄稼人能吃的消。

  “谁娶这种姑娘当媳妇,那就是眼瞎。”

  婶子大娘们这样想,可队里的小伙子可不这样想。

  他们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人家,他们这从来没有来过这样俊俏的姑娘。

  周文还不知道她在村子里的大娘婶子们口中已经有了外号。

  像什么绣花枕头,纸糊的人……

  婶子大娘们在家里揪着儿子的耳朵,千嘱咐万叮咛的,不准他们看上那个叫周文的女知青。

  “知青同志,俺叫大牛,俺帮恁喂猪。”

  王大娘的儿子,通红着脸,头都不敢抬,抓着周文她们刚放到地上的那篓子猪草,然后就用铡刀铡了起来。

  “不用……”

  周文和王红梅面面相觑,压根拦不住。

  中午,周文和王红梅早早的回来做中午饭了。

  周文烧着炉子,王红梅烙着葱花油饼子,用的油是从镇上买来的豆油,油票是周文带过来的。

  铝壶里烫着王红梅从家里带来的罐子肉,等待会吃油饼的时候,可以裹着吃。

  家里给周文寄的咸菜还有糟鸭蛋啥的也都到了,吴英子昨个带着几个男知青帮她拿回来的。

  还有王红梅家里给她寄来的东西,她爸妈就她一个闺女,像什么烟熏的鸡啊,腊肉啊,带来了一包裹。

  她爸是供销社的干事,有门路弄到这些东西,就是要花几个钱。

  “你们烙的饼子咋恁香啊?”

  刘庆花是个嘴馋的,下工回来,忍不住走了过来。

  王红梅给她撕了一块,刘庆花惊喜的不行,连忙把手往身上蹭了蹭,这才接了过来,塞进了嘴里。

  “好吃,好吃……香。”

  都说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软,刘庆花往后都有点不好意思说她们了。

  “你们这刚来,可不能这样吃,这到过年才分口粮,还有那么长的日子要熬那,手里的那点粮票吃完了,就只能饿肚子了。”

  刘庆花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回到屋里后,有给她们俩拿来一包她自个磨的皂角粉。

  “这个不仅能洗头发还能洗衣裳。”

  在这的知青,有些家里孩子多,顾不上下乡的这个,刚开始下乡那一两年,还偶尔往这寄点东西,日子长了,慢慢的也就不寄了。

  就像刘庆花,她家里上面还有个大姐,下面还有个妹妹,然后还有个兄弟。

  队里只会到年底,才会给知青们发一两张肥皂票,有的时候不发,肥皂用完了就没得用了,只能用皂角。

  周文虽然用不到皂角粉,还是把它接了过来,然后又给了她半张烙饼,刘庆花都不好意思接了。

  总共烙了六张饼子,给了刘庆花大半块,剩下五张多一点。

  把炉子里的柴火熄灭后,她们就端着饼子进屋了。

  等齐苗拿着锄头从外面摇摇晃晃回来的时候,刚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葱花油饼的香味。

  早上就啃了一个窝窝头分的齐苗,肚子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等她推门进来后,屋里的葱香味更浓郁了,就见周文和王红梅俩人正在吃饭。

  桌子上烙的葱花大饼,还有半碗颜色剔透的腌萝卜,以及两个黑乎乎的鸭蛋。

  那罐子肉,在她进来前,俩人就给解决掉了。

  铁盒子被装在了布兜子里。

  空气中的葱香味和咸菜的味道,以及糟鸭蛋的味道,杂乱的很,把之前的肉味都给掩盖住了。

  周文用葱油饼卷着咸菜吃,这样刚好还解腻。

  齐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两只胳膊肿的已经抬不起来了,两只手磨的水泡都破了,生了茧子。

  她是真没想到锄草会这样的累,那个锄头重的要有两三斤重,她要一下一下的拎起来。

  一个上午,旁人都锄完两亩地了,她半亩地都没有锄完。

  人家锄着轻松的很,一边锄地还能一边唠闲磕,她闷着头锄都撵不上人家。

  并且村民还一个劲的说她把地里的庄稼苗给锄坏了,真是越想越难受。

  齐苗吸了吸鼻子,眼圈发红,她已经锄了好几天了,一大早就要起床,她今天差点没起来,浑身疼的像散架的一样。

  她看了一眼喂猪的这俩人,这俩人早上也不用起那么早,还能早早的回来,她不想去锄草了。

  “周文,王红梅,你们俩有谁想去锄草吗?”

  齐苗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齐苗这几天的惨样,王红梅是看在眼里的。

  她这刚来,也不急着挣多少工分,连忙摇摇头,现在去山上割猪草,她都有点受不了,更别提去锄草了。

  之前喂猪的时候,她掂过队里的锄头,又大又沉,挥几下还好,要是一直挥,真受不了。

  齐苗见王红梅和周文不愿意和她换,她脸上失落的很。

  肚子这个时候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连忙捂住了肚子,看了周文她们一眼,见她们没往这看,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她连忙去翻带过来的包袱,可把几个包袱翻了个底朝天,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吃的都吃完了,见油皮纸里还有点米糕渣子。

  她又瞅了周文她们一眼,然后背过身子,偷偷的把米糕渣子倒进手里,然后塞到了嘴里。

  中午吃饭的时候,齐苗又打回一盒高粱做的面条,里面飘着几根青菜叶子,还有黑乎乎的咸菜帮子,这腌的有点像雪里蕻。

  咬一口,直上头,咸的齁人齁人的。

  周文和王红梅正剥着糟鸭蛋,这鸭蛋还没怎么剥,里面的蛋黄油就流了出来,空气中飘着一股子糟香味,馋人的很。

  糟鸭蛋腌的刚刚好,里面的蛋黄都沙了,吃着厚重细腻的很,香的让人犯迷糊。

  齐苗被馋的,口水和高粱面条,一块咽了下去。

  等会她就给家里写信,也让她爹妈给她寄咸鸭蛋,还要给她寄面包,寄水果罐头,寄麦乳精……到时候,她馋死这俩人。

  齐苗端着面条的手都是抖的,胳膊疼的没有法。

  齐斌和罗学文比她更难熬,他们俩成天要挑着水浇地,挑水的河离田地有一里地那么远。

  杨老汉那天就教这俩人咋挑担,咋浇地……这些城里的娃子,嫩的很,刚干了一天,第二天就起不来了,肩膀和腿都肿的老高老高的。

  还是杨老汉去他们宿舍喊的人,那天齐斌说啥都不肯再去挑,罗学文咬着牙继续去挑了。

  第二天,第三天……一天比一天累,挑担的肩膀那,已经被磨的没有一块好皮了,即使用杨老汉教的法子,下面垫块毛巾也不成。

  用杨老汉的话来说,等这块地方磨出一块厚厚的茧子就好了。

  五个人中,就数周文和王红梅的活最轻松,不过同样工分也最少。

  俩人睡了个午觉,然后才悠闲的出门去割猪草。

  割了一半,周文的脸色苍白的很,手中的镰刀都掉在了草上,

  “我回去喝点水。”

  周文和王红梅说了一声,王红梅离的远,没有看清她的脸色,以为她是真的渴了。

  周文一个人就慢吞吞的往回走着,这就像是她重生付出的代价一样。

  这辈子让她这样病恹恹的。

  宋清河刚出门,就见刚来的那个女同志脸色不对劲,

  “同志……”

  已经走到男知青处门口的周文,扭头看了他一眼,原本不怎么严重的周文,一下子严重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要晕倒似的。

  周文这些天出门,一直没有碰到过他,不过,她也不急,因为宋清河迟早都是她的。

  宋清河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女同志,刚刚很乱,说不清是周文先倒在他怀里的,还是他先伸出手的。

  ……

  “我没事……”

  周文垂着眼,挣扎着要推开宋清河站起来。

  宋清河连忙扶住了她,一不下心,手就揽住了她的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耳朵微红,想放开,可她又站不稳的样子。

  宋清河的掌心忍不住发热,目光尴尬的从周文脸上移开。

  周文一副柔弱的不行的样子,上辈子宋清河就喜欢这样的,她装了好几年,装到了死……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再活一次还要找宋清河,大概是因为他好哄骗吧。

  再来一次,她也没有那么好心的想放过他。

  宋清河把她扶了回去就想走。

  周文也不急,没有拦他。

  等王红梅回来,才知道她不舒服,帮她去队里请了假,这个时候黄爱国已经从县城医院回来了。

  周文一连三天都没有出门。

  “那个刚来的女知青,真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看才来几天,就病倒了,咦……”

  “都来十多天了,才挣了九分。”

  不仅村子里的大娘们数落这个刚来的女知青,就连之前来这插队的女知青们也忍不住说她。

  “我一天就挣分了,那个病秧子已经在屋里躺三天了,也不说起来干活。”

  “还不会过日子,从家里带来的细粮票估计是吃完了。

  今个早上我见她蒸地瓜,这离过年还有那么长时间哪,她又是个病秧子,以后要是分组的话,我先说好,我可不要她。”

  “你不要我们也不要,这不就是拖后腿的吗。”

  宋清河听到女知青议论她,眉头微皱。

  到了傍晚,王红梅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她性子腼腆,很少见她这样过。

  “你怎么了?”

  在家蒸红薯的周文忍不住问她。

  “她们竟然说你是病秧子。”

  还有更难听的话,王红梅没有说出来,怕周文难受。

  “让她们说吧。”

  周文今个去厕所,已经听到了。

  王红梅见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原本想安慰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她们就是闲的发慌……也不怕烂嘴。”

  “别气了,她们想说就说,去洗洗手吃饭吧。”

  周文在城里很少吃到这地瓜,以前在双水村的时候吃过,到了榕城后,日子越来越好,家里就没再出现过这地瓜。

  王红梅也爱吃,南岭这的地瓜,又甜又糯,好吃的紧。

  “王红梅,听说要分组了,你们知道不知道?”

  从周文请假那天起,齐苗就私下里找到了黄队长,她想去喂猪,今个已经是她喂猪的第三天了。

  抢了周文的活,她这两天别提多春风得意了。

  就是苦了王红梅了,王红梅和她一块喂猪,那个齐苗总是躲懒,活都让她一个人干,她准备明个也请假不去了。

  齐苗以为这俩人没听到,进屋后,又和她们说了一遍。

  等分组的时候,就有笑话看了,没有人肯要她周文。

  周文却一点都不急。

  “什么分组?”

  王红梅还不知道这个事。

  “听说女知青要分两个小组,男知青也要分两个小组……”

  在她们仨中,她齐苗算是最勤快能干的一个,她已经和燕儿姐说好了,到时候她去她们队里。

  不过就是不能再继续喂猪了,喂猪挣不了几个工分,等明年就要饿肚子了。

  王红梅家里每个月都给她寄粮票,她对挣工分挺无所谓的,宁愿去干那些工分少的活。

  听说分组是要去挖河,一天九个工分,在这农闲的时候,很难碰到这样的好事。

  挣的工分越多,他们过年分的口粮和钱啥的就越多。

  一天九个工分,这是在最农忙的时候,收割庄稼的那半个月,才会有这么高的工分,平常很难拿到这么高的工分的。

  王红梅一听是要去挖河,顿时歇了心思。

  齐苗见这俩人啃着地瓜,喝着红糖小米粥,都对挖河的事不上心,她以为她们还不知道工分的重要性,就没再吭声。

  这俩人的家里不会一直给她们寄粮票的,等明年有她们饿肚子啃野菜的时候。

  晚上,齐苗拿回来两个豆饼和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

  这豆饼以前都是畜生吃的东西。

  齐苗手里的细粮票吃完了,现在只能吃这粗粮。

  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豆饼,吃着有一股子怪味,还拉嗓子,说咸不咸,说甜不甜的,糙的很,她就着米汤才好不容易咽下去。

  噎的直翻白眼。

  空气中飘着香甜的米粥味,这对于齐苗来说,是一种折磨。

  齐苗吃完饭后,就端着盆子去外面洗衣裳了,她现在和知青刘燕子她们混熟了,一边说话一边洗,愣是很晚才回来。

  等她回来后,屋里黑漆漆的,煤油灯已经熄灭了。

  她嘭的一声把盆子丢在了地上,语气不好的质问床上的周文和王红梅,

  “我还没回来哪,你们怎么把煤油灯给灭了?”

  “这煤油灯是我们买的,煤油也是我们买的,我们想啥时候灭就啥时候灭。”

  王红梅忍不住坐起来怼她,她是性子内向,但她不是受气包。

  “你要是在这住不惯,就搬出去。”

  周文淡淡道。

  齐苗听到周文的声音,顿时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小声的气愤道,

  “有啥了不起的,等改明我也买一个。”

  王红梅都不想说这个齐苗,之前进了这个屋,她齐苗先抢的靠窗的炕,在那睡了两夜,又嫌夜里有凉风吹的她冷的慌,早上天还没亮,嘈杂的声音吵的她睡不着,还有做饭飘过来的味。

  她想和她们换炕,她们没同意,她就每天早上起的很早,故意发出大动静,吵的她们也睡不好。

  不知道为啥,她突然有天就老实下来了,大早上再也不敢闹腾了。

  今个洗衣裳又洗的这样的晚,凭啥给她留着灯,她没出一毛钱。

  还好意思质问她们。

  住在村口的生产队队长黄爱国家,到现在还亮着煤油灯。

  他媳妇杨香香还在县城医院照顾着他妹子黄晓霞。

  黄老汉和李二娘盘着腿坐在炕上,俩人之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俩人身后是报纸糊的窗户。

  李二娘看向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她这辈子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晓霞那一个闺女。

  二儿子和三儿子成家已经分出去了,也没啥大出息,就这个大儿子有能耐,年纪轻轻就当了生产队的队长。

  在她心里,这个家是黄老汉和她这个大儿子在当的。

  “这事,你想的咋样了,你还想不想让你妹子活?”

  黄老汉吸了一口旱烟,问这个儿子。

  黄爱国都纠结好几天了,在他刚听到这事后,还气的不行,把他爹娘批评了一顿。

  可现在被他爹娘磨的,已经有些动摇了。

  “我咋会不想让她活,可这种事……”

  黄爱国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公社让他当这个生产队队长,不是让他欺负人嘞。

  “我给晓霞再找一个好后生。”

  “她要是愿意旁的人,还有喝药的这回事吗?

  反正,她是要嫁给那个宋清河,不如了她的愿,她就去死。”

  黄老汉对这个闺女,又爱又恨,闺女是亲闺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想不开啊。

  “你们爷俩,一个是当村长的,一个是当生产队队长的,我就不信还不能让那个宋清河娶咱的晓霞。”

  李二娘话里有话,她看向蹲在地上的黄爱国,

  “老大,恁妹子后半生的幸福,你是当大哥的不能不管。

  他娶了咱的晓霞,不吃亏,咱好吃好喝的对他,也甭让他下工挣工分了,咱养着他,让他在咱家享福。

  就算他有再大的怨气,也说不出来个啥,到时候娃一生下来,那就是想不要恁妹子都难。”

  黄爱国心乱如麻,人家城里来的知青,还有文化,他妹子只上到小学的人,这俩人就算是结婚了,也没有共同话题啊。

  即使能用娃绑住他,可……哎。

  “这事就这样定了,咱先给他来软的,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黄老汉拍了板,眼中满是算计。

  宋清河这个女婿,他是当定了,跑都跑不掉。

  知青处的宋清河眼皮子忍不住猛地一跳,他的桌子上摞着各种书和笔记,以及水库的图纸。

  第二天上午,黄爱国家。

  黄老汉两口子在堂屋里和宋清河说了一堆他们闺女小时候的事。

  “宋知青,俺闺女为了你,都喝药自杀了……”

  李二娘把闺女黄晓霞还躺在医院的事和眼前这个宋知青说了出来,她到底是憋不住了。

  黄爱国蹲在院子没进屋。

  屋里只有黄老汉还有李二娘,以及宋清河。

  宋清河听到黄晓霞为了他喝农药自杀,心里很震惊,同时又很头疼。

  这个黄晓霞同志纠缠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宋知青,你不是也没对象吗,俺闺女晓霞,不是俺这个当爹的夸,是旁人都夸。

  地里的庄稼活,还有家里烧锅做饭,缝补衣裳的活,都能拿的起来,长的也不算丑,在这十里八乡都能数得着。

  她就偏偏看上了你,我在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前段时间,托人给她介绍的对象,她也把人给赶跑了。

  为了你,是又上吊又喝药的,一个姑娘家,名声在外面全坏了,大伙都知道俺闺女晓霞喜欢你。”

  他闺女除了文化不高外,是哪哪都好,以前他还和闺女的娘说,说谁娶了他家闺女,就等着享福吧。

  可谁知道他闺女竟然看上了城里来这插队的。

  “宋知青,俺给你说这些,是没把你当外人,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叔。

  我这个叔,早就没脸面对你了,我都替我那个不争气的闺女感到臊得慌。”

  李二娘见宋清河没有接腔,和闺女她爹对视了一眼,然后她就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婶子,你快起来。”

  宋清河想把人扶起来,可李二娘就是不愿意起来。

  “宋知青,俺闺女对你痴心一片,她要是死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活了……你就可怜可怜婶子吧……她说了,她这辈子非你不嫁。

  你要是不要她,她就去投河……婶子生了三个儿子,可就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

  “宋知青,俺妹子晓霞,是个好姑娘。”

  黄爱国把宋清河送了出来,他也希望宋清河能娶他妹子。

  宋清河脚步匆匆的离开了,等走出了好远,才慢了下来。

  他无疑是英俊的,否则也不会让黄晓霞这样惦记。

  他的那双眼,像极了他那个资本家小姐出身的母亲的眼睛。

  一点都不娘气,反而说不出的感觉。

  人很斯文,内敛,和旁的叽叽喳喳的知青很不一样。

  周文已经在上辈子的那棵树下,坐着等捡人了。

  等宋清河走到这里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下,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下,然后走了过来。

  “周知青。”

  周文嘴角微翘,然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是你啊。”

  此时的周文,眼圈发红,眼角带泪,说不出的可怜柔弱。

  宋清河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垂了下去,落在了她的白皙的脚腕上。

  周文像旁的知青一样,穿着不起眼的格子褂子,和蓝色的劳动裤,脚上是布鞋,裤子和布鞋之间露出了一截纤细的脚踝。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有一种质朴的美感,越发衬的她单纯,娇弱,惹人心疼。

  周文的眼底泄出一丝恶劣,她要再加一把火,

  “她们都嫌弃我……说我是病秧子。”

  她的声音柔软的很,带着一种难过的意味。

  宋清河果然站不住了,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了周文。

  “你……别难过了。”

  周文接了过来,半耷拉着眼皮,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她就像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一样。

  “周知青,你……你能和我假结婚吗?”

  宋清河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假结婚?”

  周文心里很恼怒,这辈子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为啥还是要和她假结婚。

  宋清河见她一脸茫然,连忙给她解释了解释。

  “你是想让我和你假结婚,帮你摆脱黄晓霞的纠缠?”

  周文慢条斯理的说道。

  “对,我知道你是女同志,和我假结婚,对你不好。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咱俩登记后,你不用再去上工……”

  宋清河言外之意,是养着她,这是上辈子没有的。

  他感觉自己很卑劣,趁人之危。

  明知道她身体不好,没法挣工分,并且日子过的窘迫。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趁人之危。

  周文沉默了一会儿。

  宋清河也不催她,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我每个月有工资,再给你二十块钱的补贴。

  你要是想离婚,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们平时可以当朋友相处。”

  宋清河见她不啃声,说了一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话的话。

  “和你结婚,我就不用再上工挣工分了?每个月你还给我二十块钱?”

  周文抬头望着他,脸上有些心动。

  宋清河见她这样心思简单,心里有些淡淡的内疚。

  俩人下午就去公社登记结婚了。

  这个时候结婚是需要村子里给开介绍信的,宋清河没有找村长黄老汉和生产队队长黄爱国。

  而是找了一个主任,他给开的介绍信。

  就这样,俩人结婚了,拿回来一个结婚证书,其实就是一张类似奖状的纸,上面写着俩人的名字还盖着公社的章。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迅速。

  ……

  “啥?宋知青和刚来这的女知青结婚了?”

  从地里刚下工的黄爱国有些不敢置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们俩一个是刚来这还没半个月的女知青,一个是已经在这插队一年多的,他妹子的心上人。

  这俩人咋突然就结婚了,一点征兆都没有,之前也没听说这俩人走的近啊。

  “真嘞,知青处那都传开了,说今个下午他们俩去公社登记了,连结婚证书都拿回来了。”

  张麻子听的真切的很,这才跑过来和队长黄爱国说的。

  “宋知青和新来的女知青登记了,那晓霞咋办?”

  黄晓霞的二哥三哥忍不住说道,晓霞那个妮子,不是爱宋知青爱的死去活来的吗,为了他都上吊喝药了。

  黄爱国脸色难看的紧,他们结婚他为啥不知道,没有他和他爹开的介绍信,公社怎么可能会给他们登记。

  “这俩人咋登记了?

  宋知青那样俊俏的一个人,竟然和那个病秧子登记了。”

  “晓霞多好的一个姑娘啊,人勤快又能干,身子比那个病秧子壮实多了,对宋知青又一片真心。

  这个宋知青真是糊涂啊,人晓霞为了他都耽误一年多了,为了他拒绝了多少好后生,为了他更是都上吊了……听说还喝药了。”

  刘大娘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压低了嗓门,见黄爱国哥仨走远了才敢说的。

  “啥,喝药了?晓霞那姑娘咋恁傻啊,对那个宋知青真是太痴心了。”

  “好好的宋知青,咋就娶了那个纸糊的女知青啊,她除了长的好看点外,还能干啥,才干几天活就累倒了。

  她真比不上晓霞,这哪是娶媳妇,这是把一个菩萨请回家了。”

  婶子大娘们纷纷指责着宋知青的眼光,还为痴心的黄晓霞打抱不平。

  齐苗在路上听说新来的女知青和那个长的俊俏的宋知青登记了,她整个人都傻了,听到那人是病秧子,她更是惊掉了下巴。

  那个宋知青她见过,去知青处找她堂哥的时候,见过一面,别说黄晓霞喜欢对方,就连她也喜欢。

  她昨个还找她堂哥,想让她堂哥把她介绍给宋知青那,这还没介绍哪,就被周文给抢走了。

  这俩人平时连话都没有说过,连对象都没处,咋就突然登记了?

  宋知青那样的人,咋偏偏看上她周文?

  他知道那个周文是啥样的人吗,她压根就不像她平时装的那样好。

  这个人坏的很,那天王红梅没有在屋里,就因为她早上起床动静大了点,那个外表柔弱的周文,拿着烧的通红的火钳……当时齐苗差点吓尿了。

  她的头发都被烧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