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作者:田园泡      更新:2022-10-17 06:05      字数:8330
  “月儿对我的真心,我懂了。”

  演戏,谁不会呢。

  陆枕从小到大都在演戏。

  他仿佛从小就拥有两个灵魂,一个灵魂看着另外一个灵魂演戏。

  男人走到苏邀月身后,从后面勾住她的脖颈,分明没怎么用力,可苏邀月却觉得男人像是准备要把她勒死。

  这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吧?

  “我对公子没有真心。”苏邀月继续一脸悲痛道:“公子不要为难奴了,奴就是公子所看到的这样的一个人。”

  “哦?”陆枕摩挲着苏邀月的面颊,“你的意思是,你是一个自私、卑劣、无情无义,喜欢欺骗别人感情的女人?”

  苏邀月:……

  【我什么时候欺骗你感情了?你根本也不喜欢我呀。】

  陆枕简直要被这个女人气笑了。

  他为她破了那么多例,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呀。

  爱到恨不能杀了她。

  “是。”小娘子垂眸,认了,“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公子忘了我吧。”

  “如果我忘不了呢?”男人俯身过来,贴着她的耳朵低语。

  那酥麻的感觉从耳廓一路延伸,苏邀月下意识攥紧了陆枕的宽袖。

  “奴,奴……”

  “你看,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男人掐着她的腰,高大的身形仿佛要将她完全笼罩在里面。

  苏邀月就如同即将被野兽吞噬的猎物。

  她猛地一把推开陆枕,双眸之中略显烦躁。

  这个男二这么痴情的吗?怎么都甩不开?

  “不瞒公子,我要成亲了。”

  “哦?”

  陆枕的身影隐在暗影里,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是的,公子请自重,我现在是良民,您如果乱来,我现在喊一嗓子,整个京师城都会知道,堂堂永宁公世子,居然调戏良家妇女。”

  站在对面的男人久久没有出声,最后终于道:“很好。”

  他抬脚,略过苏邀月往屋门口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成亲的时候,我会来喝一杯喜酒。”

  不是啊,她只是随便说说的!难道还真的要找个男人成亲啊!

  讲道理,陆枕虽然不是最完美的男性,但确实可以作为男人天花板来看了。

  跟陆枕接触过的苏邀月,还怎么看得上别的男人?

  清平县主的生辰宴如期而至。

  苏邀月也暂时忘记了那天跟陆枕的事,她带着自己做好的那件衣裳急匆匆赶到县主府。

  清平县主已经等不及了。

  当她看到苏邀月拿出来的那件衣裳时,眼前一亮。

  “快,快给我换上。”

  正主试完衣裳,苏邀月手里拿着针线,等在旁边。

  应该来说是万无一失了。

  因为这件衣裳清平县主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所以今天的衣裳每一寸都与清平县主的身材和气质十分贴合。

  “好,好美啊。”

  给清平县主换衣裳的女婢都忍不住惊呼。

  这件衣裳将清平县主的身材缺点藏得一干二净,尤其突出她漂亮的天鹅颈线条,高贵优雅之余又显奢华美感。

  “快给我挽发髻。”清平县主坐到梳妆台前,让女婢做头发,并与苏邀月道:“今日你就留在席面上一起吃吧。”

  “多谢县主。”

  苏邀月退了出去,虽然已经来过清平县主府很多次了,但她还是第一次仔细观赏院中景色。

  苏邀月走到一处小花园,她顺着假山石阶上去到了一个亭子里,正看到前方不远处袅袅而来的一众贵女们。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贵女看起来身份尊贵,身上穿的衣裳……跟她给清平县主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撞衫了?

  怎么可能,这衣裳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的。

  那是怎么回事?剽窃?内鬼?

  苏邀月立刻爬下假山,然后跑回清平县主的屋子里。

  县主的头发已经做好了,正在上口脂。

  少女噘着嘴,已经在幻想自己艳压群芳,将蓬莱郡主气得眼歪鼻子斜的画面了。

  苏邀月站在门口,后背迎着风,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它,呼吸不畅到指尖颤栗。

  决策就在一瞬间。

  苏邀月进门,眼疾手快地端起一碗茶送到清平县主手边,然后正巧被起身的县主撞到。

  茶水泼洒在衣服上,好好一件华衣美服,就此报废。

  “啊啊啊啊!!!”清平县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最终,清平县主还是穿着绣坊做的那件衣裳出去了。

  客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蓬莱郡主领着一众名媛,神色高贵地走到清平县主身边,看一眼她那件虽然华美,但却没什么新意的衣裳,轻蔑一笑,然后嚣张地提裙围着她转了一圈。

  这裙子……不是跟她被弄脏的那条一模一样吗?

  清平县主似乎抓住了什么,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被自己最讨厌的人艳压了。

  整场生辰宴,清平县主都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要杀人。

  苏邀月被关在屋子里,中途,正在压抑着怒气,实际上已经气炸天的清平县主跑回来冲着她发了一通脾气。

  “怎么回事?蓬莱那个贱女人为什么会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你是故意用茶水泼我的?你是故意来要我难堪的!你是蓬莱那个贱女人派过来的?”

  “县主,我的设计稿被人偷了。我是真心为您做衣裳的,您以为我会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来做赌注吗?”苏邀月力求镇定。

  清平县主已经被气疯了,根本就没有理智,“我不管,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害我这么丢脸!来人,把她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置!”

  生辰宴还没结束,为了自己的脸面,清平县主还要出去假笑营业。

  苏邀月再次被关了起来,她知道,她不能直面震怒之下的清平县主,她必须要逃。

  幸好,因为生辰宴的关系,所以整个清平县主府都很忙碌,苏邀月用自己带的剪子撬开了窗户,然后爬了出去,寻到小路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苏邀月坐在美坊前面,看着拿着棍棒的清平县主府的家仆们鱼贯而出,面色苍白。

  “老板娘,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员工吓得不行,躲在苏邀月身后询问。

  苏邀月看着被砸得满地狼藉的美坊,暗暗攥紧了手。

  是谁干的?

  陆枕吗?那天只有他看到了她的设计稿。

  他在干什么?报复她吗?

  不远处,正行驶过一辆低调的青绸马车。

  这辆马车苏邀月坐过很多次,因此,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娘子憋着一股气,猛地一下冲上去拦住。

  “是你干的,对不对?”

  马车帘子被风吹得动了动。

  一道男人低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做了什么?”

  苏邀月简直要被气疯了。

  “你有本事干,你怎么没本事承认!”

  马车厢内传来一声低低的讽刺嘲笑,“露出真面目了?”

  “是啊,这就是我的真面目!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喜欢欺骗男人,尤其是你的感情的坏女人!”苏邀月气得口不择言,恨不能将自己所会的全部的龌龊骂人的话都往陆枕头上扔。

  这个男人背地里搞小动作就算了,居然还过来看热闹!

  “嗯。”面对苏邀月的歇斯底里,躲在马车厢里的陆枕表现的极其平静。

  其实,他确实只是路过罢了。

  没想到看了一场奇怪的热闹。

  “成亲的时候,我会过来喝喜酒的,苏老板。”话罢,马车在苏邀月面前扬长而去。

  苏邀月气得几乎要将那一口小白牙全部咬碎。

  不,她真是恨不能将陆枕身上的肉一口一口全部咬下来!

  清平县主把苏邀月记恨上了。

  她这美坊是开不下去了。

  苏邀月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时不时在路上碰到清平县主府的人,还要绕路走。

  寒冬腊月,苏邀月趁着县主府的人不在,回到了美坊。

  她一个人站在破败的美坊外面,看着挂满了冰锥子的屋檐,动了动自己被冻僵的手,然后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美坊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苏邀月将人都遣散了,屋子里也没有收拾,她就那么随意找了一张还算完整的凳子坐着。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美坊门口突然行来一辆马车。

  苏邀月想了想,自己在京师城内似乎没有什么朋友,敌人倒是不少。

  那么,按照她的推测,过来的人应该是她的敌人?

  马车停在门口,马车夫拿着马凳放到马车边,马车帘子被人撩起,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江南美人。

  就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人想到江南烟雨之美的美人。

  萧袅袅?

  苏邀月不解。

  她跟这位假千金似乎没有什么交集吧?

  萧袅袅上下打量破败的美坊,缓步走了进来,然后一眼看到坐在破凳子上的苏邀月。

  “苏老板?”她声音温婉的开口。

  苏邀月眨了眨眼。

  “我是来做指甲的。”

  “我已经不做生意了。”苏邀月以为萧袅袅还不知道她得罪了清平县主的事。

  萧袅袅温柔一笑,请苏邀月上马车。

  萧袅袅的马车不大,里面的布置也很简单。

  马车辘辘而行,萧袅袅让丫鬟递了一个新的铜炉给苏邀月。

  苏邀月捧着手炉,暖意从掌心开始蔓延,她才觉得自己仿佛终于活过来了。

  “你还不知道吧。”萧袅袅说话时的语调很慢,温温柔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你的设计稿是洛川派人偷走的。”萧袅袅话音刚落,这边马车就停下了。

  在苏邀月诧异的目光下,萧袅袅端起清茶轻抿一口,眉眼温柔如水,“偷你稿子的那个美甲师就在里面的院子里。”

  苏邀月愣愣地抬手撩开马车帘子,只见马车正停在一处院落前。

  院子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能看到那个被绑在地上的美甲师。

  原来不是陆枕做的,而是洛川做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苏邀月蹙眉看向萧袅袅。

  从前,苏邀月跟这位被替换的假千金相处不多,看外貌和人设,这位假千金在前期分明就是位柔弱少女。可如今看来,她错了,萧袅袅并非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萧袅袅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看向苏邀月,“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洛川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比如说,画卷之类的?”

  马车厢内安静极了,苏邀月捧着手里微烫的铜炉,感觉到了一股心惊感。

  她作为穿书者,总以为自己凌驾于这些纸片人之上。

  可直到现在苏邀月才发现,这些纸片人的智慧并不比她差。

  一物换一物。

  萧袅袅可不是来做慈善的。

  “洛川做三等瘦马的时候曾经被画过一幅画,名唤海棠春睡图。”

  至于是什么类型的画,就不需要苏邀月多嘴了。

  “那画在哪?”

  苏邀月摇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萧袅袅盯着苏邀月看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了笑。她依旧是一副温柔模样,也不强求,只道:“你想通了来找我就是。”萧袅袅手指向旁边的院子,“找看门的,他会通知我。”

  说完,苏邀月就被迫下了马车。

  手里的铜炉也被收走了。

  完全没记路的苏邀月:……

  恶劣,太恶劣了!

  跟那个看似君子皮囊,实则腹黑阴鸷的陆枕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不相信她。

  虽然说苏邀月确实知道一点点关于那幅画的线索,但人总不能那么快的就将底牌露出来。

  好吧,她现在是实在没有选择了。

  苏邀月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朝马车砸过去。

  一连砸了三块,马车才停下来,然后慢吞吞地调转马车头,重新回到苏邀月面前。

  萧袅袅没有下马车,只是用纤纤素手撩开马车帘子,垂眸看向苏邀月。

  苏邀月道:“苏州张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幅画确实最后是在张家找到的。

  萧袅袅笑道:“合作愉快,苏老板。”

  苏邀月气愤的一脚踢开院子大门,走到那个被捆绑成粽子的美甲师身边。

  美甲师被堵住了嘴,看到苏邀月过来,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苏邀月伸手拿掉了她嘴里的帕子,还没开口询问,美甲师就立刻将自己做的事情全部都倒出来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将老板娘的东西卖给了别人,老板娘,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也是迫不得已啊。”美甲师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我饶了你,那谁饶了我呢?”苏邀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知道你毁了我多少心血吗?”

  美甲师的哭泣并没有得到苏邀月的同情和原谅。

  苏邀月将她交给了清平县主。

  清平县主的气还没消,当她听完美甲师说的话后,立刻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漂亮的三寸指甲戳着美甲师的脸,面色狰狞的问,“谁,是谁指使你干的!”

  美甲师颤颤巍巍道:“是,是定远侯府的洛川小姐。”

  最近,洛川晚上做梦都要笑醒。

  苏邀月的美坊被清平县主砸的不像样。

  她在京师城内再也混不下去了。

  像只过街老鼠。

  洛川已经算好了,等苏邀月被清平县主整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再出现,给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将海棠春睡图卖给她。

  等图到手,苏邀月这个人是死是活,是进青楼还是沦为贱婢,都跟她没关系了。

  “小姐,清平县主送来了邀请函,说要举办一场狩猎赛。”

  狩猎赛?

  洛川不会狩猎,可清平县主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不过让洛川奇怪的是,这位清平县主刚刚丢了这么大的脸,怎么突然又要举办什么狩猎赛了?

  算了,去看看吧。

  洛川到达清平县主府时,府内冷冷清清的,并未看到其他人。

  洛川面露疑惑,难道是她来早了吗?

  “小姐,这边请。”

  有女婢在前面替洛川引路。

  洛川跟在她身后,越走越偏。

  “我们这是要去哪?”她忍不住发问。

  “去狩猎场。”女婢回答。

  洛川忍不住开始羡慕。

  清平县主府内居然还有狩猎场,真不愧是堪比公主待遇的传说中的清平县主。

  “到了。”

  女婢停住脚步。

  洛川左右看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废弃的院子啊。而且四周也没有人,是带错地方了吧?

  “这……”洛川转身,正欲说话,不想那女婢突然后退,然后“啪嗒”一声,关上了院子大门。

  洛川听到落锁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洛川发现不对劲,她急了,伸手去推门,可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

  不管她怎么敲,怎么拍,都没有人回应她。

  天色渐暗,洛川喊得喉咙都哑了。

  温度越来越低,洛川虽然穿得还算厚实,但也架不住一直站在冷风里吹。

  院子里的门都被封住了。

  是用木条封的,而不是用锁。

  如果是用锁,洛川还能打开,可用木条封死的门窗,她又没有工具,真的打不开。

  洛川被冻得嘴唇泛紫,她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能拿起来的小石头去砸门窗,可砸了半天,门窗丝毫未动。

  太冷了。

  洛川蜷缩着躲在角落里,她被风吹得神思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开锁的声音传过来。

  洛川想站起来,可她的腿早就冻麻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光照落下来,洛川感受到一点温暖,可也让她完全睁不开眼。

  “这次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本县主是好惹的!”

  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清平县主会让她直接冻死在这里。

  可这是定远侯府家的。

  清平县主虽胡闹,但也知道底线。

  洛川被送了回去。

  她躺在床铺上,浑浑噩噩烧了三天三夜,在医士的努力救治下,终于是抢救回了一条小命。

  可那天的事情实在是将她吓到了,洛川每天晚上入睡都被吓得做噩梦。

  这样恍恍惚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过年。而且就算是过年,洛川也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敢出去。

  她的病还没好,清平县主的这一手实在是将她吓得不轻。

  无人的荒僻院子,疯长的野草,无尽的寂静和幽暗。

  洛川不断的做噩梦,几乎陷入疯癫。

  今日,她也在做噩梦。

  可这次的梦却跟从前的不太一样。

  这是洛川去过一次的美坊。

  不过这里的构造却是从前的书坊模样。

  她一人站在二楼看书,看得入迷。

  灯火氤氲,已是晚间。

  洛川起身准备离开,不想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

  手掌撑在木地板上,满是濡湿痕迹。

  她睁开眼去看,发现手掌之上沾染的并非水渍,而是血迹。

  她再转头朝身后看去,那绊倒自己的东西也并非什么堆放的书籍,而是一个男人。

  洛川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耳边回荡着一句话。

  “去救他。”

  这道声音似虚非幻,当时,洛川碰到顾深栖的时候也出现过。

  洛川迷迷糊糊顺着它的安排做了,然后才知道顾深栖原来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道声音出现的时候,总会帮助她做出有力且正确的选择。

  洛川不知道这道声音从何而来,她认为,这可能是上天怜惜,给她的一份命运指引。

  也或许,那是她自己心里的声音。

  另外一个,更强大的自己,在帮助她。

  因为事情水落石出,所以取得了清平县主原谅的苏邀月得以让美坊重新营业。

  美甲风潮涌起,有了第一家吃螃蟹的美坊,后续什么甲坊,凝脂铺等等做指甲的小店蜂拥而起。

  美坊的生意也不如之前好了。

  苏邀月知道,她的转型之路势在必行。

  入夜,美坊打烊。

  苏邀月回到三楼休息。

  空旷的大街上,洛川穿戴黑色斗篷,巨大的黑色兜帽罩住她的脸。

  她独自一人出现在美坊门口。

  洛川看着眼前巨大的铁锁,掏出自己头上的簪子将其打开。

  三楼还亮着灯,洛川知道,苏邀月在三楼。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放低声响。

  美坊的楼梯是在内部的,上了楼之后有一个外露走廊,上三楼的楼梯要从走廊上穿过去到另外一面,因此,只要小心行事,洛川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洛川进入二楼,正准备推开门的时候,二楼的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屋子里倒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她吓了一跳,忍住从喉咙里涌出来的尖叫声低头看过去。

  只见一个黑衣男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半身子在外面,一半身子在屋子里面。

  他紧闭着眼,黑色的衣服被鲜血濡湿,面色惨白,情况看起来非常的不好。

  因为倒地的动作,所以男人身上的鲜血氤氲开来,浸湿了洛川的鞋面。

  洛川下意识往后退,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救他。”

  梦中的场面再次出现,有那么一瞬间,洛川不知道眼前的是梦还是真实。

  她弯腰,伸手去探男人的鼻息。

  没死,只是有些微弱。

  男人的腹部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此刻还在出血。

  洛川知道,现在应该要先止血。

  她左右环顾,没有干净的衣裳,二楼内堆的也全部都是书。如果现在下楼去拿的话,说不定会惊动三楼的苏邀月。

  洛川咬牙,半蹲下来,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袄裙,撕开干净的中衣,替男人绑住正在流血的伤口。

  绑完,洛川注意到男人腰间挂着的那个玉佩。

  成色极好。

  “拿走玉佩。”

  那道声音又来了,洛川动作一顿,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将男人腰间的玉佩取下来。然后发现男人怀中似乎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正在她伸手想取出来看看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脚步声。

  洛川心中一惊,她拧着眉头捏着玉佩,快步下了楼。

  苏邀月想起今夜会落雨,她要去看看一楼和二楼的窗户是不是都关上了。

  从二楼房廊过去的时候,苏邀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点腥。

  她低头,看到地板上的濡湿痕迹。

  京师城内作为北方可不比南方那么潮湿,而且就算是南方最可怕的梅雨季,二楼也不可能会潮成这样吧?

  她猜测,可能是天气太冷,没关窗子,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霜。

  苏邀月打着哈欠推开二楼屋门,一只脚刚刚踏进去,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然后拽着胳膊拖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黑,门窗紧闭,苏邀月感受到身后贴着的男人的呼吸声。

  那种压抑的,阴沉的,带着恐怖气息的感觉,让她的心脏加速跳动,仿佛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苏邀月有个死宅闺蜜,作为母胎,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等一份入室抢劫的爱情”。

  现在,苏邀月要告诉她这个不靠谱的闺蜜。

  入室抢劫的不可能是爱情,只可能是杀猪刀。

  还是奔着要你命的那种!

  “你是谁?”男人掐着她的脖子,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难辨。像是在刻意模糊自己的嗓音。

  鼻息间,那股血腥味更重了,苏邀月猜测,这是一个受伤的男人。

  外面的风很大,吹开了窗户一角,那么一瞬间,苏邀月看到不远处的废弃梳妆台上的镜面中印照出男人的身影。

  二楼内除了书,还有一些苏邀月用不到的废弃物。密密麻麻的黑色暗影重叠飘忽,苏邀月眼前的事物忽明忽暗。

  还是太黑了,她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幸好,她看到了他满身黑衣之中腰腹部位围着的白色衣料。

  太白了,跟他混杂着血腥味和泥土味的身体完全不搭。

  如此紧急的时刻,苏邀月的脑子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并不那么明显的心跳声。

  “救你的人。”她艰难发声,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