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玥笑眯眯看着蔺沉山,心情颇好，似乎是被他刚才的言行取悦。

  那棕色眼眸亮晶晶的，往常那股刻薄和任性被彻底掩盖，她随口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从她周身,自然而然地溢出让人愉悦的气息。

  仿佛能感染周围所有人。

  特别是离她最近的三个契约哨兵。

  圆滚滚小狮子已经第一时间探头探脑,出现在风源的脚边,他的精神体总是最直接而明显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哨兵们鄙夷又嫌弃的视线中，风源耳朵发热,小狮子这才躲起来。

  从临扣着手掌,目不斜视,白熊已经在精神图景里横冲直撞。

  就很奇怪,跟向导契约久了之后,是不是特别容易受到她的影响？

  他看向对面的蔺沉山,发现他倒是平静得很。

  似乎也极少感受到他的精神力波动。

  蔺沉山回道,“在实训室，刚出来。”

  “你身体彻底好了吗？”

  “嗯。”蔺沉山对她这份忽然的担心感到不适应，视线掠过那张脸，眼底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可惜他还是无法将她琢磨清楚。

  “印向导。”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磁性的嗓音。

  时玥疑惑看过去：“你是……”

  开口的是一名浓眉大眼，孔武有力的哨兵，他本身有将近两米高,肌肉发达，然而他肩膀上却顶着一只可爱的毛团,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奶狗，让人很想摸一把。

  哨兵大大咧咧的，扯着大嗓门就开口,“印向导，我是机动组a队大队长梁承宇，s级哨兵，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契约者？只要不违背军规军令，不违背人伦道德，你让我干啥都成！”

  风源、从临、蔺沉山死亡凝视：“……”

  其实作为时玥的契约者，他们三人也不是没见过这场面，但s级哨兵，还真是第一个。

  毕竟b级向导的疏导，对s级哨兵来说，就跟隔靴挠痒一样，根本就没用，说不定还会对向导的精神力有反噬左右。

  这几天时玥住在医疗站里，怕是有不少哨兵听到她精神力升级的消息，所以梁承宇闻着味儿就跑来了。

  多一个契约者，意味着向导给他们疏导的次数会受到影响。

  他们三个，可都不想再看到有新的契约者。

  梁承宇当做没察觉三人的敌意，就咧着大白牙，直勾勾看着时玥。

  他明显是做好准备过来的，斑鬣狗精神体愣是变成傻乎乎的小奶狗，专门讨向导的欢心。

  时玥的注意力果然是被小奶狗吸引了，一连看好几眼，“这是狗狗吗？”

  梁承宇点头，“是的，它是狗，叫小宇。”

  小宇：“嘤嘤。”

  “……”风源的表情却相当复杂，小莱恩目不转睛盯着小宇，微微龇牙，导致小宇也

  放弃伪装，倏地从梁承宇肩上立起来，露出身上斑点状的深褐色的毛毛。

  两个小家伙像是有仇似的，喉咙传来低沉的咕噜声，攻击性十足。

  梁承宇对上风源的眼神，笑容更加憨厚灿烂，但是眼底多少带着几分强者的自信和高傲。

  他坚信，他才是顶级掠食者。

  小宇抬头昂胸，“咕噜咕噜。”

  小莱恩：“吼！”

  “……”

  在时玥眼里，这就是猫猫狗狗相互看不顺眼而已。

  精神体之间，能有多大仇怨呢。

  她象征性地夸道，“小宇挺可爱的。”

  向来沉默寡言的从临忽然接话，“是斑鬣狗。”

  风源轻哼一声，语气怪异，“嗯，特别凶猛，破坏力极强。”

  蔺沉山面不改色，好心地帮忙补充，“牙齿尖利，最爱吃虫族。”

  时玥：“……”

  虫族？

  不怕染上奇怪的病毒吗？

  梁承宇嘴角抽搐，笑容最终消失：这三个卑鄙的家伙，完全破坏了小宇在印向导心中的形象！

  于是时玥婉拒他的时候，他恶狠狠扫一眼那三个哨兵，说道，“印向导，我会继续等的。”

  其实，时玥并没有继续收契约者的意思，毕竟她也不清楚现在自己的精神力是什么状况。

  如果江贝妮那种程度算是a的话，那她可能至少是s级。

  蔺沉山没看梁承宇，而是看着若有所思的小向导，见她回过神，他便抽回视线，打算离开。

  时玥把他叫住，“你又要去哪儿？”

  蔺沉山：“回指挥部。”

  时玥这才想起，他的岗位在指挥部，好像是一个负责信息中转的、毫不起眼的职位，根本就是打酱油一样的存在。

  以他的身体素质，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风源也是个打杂的，以前一直是在运输舰上当守卫，如今他和从临都已经申请入编到基地巡逻队中。

  原主之前任性，去哪儿都想契约者跟着，所以风源和从临时常请假跟着她。

  蔺沉山偶尔也会被她强制叫来，就像那天冲去前线找蔺焕东那样。

  时玥想到这儿，朝三个哨兵挥挥手说，“那你们都回自己岗位吧，我就在医疗站呆着。”

  “印向导，你确定你自己可以？”风源明显有些不放心。

  特别是刚经历过江贝妮找茬的事情。

  时玥点头，随即将自己的精神体召唤出来，“我好很多了。”

  手掌大的鸟儿浑身雪白，脑袋上有一撮翘起来的更加纯白的羽毛，红色鸟喙尖尖细细的，剔透的金色眼珠，看起来傻头傻脑的。

  她的精神体叫啾啾，显然取名字的时候真的很随便。

  但……好像大家都差不多。

  毕竟向哨给精神体取名字的时候，年纪大多还小，能指望他们取多惊艳的名字？

  蔺沉山

  凝着小向导掌心里的白鸟，沉寂的黑眸微微流转一丝暗光。

  漆黑的精神图景中，残留的三片羽毛，只有暗淡的光芒，像是随时要消失。

  啾啾的金色眼眸对上他的眼眸，忽然夹紧翅膀，护住自己的毛毛。

  时玥一把将精神体塞到口袋里，瞪向蔺沉山，他什么眼神？

  好像下一秒就要杀鸟似的。

  蔺沉山淡淡收回目光，“印向导，我晚上再过来找你。”

  说完他便迈步往前走。

  风源和从临跟时玥交代两句，也先后离开。

  啾啾从时玥口袋里飞出来，精神抖擞，像一个会飞的小汤圆，特别可爱。

  时玥手腕有点痒，低头一看。

  是小黑蛇。

  这个蔺沉山。

  她回想一下，之前他有故意留下小黑蛇给原主吗？

  好像没有。

  这一缕精神力十分微弱，只能起到一个装饰的好处，蔺沉山想要用它来定位和监视她都难，根本起不了什么保护作用。

  啾啾飞回她掌心，用尖尖的喙轻碰小黑蛇的脑袋，“啾啾？”

  小黑蛇蔫儿吧唧的，本来是缠着时玥的手腕，这会儿像是感觉到好东西一样，慢慢地环着胖鸟的爪子缠绕几圈。

  之后就不动了。

  胖鸟啄它：？

  时玥：……

  谁也搞不懂这小黑蛇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剧情里蔺焕东的精神体总喜欢跟石瑶的精神体贴贴，那样似乎也会在某种程度上起到安抚哨兵的作用，但是教科书里没有提到相关的知识。

  小黑蛇很弱，离蔺沉山太远，不管啾啾如何蕴养它，他大概也无法感知的吧？

  另一边，蔺沉山停在人来人往的小广场中央。

  他清晰看到自己的精神图景里，羽毛扬起又飘落。

  不是躁动，是骚动。

  兴奋，满足，期待。

  那个小向导，在校场那天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精神力大涨。

  他肯定，她的等级至少是s。

  否则她无法在他的精神图景中停留那么长时间，也无法降低他的精神力崩溃指数。

  早在他成年时，他的精神力就已经是sss级，但随之而来的，是动辄突破阈值的精神力崩溃指数。

  精神图景随时会崩塌，精神体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空间里，他甚至不敢随便动用精神力。

  烈日下，蔺沉山感觉皮肤被照得发烫。

  好一会儿，他转身，朝着医疗站走回去。

  ——

  时玥回到医疗站就撞见了乔尔。

  他犀利的目光上下扫着她，随后才开口，“你的哨兵这会儿又不跟着你了？”

  “嗯。”时玥也不解释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想了想，对他说，“我是不是可以去检测精神力等级了？我已经可以召唤精神体。”

  她想趁着

  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早点检测完，或许就没有那么多麻烦。

  乔尔：“精神力检测不是我负责，你自己过去吧。”

  时玥根本不跟他讲道理，“我就要你带路。”

  向导的话说得这般直白，乔尔没有理由拒绝，哪怕他是个s级哨兵，还是医疗站最有权威的军医，依旧有责任和义务善待和保护向导，尽量满足向导的要求。

  乔尔对向导这个群体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几天一直被时玥刺激，每天都十分暴躁。

  例如现在。

  他都要怀疑，他那常年不变的精神力崩溃指数是不是要飙升了！

  印时玥真的是一个很会气人的向导！

  金发碧眼的哨兵，俊脸冷沉，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将小向导落下很长一段距离。

  一只手掌大的白鸟在走廊悠悠飞向，“啾啾”喊着，乔尔不觉得吵闹，还忽然觉得平静下来。

  他的脚步忽然停在一扇门前，神情微微恍惚。

  精神图景里，冰封的纯白病房，似乎有一道细微的缝隙裂开。

  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跟上来的小向导，深邃的五官蒙着一层阴霾，他质问道，“你入侵我的精神图景？”

  小向导双手揣着外套的兜里，听到他的话，才掀起眼皮看他，“什么入侵？你看我像是很闲吗？”

  懒懒的语气，无辜又傲慢。

  是啊，向导哪里会是闲着没事往别人精神图景里钻的人。

  更何况，他是妥妥的s级哨兵，多年来精神力都维持着十分平静，根本不需要向导。

  乔尔遂转向自我怀疑，他这几天太过劳累，看到向导的精神体，被它暂时影响了而已。

  他抬头看一眼，问道，“你的精神体，就这么到处走？”

  提到这个，时玥有些尴尬，“有点失控。”

  乔尔皱眉，“失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的精神力有点……野。”

  “……”

  她这么一说，乔尔便明白了。

  就跟哨兵升级一样，向导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暴涨的精神力。

  乔尔像是不经意般扫过她头顶胖乎乎的白鸟，将门推开，示意她，“进去吧。”

  时玥抬手，将白鸟重新抓回口袋里。

  小黑蛇还绕在它爪子上呢。

  她从乔尔面前走过，淡定地踏进房间。

  乔尔是她见过的哨兵里，精神力最为平和的，但这种平和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她一直觉得有几分诡异，刚才她只是稍微试探一下，便发现他的精神图景几乎是冰封起来的，很冷。

  这也就直接说明，乔尔的精神状态并没有那么好。

  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向导的精神疏导。

  剧情里并没有提过太多医疗站的情况，时玥本不想多管闲事，然而绿茶系统却弹出来提醒——触发新剧情。

  乔尔的精神力崩溃指数已经高达87，他自己一直靠着向导素缓解不适感，最终是在医疗站里忽然陷入精神暴动，被哨兵合力绞杀。

  时玥想到他那精神图景，就觉得冷。

  不过他常年面对第一军队里死伤的哨兵，不知道积累过多少压力和负面情绪，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

  应该说，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哨兵，都有着跟乔尔一样的情况。

  感官过载，无法纾解，只能寻求向导的帮忙。

  碰壁后，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当然，往往是熬不过去的，结果只会走向更坏。

  “林向导，早上好。”

  林晓已经在等着时玥，朝她点点头说道，“玥玥，流程你很清楚，我就不用说了，放轻松，就算等级没有提高也无所谓。”

  “好。”时玥依言走进一道舱门。

  跟塔里的那些高端设备相比，这里的检测舱看起来十分简陋和落后。

  林晓走到仪器台前，低头观察屏幕。

  向导也会追求更强的精神力，那代表着她能获取更多的资源和社会地位。

  在林晓的资料里，印时玥虽然天赋不高，但在塔生活的时候，足够努力。

  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她对她有几分改观，还挺希望她真的是突破b级，晋升到更高等级。

  圆筒形状的狭小空间是完全封闭的，无形的压迫感从四方袭来，如同汹涌的潮水将时玥吞没。

  哪怕她深知她不会受到伤害，但还是下意识地释放精神力，化成白鸟的形状去抵挡。

  她这会儿很庆幸自己的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要不然她估计要把这里毁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有些脱力，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

  她从检测舱里走出来时，差点腿软倒下。

  一道黑影迅速朝她过来，哨兵的手掌贴在她腰间，将她稳稳扶住。

  哨兵身上的冷意，让时玥联想到冷血动物。

  时玥对这气息很熟悉，一抬头，果然看到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蔺沉山，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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