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叶临，我只是……”程卿惊讶地睁大眼，她微一侧颈，叶临又大力地将她的脸扭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并耐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程卿仰躺在柔软的床上，叶临牢牢地将她桎梏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如他们的关系，危险，冰冷，偶尔的暧昧也会让她战栗不已。

  游戏所给程卿带来的体验感很深刻，足以让她入戏。

  小时候，她还是个被父母捧在掌心里无忧无虑的公主，父亲是深大的教授，母亲是位自由撰稿人，家里说不上多么的富裕，至少也是城市的中层阶级，体面而幸福。

  自打母亲患上重病，他们一家就从原本的高层公寓搬到了小小的出租房内，爸爸每天为妈妈的病到处借钱，还是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才刚刚七岁的程卿跟着爸爸一起来到了叶家。

  这栋奢华的宅邸让程卿很害怕，两个模样几乎一样的双生子也出现在她面前。

  他们穿着深市私立小学的校服，深蓝色的西装，白色衬衫，格纹短裤，两个人长得十分好看，黑发，眼睛明亮，自小娇生惯养出的少爷气质。

  兄弟俩齐齐站在她面前，用一种让她觉得很不安的目光打量她。

  最初，她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穿的裙子太朴素了。

  那是一年前生日时候妈妈买给她的裙子，和双生子身上光鲜亮丽的校服自然不能比，但爸爸还是把它洗的很干净。

  程卿单纯的以为，自己遇到了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大家一定可以做好朋友。

  后来……

  她才明白。

  叶舒同意她留在家里，不单单是出于对前男友那微不足道的爱。

  她是个精明至极的商人，观察力敏锐极了。

  早在儿子们透过大厅的窗户注意到从车上被爸爸抱下来的小女孩后，他们的目光就已经牢牢锁在了女孩的身上。

  女孩面容稚嫩，但已可见未来是怎么样的柔美与娇艳，乌黑的长发乖巧地披在身后，白肤红唇，惹人怜惜，又容易激起人的占有欲，让人无法自拔。

  叶舒对儿子的培养可谓费尽心思，她也知道，和自己流淌着一样血脉的双生子，对程卿的兴趣绝不单单只是一时兴起。

  如果把她留下来，至少意味着叶舒可以不用担心未来儿子的恋爱情况。

  他们会按照自己所料想的那样，明里暗里为了程卿成为心里喜欢的人而竞争，无暇顾及身边因为家世刻意讨好他们的其他女孩，这对叶舒来说太重要了。

  她收留程卿，不仅是为了兄弟间微妙的关系，也同样是给自己找了个看管他们一举一动的小跟班。

  只要从手中稍微露出点仁慈和善良给她，她就会一辈子对自己感恩带德，忠心耿耿。

  ……

  程卿缓缓抬起手，停留在了叶临修长如玉的手指上。

  正在对她释放强烈不满信号的少年模样极好看，如果忽略他那掌控欲极强的个性，光是看着这张五官精致的脸，程卿大概率也跟那些看脸攻略的玩家一样，对他心动不已。

  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缓解少年的怒火，只有一个办法。

  “叶临，”程卿喊着他的名字，“你如果再对我温柔一点……”

  她的另只手则是主动抱紧了少年的脖颈，叶临也没有躲，为了让程卿更好的抱住自己，他主动俯身，握住她正触碰着自己的手，低声道：“这样吗？”

  一个轻吻落在程卿的额头。

  她抬眼，和叶临对视，少年的瞳仁黑亮灼灼，他看起来强势而自信，从额头的吻一路蔓延到鼻尖。

  “还是这样？”叶临格外坏心的吻在她的唇上，让她说不出任何让他不悦的话。

  不得不说，当叶临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就像是个优雅而有礼的贵族少爷，表面的温柔体贴，可他最爱的就是掌控程卿，尤其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才能露出那种楚楚可怜，想哭又忍着无法哭的表情——

  叶临会有种病,态的满足感。

  少女对外一直是温柔得体的富家千金形象，她也只有在他的身下，会被撩的不能自已。

  他给了她一个炙热的，毫无保留展现出爱意的亲吻，少女也一反常态，气喘吁吁地回应着他。

  女孩子柔软的亲吻是对他而言最强的武器。

  叶临搂住了她。

  “他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吗。”叶临和她额头相抵，低声问道。

  “叶霁么……没有。”

  “好，这次可以分清了吗。”

  “我……”

  “从你进门开始，我就想吻你，想让你分清楚我和叶霁的区别，给你个教训。”

  非常强势又激烈的亲吻让程卿无暇再去迟疑着回答问题，她只好乖巧的说出了少年心中最想要的答案。

  “叶临，我知道了。”

  两人又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程卿实在是太累了。

  从这个循环清醒过来后，她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更何况如何装出被吻的动情也是及其消耗体力的一件事，以至于叶临还想跟她进一步亲近，可她已经在叶临吻到脖颈时默默地睡了过去。

  叶临微微一笑，撩开她乌黑的秀发，看着她因为熟睡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

  她没什么地方生的不精致。

  鼻尖因为刚才的激烈浸着汗水，皮肤白皙娇嫩，像是花瓣。

  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叶霁在门口不知道待了多久，才在一切恢复安静后走了进来，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他眉眼微微睨着，只一个目光，对女孩的喜欢和对哥哥的不满尽数在内。

  “你抢跑，叶临。”叶霁面庞染上几分冷淡，“犯规了。”

  “是吗。”叶临不以为然，少年的绝美容貌带着满足后别样的柔和闲散：“是谁先犯规你心里清楚。”

  “……”叶霁虽然很不服气，但也得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原本，他们约定，在程卿没有明确向两个人中任何一个表达明确好感的时候，他们不能独自逼问程卿究竟喜欢谁，今天下午叶霁被少女主动亲吻，一时情难自禁才犯规了。

  叶霁理亏，默默地看着叶临起身，他弯腰把程卿抱起，调整好让她觉得舒服的睡姿，替她盖上了薄被。

  少年站在那里。

  修长挺拔的身影格外有压迫感。

  “叶霁。”

  “嗯？”

  “去拿她的睡衣，你替她卸妆。”

  “那我能留下来陪她睡觉吗。”

  叶临不怒反笑，“你说呢？”

  程卿从不知道，她的裙子，被拿去了少年们的房间。

  深夜，柔软的布料就像是她本人似的，在少年放肆发xie后，变成了一团褶皱。

  ……

  梦中，没有任何程卿觉得不愉快的事情，她睡得格外沉。

  直到悬挂于头顶的日光让她觉得分外刺眼，程卿才揉着眼睛醒来，第一件事还是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时间。

  这几乎已经成了她陷入循环后必须要做的事情。

  只有看到不断流逝的时间，才能给她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在意识到已经来到第二天的时候，程卿松了口气。

  眼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卧室，身上则是一件浅蓝色的花边缎面睡裙，昨晚的纱裙和贴身穿的吊带都不见了，想也知道是她睡着后叶临替她换了衣服。

  好在这个男人多少还知道点化妆品过夜对皮肤有害，临走前替她把脸上的妆卸的干干净净。

  高考后的六月气温升高，天气热的厉害。

  程卿从床上起来，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随手拿起旁边的发箍压着刘海，便开始日常的护肤。

  对于要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程卿一点头绪也没有。

  正想着，程卿的手机发出声响，她看了眼，发现是师大附中的班主任。程卿只踌躇片刻，就接了电话。

  电话那边，老师邀请程卿下午回学校给即将升入高三的下一届学弟学妹们做个动员演讲，她的声音难掩兴奋和喜悦。

  毕竟，今年的附中高考成绩在全市可谓是大出风头，尤其是她的班级，除了高考状元周竞是隔壁外国语中学的学生外，从第二名到第五名都是他所带的重点班的。

  “除了你之外，还有班长林颂也会一起去。”

  “可是，我没有准备演讲稿啊。”程卿犹豫着。

  “这没什么的，只需要你过来和高三的学生们分享一下平时学习的经验嘛。”老师还在电话那边劝她，“再说你这次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名，整个深市第二名，同学们都在等你呢。”

  程卿认真的想了想。

  她现在重新开启了游戏的周目，不能放弃任何的机会，也许去做演讲也可以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线索呢？

  “好，老师，我会准时到的。”

  挂下电话，程卿看了眼时间，起身去了衣帽间。

  她换好衣服下楼，家里平时照顾他们的阿姨走过来：“程小姐，少爷他们在健身房。”

  程卿有点不耐烦，但多年来良好的修养让她忍着没有发作。

  更何况，阿姨对此也一无所知，还以为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关系真的好得不得了，以至于到了无法分开的程度。

  她笑了下：“阿姨，我学校有事情，如果叶临问你的话，你就说是老师让我回学校的。”

  “嗯，好……”阿姨看了看她，“那至少把早餐吃了再走吧，你每次都起的晚，一犯懒就早餐和午餐都不吃了。”

  程卿点了点头，跟着阿姨来到了餐厅。

  叶阿姨离开家里，早餐又恢复了平时简单清淡的模样，蔬菜粥，蛋卷，还有几个爽口的小菜，程卿先向阿姨道谢，这才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

  程卿穿戴整齐，丝滑浓墨般的缎发有些自来卷，随意散落在纤瘦的肩上，发顶是纯黑色的蝴蝶结钻石发箍，领口胸前镶钻串珠无袖黑色连衣裙，修长莹润的双腿下，也是黑白色的玛丽珍鞋。

  这一身简单，大方，又把她富家千金那股优雅温柔的气质体现的淋漓尽致。

  程卿对家里的仆人态度温和，平时也会帮阿姨修剪玫瑰花枝，在家里做家务，阿姨把她当做另外一个女儿疼爱着，看着程卿吃完了早餐，这才把旁边的水晶链条包给她。

  “程小姐，背这个吧，这是昨天夫人回来特地给您带的。”

  “谢谢阿姨。”程卿接过。

  午后，室外炎热的气温让人们避之不及，一辆低调的车在林荫下缓缓行驶着，程卿透过车窗看了眼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校景，便又匆匆低头默默修改着自己的演讲稿。

  雪白的腕骨上，戴着块小巧的玫瑰金色腕表。

  车子在正门停下，司机看了眼程卿，“程小姐，您这边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我先去停车。”

  “不用了，你先回吧，我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可是……”司机一直听从叶家少爷的命令，不管程卿去哪里，都要牢牢地看着她，以防她乱跑。

  “我真的不会去哪里的，如果叶临他们担心的话，就告诉他们忙完之后来学校找我吧。”程卿安抚着，看着司机情绪有少许缓解，她又绽出笑容：“等会儿我给叶临打电话告诉他。这么热的天让你等我，而且活动时间这么长，我很不好意思。”

  程卿的笑容格外有治愈的力量。

  她很漂亮，但又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貌，像是那种温柔轻缓的风，声音也清丽而柔和，不自觉的缓解了对方的紧张。

  程卿按照老师的要求走进校园，从礼堂的侧门走进去，来到了平时校文艺活动举办的后台休息室。

  休息室内，早已坐着另外一名少年，他穿着整洁又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和长裤，少年个子十分高，腿长，比例也好，

  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式，修养也很出色，气质冷静，沉稳，却也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实验中学高中部和外国语大学附属中学是深市最负盛名的高中，两所学校的学校大多家境优渥，出身富贵，只是外国语中学的学生更会玩，又张扬，实验中学到底还是校风严格，林颂就是这所学校最优秀的模板学生。

  程卿看到少年低眸，认真思考手中演讲稿的模样，一时没忍住，主动出声：“林颂。”

  少年抬头，他五官俊朗明晰，在看到站在门口的她的时候，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轻而易举的融化了之前的冰冷。

  “程卿，你来了。”

  林颂将演讲稿放在一旁，光是站起这个简单的动作，显得出挑地挺拔。

  程卿对林颂多少还是有点好感的。

  林颂是她初次玩这款以豪门继承人为背景的游戏时，第一个相中的攻略对象。

  他的家境自然也不会输给其他人，爷爷是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几十年来，他们家的产业伴随着华国崛起在不断转型，经过多年的发展，社交、游戏、影视等超大型项目都归于他们家，名副其实的林氏娱乐商业帝国。

  多次游戏的循环，让程卿已经忘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放弃林颂的，但现下少年那温和的笑容，让她稍微有些触动。

  程卿回：“对不起，你是不是久等了？”

  “我也是刚来，再说距离演讲开始还有段时间呢。”林颂邀请她坐下，默默看着她垂下的浓密纤长的眼睫，在眼睛下方落下浓郁的阴影，不自觉的勾唇。

  程卿也拿出自己的演讲稿：“这是我在来的路上写的，不然我先给你念一下，你看看哪里有问题？”

  林颂：“……”

  他颔首。

  程卿把演讲稿上那些勾画的痕迹认真地展开讲了讲，主要还是学习方法和心态调整的问题，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分享的，虽然她厌恶叶家的一切，但也得承认自己的成绩跟叶阿姨斥巨资请的那些私人补习老师离不开关系。

  越往后说，程卿就越觉得苍白，偏偏少年那副认真沉思的模样好像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她摆烂了，“林颂，说说你的吧。”

  对面的少年动作一滞，淡薄的深褐色眼睛带起了点温度，他拿起自己的稿件，当着少女的面有条理的说出来，他站起，背对着程卿，被黑裤包裹住的长腿极有存在感。

  从每天的学习安排，到复习的课程规划，甚至连时间表都安排的一清二楚，不愧是程卿他们班做事最冷静，最有计划的班长。

  长时间没听到声音，林颂疑惑问她：“我的内容有问题？”

  “没有，”程卿连忙摆手：“我是觉得跟你的比，我差的有点多。”

  她叫得清清脆脆的，特别好听。

  林颂笑：“可是这次你是全校第一，我没有考过你。”

  “可能是……运气？”程卿眨眨眼，托着腮，面对自己好感过的少年，她更能卸下之前的防备，与林颂对视后，笑了。

  休息室内隐约已经可以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老师推门进来，提醒着他们俩在校长讲话结束后就可以登台，现在先去幕布后等待，林颂颇为绅士的朝程卿伸出手——

  当她那比丝绸更柔滑的手落在他掌心时，林颂克制不住的轻颤着。

  手里就像是握住了一片柔软的花瓣，林颂甚至不敢用力，他肖想许久的女孩毫无防备的被他牵着手，她这样的柔弱，不堪一击，楚楚可怜的，仿佛他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把她彻底捏坏。

  少年喉结滚动。

  他克制着自己，在来到红幕后马上松开手。

  程卿手里攥着修改多遍的演讲稿，右手下意识地搭在左手上，企图通过查看腕上的手表来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心平静下来，当她无法触碰到一直以来熟悉的那块棱形玻璃面，程卿忙低下头，焦急的寻找着。

  林颂看出她的不对劲，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的手表好像不见了……”程卿的话语里也带着明显的担忧，她有种奇怪的习惯，如果身旁没有能够查看时间的东西，会变得紧张，躁动，无法维持内心的平静。

  “我想回去到休息室，一定是丢在那里了……”程卿语无伦次，刚转身，她的手就从背后被人牢牢握住，灼烫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身体周遭，程卿呆呆地回头，看着林颂冷静地解开了他的腕表，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少年浓黑的睫毛微垂着，显得很是专注。

  他动作也很轻：“我的表盘有点大，你先将就一下，等演讲结束后找不到的话，我买另一个送给你。”

  少女的皮肤细滑，让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挣扎着。

  他掌心的热度越来越烫，而把她牢牢握在掌心里的滋味，他也确实品尝到了，甚至可以明白为什么叶家的那两人永远把她牢牢保护在身后，避免一切人对她的窥觊。

  “林颂……”

  “嗯？”

  他的动作依旧那么轻而细致，将表带调整到最小，然而她太瘦了，还是有种松垮要掉下来的感觉。

  程卿来不及提醒，红色的幕布已然打开。

  落入所有学生眼中的，便是林颂捧着她的手，他看起来虔诚，认真，极度的理智和暧昧的动作交错，让台下的学生们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呼声。

  糟了……

  如果被叶临和叶霁知道的话！

  程卿想挣脱，林颂姿态坦然，反而握住她的手，走到了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