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的感情2
作者:脂肪颗粒      更新:2023-10-24 21:42      字数:4759
  “事情很糟糕吗?我陪你。”迈克说。

  “不用。”我拒绝道。

  “为什么不用。”

  我笑笑说:“我先去看看,事情未必很糟。”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迈克。”我喊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是我的事情。”

  空气中忽然有些安静,我再看他时,发现他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我不由得垂下头,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迈克原本怀抱双臂靠在一张桌前,他沉默半响后,转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怀里的躯干是温热的,有股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种阳光暴晒后衣物的干燥气息,我深深嗅着这股气息,心里很不安,可又不知该拿这种不安怎么办。

  迈克饮尽了杯中的酒,离开我的怀抱,背对着我说:“我累了,去睡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生我的气了。

  萨拉说婚姻是需要技巧的。

  可我在和他相处时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技巧’,对我而言,技巧和无情就像一对孪生兄弟,总是结伴而来,又结伴而走。

  我走进房间门爬上床,想像以往那样钻进他怀里,当他反手搂住我时,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他翻了个身说:“睡吧。”

  我感到委屈,难道我不是为了他好吗?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心里翻腾片刻后,我软下声音讨好道:“你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在我的认知里,婚姻免不了磕磕绊绊,尤其我和他的结合存在着那么多理由和牵强,想要维持和谐,总要有一方妥协示弱,有时候是他示弱,有时候则应该是我示弱。

  我靠上去,略撒娇道:“好了嘛,不生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叹息道:“你也明白那些事情很敏感,我一个人行动,反而安全些。”

  随即是长时间门的沉默,最后他似是发出了一声冷哼:“你说得对。”

  接着他起身,去了别的房间门。

  他离开后,我躺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门里,泪水逼出眼眶,一滴滴打湿耳边的枕头。

  心想男人都是这么残酷的吗?

  初时对你那么好,好到让你爱上他,可又不会时时都那么好。

  因为爱上他,所以他折磨你,也没有让你对他产生怨恨和疏离,反而在第二天清晨做好早餐,期待他对你温和一笑,让昨夜的别扭消弭无踪。

  我就是这样做的,当他对我展露笑容时,我只感到松了口气。

  “今天打算做什么?”迈克一边用早餐,一边问我。

  “元首要招待客人,这两天我会陪着阿瑞娜。”

  他握住我的一只手,摩挲了几下,用不太自在的口气说:“昨晚我不该发脾气,但我希望知道你所有的事情,而不是我问你,你也不说,或者根本不愿意让我了解你的事。”

  “我不是不说,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心烦就好,我不想你也心烦,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淡淡一掀嘴角,叹了口气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然而我隐瞒了自己要做的事。

  与他道别后,我坐上了回巴巴利亚的火车。

  在约见地点等待许久后,才终于见到脸色憔悴的威廉。

  他依然西装革履,但脸庞的胡须几天没刮的样子,袖口和裤脚还沾着些脏东西,看上去像干涸的血液。

  一见到我,他就做贼一样把我拉到角落。

  “没人跟着你吧?”他神经兮兮地问。

  “怎么?有人跟踪你?”我反问他。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没有,大概是我神经过敏。”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威廉望着人流如织的街道,脸上有种无言的疲惫,他忽然看向我,我发现他眼中亮亮的,像是闪着水光,可随即就抹掉了。

  许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到威廉流泪,于是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都死了……”威廉颤抖道。

  “谁?”

  “霍普一家,尼斯一家,奥克斯一家,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威廉说的是最早把肉店生意都送给他打理的那些菲利斯商人们。

  “怎么会死了!我们和集中营是有协议的,你每年给他们那么多钱,再说他们是工人,是劳动力……”

  “前天早上,他们派了几队士兵进入集中营,不久里面就传出哭喊声和持续不断的枪声,再后来就是清理整个营区的死尸……我去找他们抗议,那里的长官说,认为菲利斯人在国民建设生产中能起到作用,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是叛国思想。”

  我沉默了。

  威廉絮絮叨叨说起霍普先生他们的事情,早年的事,后来的事……

  “当年我拿走了他们的肉店、房子、所有财产,我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因为我觉得这是公平的买卖,我庇护了他们,他们多亏了我才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可事实上呢?是他们庇护了我,让我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没有他们我才是一无所有,可现在我连他们的命都没有护住,他们是那么信任我,一心一意指望着我呢,我本来是可以护住他们的,如果我早点想到……如果我能送走他们……”

  说着说着,威廉捂住了脸,闷声呜咽。

  “你冷静一点,太引人注意了。”我说。

  威廉深吸了口气,抹掉泪水,红着眼睛说:“最近风声太紧了,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让我干什么?”

  “维斯新客那边的接头人失去了联络,得有人亲自走一趟。”

  “我现在走,明天就能到。”

  之后我和威廉分别,只身去了维斯新科,接头人的确遇到了麻烦,他说仅剩的偷渡路线也即将关闭,因为东边边境聚集起了军队。

  “那怎么办?这里还有几个孩子。”我说。

  接头人咬咬牙说:“冒险把剩下的孩子全带来吧,之后恐怕……没有任何机会了。”

  威廉得知消息后,说他会亲自把孩子们送来。

  这天晚上,一辆小卡车悄悄驶入接头地点。

  威廉从驾驶室跳下来,打开后座箱,里面藏着七八个小孩。

  接着副驾上又跳下一个人。

  “妈妈!”我惊讶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母亲背着行李,还抱着一个大竹筐,凑近一看,里面竟然是两个黑发黑眼的婴儿。

  “我和这些孩子们一起。”她说,“我要去找贝拉。”

  “你疯了吗?”我斥责了一句,又看向威廉,“你也同意她胡来。”

  威廉叹了口气说:“我不带上她,她就死缠烂打不让我走,时间门紧迫,我不想跟她掰扯。”

  我也气闷地对母亲说:“你不用担心贝拉,她不会有事的,等到一切都好了,你可以通过出国的方式去看她。”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只说她被送去了孔特,可到底在孔特哪里都不知道,我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再不去找她我就活不下去了。”

  “爸爸知道吗?”我问。

  威廉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了没有,我们没时间门了。”接头人打断我们道。

  这种情形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孩子们换乘了一辆大型卡车,卡车后面装了二十几头生猪,孩子们就藏在其中一个猪笼里。

  母亲也要上车时,被威廉一把扯下,紧紧箍在怀里,她的叫喊也被捂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卡车走远。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走!”

  “你别发疯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你妈妈,你何必这样折磨我!”

  “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们!求求你少生些事吧!”

  “你放开我!放开我!”

  两人还在争执时,忽见树林里一道光束闪过,很快一辆汽车向我们驶来。

  车子停下后,从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黑色皮衣,持着手|枪的男人。

  我暗道不好,竟然是秘密警察。

  “这条路你很熟悉啊,开得这么快,我们差点就跟丢了。”一个男人上前,一拳打在了威廉肚子上,威廉登时就疼得弯下了腰。

  “你们干什么!”母亲惊吓不已,上前扶住威廉。

  “哼!干什么?当然是抓叛国者!”

  “长官,我母亲有精神病,非要来这里做祈祷,不然就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我和妹妹没有办法,才深更半夜带她来这里。”威廉哀求道,“我们不是叛国者,都是良民。”

  “呵呵,你说这些我们会信吗?你明明就在庇护那些菲利斯人,别当大家是瞎子,等把你们抓回去好好审一审,自然就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另一人持着手电筒上前几步道:“咦?这里有轮胎印,刚才有人和你们接头吗?等会儿得通知下前面的哨所。”

  我脑海一片空白,心知大事不妙。

  忽然,威廉反抗起来,一个手肘打翻了压着他的警察,并抢走了对方的手|枪,可当他向另一个警察开火时,颤抖着的手却迟迟打不开保险杠,而此时,另一个警察也端起了枪。

  “不要!”母亲尖叫。

  霎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

  枪音落下后,拿枪的警察轰然倒地。

  他身后是持着手|枪,手臂剧烈颤抖的我。

  而威廉怀抱着母亲,她的身体正缓缓下滑。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母亲挡在了威廉前面。

  威廉还在怔愣,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吐着血沫的女人。

  我跑上去搀扶住母亲,扒开衣服一看,子弹正中胸口,我心知完了,绝望瞬间门袭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母亲就那样看着我们,嘴里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仿佛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妈妈,妈妈,你别说话。”我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可母亲整个人抽搐了起来,也许抽搐了很久,也许只抽搐了几秒,她就那么渐渐地停止了抽动和呼吸,眼神也失去了神采,只静静地望着满是星辰的夜空。

  这时,威廉从我怀里夺过母亲的躯体,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发疯似的摇晃她道:“醒醒!醒醒!你给我醒醒!谁让你来的!你他妈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威廉声嘶力竭的声音并没有唤醒她,反而唤醒了刚刚被他打晕的警察。

  警察被威廉打伤了脑袋,正晃晃悠悠试图爬起来。

  我咬咬牙又举起枪。

  刚才情急之下开枪,脑海里并未闪过杀人的罪恶和恐惧,而此时面对一个在地上挣扎的人,手里的枪栓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我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如果放走他,那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完了。

  当枪声再一次响起时,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委顿在地,这两个刚刚被我杀死的男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可今晚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回家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对还抱着母亲尸体的威廉说,“也许会有人找来。”

  威廉仿佛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直到我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振作点!这里不是伤心的地方!”

  “如果有人找来,我们就全玩完了!”

  “我和爸爸还活着,还有那么多人指望你,指望我活着!想想我们被抓会连累多少人!你给我醒醒!”

  威廉这才终于哀嚎了一声,颤抖着放下了母亲的尸体。

  就这样,我们处理好现场后,带走了三具尸体,又连夜找不同的地方掩埋尸体处理汽车,我们甚至不敢将母亲的尸体带回家,只随便把她葬在了一片荒林里。

  回程的路上已经是清晨,威廉安静地开车,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停车,威廉才失神般地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嫌麻烦就带她出来,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平时不该对她那么冷漠的,所以她才想要报复我,折磨我,一辈子折磨我……”威廉默默流泪。

  “别哭了,眼睛哭肿会被看出来的,我们还需要对好说辞,以防有人盘问。”我说。

  威廉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等会儿你高高兴兴去上班,不要发呆,不要伤心,更不要表现得奇怪,我还要搭乘早班车回去,走了。”

  说完,我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安妮!”身后传来威廉的喊声,“安妮,你要小心!”

  我摇摇手,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回到家,坐在卧室的床上,我才终于放任自己哭泣起来,然而我也只是环抱住自己,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况且在哭过一场后,就穿戴整齐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