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质问
作者:青木源      更新:2022-10-10 05:08      字数:7984
  屈眳握住她的脚掌,掌心上的粗糙和热度, 摩挲在掌心的肌肤上。

  他抬头望向半夏, 半夏就坐在那里。她正好也看他, 两眼里泛着细碎的光芒。

  过了好会,他松开她的脚, 手掌贴在她的脸颊上。

  “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屈眳的喉咙紧了紧, 踌躇半晌,终于开口道。她的心意他明白, 她并不是要他挣多少功劳回来, 只要他人平安无事就行。

  最简单的愿望,令他心底暖流涌动。

  “嗯。”半夏听他许诺, 两眼瞬间又亮了起来。

  君子重诺, 他既然这么说了, 哪怕是用尽一切办法, 也会做到。半夏展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过她才把他给抱在怀里,就听到她低呼一声。

  半夏从他脖子那里抬头起来,满脸不好意思, “你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 硌的我难受。”

  屈眳笑了,手掌握住她的翘臀,收拢抓了一把, 半夏立刻要去摸回来, 奈何他甲衣穿戴整齐, 如同一只盖着壳的大甲虫, 就连脖子也被护甲护住,寻了一圈都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最后半夏气鼓鼓的在他脸颊上狠狠的吮吻了一下。

  天微微亮,屈襄已经穿戴妥当。家里的男人要出征了,女人们要相送。

  半夏摸准了屈襄的脾气,把孩子一起抱去了。

  屈襄看到儿子脸上那个红彤彤还泛着血丝的印记,眼神如刀,恨不得把屈眳给剐了。

  “都要出征了,还乱来!”若不是现在时辰来不及了,屈襄还真想把屈眳给暴打一顿。

  屈眳知道自己脸上贴着的吻痕是什么样子,对着父亲的怒火,他明白多说多错,干脆站在那里,一脸的装死。反正儿子床笫之事,做母亲的都不能多问,更何况是父亲。

  果然屈襄见他不说一句话,狠狠瞪他一眼。半夏抱着孩子过来,“恭祝父亲旗开得胜。”说着盈盈美目又看向屈眳,眼眸内的光芒流转。视线相触,顿时就缠绵在一处,眼角风□□说还羞,比平日私下相处流露出来的,更为动人心魄。

  屈眳眸光动了动,他冲半夏露出一个笑。

  半夏的风情稍作压制,但却更为动人。旁边的侧室们也不是什么没经历过风月的女子,哪怕她压着自己,但还是被察觉出来。

  侧室们善意的微笑。羡慕略带点嫉妒的视线在半夏和屈眳之间游走。

  屈襄是受不住两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了,他让半夏把孙子抱过来,他看着已经醒过来,望着自己直笑的嫡长孙,之前因为儿子大胆妄为而生起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伸手去碰了碰孙儿娇嫩的小脸,“好好吃好好睡,快些长大。等祖父回来,祖父就又有好玉璧给你了。”

  “父亲回来的时候,他也能走了。”半夏说着想起一件事来,“那时还望父亲赐名。”

  屈襄颔首,“此事我记得。取名这种大事,等我回来之后,一定要大办。”

  说着,家老来禀报,“主君,少主,已经到时辰了。”

  屈襄嗯了一声,他从上首的席子上起来,“苏己,家中一切都交给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望着他傻笑的孙儿,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柔情,“孩子也交给你了。”

  “父亲放心。”半夏屈了屈膝。

  她送屈眳屈襄出门,看着他们两个登上兵车,驾车远去,远远的都瞧不见背影之后,她才抱着孩子往回走。

  廖姬长袖善舞,她见半夏有些怅然若失,过来柔声劝慰,“苏己不要过于担心,男子出征,一年里几乎有好几次,每次都要几个月的时日。主君勇猛,少主威武,到时候一定能平安回来。而且不仅会平安归来,还会有不少赏赐。正好可以给小君子添置铜剑。”

  半夏听得出来廖姬话语中的安抚之意。她不喜欢做受气包,别人若是惹她,一定会反击。但旁人好意,她也会领下。

  半夏冲廖姬笑了笑,“多谢庶母。”

  “笑起来就好了。”廖姬想了下,“婢子听说,最近郢都里来了几个郑国商人,他们手里有上好的玉笄还有齐纨,不如让他们过来,苏己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廖姬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半夏身后,语气亲和却依然带着一丝该有的谨慎和谦卑。其他侧室在后面看着,见廖姬在半夏跟前完全没有之前在许姜面前那样耻高气扬。

  廖姬是侧室之首,她都这样了,其他侧室自然也不敢放肆。都跟在后面,和半夏一块进去了。

  半夏和廖姬说了一会话,等孩子睡着之后,她去看许姜。天气热,伤口就没那么容易好,许姜的腿伤养了一百多天,到现在都还不能下地。她腿伤未愈,自然宫邸中的事,她没有精力去管。屈襄原本就不喜欢她,也觉得许姜太过年轻,不懂事,完全不放心将家中内外交给她。

  之前是照着没有续弦的时候来的,他一走,干脆就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半夏。让许姜好好养伤。

  半夏来见许姜的时候,正好许姜的母亲也在。

  许姜母亲见到半夏,热情招呼,“苏己来了。”说着,她转头去看床上的女儿。

  许姜原本躺在床上,听到母亲的话,直接闭上眼。

  谁也没有想到许姜竟然是这么一个反应,顿时许姜母亲愣住,她回头过来的时候,脸上的尴尬都遮掩不住。

  “苏己,许姜身体不适。”

  这话说的连许姜母亲自己都不好意思调开视线,免得和半夏直接对上。

  “嗯,这个我知道。”半夏笑了笑,对许姜方才无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父亲和伯昭都已经出征了,父亲临行之前,令我好好照顾许姜,不知许姜现在病情如何了?”半夏说完,床上的许姜两眼依然闭着,没有半点睁开的意思,嘴唇紧闭。看来是不想和她说话了。

  半夏直接望向许姜母亲,许姜母亲连忙接话,“许姜这几日,心情有些烦闷,医师说她腿骨愈合的还算不错。只是不知道腿骨愈合完全是甚么时候,所以最好还是不要下床走动。”

  半夏点点头,“那还请许姜好好养伤。我会向父亲禀告的。”

  说着,她看向一旁在乳母怀里玩的正欢的许姜儿子。这孩子比她自己的还要大上几个月,现在都已经满地爬了。许姜之子不喜欢老是被乳母抱着,费力的挣脱了乳母的怀抱,手脚并用爬到半夏面前。

  半夏做了母亲,看小孩也格外喜欢,不管是谁的,她都要逗逗。半夏看孩子爬到面前,不由得对孩子笑。而孩子也仰头看她笑,半夏看了一下,见自己手边没有适合这个年岁小孩适合吃的零食,她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放在他面前。

  那玉佩的大小正好适合孩子拿在手里玩,而且不会被孩子抓在手里吞了。

  新奇的小东西很容易引起孩子的兴趣,那孩子立刻一巴掌拍在那块玉佩上,坐在那里玩。

  这时候,原本闭眼装睡的许姜猛地睁开眼,看着儿子跟半夏在那里玩,尤其孩子还时不时对半夏笑的开心,顿时一阵心烦意燥。

  “苏己还有事吗?”

  半夏听到许姜的声音,“许姜醒来了?”

  许姜被她这话哽了一下,她瞪住半夏。半夏不知许姜哪里来对她有这么大的意见。她见许姜满脸愤愤,“许姜醒来就好,要不然,还要让医师来看一下。”

  说完,她站起来告退。

  许姜母亲等半夏离开,回头过来,“你对她不给好脸看,有甚么用?”

  许姜不搭理母亲,看到儿子一路扒着半夏给的玉佩,气不打一处来,“她给的你也碰!你父亲都被她迷惑的都不来见我们母子了!”

  她声音尖锐,一下就把孩子给吓哭了。

  许姜母亲一把将外孙搂抱在怀里,一面轻声哄,一面回头过来斥责她,“你发甚么脾气!要是他有个不好,到时候你在屈氏怎么立足?”

  许姜母亲只觉得焦头烂额,女儿在家中被宠坏了,一心一意只想要自己想要的,不管衣裳首饰,那是男人。都依她之后,又不懂经营,弄得现在局面一团糟。

  许姜见母亲不仅没有过来安抚她,反而还训斥她,许姜顿时落泪了。

  “我现在都被她给害惨了。夫主不见我,除了母亲之外,也没有谁搭理我。就连孩子,都不能让夫主来一次。”

  “左尹每日里那么忙,公务都积堆如山,过来看你都是忙中抽空,你倒好,一见面就和他吵架。他哪里还会继续在这里呆着?”许姜母亲苦口婆心,“你就好好的懂点事吧。都做了母亲,还和未出嫁似得胡闹,左尹他不是年轻男子了,才不会来哄你。你若是柔顺,他便和你说几句话。你若是吵闹,他哪里来会哄你开心,多得是女子想他过去呢。你爱吵爱闹,他抬腿到别人那里就行了。”

  许姜母亲的一番话说的甚毒,将许姜说的好半晌都没能回神过来。

  许姜母亲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能说的都说了,能劝的也差不多劝了。可是女儿依旧是这么个样子,让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

  “但是她为何能有?”许姜咬住嘴唇,“一个也就算了,小的喜欢她,那也没话说。结果老的也喜欢她。”

  “天下的好事全被她一人都给占光了。”

  许姜在养伤的时候,听到的都是屈眳如何和半夏恩爱的。她听着,一看自己眼下,心中就越发愤愤不平。

  “……”许姜母亲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现在女儿摆明不爱听她的,她能说的都说了,能劝的都劝了。

  “你只要乖乖的不闹事就行了,你孩子还小,不为你自己,也为他想想。至于苏己,你别动甚么心思。她夫君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你和小君子以后都要在他的手下讨生活。而且……母亲和你说过吧,得罪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说着,许姜母亲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许姜的伤腿。

  其实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心里有这么个猜测了。只是她一直没有问出口而已。

  许姜被母亲一看,扭头过去。

  “你好好养伤,现在苏己管事,你不许有任何念头。”

  许姜不服,就要犟嘴,可看到母亲沉下来的脸色。昔日被母亲教训的记忆一下涌上来,许姜最终,只是嘴唇动了动,不敢再顶嘴。

  屈襄和屈眳跟随楚王一同开往卫国境内,楚晋两国都是大国,打仗绝对不会在两国境内,何况晋楚也并不相邻。

  打仗扰乱农耕,若是在自己境内,十分不利,于是不约而同的,都约在小国境内。

  出发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季,等抵达卫国境内,已经是初秋。

  晋楚两国争霸,小国只有为两国提供场地打仗的份。而且两头都不敢得罪,唯恐一个不慎,就惹来两国问罪。

  卫侯战战兢兢派人来见过楚王,楚王都懒得搭理卫国人,直接让人把卫国派来的公孙给打发走。

  卫人感觉受辱,回去禀报卫侯之后,卫侯转头令人和晋侯说楚军骄纵无礼,恐怕要大败。

  晋侯听后,看向在一边的斗心,“斗大夫,你说呢?”

  当年屈眳放他一马,没有让家臣在树林里搜寻,让他得以苟延残喘,翻了几座大山,跑到了晋国。

  晋国和楚国已经几代为敌,斗心出奔晋国,晋侯也出手大方,给了他一个大夫的反位置,封了一片封邑。

  “臣倒是觉得,卫人这话,只能听听,不能当真。”斗心袖着双手。周围晋国的卿大夫们的眼睛瞬间全在他的身上。

  晋侯立即来了兴致,让斗心把话说清楚。

  斗心道,“楚君心思深沉,不是等闲之辈,当年斗氏之败,盖是因为如此。”

  说起斗氏的覆灭,斗心哪怕在人前,脸颊还是抽搐了下。

  晋侯想后,他点点头。

  的确,这个年轻的楚王,行为作风和他前面几代的先王都不太一样。至少能覆灭斗氏,就能说明绝非等闲之辈。

  “大夫说的有道理。”

  前来和晋侯说楚军骄躁的,恰好就是苏氏的人。在秦国那个苏大夫,当年正好就是从卫国出发前往秦国。婚姻并不是两个男女之间的大事,更是两姓两个家族之间的大事。苏大夫接受屈眳提议之后,自然是要和其他族人说的。

  所以在卫国的苏氏族人也知道苏氏和楚国屈氏有姻亲。

  给晋侯送完话之后,苏氏族人们自己关起门来,商议了半天。这世上的事真的变化无常,谁也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

  卫国夹在晋国和楚国之间,他们这些寄居在卫国的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多交好一个,也是给自己多条路。卫国自己国内也是是非不断,谁知道有哪一日,卫国也不让他们呆下去了呢,人总是要给自己多留条后路。

  一番商议之后,苏氏决定对屈氏卖个好。楚王太高,不是他们能够得着的,他们也不想去楚王那里,但是屈氏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因为和屈眳有姻亲,所以苏氏让族人又到屈眳那里走了一遭。

  姻亲之间走动,实属正常。屈眳也出来见了苏氏族人几面,走动一二,苏氏就说了一点在晋军里的见闻。

  苏氏不愧是长时寄人篱下,极其识人脸色,见闻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说太多,但也不是甚么都没有。

  屈眳领了苏氏的情,回来之后和屈襄说,“斗心原来到晋国去了。”

  斗氏现在已经覆灭,死的死,贬的贬。

  屈眳当初放斗心一条生路,现在知道斗心在晋国,没有什么意外。

  屈襄听后,眉头紧皱,“他现在在晋军中?”

  屈眳点头,“正是。听苏氏的人说,当时斗心还在晋侯身侧。说当时晋侯还问了国君心性。”

  说完,屈眳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斗心曾经在我们楚军中呆过不少时日,现在楚晋两国快要开战,他会不会对晋侯说甚么?”

  “你说他不会吗?”屈襄反问。

  当然会,楚王对斗心来说,可是有血海深仇。斗心一人是不能报仇扭转形势的,但是借助晋国之力,却有报仇雪恨的可能。换了是他,他也不会白白的放过这个机会。

  “走,去见国君。”屈襄说完站起来,直接去找楚王。屈眳见状紧跟其后。

  楚王听后,沉默了良久。

  “看来,这仗不能照着之前那样打了。”过了好会,楚王开口道。

  大帐内寂静了下,很快就有人道,“斗心一人何足畏惧,臣愿意为先锋。”

  楚王摇摇头,“晋国人要是有这么容易对付就好了。”

  楚王思索了下,低头在两国约战的地方周围看了好会,“晋人狡诈,和他们直接硬碰硬,反而会中了他们的下怀。”

  他看了一眼屈眳,“伯昭觉得他会说甚么?”

  “两军交锋,若是想要取胜,自然是要冲破敌军军阵,臣以为,他会在此事上下功夫。”

  楚王颔首,“寡人明白了。”

  到了约定的那一日,楚晋大军在约定之地摆好架势。

  楚军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晋侯在战车上看见楚军的这幅姿态,不由得蹙眉,今日和楚军对战,他特意把斗心带在身边。

  “现在要如何办?”

  斗心听到晋侯发问,斗心立刻道,“楚军的精锐是在中军,若是攻打左右两翼,两翼必定会向中军靠拢,到时候军阵施展不开,兵车就算再锐利坚硬也无物。”

  斗心早预料到晋侯会有此问。

  晋侯听后,立即照着斗心的话做。

  果然不出所料,攻击楚国左右两翼之后,左右两翼就都往中军靠拢,导致军阵秩序混乱。前后施展不开。

  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晋侯立刻下令对楚军发起总攻。

  半夏从封邑上转了一圈回来。

  宫邸里的事,费不了她太多心思。她保持着屈襄走之前的格局,无意大包大揽,她之前在这里住过,知道所有的事务其实都有专人来料理,要是自己一个人把这些全部都揽下来,不说她受不受得了,到时候人心动荡,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所以干脆保持原状,天下太平。

  她也能轻松不少。

  楚国初秋比炎热的夏日稍稍褪去了些炎热,但热意还没有完全退却。半夏坐在车里,汗水还往冒。

  御车的御人也察觉到她的炎热,加快了速度,往宫邸而去。还没到宫邸大门口,就见到有人站在那里。

  那人见着有女车弛过来,也不躲避。御人驾车过来,张嘴就要叱骂,那人噗通跪下来,“女君大事不好,大军败了!”

  笼罩在帷裳里的倩影猛然僵住,而后帷帐直接被人从里头掀起来。

  细白纤细的手格挡住帷裳。

  “说清楚。”那手的主人沉声道。

  半夏回到宫邸内,她叫人把之前那个前来传递消息的人给带下去,自己径直来到许姜门前。

  她看到许姜母亲,唇角一弯,“还请许氏女君先避让一二,我有话要和许姜说。”

  许姜一听就要发怒,她柳眉倒竖,正要开口。许姜母亲抢在女儿发怒之前,起身离开。

  “苏己好大颜面,现在都能赶我母亲离开了。”许姜阴阳怪气。

  半夏根本不在意,她肃起面孔,“有消息传来,说是大军前线败了。现在父亲和伯昭是如何情况,暂时还不知道。”

  “那就是下落不明?”许姜惊道。

  许姜呆呆坐在那里,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半夏看许姜哭成泪人,出声提醒。但许姜不管她,哭的满脸涕泪,一面哭,一面要把母亲找回来,“左尹之前都不看我一眼,现在可好。见不到了。”

  许姜哭的撕心裂肺,完全不管半夏在说什么。

  半夏亲自来告诉她,是对她作为屈襄正妻的尊重。谁知许姜哭闹不停。

  她安抚了几句,见许姜还是如此,干脆抽身离去。让许姜母亲来。

  许姜还是半点都靠不住,她回去亲笔写了书信,让家臣送过去。

  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败了。楚王在那里,总是要回来的。只要回来,那么就还是沿着那一条路。

  家臣去了,半夏忧心忡忡,谁知道许姜在这个时候,竟然还给她弄幺蛾子。

  许姜第二日,让人把自己抬到堂上。然后把家老给召来,令家老把所有权柄都交给她。俨然一副要当家做主的样子。

  家老见许姜这幅作态,自己来应付她,另外叫人去请半夏过来。

  家老年岁是许姜的两倍还多,圆滑的厉害,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顺着许姜的意思。许姜被家老那一番长篇大论给绕晕了头,等缓了好会,才反应过来面前这老家伙,根本就不让她如愿。

  “大胆!”许姜怒拍了一下案面。

  “是何人大胆?”半夏直接从长廊的另一头走过来。家老看到她来了,立刻对她行礼。

  半夏对家老屈膝,回头看许姜,许姜接触到半夏的目光,很是不悦,“你来的正好,家老说夫主走之前,曾经说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你。但是现在可和以往不同,夫主和伯昭下落不明,理应由主母持家。苏己以为呢?”

  “……”半夏看了一眼家老,家老对她弯腰下来。

  她回头看着许姜,“现在消息不明,前线战事变化相当快,不到人回来,根本就不知情况怎样。许姜这么说,实在是太早了。”

  半夏年岁比许姜大,还曾经经历过戎事。话语淡淡,甚至面上半点多余的神情都没有,但是浑身上下的气势,绝非许姜能比。

  许姜压的呼吸一窒,“苏己想要作甚么?”

  半夏人站在下首,但面对有主母身份的许姜,没有半点谦卑之色,她下巴微抬,“不是我想要作甚么,是你想要作甚么。父亲在前线,下落不明,正是要派人仔细打探的时候,许姜却急着抓住权柄,敢问许姜心中想的甚么呢?”

  家老和家臣们面上纷纷露出赞同之色。

  许姜脸红气短,她此刻已经被半夏重重的压了一头,她“你”了好几声,可是都没有从嘴里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最后她近乎是耍赖的道,“我是左尹的正妻,现在左尹生死不明,就应该是我来掌控大局!”说着,她似乎想到甚么,“伯昭也不知现在如何,难道我所出之子,不也是嫡子吗?!”

  她此言一出,半夏的眉眼里流露出浓厚的讥讽。

  许姜竟然和她说宗法?

  “许姜说此事,实在是为时过早。”半夏沉声道,她往许姜上首的位置走了几步。

  她从刚才进来开始,就没有向许姜行礼,她现在被许姜激怒,面上似笑非笑,气势比放在更重。

  她居高临下,看着许姜在那里维持着自己所谓主母的尊严。

  许姜望着半夏越来越近,她喉咙发紧,只看到那张樱唇开合,“家老等人都是服侍屈氏几代的人,现在局势未明,就说父亲伯昭生死不明,想要抢夺权柄,合适不合适,问他们就清楚了。”

  说罢,半夏看向家老。

  家老立即高声道,“臣认为不可!”

  “臣认为不可!”家老之后的那些家臣,还有其他的侍奉屈氏的士人立即大声道,“不可!”

  家老早就对之前许姜那一番言论积了一肚子的怒气,现在主君和少主还没有实实在在的消息,她就想着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去,这怎么能行。

  “主君临走之际,已经向臣等道明,一切事务皆问过伯己,既然有主君之命,臣等只听命伯己一人!”

  家老说完,冲半夏跪拜下来。

  有家老带头,其他人也纷纷俯身。

  半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些家臣和士人,抬起手来,广袖徐徐展开,上面凤鸟的秀纹越发栩栩如生。

  “许姜,这下可看清楚了吧?”半夏挑起嘴角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