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亲吻
作者:青木源      更新:2022-10-10 05:06      字数:6542
  屈眳躲在阴影里,他见到竖仆要过去禀报, 一把拉住竖仆, 不让竖仆过去。

  “少主?”竖仆不明所以, 往屈眳那里看过去,屈眳却没有看他,他盯着庭院里的人。他很少见到父亲对谁笑的这么开心, 父亲对他, 自打有记忆以来,便是严厉有加, 他要费尽功夫,才能得到他赞许的笑容。对那些庶母,有限的几次碰见里, 他就没见过父亲对那些庶母有过什么笑容,几乎全是威严有加。

  在外面对着些卿大夫和各国行人,才会有那么一点,看着温和的, 有礼的微笑。

  他看的真真切切, 火光之下,父亲露出了在人前几乎看不到的, 发自内心的笑容。喜悦从眉梢眼角毕露无遗。

  “苏己可算是来,我等苏己已经有段时候。”

  “国君身边有事,实在走不开, 所以来迟了。”半夏对屈襄歉意的笑了笑。

  屈襄伸手请她入室。

  屈眳看着两人走上台阶, 身子立刻跟了出去。但走了两三步之后, 他生生逼着自己停住脚步。

  他眼眸沉沉,露出一股浓厚的阴鸷。

  竖仆原本想要询问他为何不进去,但是看到屈眳那面色,立刻吓得不敢吭声。

  屈襄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半夏了,半夏搬出去之后,屈襄也不好有事没事往她那里跑。他看的出来,半夏不是那种喜欢受人胁迫的人,想要获取她的芳心,必须得有耐心,慢慢来。如同猎人要耐心十足的在原野里追踪自己的猎物。

  一直到最后猎物露出疲倦破绽了,便可一箭得手。

  他对女子还是首次这么有耐性。

  屈襄亲自迎接她到室内,引她坐下。然后才在她对面正坐下来。

  屈襄多年征伐,身形挺拔,他坐下来,背脊挺得笔直。他和半夏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问,“苏己这几日一直都在陪伴国君?”

  半夏听屈眳这么问题,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下。楚王喜欢让她陪着,她才收了楚王的好处,所以楚王要她陪伴,她自然要跟在楚王身边了。

  “是的。国君之命,无法违抗。”半夏道。

  “这也是,国君之命,的确是难以违抗。”屈襄说着,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半夏的话。

  “国君年少,继位以来,一直任性妄为。我已经规劝了国君多次,国君也没听我的。原本上次斗克之乱之后,以为国君会有所收敛,谁知国君还是和以前一样!”

  屈襄说到这里,忍不住重重的叹口气。

  他这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为家里孩子操碎了心的老妈子,半夏看到实在是憋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屈襄看过去,面上疑惑,“苏己?”

  半夏连忙坐正了,其实楚王还是有些收敛的,至少就算是胡闹也在渚宫内胡闹,不怎么到外面去了。而且他多是行猎和泛舟。这两样和沙场直接挂钩的,贵族们也多通过这两样来锻炼自己的本事,为将来上沙场做准备。

  “左尹放心,此事小女会和国君说一说的。”

  屈襄点头,现在半夏是最接近楚王的人,恐怕比那些后宫女子还更亲近楚王一分。想到这里,屈襄不免劝说,“苏己还是要小心一些,若是国君有过分的举动,只管拒绝。”

  “若是国君怪罪下来呢?”

  “若是国君怪罪下来,我会替苏己顶着。”

  半夏有些不可思议,她对屈襄这话有些出乎意外,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国君若是懂事一点,我也不会来麻烦苏己了。”如果楚王不是那么的不懂事,恐怕他也没多少理由把她找来。

  “能为左尹分忧,也是小女的荣幸。”

  说了几句话之后,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可说了。两人相差十多岁,而且一个在朝堂,一个陪伴在楚王身边,除了说楚王之外,基本上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屈襄不想就这么放半夏离去,她一走,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这把年纪,实在是不好像屈眳那样,直接驾车到她家里去。

  “国君给苏己的地,苏己还管得顺手么?”

  “多谢左尹关心,嗯……”半夏说着抬头看了屈襄一眼,屈襄此刻正看着她,眉眼温和,没有白日里在渚宫里的严肃。他这样,倒是让人放松下来。

  “其实……”半夏慢慢开口,“小女有些不太会……”

  她这话在屈襄的意料之中,“我想也是,你父母应当也没有教过你这个。你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派人过来问我。”

  屈襄的封邑广阔的很,而且二十岁就开始接触这些,到了现在十多年了,该如何让家臣去管理封邑上的一切,他比半夏有经验的多。

  “这真的好吗?”半夏迟疑道,“左尹应该平日里也很繁忙,我拿那些小事来叨扰左尹,不好吧?”

  “若是旁人当然不行。”屈襄看着半夏的眉眼里露出疑惑来,“但若是苏己,那么我便有足够的时日了。”

  这话从屈襄嘴里说出来,便有了格外的意味。

  半夏忍不住面颊烫了下。

  她在屈襄这里没有久留,和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打算走了。屈襄令人给她将封邑上送来好物给她装上一些。现在她不爱从他这里收取美玉靓服了,那么他就拿那些女子喜欢的可口的果物来讨她的欢心。

  这些东西并不难得,而且也值不了多少,但多少都是心意。

  半夏也推迟不得,只得收了。

  屈襄送她到庭院里,庭院里种着两棵树,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枝桠伸展出老远。此刻已经天凉了,风一吹,已经发黄的叶子就随风飘落,半夏从一旁经过,两片树叶便落到了她的发间。

  “苏己留步。”半夏对此没有半点察觉,只听到身旁屈襄突然出声。她也停住了脚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屈襄已经抬起手来。

  他的手指轻轻夹住她发丝上的落叶,宽大的袖口落到她的脸颊边,熏在衣物之上的茅兰之香盈盈袅袅,从脸颊边袭来。

  屈眳一直站在那里,他看到父亲抬手起来,为她拂去发上的落叶。落叶被拂开,属于成熟男子的手掌却没有急着从发间下来,而是缓缓落到她的耳后。他见着父亲低头在她耳边说了甚么,紧接着她就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原本就大的眼睛笑的微微眯起来,被火光一照,就露出活泼的星光。

  屈眳站在柱子后的阴影里,目送屈襄和半夏远去,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站在这里。

  现在天已经凉了,夜里还会刮风,他却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跟在后面的竖仆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到两腿都站麻了,而且前面的屈襄和半夏都已经不在了之后,才迟疑开口,“少主,主君和苏己已经走了。”

  过了好久,竖仆耳朵里听见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在他以为得不到屈眳的回答之后,才听到那淡淡的一声“嗯。”

  屈眳身体动了动,麻木的身躯终于有了一丝知觉,掌心里一片钝痛。他抬起手张开手掌,看到自己掌心,掌心里被指甲抠破了皮肉,血从里冒出来。

  伤口处的钝痛,一阵阵沿着经脉往心里钻。

  他记得,她说过的,她对父亲没有任何意思。此言她说了不止一次,他也信她。

  他信她。

  但她看向父亲时候突然展露的羞涩,却不是假的。他的这双眼睛看到的不是假的。

  她骗了他吗?她是真的对父亲有所倾慕?

  一时间,屈眳站在那里,脑子里几乎想不起来别的事,两耳嗡嗡作响。

  她骗他的。她之前说的,都是骗他的。

  屈眳挪动了下脚步,他没有回过身,而是直直往后退。两眼紧紧盯着两人之前消失的方向。

  “少主?”身后的竖仆察觉到屈眳的不对,惊慌失措的开口。

  少主这模样,像是丢了魂。竖仆提心吊胆的想着。

  屈眳突然转过身,面色肃杀,他大步向自己的居所走去,步履带风。

  竖仆在后面见状,赶紧跟上。

  她骗了他,她果然骗了他!

  屈眳袖中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并露。

  楚王的日子和平常没有太多差别,他对朝政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感兴趣,只有被屈襄亲自提着简牍上门的时候,才亲自批阅。不然能躲就躲,整日里玩闹打猎,过得比谁都舒服。

  所有的事全部推交给卿大夫们,自己好轻松完乐。

  半夏站在竹帘后,见着又一个卿大夫怒气冲冲过来,让楚王上朝。

  楚王这段时间推说天冷身体不适,干脆连蚤朝都不去了。卿大夫们有些人就干脆过来,看看楚王是真病假病。

  楚王自然是真没病,而且被抓到的时候,正好在看歌舞。

  卿大夫差点没被楚王给气的吹胡子瞪眼。

  半夏站在竹帘后面,见着卿大夫苦口婆心的劝说,不由得替卿大夫们同情了一把。她在楚王身边呆的时日久了,知道楚王的性子就是那样,自己愿意做的,根本不用旁人开口。可是他打定了主意,说再多也是没用。

  卿大夫被楚王拿几句话堵了回去,半夏见人走了,才从竹帘后出来。

  “国君明日上蚤朝吧。”半夏劝说。

  楚王靠在绨几上,重新端起酒杯,看向躲在一边的舞伎们,“来来来,继续。”

  他看向半夏,“怎么苏己也同情那些大夫了?”

  “大夫直言进谏也是为了国君好。”

  楚王摇摇头,“不是,寡人过几日再去。”

  说着他冲半夏招招手,让半夏坐到他身边来,他对她的依赖有增无减,感觉只要她在身边,不管什么烦心事,都能平伏下去,获得一份宁静。

  半夏坐到他身边,看着他一边喝酒,一边看舞听歌。

  “其实国君是想要趁着这次的机会,瞧清楚谁和斗氏来往密切,谁忠心于国君,不肯和斗氏沆瀣一气吧?”

  楚王神情一凛,他别过眼看她一眼,半夏冲他一笑,似乎方才那话不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似得。

  半夏冲寺人的手里把长杓接过来,“国君还是少喝一点吧,饮酒多了,对身体无益。”

  楚王没有说话,不过还是把酒杯给停下来了。

  此刻寺人禀报,“国君,叔嬴来了。”

  楚王有些奇怪,随意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不多时半夏就见到一个长相秀丽的少女进来,她给楚王行礼,而后看向半夏。

  “坐吧。”楚王指了指一个位置,让她坐下,“叔嬴怎么来了。”

  蕙是专门来的,楚王已经有段时间没到她那里去了,同样的也没有去其他后宫女子处,她不喜欢就在那里等待,更喜欢主动出击。就和她的父兄每次征伐狄戎,从来不会等狄戎过来,会主动冲过去。这样才能获取更大的胜利。

  男女之事和征伐有些道理是想通的。在宫室里等楚王的光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他。还不如她来找楚王,说不定楚王就留下她了呢?

  “婢子听说国君在燕宴,所以特意过来为国君助兴。”蕙说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坐在楚王身边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年纪看起来比她的年纪还要大,但的确如同那些楚国寺人说的那些,花容月貌,肤白乌发。甚至她还有一把让人眼红的纤纤细腰。

  的确苏己很有让男子为她迷恋的本钱。听来的传言在自己眼前坐实,蕙一丁点都不高兴。

  “看来国君这里,可是有助兴的人了?”蕙说着就向半夏看过去,半夏直接对上蕙的视线,她眉眼含笑,对蕙笑了笑。

  蕙被她的笑容刺了一下,苏国已经亡国了,甚至那些公室都不得不投靠卫国,靠着别人脸色过活。

  一个亡国之女,哪里来的胆量和底气敢直接对视她?

  蕙面上的笑容僵了下来,楚王看了一眼,“怎么了,叔嬴身体不适?”

  蕙摇摇头,“不是,只是见这位女子脸生,没有在后宫见过。不知……”

  “她不是后宫之人。”楚王随意说了一句,“之前没有和叔嬴见过,也应该的。”

  说着楚王看了一眼半夏,半夏手放在膝盖上,她好奇的打量蕙,没有半点生气,楚王心里顿时很失望。

  这些女子基本上互相还是见不得,一旦见到了,就互相看不顺眼。楚王对此并不喜欢,后宫女子嫉妒,不是好事。但是此刻他希望半夏能嫉妒。

  半夏看了蕙几眼,露出笑容,“见过叔嬴。”

  她拿出楚人的礼节对蕙稍稍一拜,

  蕙心中不满,但面上还是微笑如初。

  “国君这里很热闹,怎么不让婢子过来伺候国君呢。好歹多热闹一下。”蕙不喜欢那个被称作苏己的女子,干脆只看向楚王。

  楚王只是笑了笑,“叫你来不太好。”

  毕竟是秦国公室之女,吃喝玩乐的叫上根本就不合适,何况他对秦国人,可没有那么多的信任。

  蕙听了,喜形于色。国君果然还是更尊重她一些,苏己被叫来,也是因为她亡国之女的身份,背后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父兄。自然国君想要她做甚么,就得作甚么。

  亏得那些楚国卿大夫,还对苏己颇为客气。

  楚王等面前的舞伎跳完了一曲,挥手让她们退下。

  “叔嬴先回去。”

  蕙满心的喜悦被楚王的这句话给浇了一头冷水,“国君?”

  “夫人才来郢都没有多久,你多去陪陪她。”楚王故作体贴道。

  话都已经这么说了,蕙哪怕不满,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退出去的时候,听到楚王格外高兴的对另外一个女子道,“最近渚宫从秦国那里进了几匹好马,苏己你陪寡人去看看!”

  苏己柔柔道,“好啊。”

  秦国来的好马,难道不是她更为合适么?

  而且苏己的说的并不是“唯”,似乎面前对着的不是一国之君,而是一个寻常少年一样。

  怎么这样!

  蕙回到宫室内满脸怒火,傅姆在后面劝慰,“叔嬴不必生气,苏己乃是亡国之女,出身怎么能和叔嬴相比?而且听说国君赐了她一块土地。国君应该没有纳她的意思。”

  傅姆在蕙的耳边,说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苏己还真是个乱来的人,也不知道苏氏到底落魄到甚么地步,才会连族中的女子都教导不好。”

  “听说苏己在那块地上乱来,不把田地里所产出的全部收走,反而还给那些野人和贱隶留了三分。说是以后都照着此例。”

  傅姆面露鄙夷,“不管在楚国还是秦国,这么做的可就苏己一个。真是不像话。”

  “终究是亡国之女。”傅姆最后给半夏下了定论。

  封邑上的所有都归主人所用。那些奴隶和野人的性命在她们看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与会说话的畜生无异。更别提让他们保留一点所得。

  苏己的做法简直无法叫人想象。

  “叔嬴就等着吧,苏己一定把她自己给搅和的一团糟。”

  傅姆的话让蕙重新开心起来。

  那个亡国之女除去一张容貌之外,的确是没有其他可以与自己抗衡的本钱。她就等着看这个亡国之女的笑话。

  半夏陪着楚王看骏马,骏马对贵族来说,差不多就是后世的名车。所以不管是楚王还是卿大夫,都喜欢收集名马,甚至还给马人一样的待遇。

  半夏对马没有什么研究,站在一旁看楚王啧啧出声。

  “你父亲难道不喜欢这个吗?”楚王回头一看半夏事不关己的站在那里。

  “有……”半夏想起自己的爸爸对名车的确很喜欢,而且如数家珍一样,能把各个车型都能说到。

  “那你对这些不喜欢?”楚王说着,神情痴迷的摸了摸马的身体。

  秦人那边和狄戎接壤,出产的马也很高大,半夏看楚王那么入迷,站在一旁看了好会,“国君我累了。”

  她对马没兴趣,自然没办法跟着楚王一起对着一匹马如痴如醉,站了一会腿就累了。

  楚王让她去休息,这次好马来了好几匹,他要看上大半天去了。

  半夏先就近到宫室里稍作休憩。

  因为临近马厩,所以除去奴隶和圉人之外,并没有太多的侍女。半夏自己就可以照顾自己,没有侍女也无所谓。

  领她来的人走了之后,她就把脚上的履给脱了,踩在席上,坐下来。

  她喝了一口水,听到窗口那里有声响,放下手里的陶杯,见着屈眳从内室里头走进来。他衣服下摆那里站着泥土,应该是抄走小道,爬窗口进来的

  他面色阴沉,阴鸷在看到她的时候更加浓厚。

  半夏看到他,想起之前和家老许下的承诺,她会尽量少和屈眳接触,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她看着有些害怕。

  她转身欲走,见她想要离开,屈眳坐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愤怒非常,他如同野兽捕猎一样,将她扑倒在地。半夏被他这猛地一下扑倒在地,几乎眼冒金星,她被翻转过来,紧接着不等她反应,年轻有力的身体覆上来。

  “苏己,苏己!”屈眳两手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话语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

  她说甚么都是骗他的,甚么只想要男子只有自己一人,都是骗人的!

  激烈的情绪似乎在骨血中化作激流奔掣。

  为了发泄这种痛苦,他低头下来,直接吻住了她。她的唇依然柔软温暖,但是这次却不是和上回一样。

  半夏在初初的惊讶过后,就开始剧烈挣扎。她的挣扎反而带来了他更有力的压制。

  屈眳从没近过女色,连亲吻都不会,衣襟豁开,淡淡浅浅的馨香散了出来,那股馨香逼得他发狂发疯,他再次堵上她的唇。舌头在她的唇上无意识的滑过,他尝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馨香软甜,比甘浆更为甜美。

  他沉浸在这滋味里,出不来了。

  他死死摁住猎物,很快他就能整个将她拆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