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作者:道_非      更新:2022-10-30 15:22      字数:3972
  第28章

  南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赵迟暄喜欢的人呢?

  那可是赵迟暄,功勋卓越的阙阳侯,更是救她性命养她长大的人,她对他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更何况与他共度余生的人?

  “舅舅,快告诉我你喜欢谁?”

  南叙快步走到赵迟暄面前,两只眼睛因好奇而变得亮晶晶,一眨不眨看赵迟暄,“她是洛京人士吗?还是你在边疆结识的?”

  “我见过她吗?认不认识她?”

  仔细想来应该是不认识的,赵迟暄常年领兵在外,在洛京的日子曲手可数,他又不结党,连宫宴都甚少参加,哪来的机会去结识洛京的贵女?

  让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多半是在边疆遇到的。

  心里这般想着,南叙抬头去瞧赵迟暄,可本该回答她问题的赵迟暄却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潋滟星眸瞧着她,只笑着不说话,她等得急了,便忍不住催促他,“舅舅,快说呀。”

  “你方才说过要告诉我的,不能不守信用。”

  赵迟暄眼底笑意更甚,“舅舅何时不守信用?”

  “那你快说。”

  南叙伸手去摇赵迟暄的胳膊。

  赵迟暄挑了下眉,“这么想知道?”

  “当然了。”

  南叙道,“舅舅,你快说嘛。”

  赵迟暄又笑了起来。

  今日的赵迟暄似乎心情大好,连笑都比往日多,清冽眉眼蕴了笑意,有种波光潋滟的艳丽感,这样的一双眉眼瞧在眼里,南叙更加好奇他喜欢的人了。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会叫他动了心?

  “舅舅,快说。”

  南叙忍不住再次催促赵迟暄。

  大概是被她催了太多次,赵迟暄这一次没有再卖关子,他轻笑着,抬手指向前方。

  舅舅喜欢的人竟然在府上?

  而且极有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这么多年她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南叙顺着赵迟暄指的方向看去,一盏六角琉璃灯孤独挂在廊下,烛火在里面摇曳着洛京入夜时的孤冷清寂,夜风徐来,烛火下坠着的璎珞迎风起舞,而琉璃灯罩上的图案也跟着明明暗暗。

  南叙:“?”

  南叙一头雾水。

  怕自己眼花没有看清,南叙揉了揉眼,更仔细去看琉璃灯,那无疑是一盏极精美也极名贵灯,千户侯以上的勋贵才能用的规制。

  虽规制在这儿摆着,可也不是地位到了便能用得起,须知琉璃极难烧制,一年下来也不过只能烧制出百十来件,上等品送进宫里做了贡品,中等品流落到勋贵世家,下等的便是商贾们拿去炫耀售卖,寻常人家想要凑齐一整套的玻璃制品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玻璃屏风,玻璃摆件,勋贵世家们都会有上一两套,可玻璃灯不一样,不过是个照明的工具罢了,哪里值得用玻璃来做?

  更何况,挂的那么高,每日又是点灯又是吹蜡的,稍有不慎便会摔了去,纵是家里有钱有玻璃制品,可也不是这个糟蹋法。

  但偏偏,这就是阙阳侯府的装饰法,如今挂的这套琉璃灯盏是去岁天子赐下的,去岁赵迟暄打了胜仗,凯旋之后圣人于宫中设宴,庆祝赵迟暄大胜而归。

  宫宴上,圣人言赵迟暄身居高位,身边却无妻妾侍奉左右,便点了几个美人让他挑选,选中哪个,便将哪个赐给他。

  那时的南叙就在隔壁宫宴,隔着人群与琉璃屏风,她看不清赵迟暄的脸色,只看到他单手端着酒杯,似乎在欣赏被圣人点名的美人。

  看着赵迟暄在玻璃屏风上的剪影,她的心突然提了起来——如果赵迟暄有了姬妾,那阙阳侯府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赵迟暄已经二十七了,旁人像他这个年龄早已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了,赵迟暄没了父母,无人替他相看,自己又常年领兵在外,这才蹉跎到这个年龄不曾成家。

  他已经这般苦了,她怎能为了她在侯府的地位而让他孑然一身?

  她不能这么自私。

  于是南叙垂下眸,没有再看隔壁宫宴的场景,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赵迟暄清冽声音,“谢圣人厚爱,臣喜欢这个美人。”

  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周围却是一片哗然,“阙阳侯莫不是在说笑?”

  “侯爷,那个美人如何能及殿里的美人?”

  “是啊,侯爷,那个美人要不得。”

  南叙本来还有些难受,可听到这些话她心里不乐意了,舅舅功高盖世,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得?

  莫说只是几个舞姬,就连公主郡主舅舅也是配得上的。

  南叙抬头去瞧大殿。

  她倒要仔细瞧瞧,究竟是怎么金尊玉贵的美人儿,竟让百官齐呼舅舅要不得?

  然而她刚抬头,便撞入赵迟暄似笑非笑眼眸,男人显然是喝了酒,脸颊处有着淡淡的酡红,隔着琉璃屏风与琉璃灯盏,赵迟暄正在看着她。

  她身体陡然一僵,瞬间明白文武百官为何那般说——赵迟暄要她。

  可她虽然与赵迟暄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自幼跟着赵迟暄长大的,在她心里,赵迟暄便是她的嫡亲舅舅,赵迟暄怎能要她呢?

  南叙手里的象牙筷落在碗碟上。

  ——惊的。

  但赵迟暄似乎并非说笑,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向她走来,一双星眸仍在盯着她瞧,她被他瞧得心里发慌,筷子掉了,她的手在揪着衣袖,整个人不自在极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赵迟暄笑了一下,他的脚步突然停下,手一抬,便摘下他们之间的琉璃灯盏,手指微曲,琉璃灯盏便在他指下打转,他便举着灯盏,轻笑着问百官朝臣,“此女甚美,本候如何要不得?”

  南叙揪衣袖的动作微微一顿。

  舅舅说的是琉璃宫灯上的美人儿?

  下意识间,她仔细去瞧被赵迟暄提在手里的宫灯,琉璃灯罩上画的是月宫姮娥,仙气渺渺,圣洁光华,凡尘俗世的女子与她相比,那便是萤虫与日月争辉,真真庸脂俗粉。

  这样的绝色仙娥,莫说赵迟暄喜欢,就是她瞧着心里也是欢喜的。

  “哈哈哈哈哈哈,迟暄喜欢这个?”

  大殿上响起圣人爽朗笑声,“迟暄乃不世之将,庸脂俗粉如何配得上,也只有九天之上的仙子能配得上迟暄。”

  “迟暄既喜欢这些,朕便将这些琉璃灯盏全部赐予迟暄,只盼迟暄得偿所愿,夜有佳人入梦。”

  就这样,原本该悬挂在深宫的琉璃灯盏就这么被圣人赐了下来,一排排挂在阙阳侯府的廊下,不知羡煞多少朝臣世家。

  可她与圣人终归不同,圣人想赐舞姬,赵迟暄不喜欢,以宫灯为借口推了也就罢了,怎么她来问,赵迟暄还是用宫灯当借口?

  分明就是故意糊弄她,不想告诉她。

  南叙气鼓鼓收回视线,“舅舅,你若不想告诉我,直接说便是,何苦寻这劳什子的宫灯来糊弄我?”

  赵迟暄却仍在笑。

  模样好看的人笑起来无疑是更好看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情,南赵两家仍未灭门之际,曾有人这样形容他的眼,说他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可惜后来他们两家遭逢大难,两百多条性命,只有她与赵迟暄逃出生天,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赵迟暄那样的笑。

  可现在,赵迟暄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仍是骄纵轻且狂的少将军,性子狭促爱捉弄人,指着廊下挂着的琉璃灯,便告诉她,那是他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人,的确在那里。”

  狭促的少年郎声音懒懒。

  “在宫灯里?是九天之上的恒娥?”

  被赵迟暄戏耍一番,南叙心里不满得很,“若是这样,我便要劝一劝舅舅,舅舅虽是不世将才,大盛百年来最强之将,可再怎样战功卓越,舅舅也只是凡人一个,如何能够得上九天之上的仙娥?”

  “我劝舅舅还是早些歇了心思,月宫之上的人可不是舅舅所能觊觎的。”

  说完这句话,南叙便转身离开。

  亏她准备了一箩筐的好话来哄赵迟暄,不曾想赵迟暄竟连她都糊弄,年龄上去了,性子却越来越像小时候。

  不,还不如小时候呢——小时候的他可不会这样逗她。

  少年时期的赵迟暄虽性子嚣张又恶劣,但关键时刻却是个靠得住的,若不然,也不会在身受重伤之际都不忘把她从死人堆里救出来。

  可现在的赵迟暄却越来越爱捉弄人了,宫宴上捉弄她,让文武百官一阵哗然,四下无人时又捉弄她,哪里还有身为舅舅的风骨风范?

  简直坏透了!

  南叙气呼呼推开垂花门,提着裙摆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她走得急,完全不曾注意到赵迟暄仍站在原地,男人看着她远去的背景,面上的轻笑消失不见。

  琉璃宫灯无声而燃,烛火如月色般皎洁,赵迟暄轻眯着眼,手指转着挂在廊下的琉璃灯盏。

  从他的位置看灯盏,琉璃灯罩上映照的是南叙方才站过的位置。

  夜风徐来,宫灯摇曳。

  赵迟暄微敛眼睑,掌心翻转,护住了里面的微弱烛光,纤细的烛光像是通了灵性,在灯罩里舒服伸起了懒腰,皎皎烛光重新照在灯罩,灯罩外的男人眸色漆黑,指腹轻抚着灯罩上的云雾缭绕。

  “阿叙。”

  无人注意的角落,赵迟暄低喃出声。

  他的声音无疑是极轻的的,可偏又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仿佛自幼与他相依为命的小阿叙,就该永远是他的。

  南叙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此时的她已梳洗完毕,躺在塌间与秋实秋练两人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舅舅太过分了!”

  “他怎能连我都糊弄?”

  “不想说就不想说,何必用宫灯来搪塞我?”

  南叙不满极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他这样来哄我。”

  只要赵迟暄回了府,每个几日南叙便会与秋实秋练说起赵迟暄,无非是舅舅脾气越来越怪了,再要么是舅舅越来越不好相处了,她得想法子缓和与舅舅的关系。

  似这样的话太多,秋练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便随口安慰南叙,“侯爷与姑娘关系好,才会这样与姑娘说笑,旁人倒是想与侯爷说笑,可侯爷还不给他们这个脸呢。”

  “姑娘别多心,侯爷爱喜欢谁喜欢谁,姑娘呢,只管做咱们阙阳侯府的大姑娘,安安心心跟着侯爷享清福便是。”

  “我当然知道舅舅待我好。”

  南叙手指绕着头发,“这不是好奇么?毕竟是舅舅喜欢的人,我怎会不想知道她是谁?”

  秋实莞尔一笑,“姑娘向来聪慧,怎会在这上面犯糊涂?”

  “侯爷喜欢的人呐,指不定真是灯盏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