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作者:春未绿      更新:2022-11-12 11:40      字数:10227
  三日回门,云骊也替裴度挑好了衣裳,一件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把前儿赢他的玉佩挂上去,又点了点他的胸膛:“我这可是借给你戴的。”

  “那我还得多谢你了。”裴度笑道。

  昨夜缠绵悱恻,今日二人也是感情极好。若是旁人,总会患得患失,认为日后色衰爱迟如何,但云骊一点儿也不担心,年轻的时候都逃不掉自己手掌心的人,年纪大了就能挣脱吗?

  云骊则道:“我们家人其实并不算多,自然和你家比起来算不少了,但我两个哥哥都还未成婚,下头两个弟弟年纪也都不大。只今日几位姐夫,二姐夫是我父亲同年之子,一直在科举上举业,三姐夫世袭锦衣卫指挥使,至于我六妹妹许配给两姨表哥吴国公府的小公子,七妹妹也和孔国公府的二爷,骠骑将军孔隽光结亲,六妹妹和七妹妹都过了定,约莫婚期也快了。”

  她不对这些人做评价,因为每个人的感受是不同的,而且,她和他们也都没有实质接触过,即便是孔隽光,她不喜的是他的某些行为,但是说到底他也是上过战场打仗的人,功过是非该裴度自己接触去。

  因为裴度是何等聪明的人,自己才刚和他成婚几日,就叽叽喳喳到处说娘家人的坏话,那不是说明自己也是个长舌妇吗?

  你把自家人诋毁一通,就能证明你自己多好了?

  况且,回门不过半日就回来了,日后相处最多的还是她们夫妻俩,最多再加自己的亲哥哥还有大老爷夫妻,以及远在外任的她父亲。

  父亲亲自写信给裴度,想必他们翁婿肯定极好,自家哥哥不必说,就是大老爷,也是多年伯爷和公爷换着做,很有门路,很会打交道。

  “唔,我知晓。”他也是听娘说过,章家长房只有一女,嫁入辽王,后来辽王践祚登基,成了皇后,二房倒是热闹,女儿有六个儿子有五个,堪称人丁兴旺。

  自家嫡亲的舅兄就被过继到了长房,承袭爵位,但本人好学,已经是顺天府学生。

  他见云骊踮脚替自己整理衣领,自己鼻尖能闻到仿若处子幽香,再看云骊,整理好就站正了,他拉着她的手道:“放心吧,你们家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别担心。”

  二人收拾好了,一起去见裴夫人,裴夫人见她们俩人过来,拉着云骊的手道:“你们回门之礼我已经准备好,回去代我问候你们家老太太,还有你母亲,和你大伯父和大伯母。”

  “您放心,我以前在闺阁里,长辈们就让我孝顺公婆,说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公婆,能嫁进门里,是我的福气。我一定把您的问候带到,等我们回去吃完饭就回来,您若有事,先去忙,若无事,我下半晌回来陪您打牌。”云骊亲热拉着裴夫人的手道。

  裴夫人笑道:“好,难为你想着我。说来今儿是端午,你们家里热闹些,就多玩会儿,不必惦记家里。”

  二人又客气几句,云骊方和裴度一起上马车回娘家。

  章家也在忙活,其实主要是李氏在忙,她平日有云骊作陪惯了,时常替她艾灸,还有叫什么保养皮肤,连外头的人都觉得她年轻十岁。

  其实也不是吃了多名贵的补品,就是时常有人替你敷脸那些。

  再有家务打理云骊也是安排的井井有条,很少出错,也从不贪一文钱,减轻了她不知道多少负担,这猛然一走,她是夜里睡不好,白天也不习惯。

  好容易盼到这日,一大早就起来忙活,见还没到,不禁对漫雪道:“你再出去看看。怎么五姑爷和五姑奶奶还没回来?”

  漫雪看了半天,又看天色,不由回来劝李氏:“裴家住在城南,咱们家住在城东,还得饶一圈子才过来呢,您别心急。”

  云潇和云淑对视一眼,云潇忍不住暗自撇嘴,云淑却知晓青黛那丫头闯祸了,自己被罚被祠堂的时候,外头无人得知,她却告诉孔隽光了。

  这也太自作主张了些,虽然青黛是认为为了她好,可是这种事情传出去不好啊。

  她能随便被家里人罚跪,那说明自己在这个家中无足轻重,孔隽光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如何是好?她这才刚小定,孔太太会不会觉得她麻烦。

  到底孔太太是大伯母嫡亲的姐姐,大伯母对五姐姐那般看重,到时候亲戚闹起来,这叫什么样子?

  因此,云淑有些心不在焉。

  她只是一个庶女,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也没个亲兄弟,虽然有祖母疼,可祖母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无法作主。

  因为就是祖母自己,那样的人物,因为没儿子,也得看伯父和父亲的眼色。

  外头丫头过来道:“老太太,太太们,五姑奶奶和五姑爷来了,大老爷说让裴姑爷过来先给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请安,再去南园。”

  大户人家男女都是分开的,一般不混在一处,但是这也有例外,比如老太太和太太们年纪都大了,年龄相隔很大,这样就没事。

  况且,裴度是新女婿,大家对他的热情很大。

  一听裴度要来,云潇和云淑往屏风后面躲着,她们是不能见外男的。

  尤其是云淑,眼疾手快就进去屏风后面了。

  章老太太见状不禁暗自点头,云淑还是很懂规矩,这样很好。

  女子千万不能行差踏错,若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尤其是云淑要嫁去孔家,孔家人少,可事情不少,越发不能恣意。

  外面云骊和裴度走到寿喜堂,云骊介绍道:“寿喜堂是我们老太太住的地方。”

  裴度在承恩公府内也要坐马车而来,足以见公府之大,他再见云骊嫁去裴家后,裴家条件不如承恩公府,她却甘之如饴,从来没有任何不适。

  可见她心性淡泊,并不贪图荣华富贵。

  却对自己也不是妻子对丈夫盲目之喜爱,她拿梵语先试探自己,得知自己和她有共同点,又真的能一道读书,再有自己那日送钗之事,故而她也真心以待。

  你有没有真心对别人,别人都能察觉得到。

  他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又别开眼睛:“好,我知晓了。”

  云骊则是一笑。

  门口春华、秋实也都出来了,他们见云骊和裴度一起走来,真是二人美的跟画儿一样。

  云骊倒是不意外别人看她或者裴度,这也很正常,世人谁不喜才貌仙郎。固然人都说女子要找老实,貌平之人更好,这样更稳定。

  可云骊就觉得,有花花肠子的不分好看不好看。

  丫鬟们掀了帘子,只见一双男女走了进来,章老太太坐在正堂,她见这裴度器宇轩昂,身材十分高大,眼眸中充满着仔细,再看云骊,比之成婚前更有年轻妇人的模样,显得落落大方,端庄秀雅。

  一时,章老太太想起了外孙女陆之柔,听闻宗人府定了今年年底,和云潇前后脚出嫁,又不免觉得遗憾。

  都说王府如何,可那小王爷还未封爵,她这一进门就是大小姑子一串,还有一大家子人,陆之柔还是王府宗妇,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应付?

  就在她老人家感慨时,丫鬟们已经拿了蒲团出来,裴度和云骊就跪在额头上磕头。

  章老太太淡笑:“你们起来吧,今儿正是端午,大家也一处热闹。”

  云骊正欲起来时,被裴度扶了一把,她敢打赌那日在婆母那里磕头,他可没有扶过自己。

  殊不知裴度想的是,章老太太神情淡然,也不问她们夫妻和不和顺,只淡淡的,显然就是对妻子不大在意,他自然想多维护些。

  可这一幕看在李氏眼中,十分欣慰。

  连躲在屏风后的云潇都悄悄对云淑道:“看来五姐夫对五姐姐倒好。”

  语气里都透露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羡慕,大抵是云骊出嫁后,她亦是要出嫁了,本来没心没肺的她突然也害怕起来。

  老太太和云骊不亲近,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她倒是想多和裴度说几句,不料大太太笑着道:“姑爷,我们家的五丫头自小在我膝下娇生惯养的,若是有不周到之处,望你多多包涵。”

  裴度场面话也很会说:“您这是哪里话,云骊她在我们家里,不仅是我母亲喜欢她,连我们裴氏族亲没有不夸她好的,连文大学士的夫人,还有黄博士的夫人都说她好,您放心吧。”

  这话就是云骊听了心里也很高兴,面上挂着笑容。

  李氏听了大喜,冯氏也不得不做出一幅欢喜的笑容来,因为她名义上是云骊嫡母,听到女婿夸自己的“女儿”,还得很高兴。

  “姑爷你真是谬赞了,这么夸她,我看她要被夸坏的。”李氏明明很高兴,忍不住抚鬓,还得谦虚几句。

  裴度含笑道:“小婿绝非夸大,云骊她很好。”

  正常而言,他应该称自己为娘子,或者是她就行了,却一直喊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知道她的名字,就一直喊,真是的。

  “好好好,你们和睦就是最好的了。”李氏笑的合不拢嘴。

  冯氏也借机问了一句:“不知道你的任命下来没有?若有不便,要不要咱们家帮什么忙?”

  当然,冯氏也没真想帮忙,她自己冯家的兄弟都只是做些小官,这样的话不过是面上情。

  裴度又道:“约莫这些日子就要下来敕命了,到时候再来府上,多谢岳母关心。”

  如此大家也就不留裴度,老太太也让人带裴度去南园,云骊要送他出门,却被裴度阻止,还道:“不必再送,你就和你祖母母亲等人在一起说话吧。”

  云骊微微颔首:“那你去吧。”

  等裴度走了,李氏才拉云骊坐在身畔,云潇和云淑也从屏风后面出来,李氏见云骊脸色红润,方才裴度对她很是上心,知晓她过的不错。

  可还是多此一问:“你在裴家过的如何?”

  云骊听到李氏关心之语,心里一暖:“侄女在裴家过的很好,裴家虽有几房族亲在京,但都很和气。至于家中,唯有一个小叔子,年纪尚小,生的极为伶俐可爱。”

  意思是裴家虽然是大族,但在京里都杂居,没有聚族而居,这样人口多有帮扶,但是自家又清静。

  至于公婆如何,她们都见过裴夫人,性情平和,看起来好相处。

  冯氏微微点头:“这样就好,只你既然嫁人,就要万事以丈夫公婆为主,切忌不要挂念家中。上要孝敬公婆,下要照看好小叔子。”

  云骊郑重道:“谢太太提点,女儿记下了。”

  要说为何都夸冯氏贤惠,她在面上做的的确无可指摘。但云骊有自己的判断,她知晓冯氏表里不一,表面贤惠讷言,处处以三从四德要求旁人,说的似乎十分有道理,但她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却未必如此。

  但她这话拿出去无可指摘,故而云骊也不能反驳。

  一时,又说姚夫人带着儿媳妇云柳过来了,云柳是二老太太的孙女,在姚饶安科举失利后,非常利落的和云柳结亲。

  这倒是云骊佩服姚饶安的地方,能屈能伸。

  姚家虽然有钱,但是没有什么地位,想改换门庭,再上一层楼就只能通过科举的方式,结一门强势之亲。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姚饶安要能及第,可惜他科举失利,如此,他果断遵守婚约,娶了云柳。

  姚夫人还是那般圆融,进来就道:“我们来迟了,老太太可别怪罪。”

  云骊起身和她们厮见一番,又得姚夫人问起:“不知大姑娘嫁去裴家可好,你表姐自从你嫁了,极是挂念你的。”

  这自然是假话,云骊和姚纤纤关系一般,性情并不相投。

  云骊则道:“一切安好,谢您挂念。”倒不怎么提及姚纤纤。

  偏李氏对什么姚夫人这些都不大感兴趣,她只关心云骊过的如何,又问起她这几日在裴家如何打发时间。

  云骊就说的不如太笼统了,她笑道:“这几日忙的跟什么似的,闲暇时我们一起读书,我有不懂的也请教他,我们倒是看的书不少是相同的。”

  “这下好,你是个爱书的,裴姑爷学问好,正好的事儿。”李氏听了这才放心。

  云骊知晓李氏和老太太还有冯氏不同,冯氏认为女子不过读几本《烈女传》,能理事管家就成,读太多书就是不安分。

  而章老太太则是屁股决定立场,她不一定是不喜读书多的人,但是如果是陆之柔有才,和裴度琴瑟和谐,老太太会觉得这样极好。

  自然,李氏这里,李氏能宠溺章云凤这样骑马不喜读书的人,也对大老爷很包容,她其实心灵是很包容的,所以云骊对李氏这般说,也是想说明她和裴度感情不错。

  云潇听了暗自不屑,诗词小道还真当宝儿了,又不是妾侍,只有妾侍才要如此呢,哪个正房奶奶不是以管家女红为先,真是本末倒置了。

  原以为见云骊做女红管家,以为她走正途了,不曾想到底是妾侍出的,想的都是那点微末功夫。

  云淑也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就像祖母所说,她那位才女表姐成婚时,何尝不是郎情妾意,但是过日子靠的根本不是所谓诗词歌赋。

  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卖弄,更不是清高。

  女子若只为这个,还放大庭广众之下说,得意洋洋,仿佛这个就高人一等,恐怕她的婆婆绝对看不上她。

  其她人的想法云骊不会过分在乎,正所谓人的立场不同,朝廷上男人们的党争从政策之争,到最后都是排除异己,家里也是如此。

  只不知裴度如何了?

  却说裴度到了南园,一路风景也是尽收眼底,怪不得说承恩公府的南园很有名,此处花木扶苏,假山嶙峋,溪水潺潺,仿佛到了江南园林一般,园内还有珍奇异兽,似到蓬莱仙国。

  听闻这是章家祖上修建的,章家先前靠着这个园子,在京里很有名气。

  再来一处宽敞之地,带他过来的小幺儿道:“五姑爷,我们大老爷带着爷们都在里面。”

  裴度抛了一锭银子打赏小幺儿,又撩袍子进去了。

  那小幺儿欢喜极了,兴冲冲的就走了。

  他进来时,大老爷正和一青年男子对坐,那男子身着鹞冠紫团花金丝束腰裰衣,身材生的颇为魁梧,再见其下也站着几名男子,其中还有吴灏也在其中,正和文懋说话。

  文懋抬头见裴度过来,连忙上前恭敬的对大老爷道:“老爷,五妹夫来了。”

  大老爷连忙笑着捏须而起,对裴度介绍道:“贤婿,这位是我外甥,孔国公府的孔隽光,如今授一等骠骑将军。”

  裴度暗忖这与妻子对他介绍的人倒是合上了,孔隽光听闻是椒房之戚,率领孔国公军队保卫皇帝登基,因有了这些功劳,官升的很快,如今已经是从一品了,因此,他忙拱手行礼。

  孔隽光也是头一次见裴度,见他眉宇间透露几分英气,英气凌人,又潇洒自如,倒是生了一丝好感,连笑道:“裴凛我认得,早前我就佩服他,如今再见你,贤昆仲不愧是河东裴氏子弟。”

  裴度忙道:“孔将军过奖了,时人多拿将军比之卫霍,度十分佩服。”

  “既大家都是亲戚,又一见如故,何必称名道姓呢?”文懋笑着看二人。

  见孔隽光和裴度互相道了表字,大老爷则道:“子珩,你的差事我打听过,升州富庶,倒是极好的去处。”

  没想到章大老爷这么关心他,裴度连道:“因差遣还未下来,不敢妄加揣测,还多谢您替我打听。”

  “都是一家人,要开口的事情千万别客气。”大老爷还是很看的上裴度的。

  能弃了进士,再考还能考中状元,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裴度也客气了几句,大老爷又道:“我那个侄女从小在我膝下娇生惯养的,不知道在你家如何?出嫁从夫,你该教训的就一定要教训,不要看我的面子。”

  这话说的,裴度心道这大老爷分明是说我侄女在我这里娇生惯养,你欺负她试试看?正话反说罢了。

  他这里说的和在李氏等人面前说的不同,只道:“娘子温柔孝顺,贤淑成性,实在是小婿的福气。”

  大老爷见他态度很满意。

  接着文龙又引了章家其他几位女婿见面,裴度一一见过,曾凤翔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自己未曾有功名,但他还是更愿意和读书人往来,更何况是裴度。

  裴度也热情道:“若二姐夫不嫌弃,有学问上的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你我二人教学相长。”

  曾凤翔感动不已,大临非常看重状元,而裴度更是会元状元,二元及第,科名极高,但为人这般热情爽朗,真是没话说,当即二人还讨论了几句学问之事。虽说妻子云鸾说要借助孔家谋得一官半职,但他还是想走正途科举。

  再有,秦司腾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先前因去了幽州当值,七王之乱时,一时无法回来,妻子云清要带孩子投奔娘家,却被章家拒绝,马车都到门口了,还被赶回去了。

  还说什么是人家的媳妇了,就不要回来。

  这事儿让他气的够呛,还好妻儿无事,老娘和妹子也还平安,否则,他真不知晓如何是好。

  之后,他对章家也有不少怨气,他又有可心的妾室,更觉得云清无用,章家无情。本来当年结亲,还觉得章家二老爷为人很仗义,哪里知晓如此,还好后来,承恩公府世子上门几次,秦司腾借机又通过大舅子文懋与京中权贵结交,还谋得个一官半职。

  现下倒没什么怨气,反而和孔隽光积极攀点关系。

  到底大老爷是皇亲国戚,皇后大力不许娘家父兄任实职务,皇上本想把为南军做军服的事情交给承恩公办,却被皇后驳回。

  而大舅子文懋还走科举之路,他也只好巴结孔隽光那儿,反正孔隽光是太子一脉,虽然功劳不如魏寔等人,可他是皇后和太子的亲戚,手握实权。

  二皇子有文昌侯薛家在,听闻魏贵妃又有了身孕,如果诞下皇子,就有魏国公在,皇上为了太子,也得扶持太子母族人,但皇后就是进谏皇上说自己父亲已经昏聩无法办事,故而皇上怎么也得扶着孔隽光,甚至让他升迁飞快。

  说到底也是承恩公府,皇后认为其父年老昏聩,年轻的年纪太小,最大的章文龙也不过二十出头,还是走文官的,文懋倒是后来学武,但没有历练机会,武职都被推拒了,只一心读书。

  想到这里,秦司腾就越捧着孔隽光了。

  至于吴灏,他在其中年纪最小,不耐烦和文豪等人聊天,但见裴度很是羞愧,又怕被他提及什么,顿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人发现,只想和表哥文龙说话。

  可文龙文懋虽然两边姑娘们势同水火,可是文龙文懋却是回京后在一起读书,二人还同在顺天府学读书,也是家里唯二有秀才功名的,关系还是不错,现如今裴度这个状元过来,他们都过来请教,还要办诗会如何。

  裴度闻言笑着对文龙文懋道:“怪道贤昆仲才学这般好,原来是家风如此,我见娘子也是出口成章,诗文清新。”

  一个家中,连女子都这般有才情,更何况男子?

  文懋忍不住替妹妹多说好话:“子珩你还不知晓我五妹妹是从松涛先生学雕刻,专学小篆,印章刻的极好呀。”

  这是裴度没想到的,他忍不住心道,云骊真是博学多才啊,却从来不好自显,就是打双陆也是自己和她玩儿才知晓的。

  这话孔隽光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城府比吴灏深多了,吴灏直接嚷嚷出来,终究少年心性,他却不是这种直接说人坏话的人。

  在他眼中,这种清高才女实在敬谢不敏,而章云骊显然不是单纯如此,她对小孩子都没有耐心,对妹妹告状,可见其人。

  这些所谓的诗才,不过是她沽名钓誉的本事。

  孔隽光再看裴度,倒是可惜了,因为裴度实在是谈笑自如,行事有度,一看就是日后前途无量之人。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贤妻打理家业,恐怕再好也会被拖累。

  就章云骊那些鬼魅手段,怕是害人不浅。

  孔隽光瞬时站起来道:“枯坐无趣,不如大家一起出去投壶射箭。”

  大家都道好,秦司腾也想露一手,他又巴结孔隽光,立马响应:“好,我们出去投壶。”

  既他二人都如此说了,大家都跟着出去,裴度也是如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骊那边正和李氏说起裴度外放的事情,她道:“他若外放,我肯定想跟着去的。”

  李氏一听就急了:“那万一要是派到那等苦寒之地如何是好?”她这几日因为云骊嫁了,还要重新管家,倒是忘记这茬儿,让大老爷看看能不能托人安排轻省的地儿。

  但要是真的被派到苦寒之地,这去了不就是受苦啊。

  “大伯母,您别担心,若真是苦寒之地我就不去,那岂不是说我只能享富贵,不能担风雷。”虽然她是早知晓裴度选官升州,但既然不是明令,她也不能说出来。

  李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去那苦寒之地,你若有孩子了,如何是好?那地儿可不像咱们上京,生孩子是要人命的,就是上京的女子,富贵人家,都有孩子是鬼门关啊。”

  她是怕侄女不知道这些,有情能饮水饱。

  这裴姑爷当然好,这样的英俊的相貌,过人的才学,容易引起姑娘家倾慕,就连云骊也不免俗。

  云骊也是没想到生孩子的事情上,她虽然懂的不少,可还没想到生育一事。

  见李氏实在是担心,她就附在李氏耳旁道:“您放心,我们悄悄打听应该是外放到升州了,但还没有确定,反正是不会很偏,因为历年状元都是如此。”

  李氏拍了拍胸脯,笑道:“这我就放心了,升州可是虎踞龙盘之地,是好地方呀。”

  “就是稍微偏僻点我也会去的,若真的苦寒之地,就是我想去,他也不许的。”这点自信云骊还是有的。

  李氏叹了口气:“这样才好。”

  她膝下两个姑娘都过的不错,长女成了皇后,侄女也嫁了可心的人。

  云淑见云骊搂着李氏的胳膊撒娇,想到孔隽光,她真的有点怕,若真是孔隽光出头闹大了,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没有云骊确凿的什么证据,直接发难,这样打蛇不死反被咬,是很可怕的。

  云骊也仿佛察觉到云淑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她,总觉得她神思不属,不过还好身上没有以前那种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的感觉。

  还记得那时她刚刚和孔家结亲,时常在自己面前显摆,以前即便和她关系不算太好,也很少会表露自己的意思,甚至还算得体,一下变成那般,这不能说明是她变了。

  只能说明她本人就是那般,从一开始就是慕权,在她心中嫡女地位高于庶女,所以云潇是高于自己的,她能区别对待,甚至屡次在云潇和自己拌嘴或者如何时,她都是默默站队云潇。

  也许从慕权到她有些权利了,她就开始露出那副嘴脸了。

  外面丫头道:“老太太宴席准备好了。”

  章老太太对李氏道:“我年纪大了,就不去了,你带着她们吃吧。”

  李氏躬身道是。

  云骊也跟着过去,就是不知道裴度如何了?

  却说裴度在和他们投壶射箭之后,孔隽光到底上过战场,几次正中靶心,大家都为他欢呼。

  “诸位承让,你们先玩儿吧。”孔隽光射箭完了,就在一边歇息。

  正巧吴灏看到孔隽光,他眼神有些复杂,又很羡慕,他能娶七妹妹,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中午是在南园摆宴,大老爷摆了两桌,正好按他们妻子的排名坐位次,裴度和孔隽光原本中间隔着吴灏,但吴灏因为上回的事情,主动推说肚子不舒服,坐另一旁,因此他二人就坐一处了。

  孔隽光在刚刚投壶时,人太多,没有提起什么。

  现下他独自敬了裴度一杯:“恭喜你喜得良缘。”

  “同喜同喜。”裴度知晓孔隽光和章七娘子定亲了,也举杯庆贺。

  孔隽光笑道:“既见子珩,为兄甚是欢喜,这里有庆王府小王爷送我的一柄短刀,我便送给子珩,如何?”

  既然孔隽光称他表字,裴度也是道:“既是灼渊你心爱之物何必给愚弟?”

  “快别迂腐了,短剑也要赠英雄啊。若是可以,兄台赴任升州,本地的人我都认得,可为你打声招呼。”孔隽光原本是准备点一点裴度,但是他也怕枉做小人,因为裴度此人十分聪明。章云骊到底是皇后之妹,大老爷对这个侄女这般看重,他若说了什么,裴度再去问大老爷,或者就有人告密去,那他不是得罪了大老爷。

  虽然孔隽光看不起这位只会在女人肚皮上下功夫的伯父,可他若是出什么幺蛾子,那可是要影响皇后娘娘的。

  他们行军打仗,有一招叫诱敌深入才能更好的一举歼灭。

  给裴度点甜头,在他手下,自然章云骊也得看他和云淑的眼色。

  却见大老爷出声道:“隽光,哪里还用你来如此,更何况你认得的都是行伍之人,他们本就是受文官节制,还是不要私下往来为好,否则被圣上知晓了,这可不好。”

  孔隽光不喜大老爷出老打断,但大老爷是长辈,他也只有含笑道:“姨夫说的是,是隽光托大了。”

  大老爷却意味深长道:“你怎么算是托大呢,娘娘那般信任于你,就是你姨夫我怕是日后也要你赏口饭吃呢。”

  孔隽光忙诚惶诚恐的起身说了几句,裴度却看出暗潮涌动来。

  他在京中听闻皇后擅长骑马射箭,如花木兰一般的姑娘,和皇上苦守辽北,而且从不偏私自己娘家,常以外戚之家不要多沾染权势才好。

  这点裴度倒是赞同,西汉就是外戚干政,以至王莽窜位,因而历朝都压制外戚。

  可孔隽光却又被提拔的如此神速,本来他还以为章家和孔家亲如一家,但分明不是如此,章大老爷这位章家家主看起来对孔隽光有些不满。

  似乎是在敲打孔隽光……

  一直等大老爷吃了几杯酒先退席了,孔隽光脸色却铁青起来。

  裴度却是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孔隽光心中极受屈辱,几时孔国公府要受这个气,若非是你章家缺人了,皇后能提拔我?再有,在建元帝未登基时,永宁伯那时求着孔家,不过二三流勋贵,比之孔家差太远了,现下居然敢在他这里摆谱。

  再看裴度,他似有所觉道:“她们姊妹之间的争端,干我们何事?大伯父真是多虑了。”

  裴度眉心一动,怎么好端端的扯到女人身上了。

  他不解,孔隽光也像是刚才被憋狠了,现下就道:“还是钦天监合八字儿有问题那事儿,子珩兄,你不知晓,当时我姨夫怪陆家为何偏偏把你和陆表妹的八字送过去,因而和陆家差点断绝往来,说是坏了和庆王府的好姻缘。我听说还延伸到下一代身上,章五娘子甚至告状让大老爷和二老爷惩罚和陆家关系不错的七娘子。我是见你人才难得,也是好心,姨夫却是恨乌及乌。”

  裴度心道早上云骊没说过他们一个字的坏话,她对去黄先生家中都是怡然自得,还要跟着去外任,如何会是这种人?

  再有岳父章思源,给他来信非常看重他,且他岳父做官很有一套,这样的人怎么会听小姑娘的话?又想着云骊以玉簪花自比,还堪怜身世,他终于悟了。

  真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他怒而起身:“孔将军,裴某本敬仰你上阵杀敌,如今却见你这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怎么如村夫子一样讲这种闲话,若再说下去就连杂赁院子的妇人也不如了,裴某就不奉陪了。”

  孔隽光脸成了猪肝色,他,他竟然敢说我是村夫子?还有杂赁院子的女人……

  他,他凭什么这么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