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西朝      更新:2022-10-10 02:49      字数:2356
  因为朝局动荡,萧景濂翌日便下令离开行宫、起驾返京,匆匆赶回都城建业,与朝臣商议平乱措施。

  行宫中的嫔妃、皇亲等人,也由禁军护送着,陆续启程。

  同时离开紫清宫的,还有因为北疆战事、而着急返回风闾城的安氏母子三人。

  安思远被圣上择为驸马之事,因为尚未正式颁诏,宫中知晓的人并不多。但侯夫人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接拧着儿子的耳朵、叮嘱他以后不可以再去见阿渺,否则将来娶媳妇会不吉利。

  安思远刚满十岁,对于娶媳妇这种遥远的事,尚有些不明就里,倒是后来又听母亲说,若他老老实实听话、将来就让阿渺去风闾城陪他捉飞蝗,这才肯配合起来。

  嬿婉在旁边听得满腹狐疑、似懂非懂,心中有了许多想要找阿渺求证的疑问,可偏偏阿渺这几日又病重了起来,一直卧床休养着。

  直到出了紫清行宫,行出半日,安氏的车队就要调头转向北而行,安嬿婉才终于有机会去了一趟阿渺所乘的马车,跟她话别。

  车内装饰奢侈,罗绡纨绮的衾枕、玄纁缭绫的织锦车壁。

  一路看护着妹妹的五皇子萧劭,也静坐一旁,膝上放着一张彩纹螺钿五弦琴。

  安嬿婉瞥了眼萧劭,略有些局促地将手里拎着的、一只鎏金的精巧鸟笼,放到案上,对阿渺道:“我哥哥捉了只翠鸟送给你。”

  阿渺坐直了些身,探头去看那鸟笼,见里面一只羽色鲜艳、眼珠灵动的小翠鸟,正蹦蹦跳跳地扑扇着翅膀。

  安嬿婉见阿渺似乎很喜欢翠鸟,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的神色,暗松了口气,小脑袋凑近过去,介绍道:“这笼子上缠着的花藤……是我编的。宫里什么都有,我都想不出能送你什么……”

  阿渺抬起眼,嘴角绽出笑,“真好看!我很喜欢!”

  嬿婉也笑了起来,随即又生出离别的不舍,扯过鸟笼上的花藤、逗弄着翠鸟,叹气道:“这次都怪我哥哥惹事,害得我们都没能一起好好玩!”

  她想起这几日一直盘亘心中的疑问,带着几许期盼,“不过我听我娘说,你以后会来我们风……”

  啪!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打断了安嬿婉尚未说完的话。她循声侧头望去,见萧劭膝上的五弦琴被崩断了一根丝弦,松垮垮地绕在他的指间。

  “琴弦断了。”

  萧劭徐徐抬头,眉目沉静地看了嬿婉一眼。然而那双幽深墨黑的凤目之中,凝着极其锐利的阴霾之色,稍纵即逝、了然无痕。

  安嬿婉的心,不觉怦怦地急跳了几下。

  她说不出原因,却敏感地觉察到,今日的五殿下……似乎并不喜欢见到自己。

  可从前,他明明,对自己很温和的。

  还专门去拿过布娃娃送给她呢……

  嬿婉有些不安起来,再想不起之前想跟阿渺说些什么,讪讪地换了话题。

  不多时,安氏的阿嬷过来接嬿婉下了车,两个女孩依依惜别、各奔南北。

  禁军护送着的皇室车队,辚辚蜿蜒,慢慢朝京城以北的富阳地界行去。

  阿渺伏在案边,学着嬿婉的样子,扯着花藤、逗弄着笼子里的小翠鸟。萧劭拨弄着断了一根弦的琴,时不时抬起眼,朝阿渺的方向投去一瞥。

  半晌,他蓦地停住手中动作,对阿渺笑了笑,问道:

  “就这么喜欢这只小鸟?”

  他放下琴,坐到阿渺身边,拉过她的手,“手上的伤还没好,当心被啄到了。等回到宫里,哥哥让人重新做个密网的鸟笼,你再玩,嗯?”

  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拎起了鸟笼,塞到案下的角落里。

  离开行宫之前,他依稀听到了一些传闻,再联想到母亲这几日的郁郁寡欢、宫外日益艰难的战况,一向心思敏锐的他,心中很快便有了猜测。

  可这样的猜测、以及因此而生的诸多情绪,又不敢在阿渺的面前流露出半分,唯恐让她看出端倪、空生忧惧……

  阿渺听话地点了点头,从萧劭掌中抽出手来,倚回到了靠枕上。罗绡纨绮的软枕,衬着她略带病容的瓷白小脸,让那双水氤清亮的眼眸、显得格外楚楚。

  萧劭抬手触了下她的额头,“脸色还是不大好……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阿渺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她这几日对着程贵嫔和萧劭,只觉得开口说话都十分艰难,害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会泄露了情绪。内心深处,有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执念,觉得只要一直逃避着,所有的一切、都会维持从前的模样。

  如果阿娘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五哥,也就不再是自己的同母哥哥。

  自己对他而言,又跟六哥和萧令露他们有什么分别?

  凭什么……占据他格外的爱护?

  阿渺眼角一酸,小脸愈发地垂低了些。

  萧劭揣测着她的心思,微微揽过她,宽慰道:“是因为安小县主走了,所以阿渺有些难过?等回了京城,哥哥去请舅父帮忙,让舅母出面、请安小县主来建业城作客,可好?”

  等见到了舅父,自己也能同他商议对策,设法说服父皇,不必非得通过联姻之法、来稳固安氏的忠心!

  北境生变,朝局混乱,靖远侯府对皇室而言,确实举足轻重。

  可这一切,凭什么就非要靠牺牲阿渺来成全?

  身畔的阿渺听五哥提到舅父,身体却是一瞬间有些发凉。

  那日父皇对阿娘说的话,字字狠厉,犹在耳畔。

  简简单单的一两句,那么轻描淡写的,就扼杀了五哥的所有希望……

  若他知晓了真相,会是怎样的伤心与痛苦?

  还会……像眼下这般温柔关切地对待自己吗?

  阿渺扭过肩头,避开萧劭的触碰,转身趴到枕头上,压住眼角溢出的泪水,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我有些不舒服了,想休息一下。”

  这几日她时常如此,突然而然的,就会感到不舒服,埋头昏睡。

  萧劭见状,不由得担忧起来。

  御医诊治了这么久,似乎也一直没有结论,倒是上次陆澂给阿渺用过一次南疆的药露,效果最为明显……

  思及次,萧劭起身撩开车帘,将近卫召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庆国公世子的马车,也一同跟随着禁军返京。

  趁着还未回宫,再让陆澂过来给阿渺上一次药,或许能有些起色。